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回
  康熙帝揮淚廢太子 汪紳士接駕失弱女

  卻說陳閣老一腳踏進房門,只見他夫人滿面淌著淚,拍著手嚷道:「我好好的一個哥兒,到王府裡去了一趟,怎麼變成姐兒了?」陳世倌聽了,心中便已明白,忙搖著手說:「莫聲張。」一面把屋子裡的人一齊趕出去,關上房門,把乳母喚進身來,低低的盤問她。那乳母一面拭著淚,一面把如何到王府去,如何一個媽媽把哥兒抱進去,如何直到靠晚送出來,如何不許她去揭那方罩臉的綢子,回家如何哥兒變了姐兒說了,把自己吃酒的事體瞞著。陳閣老聽了乳母這番話,心中越發雪亮,便對乳母說道:「哥兒姐兒你莫管,你在俺家中好好的乳著孩子,到王府去的事,以後不許提起一個字,倘然再有閒言閒語,俺先取了你的性命!」喝一聲:「退去!」嚇得那乳母抱著孩子,悄悄的退去。陳世倌即對他夫人說道:「這明明是王妃養了一個公主,只因她一向瞞著王爺說養了一個小王爺,如今把俺孩子帶進宮去,趁此便換了一個。俺們如今非但不能向王妃去要回來,並且也不能聲張,俺們若聲張出來,非但俺孩子的性命不保,便是俺一家人的性命都要不保了。好太太,千萬莫再提起了,俺們命中有子終是有子的。你既養過一個哥兒,也許養第二個哥兒呢!」陳夫人吃他丈夫再三勸戒,便也明白了。從此以後,他們合家上下絕口不談此事。
  看看到了第二個滿月,王妃才把孩子抱出來給雍王爺見面。雍王看孩子長得白淨肥胖,又是妃子鈕鈷祿氏所生的,便十分寵愛,府中人都稱他四王子。看官須記著,這是陳閣老的嫡親兒子,也便是將來的高宗皇帝。這時陳世倌深怕換了的事體敗露出來,拖累自己,便一再上書,求皇帝放歸田裡。聖祖挽留他不住,只得准了他的奏,放他回去。這裡雍郡王見去了一個親信的陳世倌,心中鬱鬱不樂。虧得那鄂爾泰、張廷玉兩人,竭力幫助他。看看那許多皇子,大半收服做了雍郡王的心腹,內中只有胤祉、胤祺、胤祐、胤、胤禟、胤祹、胤禵,常常自立門戶,不肯和雍郡王同走一條路。他們一面做著陰謀秘密的事體,一面又在皇帝跟前討好。皇帝便把胤祉、胤祺封做親王,胤祐、胤封做郡王,胤禟、胤祹、胤禵封做貝子。雍郡王知道了,越發懷恨在心。內中要算胤禩、胤禟兩人最和雍郡王作對。其實他們暗地裡謀奪太子位的心思,十分兇惡,他們卻不練習什麼本領,不結識什麼好漢,只打通了幾個太監去結識那班妃嬪,天天在皇帝耳跟邊說了許多太子的壞話,後來越說越凶,竟說太子有時進宮來調戲妃嬪,甚至暗結死黨,謀殺皇上。這種兇險的話,任你是鐵石人聽了也要動氣,況且說話的幾位妃嬪,都是皇帝十分寵愛的,他如何有不信之理。便立刻傳宗人府,意欲把太子廢了。後來還是固倫公主再三勸住說,皇上暫時耐著這口氣。這廢立太子,是一件大事,須和眾大臣慎重商量的。
  第二天,卻巧得到邊報,說噶爾丹部造反十分猖獗,那車臣部紮薩克部都被他佔據,紛紛打發人進京來告急。皇上得了這個消息,立刻坐朝,和幾位大臣商議後,一邊發下幾道聖旨:第一道,封裕親王全福為撫遠大將軍,皇長子胤禔為撫遠副將軍。帶領五萬人馬,出古北口。第二道封親王常寧為安北大將軍,簡親王雅布和信郡王鄂禮都封副將軍,帶領五萬人馬,出喜峰口。第三道,又命內大臣舅舅佟國綱、佟國維﹔大臣索額圖、明珠、阿密達﹔都統蘇努喇克遲、彰春阿、席坦諾邁﹔護軍統領苗齊納、楊岱﹔前鋒統領班達爾、沙邁圖都等隨營參贊軍務。十萬大兵,浩浩蕩蕩,殺奔關外來。誰知這一場戰爭,從第一年的秋天出兵直到第二年的夏天,還不能把噶爾丹打退﹔皇帝心中十分焦急,便派了康親王杰書,去換回恭親王來,自己又帶了御林兵馬,親到博洛河地方去督戰,一面命太子胤礽留守在京裡監國。
  誰知皇帝一到關外,那告太子的狀紙雪片也似的飛來。有的告他欺凌宗室,有的告他擾害百姓,有的告他擅動貢物,有的告他擾亂宮廷,有的告他謀殺父皇。聖祖看了,舊恨重提心中說不出的惱恨。立刻下一道聖旨,叫人進京去提出關外來。不多幾天,那胤礽到了行營進帳來跪在父皇跟前。皇帝看他說話瘋瘋癲癲心中越發氣憤,颼的拔出一柄佩劍來,向太子斬去。虧得舅舅佟國維在一旁攔住。皇帝拍案大罵,一邊罵,一邊自己淌下眼淚來。說太子胡行妄為,自己早已知道,只因看在他母親面上,忍氣二十年。到如今他罪惡愈深,結黨營私,侮辱大臣,生性兇惡,謀害骨肉,甚至擾亂宮廷,謀殺朕躬。這樣狂妄悖逆的人,留他在世上何用?皇帝罵到傷心的時俟,一口痰向胸口一湧,不覺暈倒在地。待清醒過來,看太子還直挺挺的跪在地下。皇帝氣憤極了,上前去親自動手,在太子的臉上打了兩巴掌,喝一聲:「滾下去!」
  第二天,把太子廢去,把兵權交給康親王,擺駕回京去。一面把太子幽囚起來,一面召集許多大臣,商量改立太子的事體。那班大臣受了諸位皇子的好處,各人幫著自己的主人。那時八皇子胤禩,私地裡送了許多金珠給國舅佟國維,和大學士馬齊。便暗暗的指使內大臣阿靈阿,散秩大臣鄂倫岱,尚書王鴻緒,侍郎揆敘,還有巴渾岱一班人,上奏章說八阿哥可以繼立。皇帝看看奏章,不由得大怒起來。說:「八阿哥少不更事,況從前有謀害太子的嫌疑,他母親又出身微賤,如何可立為太子?」一面派人秘密查問,果然查出胤禩私通大臣的事跡來。第二天,皇帝上殿,厲聲喝問。巴渾岱嚇得渾身抖動,爬在地下,把佟國維和馬齊兩人如何指使他們保奏八阿哥的情形,一一奏聞。天顏震怒,立刻把那班官員革了職,又革去了胤禩
  親王的爵位。佟國維只因他是國舅,便當面訓斥了幾句,驅逐出京,永遠不許進宮。大學士馬齊,離間骨肉,罪情較重,下旨交刑部斬首。後來由滿朝文武代求恩免,聖旨下來,著革去功名,嚴行管束。
  自從此雷厲風行之後,滿朝官員都絕口不敢說立太子的事,便是聖祖自己,也不再立太子。後來還是皇后覷著皇帝略略平了氣,便勸著說道:「簡立儲君,是國家一件大事。如今陛下皇子眾多,不得不預立太子,免得將來的變亂。」皇帝聽了皇后的話,倒也說得不錯。便和皇后商量,究竟立誰妥當?皇后說:「皇十四子胤禵,生性慈厚,堪為儲君。」這句話,卻深合聖祖的意思。但是皇十四子年紀尚小,這時倘然把聖旨宣佈出去,又怕太子被人謀害。聖祖想到這裡,便想起鄂爾泰、張廷玉兩個人來。皇后也說這兩人是朝廷的忠臣,可以信托。當下立刻把鄂、張兩位大臣宣召進宮來,商量立十四皇子為太子的事體。那鄂爾泰便想出一個主意來,說請陛下親筆寫下傳立的詔書,悄悄的去藏在正大光明殿匾額的後面,待陛下萬年之後,由顧命大臣把詔書取下來宣讀,那時諸位皇子,見是陛下的親筆,也沒話可說了。
  聖祖聽了,連稱「妙!妙!」便又想起國舅隆科多來,立刻把他召進宮來。一面由聖祖親自寫下詔書道:
  胤礽染有狂疾,早經廢黜,難承大寶。朕晏駕後,傳位十四皇子。爾隆科多身為元舅,鄂爾泰、張廷玉受朕特達之知,可合心輔助皇帝,以臻上理。勿得辜恩溺職,有負朕意。欽此。
  這三位大臣受了皇帝的顧命,便把詔書捧去,悄悄的藏在正大光明殿匾額後面,又悄悄的退出宮來,各自散去。自從行了這個預藏遺詔法子以後,歷雍正、乾隆、嘉慶、道光、咸豐、同治、光緒七朝,都沿用這個法子。這是後話,且不去說他。
  如今再說國舅隆料多回到府中,便有雍郡王打發來的內監,候在府中,降科多見了,彼此會意,便暗暗的對那內監只說了今夜三更四個字,內監回府,把話回稟過。到三更時候,隆科多便悄悄的從後門出去,踅進雍王府的後門,到了一間密室裡,只見大學士張廷玉,將軍鄂爾泰,都在那裡。還有幾位國師,和一班劍客。停了一會,雍王走進密室來,大家便低聲悄語的商量了一會,直到天明,大家吃過燕窩粥,才散出來。隆科多、鄂爾泰、張廷玉三人依舊上朝去。聖祖升殿,便不像昨日一般厲聲厲色了。兵部尚書出班奏稱:「康親王八百里文書告捷,說噶爾丹部主兵敗大積山,連夜逃至剛阿腦爾,如今已把噶爾丹全部收服,部主親到兵營中來納款投降。康親王不日班師回京。」聖祖聽了這個消息,越發歡喜,吩咐傳旨嘉獎﹔一面預備得勝酒筵,只待康親王進京,親自犒勞。
  不多幾日,康親王帶領大兵凱旋,聖祖真的擺動御駕出城迎接。十萬大軍,見了皇上,齊呼「萬歲!」聖祖在馬上賞過酒,帶隊進城。第二天,康親王帶了一班從征大員上朝謝恩.皇上又在崇政殿賜宴﹔一面又下聖旨,升各個人的官級,又賞康親王紫禁城騎馬。
  這時,四境平安,聖祖又舉行第六次南巡。內大臣早行文江南各省,沿途接駕。聖祖五次南巡,都到蘇州遊玩。蘇州地方,有一位首富的紳士姓汪名琬,皇上每次駕到,都是這位姓汪紳士率領合城大夫出城接駕。汪琬家裡,又蓋得好大園林,叫獅子林,是江南地方有名的。在聖祖第一次南巡的時候,是康熙二十三年,曾經在獅子林駐蹕。聖祖和汪琬十分要好,臨走的時候,賞他御筆手卷一軸。直傳到汪琬的兒子手裡,十分寶貴。汪琬的兒子名叫汪源,這時年紀只八歲,他父親接駕時候的情形,他都記在腦子裡,家裡曾經御用過的器物和房屋,都封鎖起來。直到聖祖第六次南巡,已隔了二十多年。
  京中公文行到蘇州,蘇州紳士又忙亂起來,蘇州巡撫天天和地方紳士商量接駕的事體。那班紳士聽說要見皇上,個個嚇得捏一把汗﹔內中雖有幾個從前接過駕的,卻個個是年老昏瞶,不能辦事。留下幾個後輩子弟,誰見過這陣仗兒,誰也不肯擔任接駕的事體。後來蘇州巡撫出的主意,仍舊公推汪家承辦接駕的差使。汪家花園又大,家裡又有錢,那御用的器具,也是現成的。當下汪源見眾口一詞,便也不推托,把這大事擔任下來,汪家有兩位小姐,大的名蓮,小的名蓉,都出落得一雙玉人似的,美容面,楊柳腰,樊素口,小蠻腰,凡是從古來美人的態度、名媛的風韻,她姊妹兩人都占盡了。姊姊十七歲,妹妹十六歲,真是荳蔻年化,洛神風度。蘇州城裡上中下三等人,都知道汪家美人是天上少、地下無的。有多少宦家貴族,都來向汪家求婚﹔汪源不捨得把女兒年紀輕輕的遣嫁出去,便一律回絕。他姊妹兩人,原住在園裡的,如今預備皇帝駐蹕,便把他姊妹搬出園來,住在內院裡。
  看看到了二月初一日,忽然有兩個內監,送皇帝的密諭到蘇州來,直闖進撫台衙門去。蘇州撫台,一面招呼兩個太監,打開密諭來一看,說聖駕已到鎮江,著蘇州官紳,趕到鎮江去迎接。那兩個太監還說:皇上聖旨,著咱家到蘇州來尋訪一百個良家婦女,帶去侍候。如今限貴部院三天工夫,務必要把這一百個婦女選齊,由咱家帶去。撫台聽了這個話,雖不成體統,卻也不能駁回。連夜召集了許多當地紳士商議這件事。內中有一位紳士說道:「這事容易得很,俺蘇州地方盡多娼家,如今選一百個略平頭整臉的妓女送去便得了。」撫台聽了這個話,連聲稱妙,便發落首府,凡是城中官娼私娼,一齊搜捉進撫台衙門去,由撫台親自挑選一百個,先交給太監送去。這裡撫台帶領合城文武官員和合境紳士,趕到鎮江去接駕。
  隔了幾天,皇帝坐著船,到滸墅關上岸。十六個太監抬著一乘龍轎,直到汪紳士花園裡住蹕。那汪源見天子光降,頓覺十分榮耀,終日在花園門外伺候著。皇帝在花園裡,天天和這班妓女調笑無閒,長枕大被,晝夜行樂。撫台帶著藩台臬台道府等官,在汪家門外站班,太監把守住大門,不放他們進去。後來各官湊集了十萬銀子,孝敬太監,才肯替他去通報。皇帝一一傳見,最後傳見汪源,兩人長談到二更時分,才退出來。從此皇帝天天傳汪源進國會談天﹔汪源也備了許多好玩好吃的去孝敬皇帝。因此皇帝和汪源十分知己。皇帝說道:「古時有天子而有布衣的,如今朕和卿也結個異姓兄弟如何?」汪源聽了,嚇得他忙爬在地下磕著頭,連稱「微臣不敢受命。」皇帝親自去扶他起來,又吩咐:「請夫人小姐來,俺們見一面兒,認個通家。」汪源如何敢違背聖旨,忙進去叫他夫人方氏、女兒汪蓮、汪蓉打扮齊整,進園去見駕。
  皇帝見了這兩個美人,不由得連連稱贊,吩咐擺下酒席,皇帝親啟陪她母女三人吃酒。吃到燈昏月上,還不見她母女出園來。把個汪源急得走投無路,只是在花園外面探頭兒。好不容易盼到他夫人方氏出園來。問兩個女兒時,方氏歎了一口氣,說皇上留在屋子裡了。汪源聽了,只是跺腳,但也無可奈何了。一連三天,皇帝也不傳見。到了第四天上,太監忽然傳出話來:「皇上要回京了。」於是蘇州地方的文武大員,又忙碌起來,紛紛預備程儀,送各太監﹔又備著十六號官船,送皇帝下船。汪源也在後面送著,眼看著兩個女兒送下船去,一聲鑼響,扯起龍旗,放纜去了。
  汪源送過了聖駕,垂頭喪氣的回到家裡,便有許多親友向他賀喜,說他轉眼要做國丈了。到了第二天,忽然撫院裡打發一個武巡捕來,說大人今天接到一件緊要公文,請老爺快進衙門商量去。汪源聽了他的話,一時摸不著頭腦,便立刻坐轎上撫院去,只見那位撫台和許多官員紳士們,坐在一間屋子裡發怔,案上擱著一張公文。他們見汪源來了,拿公文給他看。原來這是淮安府送來的公文,上面說聖駕於二月十日過淮安,算計起來二十六日可以到蘇州。原來從前來的是假皇帝,如今才是真正的康熙皇帝呢!別人看了這公文猶可,獨有汪紳士看了這張公文,不住的跺著腳,嘴裡連說:「糟糕!糟糕!苦了我這兩個女孩兒呢!」說著,不由得掉下淚來。當時眾官員紛紛勸慰,說這個大膽的假皇帝,俺們多派幾個乾役,四處悄悄的去察訪,總要拿住他,辦他一個死罪,那時你兩位千金也可以合浦還珠了。撫台接著說道:「如今這件事,俺們都擔干係。諸位仁兄切莫在外面流露半個字,倘然給當今知道,俺們還要活命嗎!」一句話,說得眾人啞口無言,各自散去,依舊去預備接駕的事。
  二月二十六日,聖駕臨幸虎丘。三十日,游鄧尉山。聖恩寺的老和尚際志,是當年接過駕的,如今七十三歲了,白髯飄拂,跪在山門口接駕。皇上命太監賞老和尚人參二斤,哈密瓜鬆子榛子蘋果葡萄等很多。聖祖去摸著際志和尚的鬚髯,說道:「和尚老了!」三月十二日到無錫惠山,住蹕在寄暢園。園中有一株大樟樹,樹身有二人合抱的粗,聖祖常常在樹下閒步著。後來回京去,還常常寫信去問「樟樹無恙耶?」這時有一位紳士名叫查慎行,他做一首詩寄呈皇帝,說樹身平安。那首詩道:
  合抱凌雲勢不孤,名材得並豫章無?
  平安上報天顏喜,此樹江南只一株。
  聖祖自從在惠山見了際志和尚以後,回到京裡,心中常常記念,後來聖祖年紀到了六十九歲,那際志和尚已是八十八歲,還是十分康健。皇帝便打發內監到無錫去把他接進京來,舉行「千叟宴」。
  什麼叫「千叟宴」?是搜集六十五歲以上的滿漢臣民,共有一千個老頭兒,用暖轎抬進弘德殿去賞宴。一連吃了三天,都請際志和尚做主席,另外備一桌酒賞際志和尚。康熙皇帝也坐在上面陪席。一時歡笑暢飲,許多老頭兒,都忘了君臣之份。三天散席,皇帝又各賞字畫一幅,送回家去。這一年聖祖分外高興,在正月到二月的時候,巡幸畿甸﹔四月到九月的時候,巡幸熱河﹔十月幸南苑,舉行圍獵,皇帝親自跑馬射鹿,十分勇武。到十一月有一天,忽然害起病來,十分沉重,聖祖便吩咐從南園移駕到暢春園的離宮裡去養病。要知康熙皇帝性命如何,再聽下回分解。
  

返回 開放文學

訪問統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