第八卷
懷讓禪師第二世下五十六人四十三人見錄。
汾州無業禪師。
澧州大同廣澄禪師。
池州南泉普願禪師。
五台鄧隱峰禪師。
溫州佛▉奧和尚。
烏臼和尚。
潭州石霜山大善和尚。
石臼和尚。
本溪和尚。
石林和尚。
洪州西山亮坐主。
黑眼和尚。
米嶺和尚。
齊峰和尚。
大陽和尚。
紅螺山和尚。
泉州龜洋無了禪師。
利山和尚。
韶州乳源和尚。
松山和尚。
則川和尚。
南嶽西園曇藏禪師。
百靈和尚。
鎮州金牛和尚。
洞安和尚。
忻州打地和尚。
潭州秀溪和尚。
磁州馬頭峰神藏禪師。
潭州林華善覺禪師。
汀州水塘和尚。
古寺和尚。
江西椑樹和尚。
京兆草堂和尚。
袁州陽歧山甄叔禪師。
閈溪和尚。
洛京黑澗和尚。
京兆興平和尚。
逍遙和尚。
福溪和尚。
洪州水老和尚。
浮杯和尚。
潭州龍山和尚。
襄州居士龐蘊。天目山明覺禪師。王屋山行明禪師。京兆智藏禪師。大陽山希頂禪師。蘇州崑山定覺禪師。隨州洪山大師。連州元提禪師。泉州無了禪師。泉州慧忠禪師。安豐山懷空禪師。羅浮山道行禪師。廬山法藏禪師。呂後山寧賁禪師。已上一十三人無機緣語句不錄。
懷讓禪師第二世法嗣知
汾州無業
汾州無業禪師者。商州上洛人也。姓杜氏。初母李氏聞空中言:「寄居得否。」乃覺有娠。誕生之夕,神光滿室。俯及凹去上下留中間歲。行必直視,坐即跏趺。九歲依開元寺志本禪師受大乘經。五行俱下,諷誦無遺。十二落髮。二十受具戒於襄州幽律師。習四分律疏。才終便能敷演。每為眾僧講涅槃大部。冬夏無廢。
後聞馬大師禪門鼎盛,特往瞻禮。馬祖睹其狀貌瑰偉,語音如鐘。乃曰:「巍巍佛堂,其中無佛。」師禮跪而問曰:「三乘文學粗窮其旨。常聞禪門即心是佛,實未能了。」馬祖曰:「只未了底心即是,更無別物。」師又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密傳心印。」祖曰:「大德正鬧在,且去別時來。」師才出,祖召曰:「大德。」師回首。祖云:「是什麼。」師便領悟,禮拜。祖云:「這鈍漢,禮拜作麼。」雲居錫拈云:「什麼處是汾州正鬧。」
自得旨,尋詣曹溪禮祖塔。及廬岳天台遍尋聖跡。自洛抵雍,憩西明寺。僧眾舉請充兩街大德。師曰:「非吾本志也。」後至上黨。節度使李抱真。重師名行,旦夕瞻奉。師常有倦色,謂人曰:「吾本避上國浩穰。今復煩接君侯,豈吾心哉。」乃之綿上抱腹山。未久,又往清涼金閣寺。重閱大藏,周八稔而畢。復南下至於西河。刺史董叔纏請住開元精舍。師曰:「吾緣在此矣。」由是雨大法雨,垂二十載。廣語具別錄。並汾緇白,無不向化。
凡學者致問。師多答之云:「莫妄想。」唐憲宗屢遺使徵召。師皆辭疾不赴。暨穆宗即位,思一瞻禮。乃命兩街僧錄靈阜等。齎詔迎請。至彼作禮曰:「皇上此度恩旨不同常時。願和尚且順天心。不可言疾也。」師微笑曰:「貧道何德,累煩世主。且請前行,吾從別道去矣。」乃沐身剃髮。至中夜,告弟子惠嗓等曰:「汝等見聞覺知之性。與太虛同壽,不生不滅。一切境界本自空寂。無一法可得。迷者不了,即為境惑。一為境惑,流轉不窮。汝等當知。心性本自有之,非因造作。猶如金剛不可破壞。一切諸法,如影如響,無有實者。故經云:唯有一事實,餘二即非真。常了一切空,無一物當情。是諸佛用心處。汝等勤而行之。」言訖,跏趺而逝。茶毗日,祥雲五色異香四徹。所獲舍利,璨若玉珠。弟子等貯以金棺。當長慶三年十二月。二十一日葬於石塔。壽六十二臘四十二。敕諡大達國師,塔曰澄源。
大同廣澄
澧州大同廣澄禪師。僧問:「如何是六根滅。」師云:「輪劍擲雲,無傷於物。」問:「如何是本來人。」師云:「共坐不相識。」僧云:「恁麼即學人禮謝下去。」師云:「暗寫愁腸寄與誰。」
南泉普願
池州南泉普願禪師者。鄭州新鄭人也。姓王氏。唐至德二年。依大隗山大慧禪師受業。三十詣嵩嶽受戒。初習相部舊章,究毗尼篇聚。次游諸講肆。歷聽楞伽華嚴。入中百門觀,精練玄義。後扣大寂之室。頓然忘筌,得遊戲三昧。一日為僧行粥次。馬大師問:「桶裡是什麼。」師云:「這老漢合取口作恁麼語話。」自餘同參之流,無敢徵詰。貞元十一年。憩錫於池陽自構禪齋。不下南泉,三十餘載。大和初。宣城廉使陸公亙向師道風。遂與監軍同請下山。申弟子之禮。大振玄綱。自此學徒不下數百。言滿諸方,目為郢匠。
一日師示眾云:「道個如如,早是變也。今時師僧須向異類中行。」歸宗云:「雖行蓄生行,不得蓄生報。」師云:「孟八郎又恁麼去也。」
師有時云:「文殊普賢。昨夜三更每人與二十棒,趁出院也。」趙州云:「和尚棒教誰吃。」師云:「且道,王老師過在什麼處。」趙州禮拜而出。玄覺云:「且道,趙州休去。是肯南泉不肯南泉。」師擬取明日遊莊舍。其夜土地神先報莊主。莊主乃預為備。師到問莊主:「爭知老僧來,排辦如此。」莊主云:「昨夜土地報導和尚今日來。」師云:「王老師修行無力。被鬼神覷見。」有僧便問:「和尚既是善知識。為什麼被鬼神覷見。」師云:「土地前更下一分飯。」玄覺云:「什麼處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飯。」雲居錫云:「是賞伊罰伊。只如土地前見。是南泉,不是南泉。」
師有時云:「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。王老師不恁麼道。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恁麼道,還有過麼。」趙州禮拜而出。時有一僧隨問趙州云:「上座禮拜了便出,意作麼生。」趙州云:「汝卻問取和尚。」僧上問曰:「適來諗上座意作麼生。」師云:「他卻領得老僧意旨。」
師一日捧缽上堂。黃檗和尚居第一坐,見師不起。師問云:「長老什麼年中行道。」黃檗云:「空王佛時。」師云:「猶是王老師孫在。下去。」
師一日問黃檗:「黃金為世界,白銀為壁落。此是什麼人居處。」黃檗云:「是聖人居處。」師云:「更有一人,居何國土。」黃檗乃叉手立。師云:「道不得,何不問王老師。」黃檗卻問:「更有一人居何國土。」師云:「可惜許。」
師又別時問黃檗:「定慧等覺此理如何?」黃檗云:「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。」師云:「莫是長老見處麼。」黃檗云:「不敢。」師云:「漿水價且置。草鞋錢教阿誰還。」
師見僧斲木,師乃擊木三下。僧放下斧子歸僧堂。師歸法堂,良久,卻入僧堂。見前僧在衣缽下坐。師云:「賺殺人。」僧問:「師歸丈室,將何指南。」師云:「昨夜三更失卻牛。天明失卻火。」
師因東西兩堂各爭貓兒。師遇之白眾曰:「道得即救取貓兒。道不得即斬卻也。」眾無對,師便斬之。趙州自外歸,師舉前語示之。趙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。師曰:「汝適來若在。即救得貓兒也。」
師在方丈,與杉山向火次。師云:「不用指東指西。直下本分事道來。」杉山插火箸,叉手立。師云:「雖然如是。猶較王老師一線道。」
有僧問訊,叉手而立。師云:「太俗生。」其僧便合掌。師云:「太僧生。」僧無對。
一僧洗缽次,師乃奪卻缽。其僧即空手而立。師云:「缽在我手裡。汝口喃喃作麼。」僧無對。
師因入菜園。見一僧,師乃將瓦子打之。其僧回顧,師乃翹足。僧無語。師便歸方丈。僧隨後入問訊云:「和尚適來擲瓦子打某甲。豈不是警覺某甲。」師云:「翹足又作麼生。」僧無對。後有僧問石霜云:「南泉翹足意作麼生。」石霜舉手云:「還恁麼無。」
師示眾云:「王老師要賣身,阿誰要買。」一僧出云:「某甲買。」師云:「他不作貴價,不作賤價。汝作麼生買。」僧無對。臥龍代云:「屬某去也。」禾山代云:「是何道理。」趙州代云:「明年來與和尚縫個布衫。」
師與歸宗麻谷同去。參禮南陽國師。師先於路上畫一圓相云:「道得即去。」歸宗便於圓相中坐。麻谷作女人拜。師云:「恁麼即不去也。」歸宗云:「是什麼心行。」師乃相喚回,不去禮國師。玄覺云:「只如南泉恁麼道。是肯底語不肯語。」雲居錫云:「比來去禮拜國師。南泉為什麼卻相喚回。且道,古人意作麼生。」
師問神山:「作什麼。」對云:「打羅。」師云:「手打腳打。」神山云:「請和尚道。」師云:「分明記取,舉似作家。」洞山別云:「無腳手者,始解打羅。」
有一座主辭師。師問:「什麼處去。」對云:「山下去。」師云:「第一不得謗王老師。」對云:「爭敢謗和尚。」師乃噴水云:「多少。」座主便出去。先雲居云:「非師本意。」先曹山云:「賴也。」石霜云:「不為人斟酌。」長慶云:「請領語。」雲居錫云:「座主當時出去,是會不會。」
師一日掩方丈門。將灰圍卻門外云:「若有人道得,即開。」或有只對,多未愜師意。趙州云:「蒼天。」師便開門。
師因玩月次,有僧便問:「幾時得似這個去。」師云:「王老師二十年前亦恁麼來。」僧云:「即今作麼生。」師便歸方丈。陸亙大夫問云:「弟子從六合來。彼中還更有身否。」師云:「分明記取,舉似作家。」陸又謂師曰:「和尚大不可思議。到處世界皆成就。」師云:「適來總是大夫分上事。」
陸異日又謂師曰:「弟子亦薄會佛法。」師便問:「大夫十二時中作麼生。」陸云:「寸絲不掛。」師云:「猶是階下漢。」師又云:「不見道,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。」
師上堂次,陸大夫云:「請和尚為眾說法。」師云:「教老僧作麼生說。」陸云:「和尚豈無方便。」師云:「道也欠少什麼。」陸云:「為什麼有六道四生。」師云:「老僧不教他。」
陸大夫與師見人雙陸。拈起骰子云:「恁麼不恁麼只恁麼信彩去時如何?」師拈起骰子云:「臭骨頭十八。」又問云:「弟子家中有一片石。或時坐或時臥。如今擬鎸作佛,還得否。」師云:「得。」大夫云:「莫不得否。」師云:「不得不得。」雲岩云:「坐即佛不坐即非佛。」洞山云:「不坐即佛坐即非佛。」
趙州問:「道非物外,物外非道。如何是物外道。」師便打。趙州捉住棒云:「已後莫錯打人去。」師云:「龍蛇易辨衲子難謾。」
師喚院主。院主應諾。師云:「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。時優填王思佛。請目連運神通三轉。攝匠人往彼雕佛像。只雕得三十一相。為什麼梵音相雕不得。」院主問:「如何是梵音相。」師云:「賺殺人。」
師問維那,今日普請作什麼。對云:「拽磨。」師云:「磨從你拽。不得動著磨中心樹子。」維那無語。保福代云:「比來拽磨如今卻不成。」法眼代云:「恁麼即不拽也。」
一日有大德問師曰:「即心是佛又不得。非心非佛又不得,師意如何?」師云:「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。更說什麼得與不得。只如大德吃飯了。從東廊上西廊下。不可總問人得與不得也。」
師住庵時,有一僧到庵。師向其僧道。某甲上山,待到齋時。做飯先自吃了,送一分來山上。少時,其僧自吃了。卻一時打破家事就牀臥。師待不見來。便歸庵見僧臥。師亦去一邊而臥。僧便起去。師後住云:「我往前住庵時。有個靈利道者。直至如今不見。」
師拈起球子問僧云:「那個何似這個。」對云:「不似。」師云:「什麼處見那個,便道不似。」僧云:「若問某甲見處。和尚放下手中物。」師云:「許你具一隻眼。」
陸亙大夫向師道:「肇法師甚奇怪。道萬物同根是非一體。」師指庭前牡丹花云:「大夫時人見此一株花。如夢相似。」陸罔測。陸又問:「天王居何地位。」師云:「若是天王,即非地位。」陸云:「弟子聞說天王是居初地。」師云:「應以天王身得度者。即現天王身而為說法。」陸辭歸宣城治所。師問:「大夫去彼,將何治民。」陸云:「以智慧治民。」師云:「恁麼即彼處生靈。盡遭塗炭去也。」
師入宣州,陸大夫出迎接。指城門云:「人人盡喚作雍門。未審和尚喚作什麼門。」師云:「老僧若道,恐辱大夫風化。」陸云:「忽然賊來時作麼生。」師云:「王老師罪過。」陸又問:「大悲菩薩用如許多手眼作什麼。」師云:「只如國家又用大夫作什麼。」
師為馬大師設齋。問眾云:「馬大師來否。」眾無對。洞山云:「待有伴即來。」師云:「子雖後生,甚堪雕琢。」洞山云:「和尚莫壓良為賤。」
師洗衣次有僧問:「和尚猶有這個在。」師拈起衣云:「爭奈這個何。」玄覺云:「且道是一個是兩個。
師問僧良欽。空劫中還有佛否。」對云:「有。」師云:「是阿誰。」對云:「良欽。」師云:「居何國土。」無語。僧問:「祖祖相傳合傳何事。」師云:「一二三四五。」問:「如何是古人底。」師云:「待有即道。」僧云:「和尚為什麼妄語。」師云:「我不妄語,盧行者卻妄語。」
問:「十二時中以何為境。」師云:「何不問王老師。」僧云:「問了也。」師云:「還曾與汝為境麼。」僧問:「青蓮不隨風火散時是什麼。」師云:「無風火不隨是什麼。」僧無對。師卻問:「不思善,不思惡。思總不生時,還我本來面目來。」僧云:「無容止可露。」洞山云:「還曾將示人麼。」
師問座主云:「你與我講經得麼。」對云:「某甲與和尚講經。和尚須與某甲說禪始得。」師云:「不可將金彈子博銀彈子去。」座主云:「某甲不會。」師云:「汝道,空中一片雲,為復釘釘住,為復藤纜著。」
問:「空中有一珠,如何取得。」師云:「斲竹布梯空中取。」僧云:「空中如何布梯。」師云:「汝擬作麼生取。」
僧辭,問云:「學人到諸方。有人問和尚近日作麼生。未審如何只對。」師云:「但向道,近日解相撲。」僧云:「作麼生。」師云:「一拍雙泯。」問:「父母未生時鼻孔在什麼處。」師云:「父母已生了,鼻孔在什麼處。」
師將順世,第一坐問:「和尚百年後向什麼處去。」師云:「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。」僧云:「某甲隨和尚去還得也無。」師云:「汝若隨我。即須銜取一莖草來。」師乃示疾。大和八年甲寅。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。告門人曰:「星翳燈幻亦久矣。勿謂吾有去來也。」言訖而謝。壽八十七臘五十八。明年春入塔。
五台隱峰
五台山隱峰禪師者。福建邵武人也。姓鄧氏。時稱鄧隱峰。幼若不慧父母聽其出家。初遊馬祖之門而未能睹奧。復來往石頭,雖兩番不捷。語見馬祖章。而後於馬大師言下契會。
師在石頭時,問云:「如何得合道去。」石頭云:「我亦不合道。」師云:「畢竟如何?」石頭云:「汝被這個得多少時耶。」
一日石頭和尚鏟草次。師在左側叉手而立。石頭飛鏟子。向師面前鏟一株草。師云:「和尚只鏟得這個。不鏟得那個。」石頭提起鏟子。師接得鏟子,乃作鏟勢。石頭云:「汝只鏟得那個。不解鏟得這個。」師無對。洞山代云:「還有堆阜麼。」
師一日推土車次。馬大師展腳在路上坐。師云:「請師收足。」大師云:「已展不收。」師云:「已進不退。」乃推車碾過大師腳損。歸法堂執斧子云:「適來碾損老僧腳底出來。」師便出於大師前引頸。大師乃置斧。
師到南泉睹眾僧參次。南泉指淨瓶云:「銅瓶是境,瓶中有水。不得動著境,與老僧將水來。」師便拈淨瓶向南泉面前瀉。南泉便休。師後到溈山。於上座頭解放衣缽。溈山聞師叔到。先具威儀下堂內。師見來,便倒作睡勢。溈山便歸方丈師乃發去。少間,溈山問侍者,師叔在否。對云:「已去也。」溈山云:「去時有什麼言語。」對云:「無言語。」溈山云:「莫道無言語,其聲如雷。」
師以冬居衡岳,夏止清涼。唐元和中。薦登五台,路出淮西。屬吳元濟阻兵違拒王命。官軍與賊交鋒,未決勝負。師曰:「吾當去解其患。」乃擲錫空中,飛身而過。兩軍將士仰觀事符預夢。鬥心頓息。
師既顯神異,慮成惑眾。遂入五台,於金剛窟前將示滅。先問眾云:「諸方遷化,坐去臥去,吾嘗見之。還有立化也無。」眾云:「有也。」師云:「還有倒立者否。」眾云:「未嘗見有。」師乃倒立而化。亭亭然其衣順體。時眾議舁就茶毗,屹然不動。遠近瞻視,驚歎無已。師有妹為尼,時在彼。乃俯近而咄曰:「老兄疇昔不循法律。死更熒惑於人。」於是以手推之,憤然而踣。遂就闍維,收舍利入塔。
溫州佛山奧
溫州佛▉奧和尚。尋常見人來,以拄杖卓地云:「前佛也恁麼後佛也恁麼。」僧問:「正恁麼時作麼生。」師畫一圓相僧作女人拜。師乃打之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云:「賊也賊也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異類。」師敲碗云:「花奴花奴,吃飯來。」
烏臼和尚
烏臼和尚。有玄紹二上座。從江西來參師。師乃問云:「二禪伯發足什麼處。」僧云:「江西。」師以拄杖打之。玄云:「久知和尚有此機要。」師云:「你既不會。後面個僧只對看。」後面僧擬近前,師便打云:「信知同窠無異土,參堂去。」
潭州石霜
潭州石霜一作瀧大善和尚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云:「春日雞鳴。」僧云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云:「中秋犬吠。」
師上堂云:「大眾出來出來。老漢有個法要。百年後不累你。」眾云:「便請和尚說。」師云:「不消一堆火。」洞山問:「幾前一童子甚是了事。如今不見,向甚處去也。」師云:「火燄上泊不得。卻歸清涼世界去也。」
石臼和尚
石臼和尚。初參馬祖,問:「什麼處來。」師云:「烏臼來。」祖云:「烏臼近日有何言句。」師云:「幾人於此茫然在。」祖云:「茫然且置。悄然一句作麼生。」師乃近前三步。祖云:「我有七棒。寄打烏臼,你還甘否。」師云:「和尚先吃,某甲後甘。」卻回烏臼。
本溪和尚
本溪和尚。龐居士問云:「丹霞打侍者,意在何所。」師云:「大老翁見人長短在。」居士云:「為我與師同參了。方敢借問。」師云:「若恁麼從頭舉來。共你商量。」居士云:「大老翁。不可共你說人是非。」師云:「念翁老年。」居士云:「罪過罪過。」
石林和尚
石林和尚。一日龐居士來。師乃豎起拂子云:「不落丹霞機,試道一句。」居士奪卻拂子了,卻自豎起拳。師云:「正是丹霞機。」居士云:「與我不落看。」師云:「丹霞患啞,龐翁患聾。」居士云:「恰是也恰是也。」師無語。居士云:「向道偶你恁麼。」師亦無語。
又一日,師問居士云:「某甲有個借問。居士莫惜言句。」居士云:「便請舉來。」師云:「元來惜言句。」居士云:「這個問訊,不覺落他便宜。」師乃掩耳而已。居士云:「作家作家。」
亮座主
亮座主。隱洪州西山。本蜀人也。頗講經論。因參馬祖,祖問曰:「見說座主大講得經論是否。」亮云:「不敢。」祖云:「將什麼講。」亮云:「將心講。」祖云:「心如工伎兒,意如和伎者。爭解講得經。」亮抗聲云:「心既講不得,虛空莫講得麼。」祖云:「卻是虛空講得。」亮不肯,便出。將下階,祖召云:「座主。」亮回首。祖云:「是什麼。」亮豁然大悟,禮拜。祖云:「這鈍根阿師,禮拜作麼。」亮歸寺,告聽眾云:「某甲所講經論,謂無人及得。今日被馬大師一問。平生功夫冰釋而已。」乃隱西山,更無消息。
黑眼和尚
黑眼和尚。僧問:「如何是不出世師。」師云:「善財拄杖子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云:「十年賣炭漢,不知秤畔星。」
米嶺和尚
米嶺和尚。僧問:「如何是衲衣下事。」師云:「醜陋任君嫌,不掛雲霞色。」師將示滅,乃遺一偈云:「祖祖不思議,不許常住世。大眾審思惟,畢竟只這是。」
齊峰和尚
齊峰和尚。一日龐居士入院。師云:「俗人頻頻入僧院討個什麼。」居士回顧兩邊云:「誰恁道,誰恁道。」師乃咄之。居士云:「在這裡。」師云:「莫是當陽道麼。」居士云:「背後底。」師回首云:「看看。」居士云:「草賊敗草賊敗。」師無語。居士又問:「此去峰頂有幾里。」師云:「什麼處去來。」居士云:「可畏峻硬,不得問著。」師云:「是多少。」居士云:「一二三。」師云:「四五六。」居士云:「何不道七。」師云:「才道七,便有八。」居士云:「得也得也。」師云:「一任添取。」居士乃咄之而去。師隨後咄之。
大陽和尚
大陽和尚。伊禪師參次。師云:「伊禪近日一般禪師。向目前指教人了取目前事。作這個為人。還會文采未兆時也無。」伊云:「擬向這裡致一問。」問:「和尚不知可否。」師云:「答汝已了,莫道可否。」伊云:「還識得目前也未。」師云:「是目前作麼生識。」伊云:「要且遭人點檢。」師云:「誰?」伊云:「某甲。」師便咄之。伊退步而立。師云:「汝只解瞻前,不解顧後。」伊云:「雪上更加霜。」師云:「彼此無便宜。」
紅螺和尚
紅螺和尚。在幽州。有頌示門人曰:「紅螺山子近邊夷。度得之流半是奚。共語問酬全不會。可憐只解那斯祈。」
龜洋無了
泉州龜洋山無了禪師者。莆田縣壺公宏塘人也。姓沈氏。年七歲,父攜入白重院。視之如家,因而舍愛。至十八,剃度受具靈岩寺。後參大寂禪師。了達祖乘,即還本院。院之北,樵彩路絕。師一日策杖披榛而行。遇六眸巨龜,斯須而失。乃庵於此峰,因號龜洋和尚。一日有虎逐鹿入庵。師以杖格虎,遂存鹿命。洎將示化,乃述偈曰:「八十年來辨西東。如今不要白頭翁。非長非短非大小。還與諸人性相同。無來無去兼無住。了卻本來自性空。」偈畢,儼然告寂。瘞於正堂。垂二十載,為山泉淹沒。門人發塔,見全身水中而浮。閩王聞之,遣使舁入府庭供養。忽臭氣遠聞。王焚香祝之曰:「可遷龜洋舊址建塔。」言訖,異香普薰,傾城瞻禮。本道奏諡真寂大師,塔曰靈覺。後弟子慧忠遇澄汰。終於白衣。就塔之東二百步而葬,謂之東塔。今龜洋二真身,士民依怙。若僧伽之遺化焉。慧忠得法於草庵和尚,如本章述之。
利山和尚
利山和尚。僧問:「眾色歸空,空歸何所。」師云:「舌頭不出口。」僧云:「為什麼不出口。」師云:「內外一如故。」僧問:「不歷僧祗獲法身。請師直指。」師云:「子承父業。」僧云:「如何領會。」師云:「貶剝不施。」僧云:「恁麼即大眾有賴去。」師云:「大眾且置。作麼生是法身。」僧無對。師云:「汝問,我向你道。」僧卻問:「如何是法身。」師云:「空華陽燄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西來意?」師云:「不見如何?」僧云:「為什麼如此。」師云:「只為如此。」
韶州乳源
韶州乳源和尚。上堂云:「西來的的意不妨難道。大眾莫有道得者,出來試道看。」有一僧出,才禮拜,師便打云:「是什麼時節出頭來。」後人舉似長慶。長慶云:「不妨不妨。」資福代云:「為和尚不惜身命。」
師見仰山,作沙彌時唸經。師咄云:「這沙彌唸經恰似哭聲。」仰山云:「慧寂唸經似哭。未審和尚如何?」師乃顧視而已。
松山和尚
松山和尚。一日命龐居士吃茶。居士舉起托子云:「人人盡有分,因什麼道不得。」師云:「只為人人盡有。所以道不得。」居士云:「阿兄為什麼卻道得。」師云:「不可無言也。」居士云:「灼然灼然。」師便吃茶。居士云:「阿兄吃茶何不揖客。」師云:「誰。」居士云:「龐翁。」師云:「何須更揖。」後丹霞聞舉,乃云:「若不是松山,幾被個老翁作亂一上。」居士聞之乃令人傳語丹霞云:「何不會取未舉起托子時。」
則川和尚
則川和尚。龐居士看師。師云:「還記得初見石頭時道理否。」居士云:「猶得阿師重舉在。」師云:「情知久參事慢。」居士云:「阿師老耄,不啻龐翁。」師云:「二彼同時,又爭幾許。」居士云:「龐翁鮮健,且勝阿師。」師云:「不是勝我。只是欠你一個襆頭。」居士云:「恰與師相似。」師大笑而已。
師入茶園內摘茶次。龐居士云:「法界不容身。師還見我否。」師云:「不是老師泊答公話。」居士云:「有問有答,蓋是尋常。」師乃摘茶不聽。居士云:「莫怪適來容易借問。」師亦不顧。居士喝云:「這無禮儀老漢。待我一一舉向明眼人在。」師乃拋卻茶籃子,便入方丈。
西園曇藏
南嶽西園蘭若曇藏禪師者。本受心印於大寂禪師。後謁石頭遷和尚,瑩然明徹。唐貞元二年。遁衡岳之絕頂,人罕參訪。尋以腳疾,移止西園。禪侶繁盛。師一日自開浴次。僧問:「何不使沙彌。」師乃拊掌三下。洞山云:「一種是時節因緣。就中西園精妙。」僧問曹山:「古人拊掌豈不明沙彌邊事。」曹山云:「如何是向上事。」曹山云:「這沙彌。」
師養一靈犬,嘗夜經行次。其犬銜師衣,師即歸房。又於門側伏守而吠。頻奮身作猛噬之勢。詰旦,東廚有一大蟒長數丈。張口呀氣,毒燄熾然。侍者請避之。師曰:「死可逃乎。彼以毒來,我以慈受。毒無實性,激發則強。慈苟無緣,冤親一揆。」言訖,其蟒按首徐行。倏然不見。復一夕有群盜,犬亦銜師衣。師語盜曰:「茅舍有可意物,一任取去。終無所吝。」盜感其言,皆稽首而散。
百靈和尚
百靈和尚。一日與龐居士路次相逢。師問云:「昔日居士南嶽得意句。還曾舉向人未。」居士云:「曾舉來。」師云:「舉向什麼人。」居士以手自指云:「龐翁。」師云:「直是妙德空生,也歎居士不及。」居士卻問:「師得力句是誰知。」師便戴笠子而去。居士云:「善為道路。」師一去更不回首。
鎮州金牛
鎮州金牛和尚。師自作飯供養眾僧。每至齋時,舁飯桶到堂前作舞曰:「菩薩子吃飯來。」乃撫掌大笑日日如是。僧問長慶:「古人撫掌喚僧吃飯。意旨如何?」長慶云:「大似因齋慶贊。」僧問大光:「未審慶贊個什麼。」大光便作舞。僧乃禮拜。大光云:「這野狐精。」東禪齊云:「古人自出手作飯。舞了喚人來吃。意作麼生,還會麼。只如長慶與大光。是明古人意,別為他分析。今問上座。每日持盂掌缽時。迎來送去時。為當與古人一般別有道理。若道別,且作麼生得別來。若一般恰到他舞。又被喚作野狐精,有會處麼。若未會,行腳眼在什麼處。」僧問曹山:「古人恁麼是奴兒婢子否。」曹山云:「是。」僧云:「向上事請師道。」曹山咄云:「這奴兒嫂子。」
洞安和尚
洞安和尚。有僧辭師,師云:「什麼處去。」僧云:「本無所去。」師云:「善為闍梨。」僧云:「不敢不敢。」師云:「到諸方分明舉。」
僧侍立次,師問:「今日是幾。」僧云:「不知。」師云:「我卻記得。」僧云:「今日是幾。」師云:「今日昏晦。」
忻州打地
忻州打地和尚。自江西領旨,自晦其名。凡學者致問。惟以棒打地而示之。時謂之打地和尚。一日被僧藏卻棒,然後問。師但張其口。
僧問門人曰:「只如和尚每有人問便打地。意旨如何?」門人即於灶底取柴一片。擲在釜中。
潭州秀溪
潭州秀溪和尚。一日谷山問:「聲色純真,如何是道。」師云:「亂道作麼。」谷山卻從東邊過西邊立。師云:「若不恁麼即禍事也。」谷山卻過東邊。師乃下禪牀,方行兩步。被谷山捉住云:「聲色純真事作麼生。」師便掌谷山。谷山云:「十年後要個人下茶也無在。」師云:「要谷山老漢作麼。」谷山呵呵大笑三聲。
馬頭神藏
磁州馬頭峰神藏禪師。上堂謂眾云:「知而無知,不是無知而說無知。」南泉云:「恁麼依師道,始道得一半。」黃檗云:「不是南泉駁他,要圓前話。」
華林善覺
潭州華林善覺禪師。常持錫夜出林麓間。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。夾山善會造庵問曰:「遠聞和尚念觀音是否。」師曰:「然。」夾山曰:「騎卻頭如何?」師曰:「出頭從汝騎。不出頭騎什麼。」僧參方展坐具,師曰:「緩緩。」僧曰:「和尚見什麼。」師曰:「可惜許,磕破鐘樓。」其僧從此悟入。
一日觀察使裴休訪之。問曰:「師還有侍者否。」師曰:「有一兩個。」裴曰:「在什麼處。」師乃喚大空小空。時二虎自庵後而出。裴睹之驚悸。師語二虎曰:「有客且去。」二虎哮吼而去。裴問曰:「師作何行業,感得如斯。」師乃良久曰:「會麼。」曰:「不會。」師曰:「山僧常念觀音。」
汀州水塘
汀州水塘和尚。師勘歸宗:「甚麼處人。」歸宗云:「陳州人。」師云:「多少年幾。」歸宗云:「二十二。」師云:「闍梨未生時,老僧去來。」歸宗云:「和尚幾時生。」師豎起拂子。歸宗云:「這個豈有生耶。」師云:「會得即無生。」歸宗云:「未會在。」師無語。
古寺和尚
古寺和尚。丹霞參師,經宿至明旦煮粥熟。行者只盛一缽與師。又盛一碗自吃,殊不顧丹霞。丹霞即自盛粥吃。行者云:「五更侵早起,更有夜行人。」丹霞問師:「何不教訓行者得恁麼無禮。」師云:「淨地上不要點污人家男女。」丹霞云:「幾不問過這老漢。」
江西木卑樹
江西椑樹和尚。因臥次,道吾近前牽被覆之。師云:「作麼。」道吾云:「蓋覆。」師云:「臥底是坐底是。」道吾云:「不在這兩處。」師云:「爭奈蓋覆何。」道吾云:「莫亂道。」
師向火次,道吾問:「作什麼。」師云:「和合。」道吾云:「恁麼即當頭脫去也。」師云:「隔闊來多少時耶。」道吾便拂袖而去。
道吾一日從外歸。師問:「什麼處去來。」道吾云:「親近來。」師云:「用簸這兩片皮作什麼。」道吾云:「借。」師云:「他有從汝借,無作麼生。」道吾云:「只為有所以借。」
京兆草堂
京兆草堂和尚。自罷參大寂,游至海昌。海昌和尚問:「什麼處來。」師云:「道場來。」昌云:「這裡什麼處。」師云:「賊不打貧人家。」
問:「未有一法時,此身在什麼處。」師乃作一圓相,於中書身字。
陽歧甄叔
袁州陽歧山甄叔禪師。上堂示眾曰:「群靈一源,假名為佛。體竭形消而不滅。金流樸散而常存。性海無風,金波自湧。心靈絕兆,萬象齊照。體斯理者,不言而遍歷沙界。不用而功益玄化。如何背覺,反合塵勞。於陰界中妄自囚執。」師始登此山宴處,以至成院。聚徒演法,四十餘年。唐元和十五年。正月十三日歸寂。茶毗獲舍利七百粒。於東峰下建塔。
蒙溪和尚
蒙溪和尚。僧問:「一念不生時如何?」師良久僧便禮拜。師云:「汝且作麼生會。」僧云:「某甲終不無慚愧。」師云:「汝卻信得及。」
問:「本分事如何體悉。」師云:「你何不問。」僧云:「請師答話。」師云:「你卻問得好。」其僧大笑而出。師云:「只有這師僧靈利。」
有僧從外來,師便喝。僧云:「好個來由。」師云:「猶要棒在。」僧云:「珍重。」便出。師云:「得能自在。」
洛京黑澗
洛京黑澗和尚。僧問:「如何是密室。」師云:「截耳臥街。」僧云:「如何是密室中人。」師乃換手捶胸。
京兆興平
京兆興平和尚。洞山來禮拜。師云:「莫禮老朽。」洞山云:「禮非老朽。」師云:「非老朽者不受禮。」洞山云:「他亦不止。」洞山問:「如何是古佛心。」師云:「即汝心是。」洞山云:「雖然如此猶是某甲疑處。」師云:「若恁麼,即問取木人去。」洞山云:「某甲有一句子。不借諸聖口。」師云:「汝試道看。」洞山云:「不是某甲。」
洞山辭。師云:「什麼處去。」洞山云:「沿流無定止。」師云:「法身沿流,報身沿流。」洞山云:「總不作此解。」師乃撫掌。保福云:「洞山自是一家。」乃別云:「覓得幾人。」
逍遙和尚
逍遙和尚。一日師在禪牀上坐。有僧鹿西問云:「念念攀緣,心心永寂。」師云:「昨日晚間也有人恁麼道。」西云:「道個什麼。」師云:「不知。」西云:「請師說。」師以拂子驀口打。西便出。師告大眾云:「頂門上著一隻眼。」
福溪和尚
福溪和尚。僧問:「古鏡無瑕時如何?」師良久。僧云:「師意如何?」師云:「山僧耳背。」僧又舉前問。師云:「猶較些子。」
僧問:「如何是自己。」師云:「你問什麼。」僧云:「豈無方便去也。」師云:「你適來問什麼。」僧云:「得恁麼顛倒。」師云:「今日合吃山僧手裡棒。」僧問:「緣散歸空,空歸何所。」師云:「某甲。」僧云:「喏。」師云:「空在何處。」僧云:「卻請師道。」師云:「波斯吃胡椒。」
洪州水老
洪州水老和尚。初參馬祖問:「如何是西來的的意。」祖云:「禮拜著。」師才禮拜祖便與一踏師大悟。起來撫掌呵呵大笑云:「也大奇也大奇。百千三昧無量妙義。只向一毛頭上便識得根源去。」便禮拜而退。師住後告眾云:「自從一吃馬師踏。直至如今笑不休。」有僧作一圓相。以手撮向師身上。師乃三撥,亦作一圓相。卻指其僧僧便禮拜。師打云:「這虛頭漢。」
問:「如何是沙門行。」師云:「動則影現,覺則冰生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乃拊掌呵呵大笑。凡接機大約如此。
浮杯和尚
浮杯和尚。有凌行婆來禮拜師。師與坐吃茶。行姿乃問云:「盡力道不得底句還吩咐阿誰。」師云:「浮杯無剩語。」婆云:「某甲不恁麼道。」師遂舉前語問婆。婆斂手哭云:「蒼天中間更添冤苦。」師無語。婆云:「語不知偏正,理不識倒邪。為人即禍生也。」後有僧舉似南泉。南泉云:「苦哉浮杯。被老婆摧折。」婆後聞南泉恁道,笑云:「王老師猶少機關在。」有幽州澄一禪客。逢見行婆,乃問云:「怎生南泉恁道由少機關在。」婆乃哭云:「可悲可痛。」禪客罔措。婆乃問云:「會麼。」禪客合掌而退。婆云:「伎死禪和如麻似粟。」後澄一禪客舉似趙州。趙州云:「我若見這臭老婆。問教口啞卻。」澄一問趙州云:「未審和尚怎生問他。」趙州以棒打云:「似這個伎死漢,不打待幾時。」連打數棒。
婆又聞趙州恁道云:「趙州自合吃婆手裡棒。」後僧舉似趙州。趙州哭云:「可悲可痛。」婆聞趙州此語,合掌歎云:「趙州眼放光明照破四天下也。」後趙州教僧去問婆云:「怎生是趙州眼?」婆乃豎起拳頭。趙州聞,乃作一頌,送凌行婆云:「當機直面提。直面當機疾。報你凌行婆,哭聲何得失。」婆以頌答趙州云:「哭聲師已曉。已曉復誰知。當時摩竭國,幾喪目前機。」
潭州龍山
潭州龍山和尚亦云隱山。問僧:「什麼處來。」僧云:「老宿處來。」師云:「老宿有何言句。」僧云:「說即千句萬句。不說即一字也無。」師云:「恁麼即蠅子放卵。」其僧禮拜,師便打之。洞山價和尚行腳時。迷路到山,因參禮次。師問:「此山無路。闍梨向什麼處來。」洞山云:「無路且置。和尚從何而入。」師云:「我不曾云水。」洞山云:「和尚住此山多少時。」師云:「春秋不涉。」洞山云:「此山先住,和尚先住。」師云:「不知。」洞山云:「為什麼不知。」師云:「我不為人天來。」
洞山卻問:「如何是賓中主。」師云:「長年不出戶。」洞山云:「如何是主中賓。」師云:「青天覆白云。」洞山云:「賓主相去幾何。」師云:「長江水上波。」洞山云:「賓主相見有何言說。」師云:「青風拂白月。」洞山又問:「和尚見個什麼道理便住此山。」師云:「我見兩個泥牛鬥入海。直至如今無消息。」師因有頌云:「三間茅屋從來住。一道神光萬境閒。莫作是非來辨我。浮生穿鑿不相關。」
襄州龐蘊
襄州居士龐蘊者。衡州衡陽縣人也。字道玄。世以儒為業。而居士少悟塵勞,志求真締。唐貞元初。謁石頭和尚,忘言會旨。復與丹霞禪師為友。一日,石頭問曰:「子自見老僧已來。日用事作麼生。」對曰:「若問日用事,即無開口處。」復呈一偈云:「日用事無別。唯吾自偶諧。頭頭非取捨。處處勿張乖。朱紫誰為號。丘山絕點埃。神通並妙用。運水及般柴。」
石頭然之。曰:「子以緇耶素耶。」居士曰:「願從所慕逐不剃染。」後之江西,參問馬祖云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。」祖云:「侍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即向汝道。」居士言下頓領玄要。乃留駐參承,經涉二載有偈曰:「有男不婚。有女不嫁。大家團欒頭,共說無生話。」自爾機辯迅捷,諸方向之。
嘗游講肆隨喜《金剛經》。至無我無人處,致問曰:「座主,既無我無人,是誰講誰聽。」座主無對。居士曰:「某甲雖是俗人,粗知信向。」座主曰:「只如居士意作麼生。」居士乃示一偈云:「無我復無人。作麼有疏親。勸君休歷坐。不似直求真。金剛般若性。外絕一纖塵。我聞並信受,總是假名陳。」座主聞偈,欣然仰歎。
居士所至之處。老宿多往復問酬皆隨機應響。非格量軌轍之可拘也。元和中,北遊襄漢隨處而居。或鳳嶺鹿門,或廛肆閭巷。初住東岩,後居郭西小舍。一女名靈照。常隨制竹漉籬令鬻之,以供朝夕。有偈曰:「心如境亦如,無實亦無虛。有亦不管,無亦不居。不是賢聖,了事凡夫。易復易,即此五蘊有真智。十方世界一乘同。無相法身豈有二。若舍煩惱入菩堤。不知何方有佛地。」
居士將入滅。令女靈照出視日早晚及午以報。女遽報曰:「日已中矣而有蝕也。」居士出戶觀次,靈照即登父坐合掌坐亡。居士笑曰:「我女鋒捷矣。」於是更延七日。州牧於公問疾次,居士謂曰:「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。好住世間皆如影響。」言訖,枕公膝而化。遺命焚棄江湖。緇白傷悼。謂禪門龐居士即毗耶淨名矣。有詩偈三百餘篇傳於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