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卷

  懷讓禪師第二世四十五人。馬祖法嗣十八人見錄。
  潭州三角山總印禪師。
  池州魯祖山寶雲禪師。
  洪州泐潭常興禪師。
  虔州西堂智藏禪師。
  京兆章敬寺懷暉禪師。
  定州柏岩明哲禪師。
  信州鵝湖大義禪師。
  伏牛山自在禪師。
 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。
  籍陵芙蓉山太毓禪師。
  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。
  杭州鹽官齊安禪師。
  婺州五泄山靈默禪師。
 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。
  京兆興善惟寬禪師。
  湖南如會禪師。
  鄂州無等禪師。
 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。
  韶州渚涇山清賀禪師。紫陰山惟建禪師。封山洪濬禪師。練山神玩禪師。崛山道圓禪師。玉台惟然禪師。池州灰山曇覬禪師。荊州新寺寶積禪師。河中府法藏禪師。漢南慈悲寺良津禪師。京兆府崇禪師。南嶽周禪師。白虎法宣禪師。金窟惟直禪師。台州柏岩常徹禪師。乾元暉禪師。齊州道岩禪師。襄州常堅禪師。荊南寶貞禪師。雲水靖宗禪師。荊州永泰寺靈湍禪師。潭州龍牙山圓暢禪師。洪州雙嶺道方禪師。羅浮山修廣禪師。峴山定慶禪師。越州洞泉惟獻禪師。光明普滿禪師。已上二十七人無機錄語句不錄。
  懷讓禪師第二世法嗣。
  三角總印
  潭州三角山總印禪師。僧問:「如何是三寶。」師曰:「禾麥豆。」曰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曰:「大眾欣然奉持。」
  師上堂曰:「若論此事,眨上眉毛早已蹉過也。」麻谷便問:「眨上眉毛即不問,如何是此事。」師曰:「蹉過也。」麻谷乃掀禪牀。師打之。麻谷無語。長慶代云:「悄然。」
  魯祖寶雲
  池州魯祖山寶雲禪師。問:「如何是諸佛師。」師云:「頭上有寶冠者不是。」僧云:「如何即是。」師云:「頭上無寶冠。」
  洞山來參,禮拜後侍立。少頃而出,卻再入來。師云:「只恁麼,只恁麼,所以如此。」洞山云:「大有人不肯。」師云:「作麼取汝口辯。」洞山乃侍奉數月。
  僧問:「如何是言不言?」師云:「汝口在什麼處。」僧云:「無口。」師云:「將什麼吃飯。」僧無對。洞山代云:「他不饑吃什麼飯。」
  師尋常見僧來便面壁。南泉聞云:「我尋常向僧道。向佛未出世時會取。尚不得一個半個。他恁麼地驢年去。」玄覺云:「為復唱和語不肯語。」保福問長慶:「只如魯祖節文。在什麼處被南泉恁麼道?」長慶云:「退已讓於人。萬中無一個。」羅山云:「陳老師當時若見。背上與五火抄。何故如此,為伊解放不解收。」玄沙云:「我當時若見,也與五火抄。」雲居錫云:「羅山玄沙總恁麼道。為復一般,別有道理。若擇得出。許上坐佛法有去處。」玄覺云:「且道。玄沙五火抄打伊著不著。」
  泐潭常興
  洪州泐潭常興禪師。僧問:「如何是曹溪門下客。」師云:「南來燕。」僧云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云:「養羽候秋風。」
  僧問:「如何是宗乘極則事。」師云:「秋雨草離披。」
  又南泉躬至。見師面壁,乃拊師背問:「汝是阿誰。」曰:「普願。」師曰:「如何?」曰:「也尋常。」師曰:「汝何多事。」
  西堂智藏
  虔州西堂智藏禪師者。虔化人也。姓廖氏。八歲從師二十五具戒。有相者睹其殊表,謂之曰:「師骨氣非凡。當為法王之輔佐也。」師遂往佛跡岩,參禮大寂。與百丈海禪師同為入室。皆承印記。
  一日大寂遣師詣長安。奉書於忠國師。國師問曰:「汝師說什麼法。」師從東過西而立。國師曰:「只這個,更別有。」師卻過東邊立。國師曰:「這個是馬師底。仁者作麼生。」師曰:「早個呈似和尚了。」
  尋又送書往徑山。與國一禪師。語在國一章。屬連帥路嗣恭延請大寂居府。應期盛化師回郡。得大寂付受納袈裟,令學者親近。
  僧問馬祖:「請和尚離四句絕百非。直指某甲西來意。」祖云:「我今日無心情。汝去問取智藏。」其僧乃來問師。師云:「汝何不問和尚。」僧云:「和尚令某甲來問上坐。」師以手摩頭云:「今日頭疼。汝去問海師兄。」其僧又去問海百丈和尚。海云:「我到這裡卻不會。」僧乃舉似馬祖。祖云:「藏頭白,海頭黑。」
  馬祖一日問師云:「子何不看經。」師云:「經豈異邪。」祖云:「然雖如此。汝向後為人也須得。」曰:「智藏病思自養,敢言為人。」祖云:「子末年必興於世也。」
  馬祖滅後。師唐貞元七年眾請開堂。李尚書翱嘗問僧:「馬大師有什麼言教。」僧云:「大師或說即心即佛。或說非心非佛。」李云:「總過這邊。」李卻問師:「馬大師有什麼言教。」師呼李翱。翱應諾。師云:「鼓角動也。」
  制空禪師謂師曰:「日出太早生。」師曰:「正是時。」師住西堂後,有一俗士。問:「有天堂地獄否。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有佛法僧寶否。」師曰:「有。」更有多問,盡答言有。曰:「和尚恁麼道莫錯否。」師曰:「汝曾見尊宿來邪。」曰:「某甲曾參徑山和尚來。」師曰:「徑山向汝作麼生道。」曰:「他道一切總無。」師曰:「汝有妻否。」曰:「有。」師曰:「徑山和尚有妻否。」曰:「無。」師曰:「徑山和尚道無即得。」俗士禮謝而去。師元和九年四月八日歸寂。壽八十臘五十五。憲宗諡大宣教禪師。塔曰元和證真。至穆宗重諡大覺禪師。
  章敬懷暉
  京兆府章敬寺懷暉禪師。泉州同安人也姓謝氏。受大寂心印。初住定州柏岩。次止中條山。唐元和初。憲宗詔居上玄寺學者奔湊。
  師上堂示徒曰:「至理亡言,時人不悉。強習他事,以為功能。不知自性,元非塵境。是個微妙大解脫門。所有鑒覺,不染不礙。如是光明,未曾休廢。曩劫至今,固無變易。猶如日輪,遠近斯照。雖及眾色,不與一切和合。靈燭妙明,非假鍛鍊。為不了故,取於物象。但如捏目,妄起空華。徒自疲勞,枉經劫數。若能返照無第二人。舉措施為不虧實相。」
  僧問:「心法雙亡,指歸何所。」師曰:「郢人無污,徒勞運斤。」曰:「請師不返之言。」師曰:「即無返句。」後人舉之於洞山。洞山云:「道即甚易,罕遇作家。」
  百丈和尚令一僧來伺候師。上堂次,展坐具禮拜了。起來拈師一隻靸鞋。以衫袖拂卻塵了,倒覆向下。師曰:「老僧罪過。」
  或問:「祖師傳心地法門。為是真如心,妄想心。非真非妄心。為是三乘教外別立心。」師曰:「汝見目前虛空麼。」曰:「信知常在目前,人自不見。」師曰:「汝莫認影像。」曰:「和尚作麼生。」師以手撥空三下。曰:「作麼生即是。」師曰:「汝向後會去在。」
  有一僧來。繞師三匝振錫而立。師曰:「是是。」長慶代云:「和尚佛法身心何在。」其僧又到南泉。亦繞南泉三匝,振錫而立。南泉云:「不是不是。此是風力所轉始終成壞。」僧云:「章敬道是。和尚為什麼道不是。」南泉云:「章敬即是是汝不是。」長慶代云:「和尚是什麼心行。」雲居錫云:「章敬未必道是。南泉未必道不是。」又云:「這僧當初但持錫出去恰好。」
  師有小師行腳回。師問曰:「汝離此間多少年耶。」曰:「離和尚左右將及八年。」師曰:「辦得個什麼。」小師於地畫一圓相。師曰:「只這個,更別有。」小師乃畫破圓相後禮拜。
  僧問:「四大五蘊身中。阿那個是本來佛性。」師乃呼僧名。僧應諾。師良久曰:「汝無佛性。」唐元和十三年。十二月二十二日示滅。建塔於灞水。敕諡大覺禪師大寶相之塔。
  柏岩明哲
  定州柏岩明哲禪師。嘗見藥山和尚看經。因語之曰:「和尚莫猱人好。」藥山置經云:「日頭早晚也。」師云:「正當午也。」藥山云:「猶有文采在。」師云:「某甲亦無。」藥山云:「老兄好聰明。」師云:「某甲只恁麼。和尚作麼生。」藥山云:「跛跛挈挈百丑千拙。且恁麼過時。」
  鵝湖大義
  信州鵝湖大義禪師者。衢州須江人也姓徐氏。李翱嘗問師:「大悲用千手眼作麼。」師云:「今上用公作麼。」
  有一僧乞置塔。李尚書問云:「教中不許將屍塔下過。又作麼生。」無對。僧卻來問師,師云:「他得大闡提。」
  唐憲宗嘗詔入內。於麟德殿論議。有一法師問:「如何是四諦。」師云:「聖上一帝,三帝何在。」又問:「欲界無禪,禪居色界。此土憑何而立禪。」師云:「法師只知欲界無禪。不知禪界無欲。」法師云:「如何是禪。」師以手點空。法師無對。帝云:「法師講無窮經論。只這一點尚不奈何。」
  師卻問諸碩德曰:「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。」有對曰:「知者是道。」師曰:「不可以智知。不可以識識。安得知者是道乎。」有對:「無分別是道。」師曰:「善能分別諸法相。於第一義而不動。安得無分別是道乎。」有對:「四禪八定是道。」師曰:「佛身無為,不墮諸數。安在四禪八定邪?」眾皆杜口。
  師又舉,順宗問屍利禪師。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。屍利云:「佛性猶如水中月。可見不可取。」因謂帝曰:「佛性非見必見。水中月如何攫取。」帝乃問:「何者是佛性。」師對曰:「不離陛下所問。」帝默契真宗,益加欽重。
  師於元和十三年。正月七日歸寂。壽七十四。敕諡慧覺禪師見性之塔。
  伏牛自在
  伊闕伏牛山自在禪師者。吳興人也姓李氏。初依徑山國一禪師受具。後於南康見大寂,發明心地。因為大寂送書於忠國師。國師問曰:「馬大師以何示徒。」對曰:「即心即佛。」國師曰:「是什麼語話。」良久又問曰:「此外更有什麼言教。」師曰:「非心非佛。」或云:「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。」國師曰:「猶較些子。」師曰:「馬大師即恁麼。未審和尚此問如何?」國師曰:「三點如流水。曲似刈禾鐮。」
  師後隱於伏牛山。一日謂眾曰:「即心即佛,是無病求病句。非心非佛,是藥病對治句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脫灑底句。」師曰:「伏牛山下古今傳。」師後於隨州開元寺示滅。壽八十一。
  盤山寶積
 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。僧問:「如何是道。」師曰:「出。」僧曰:「學人未領旨在。」師曰:「去。」
  師上堂示眾曰:「心若無事,萬象不生。意絕玄機,纖塵何立。道本無體,因道而立名。道本無名,因名而得號。若言即心即佛,今時未入玄微。若言非心非佛。猶是指蹤之極則。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。學者勞形,如猿捉影。夫大道無中,復誰先後。長空絕際,何用稱量。空既如斯,道復可說。夫心月狐圓,光吞萬象。光非照境,境亦非存。光境俱亡,復是何物。禪德,譬如擲劍揮空。莫論及之不及。斯乃空輪無跡,劍刃無虧。若能如是心心無知。全心即佛,全佛即人。人佛無異,始為道矣。禪德,可中學道。似地擎山,不知山之狐峻。如石含玉,不知玉之無瑕。若如此者,是名出家。故導師云:法本不相礙,三際亦復然。無為無事人,猶是金鎖難。所以靈源獨耀道絕無生。大智非明,真空無跡。真如凡聖,皆是夢言。佛及涅槃,並為增語。禪德,且須自看無人替代。三界無法,何處求心。四大本空,佛依何住。掣機不動,寂爾無言。覿面相呈,更無餘事。珍重。」
  師將順世,告眾曰:「有人邈得吾真否。」眾皆將寫得真呈師。師皆打之。弟子普化出曰:「某甲邈得。」師曰:「何不呈似老僧。」普化乃打筋斗而出。師曰:「這漢向後。如風狂接人去在。」師既奄化。敕諡凝寂大師真際之塔。
  芙蓉大毓
  毗陵芙蓉山大毓禪師者。金陵人也姓茫氏。年十二。禮牛頭山第六世忠禪師落髮。二十三於京兆安國寺受具。後遇大寂密傳祖意。唐元和十三年。止毗陵義興芙蓉山。
  一日因行食與龐居士。居士接食次。師云:「生心受施,淨名早訶。去此一機,居士還甘否。」居士云:「當時善現豈不作家。」師云:「非關他事。」居士云:「食到口邊,被他奪卻。」師乃下食。居士云:「不消一句。」居士又問師:「馬大師著實為人處。還吩咐吾師否。」師云:「某甲尚未見他。作麼知他著實處。」居士云:「只此見知也無討處。」師云:「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說。」居士云:「一向言說,師又失宗。若作兩向三向。師還開得口否。」師云:「直似開口不得,可謂實也。」居士撫掌而出。寶歷中歸齋雲入滅。壽八十臘五十八。大和二年。追諡大寶禪師楞伽之塔。
  麻谷寶徹
  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。一日隨馬祖行次。問:「如何是大涅槃。」祖云:「急。」師云:「急個什麼。」祖云:「看水。」
  師與丹霞遊山次。見水中魚,以手指之。丹霞云:「天然天然。」師至來日又問丹霞:「昨日意作麼生。」丹霞乃放身作臥勢。師云:「蒼天。」又與丹霞行至麻谷山。師云:「某甲向這裡住也。」丹霞云:「住即且從。還有那個也無。」師云:「珍重。」
  有僧問云:「十二分教某甲不疑。如何是祖師西來意。」師乃起立。以杖繞身一轉翹一足。云:「會麼。」僧無對。師打之。
  僧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默然。其僧又問石霜:「此意如何?」石霜云:「主人勤拳帶累。闍梨拖泥涉水。」耽源問:「十二面觀音是凡是聖。」師云:「是聖。」耽源乃打師一摑。師云:「知汝不到這個境界。」
  鹽官齊安
  杭州鹽官鎮國海昌院齊安禪師者。海門郡人也。姓李氏。生時,神光照室。復有異僧謂之曰:「建無勝幢。使佛日回照者,豈非汝乎。」遂依本郡雲琮禪師。落髮受具。後聞大寂行化於龔公山。乃振錫而造焉。師有奇相。大寂一見,深器異之。乃命入室,密示正法。
  僧問:「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。」師云:「與我將那個銅瓶來。」僧即取淨瓶來。師云:「卻送本處安置。」其僧送瓶本處了。卻來再徵前語。師云:「古佛也過去久矣。」有講僧來參。師問雲座主蘊何事業。對云:「講華嚴經。」師云:「經中有幾種法界。」對云:「廣說則重重無盡。略說有四種法界。」師豎起拂子云:「這個是第幾種法界。」座主沈吟徐思其對。師云:「思而知慮而解。是鬼家活計。日下孤燈,果然失照。」保福聞云:「若禮拜即吃和尚棒。」禾山代云:「某甲不煩和尚,莫怪。法眼代拊掌三下。」
  僧問大梅,如何是西來意?大梅云:「西來無意。」師聞乃云:「一個棺材,兩個死屍。」玄沙云:「鹽官是作家。」師喚侍者云:「將犀牛扇子來。」侍者云:「破也。」師云:「扇子破,還我犀牛兒來。」侍者無對。投子代云:「不辭將去,恐頭角不全。」資福代作圓相,心中書牛字。石霜代云:「若還和尚即無也。」保福云:「和尚年尊,別請人好。」
  師一日謂眾曰:「虛空為鼓,須彌為椎。什麼人打得。」眾無對。有人舉似南泉。南泉云:「王老師不打遮破鼓。」法眼別云:「王老師不打。」
  有法空禪師到。請問經中諸義。師一一答了,卻云:「自禪師到來,貧道總未得作主人。」法空云:「請和尚便作主人。」師云:「今日夜也。且歸本位安置明日卻來。」法空下去。至明旦,師令沙彌屈法空禪師。法空至師顧沙彌曰:「咄,這沙彌不了事。教屈法空禪師。卻屈得個守堂家人來。」法空無語。
  法昕院主來參。師問:「汝是誰。」對云:「法昕。」師云:「我不識汝。」昕無語。師後不疾宴坐示滅。敕諡悟空禪師。
  五泄靈默
  婺州五泄山靈默禪師者。毗陵人也。姓宣氏。初謁豫章馬大師。馬接之因披剃受具。後初參石頭。時裝腰便上方丈見石頭坐次便問。一言相契即住,不然便發。石頭據坐師便發去。石頭隨後逐至門外。召云:「闍梨闍梨。」師回首。石頭云:「從生至老只是這個。又回頭轉腦作什麼。」師於言下忽然有省。便踏折拄杖。一住二十年為侍者。洞山云:「當時若不是五泄先師。大難承當。然雖如此,猶涉在途。」長慶云:「險。」玄覺云:「那個是涉在途處。」有僧云:「為伊三寸途中薦得。所以在途。」玄覺云:「為復薦得自己。為復薦得三寸。若是自己為什麼成三寸。若是三寸,為什麼悟去。且道,洞山意旨作麼生。莫亂說,子細好。」
  唐貞元初。入天台山,住白沙道場。復居五泄。僧問:「何物大於天地。」師云:「無人識得伊。」僧云:「還可雕琢也無。」師云:「汝試下手看。」
  僧問:「此個門中始終事如何?」師云:「汝道目前底成來。得多少時也。」僧云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云:「我此間無汝問底。」僧云:「和尚豈無接人處。」師云:「待汝求接,我即接。」僧云:「便請和尚接。」師云:「汝欠少個什麼。」問:「如何得無心。」師云:「傾山覆海晏然靜。地動安眠豈彩伊。」
  師元和十三年三月二十三日。沐浴焚香端坐告眾云:「法身圓寂,示有去來。千聖同源,萬靈歸一。吾今漚散,胡假興哀。無自勞神,須存正念。若遵此命,真報吾恩。儻固違言,非吾之子。」時有僧問:「和尚向什麼處去。」師曰:「無處去。」曰:「某甲何不見。」師曰:「非眼所睹。」洞山雲作家。言畢,奄然順化。壽七十有二臘四十一。
  大梅法常
 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者。襄陽人也。姓鄭氏。幼歲從師於荊州玉泉寺。初參大寂。問:「如何是佛。」大寂云:「即心是佛。」師即大悟。唐貞元中。居於天台山餘姚。南七十里梅子真舊隱。時鹽官會下一僧。入山彩拄杖。迷路至庵所。問曰:「和尚在此山來多少時也。」師曰:「只見四山青又黃。」又問:「出山路向什麼處去。」師曰:「隨流去。」僧歸,說似鹽官。鹽官曰:「我在江西時,曾見一僧。自後不知消息。莫是此僧否。」遂令僧去請出師。師有偈曰:「摧殘枯木倚寒林。幾度逢春不變心。樵客遇之猶不顧。郢人那得苦追尋。」
  大寂聞師住山。乃令一僧到問云:「和尚見馬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。」師云:「馬師向我道即心是佛。我便向這裡住。」僧云:「馬師近日佛法又別。」師云:「作麼生別。」僧云:「近日又道非心非佛。」師云:「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。任汝非心非佛。我只管即心即佛。」其僧回舉似馬祖。祖云:「大眾,梅子熟也。」僧問禾山:「大梅恁麼道,意作麼生。」禾山云:「真師子兒。」自此學者漸臻師道彌著。
  師上堂示眾曰:「汝等諸人,各自回心達本。莫逐其末。但得其本,其末自至。若欲識本,唯了自心。此心元是一切世間出世間法根本。故心生種種法生。心滅種種法滅。心但不附一切善惡而生。萬法本自如如。」
  龐居士問師:「久響大梅,未審梅子熟也未。」師云:「你向什麼處下口。」士云:「與麼則百雜碎也。」師云:「還我核子來。」
  僧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云:「蒲花柳絮竹針麻線。」
  夾山與定山同行言話次。定山云:「生死中無佛即非生死。」夾山云:「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。」二人上山參禮。夾山便舉問師:「未審二人見處那個較親。」師云:「一親一疏。」夾山云:「那個親。」師云:「且去,明日來。」夾山明日再上問師。師云:「親者不問問者不親。」夾山住後自云:「當時失一隻眼。」
  忽一日謂其徒曰:「來莫可拒,往莫可追。」從容間,復聞鼯鼠聲。師云:「即此物非他物。汝等諸人善護持之。吾今逝矣。」言訖示滅。壽八十八臘六十有九。智覺禪師延壽贊曰:「師初得道,即心是佛。最後示徒,物非他物。窮萬法源徹千聖骨。真化不移何妨出沒。」
  興善惟寬
  京兆興善寺惟寬禪師者。衢州信安人也。姓祝氏。年十三,見殺生者。盡然不忍食。乃求出家。初習毗尼,修止觀。後參大寂,乃得心要。唐貞元六年。始行化於吳越間。八年,至鄱陽。山神求受八戒。十三年,止嵩山少林寺。
  僧問:「如何是道。」師云:「大好山。」僧云:「學人問道,師何言好山。」師云:「汝只識好山,何曾達道。」問:「狗子還有佛性否。」師云:「有。」僧云:「和尚還有否。」師云:「我無。」僧云:「一切眾生皆有佛性。和尚因何獨無。」師云:「我非一切眾生。」僧云:「既非眾生,是佛否。」師云:「不是佛。」僧云:「究竟是何物。」師云:「亦不是物。」僧云:「可見可思否。」師云:「思之不及,議之不得。故云不可思議。」
  元和四年。憲宗詔至闕下。白居易嘗詣師問曰:「既曰禪師,何以說法。」師曰:「無上菩提者。被於身為律,說於口為法。行於心為禪。應用者三,其致一也。譬如江湖淮漢在處立名。名雖不一,水性無二。律即是法法不離禪。云何於中,妄起分別。」又問:「既無分別何以修心。」師云:「心本無損傷。云何要修理。無論垢與淨一切勿起念。」又問:「垢即不可念,淨無念可乎。」師曰:「如人眼睛上,一物不可住。金屑雖珍寶,在眼亦為病。」又問:「無修無念又何異凡夫耶。」師曰:「凡夫無明,二乘執著。離此二病,是曰真修。真修者,不得勤,不得忘。勤即近執著忘即落無明。此為心要云爾。」
  有僧問:「道在何處。」師曰:「只在目前。」曰:「我何不見。」師曰:「汝有我故,所以不見。」曰:「我有我故即不見,和尚見否。」師曰:「有汝有我,展轉不見。」曰:「無我無汝還見否。」師曰:「無汝無我,阿誰求見。」
  元和十二年二月晦日。升堂說法訖,就化。壽六十三臘三十九。歸葬於灞陵西原。敕諡大徹禪師元和正真之塔。
  東寺如會
  湖南東寺如會禪師者。始興曲江人也。初謁徑山,後參大寂。學徒既眾。僧堂內牀榻為之陷折。時稱折牀會也。自大寂去世。師常患門徒以即心即佛之譚誦憶不已。且謂佛於何住而曰即心。心如畫師而雲即佛。遂示眾曰:「心不是佛智不是道。劍去遠矣,爾方刻舟。」時號東寺為禪窟焉。
  相國崔公群出為湖南觀察使。見師問曰:「師以何得。」師曰:「見性得。」師方病眼,公譏曰:「既雲見性,其奈眼何。」師曰:「見性非眼,眼病何害。」公稽首謝之。法眼別云:「是相公眼。」
  師問南泉:「近離什麼處來。」云:「江西。」師云:「將得馬師真來否。」泉云:「只這是。」師云:「背後底你。」無對。長慶代云:「大似不知。」保福云:「幾不到和尚此間。」雲居錫云:「此二尊者盡扶背後。只如南泉休去,為當扶面前,扶背後。」
  崔相公入寺,見鳥雀於佛頭上放糞。乃問師曰:「鳥雀還有佛性也無。」師云:「有。」崔云:「為什麼向佛頭上放糞。」師云:「是。伊為什麼不向鷂子頭上放。」
  仰山來參。師云:「已相見了,更不用上來。」仰山云:「恁麼相見莫不當否。」師歸方丈,閉卻門。仰山歸,舉似溈山。溈山云:「寂子是什麼心行。」仰山云:「若不恁麼,爭識得他。」復有人問師曰:「某甲擬請和尚開堂,得否。」師曰:「待你將物裹石頭暖即得。」彼無語。藥山代云:「石頭暖也。」唐長慶發卯歲。八月十九日歸寂。壽八十。敕諡傳明大師,塔曰永際。
  鄂州無等
  鄂州無等禪師者。尉氏人也。姓李氏。初出家於龔公山。參禮馬大師,密受心要。後往隨州土門。嘗謁州牧王常侍者。師退將出門。王后呼之云:「和尚。」師回顧。王敲柱三下。師以手作圓相。復三撥之便行。
  師後住武昌大寂寺。一日,大眾晚參。師見人人上來,師前道不審。乃謂眾曰:「大眾適來聲向什麼處去也。」有一僧豎起指頭。師云:「珍重。」其僧至來朝上參次。師乃轉身面壁而臥。佯作呻吟聲。云:「老僧三兩日來不多安樂。大德身邊有什麼藥物,與老僧些少。」僧以手拍淨瓶云:「這個淨瓶什麼處得來。」師云:「這個是老僧底。大德底在什麼處。」僧云:「亦是和尚底,亦是某甲底。」唐大和四年十月示滅。壽八十二。
  歸宗智常
 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。上堂云:「從上古德不是無知解。他高尚之士,不同常流。今時不能自成自立,虛度時光。諸子莫錯用心。無人替汝,亦無汝用心處。莫就他覓。從前只是依他解,發言皆滯。光不透脫只為目前有物。」
  僧問:「如何是玄旨。」師云:「無人能會。」僧云:「向者如何?」師云:「有向即乖。」僧云:「不向者如何?」師云:「誰求玄旨。」又云:「去,無汝用心處。」僧云:「豈無方便門令學人得入。」師云:「觀音妙智力,能救世間苦。」僧云:「如何是觀音妙智力。」師敲鼎蓋三下,云:「子還聞否。」僧云:「聞。」師云:「我何不聞。」僧無語。師以棒趁下。
  師嘗與南泉同行。後忽一日相別。煎茶次,南泉問云:「從前與師兄商量語句。彼此已知。此後或有人問。畢竟事作麼生。」師云:「這一片地大好卓庵。」泉云:「卓庵且置,畢竟事作麼生。」師乃打卻茶銚便起。泉云:「師兄吃茶了。普願未曾吃茶。」師云:「作這個語話。滴水也銷不得。」
  僧問:「此事久遠如何用心。」師云:「牛皮鞔露柱。露柱啾啾叫。凡耳聽不聞。諸聖呵呵笑。」
  師因俗官來。乃拈起帽子兩帶云:「還會麼。」俗官云:「不會。」師云:「莫怪老僧頭風不卸帽子。」
  師入園取彩次。師畫圓相,圍卻一株。語眾云:「輒不得動著這個。」眾不敢動。少頃,師復來,見菜猶在。便以棒趁眾僧云:「這一隊漢無一個有智慧底。」
  師問新到僧:「什麼處來。」僧云:「鳳翔來。」師云:「還將得那個來否。」僧云:「將得來。」師云:「在什麼處。」僧以手從頂擎棒呈之。師即舉手作接勢,拋向背後。僧無語。師云:「這野狐兒。」
  師鏟草次,有座主來參。值師鋤草忽見一條蛇。師以鋤鏟。座主云:「久向歸宗。到來只見個粗行沙門。」師云:「是你粗是我粗。」云:「如何是粗。」師豎起鋤頭。云:「如何是細。」師作斬蛇勢。云:「與麼則依而行之。」師云:「依而行之即且置。你什麼處見我斬蛇。」無語。
  雲岩來參,師作挽弓勢。岩良久作拔劍勢。師云:「來太遲生。」有僧辭去。師喚:「近前來,吾為汝說佛法。」僧近前。師云:「汝諸人盡有事在。汝異時卻來這裡。無人識汝。時寒,途中善為去。」
  師上堂云:「吾今欲說禪,諸子總近前。大眾進前。」師云:「汝聽觀音行,善應諸方所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觀音行。」師乃彈指云:「諸人還聞否。」僧曰:「聞。」師云:「一隊漢向這裡覓什麼。」以棒趁出大笑歸方丈。
  僧問:「初心如何得個入處。」師敲鼎蓋三下云:「還聞否。」僧云:「聞。」師云:「我何不聞。」師又敲三下問:「還聞否。」僧云:「不聞。」師云:「我何以聞。」僧無語。師云:「觀音妙智力,能救世間苦。」
  江州刺史李渤問師曰:「教中所言須彌納芥子,渤即不疑。芥子納須彌,莫是妄譚否。」師曰:「人傳使君讀萬卷書籍還是否。」李曰:「然。」師曰:「摩頂至踵,如椰子大。萬卷書向何處著。」李俛首而已。
  李異日又問云:「大藏教明得個什麼邊事。」師舉拳示之云:「還會麼。」李云:「不會。」師云:「這個措大,拳頭也不識。」李云:「請師指示。」師云:「遇人即途中授與。不遇即世諦流布。」
  師以目有重瞳。遂將藥手按摩。以致目眥俱赤。世號赤眼歸宗焉。後示滅。敕諡至真禪師。

  

返回 開放文學

訪問統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