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
  洪仁發誤走張嘉祥 錢東平重會胡元煒

  話說馮雲山已定下計策,要賺斬烏蘭泰。洪秀全便依計而行。雲山即辭回羅大綱營裡,調動人馬,策應洪軍。秀全送雲山去後,隨喚韋昌輝囑令如此如此﹔又喚黃文金囑令如此如此。兩人得令去後,秀全便親領中隊為前部,專待鳥軍。
  且說烏蘭泰已到了一天。紮營已定,卻不見洪秀全動靜,便向參謀張奮揚問計。張奮揚道:「彼軍起旗,本宜速進,今卻不動,其中或者有詐!大人恐不宜輕舉。」烏蘭泰笑道:」小丑跳樑,有何妙計!以某從軍多年,百萬之眾,某且不懼,何況一洪秀全?某當親自擒之。」張奮揚道:「某所慮者,永安州城耳。永安絕無險要:且東鄰象州,西界桂平,又是四戰之地,恐賊軍必垂涎此地,以趨桂平,又將奈何?」烏蘭泰道:「公言很是!但本軍僅三千人,只足當洪秀全之數﹔若再分兵以守永安,實非良策!今向軍門隨後出矣,永安料必無虞。況秀全尚在前敵,豈能遽至永安耶?某若以全軍臨之,秀全一敗,即廣西皆安矣。何必多慮!」張奮揚聽罷,暗忖自己所言,志在全軍退守永安,今見主將不從,更不敢再說,只得辭出帳來。烏蘭泰便令部司陳國棟,協領國恩為前部,望洪軍殺來。誰想秀全深溝高壘,只選精銳三百人,壓住陣腳,全軍卻伏在營裡,屹然不動。
  陳國棟見所發槍彈,全不中要害,又見秀圭絕無動靜,便向國恩道:「張奮揚久參軍幕,料事多才,今敵軍如此動靜,不可不防!」國恩聽罷,便令陳國棟獨當前面﹔卻自來見烏蘭泰,稟報情形。烏蘭泰怒道:「凡攻營拔寨,一鼓作氣,遲則軍心懈矣!速回去盡力攻營。如有退後者,立依軍法!」國恩無奈,便跑回前軍。令陳國棟盡力攻營。當下洪秀全,見敵軍來勢漸猛,便令軍士還槍接戰,胡混戰了一回,只見秀全領軍望西而逃。陳國棟便同國恩兩人,領軍隨後追趕。
  這時烏蘭泰,聽得前軍得勝,便號令一聲,率大隊前進。正在陣前,只見洪軍旌旗紛紛變換:忽改後軍為前軍,繞東而來,卻打著黃文金的旗號。烏蘭泰急令分軍,以陳國棟、國恩會追洪秀全,然後單迎黃文金接戰。不料黃文金,這一枝軍如生龍活虎,望烏蘭泰本軍,彈如雨下。烏蘭泰正在酣戰,忽流星馬飛報禍事:報稱向提督未到江口,流寇羅大綱,用馮雲山之計,已率大隊,逕取永安州去了!城池緊急,特來報知。烏蘭泰聽了,嚇得幾乎墜馬!回顧張奮揚歎道:「果不出足下所料!永安若失,何處可歸?不如退兵。」便傳令陳國棟、陳國恩先退,自己親自斷後。不提防洪秀全、黃文金,分頭趕來,軍士無心戀戰,各自逃命。中彈下馬者,不計其數。
  烏蘭泰便死命逃奔。忽然前部喊聲大震:原來迤西一軍,飛走橫貫而來,為首的卻是韋昌輝。陳國棟、國恩勉強接戰。協領國恩措手不及,面頰上早中了一流彈,落馬而死﹔陳國棟吃了一驚,望後便退。此時欲回水安,已被韋昌輝截住,不能衝出。後面洪、黃兩枝人馬,又卷地追來,殺得烏軍全無隊伍,逃的逃,降的降,烏蘭泰立殺數人,那裡阻止的住?此時洪、韋、黃三路逼住,烏蘭泰料不能回永安,便令向西而逃!陳國棟顧不得軍士,急令親信百人,保護烏蘭泰,透出重圍。張奮揚急對陳國棟說道:「我一頭走,他一頭迫,究非長策。望足下保烏帥先行,後兵我自當之!」說罷,便率敗殘的百人死力抵禦洪秀全。烏蘭泰已自走會。可憐張奮揚,一個謀士,以眾寡不敵,竟力盡自刎而亡!後人有詩歎道:
  十年帷幄贊軍營,轉助強胡拒漢兵。
  回首孤墳荒草裡,幽魂空繞永安城!
  自張奮揚歿後,五百軍人,紛紛逃散。秀全一一招降,皆用好言安慰。見烏蘭泰逃走已遠,便移兵望永安州而來!按下慢表。
  先說烏蘭泰,自得張奮揚抵禦一陣,才逃得性命。計部下三千軍士,只剩二百餘人,或是手無寸鐵,或是焦頭爛額。烏蘭泰十分忿恨。時已夕陽西下,剛行至一處,但見樹木叢森,分不出路逕。便問左右:「此處是何所在?」左右有識得路途的答道:「此處地名斜谷。過了這所山林,便有小路通出江口。」烏蘭泰道:「賊軍黨羽甚多,我正好從小路奔走。」便令從斜各行來,約十里許,見山路狹隘,烏蘭泰不覺有些心慌。忽一聲號炮,只聽得呼道:「害民賊快來送死!」說猶未了,槍彈紛紛飛來了。馮雲山親領三百人,截住去路。烏蘭泰料知中計,急傳令退後。不料槍聲響處,紛紛從樹林裡擊來。烏軍只剩下二三百手下敗殘軍士,已是子藥俱盡,並不能還放一槍,只有斂手待斃。更不知雲山人馬多少?正在心慌,又見山路崎嶇,行走不便,只見槍聲又漸漸逼進。烏蘭泰不覺仰天歎道:「可憐帶兵數十年,今日卻喪在此地矣!」說猶未了,腦袋上正中一流彈,大叫一聲,倒在馬下。陳國棟急下馬相救。烏蘭泰道:「受傷已重,料難再生,救亦無益。足下速速回去,再請教兵罷了!」陳國棟猶不忍行。忽然烏蘭泰大叫一聲,口吐鮮血而死。陳國棟便欲奪回屍首。不料馮雲山所領數百人,已自追至,陳國棟急得策馬落荒而走。馮雲山殺散餘眾,便令收軍,於路上得了烏蘭泰屍首,後來命軍士以禮厚葬之!並題其墓曰:清故都統烏蘭泰之墓。後人有詩歎曰:
  奮勇馳驅去,貔貅出粵東﹔
  將軍空百戰,斜谷歎孤窮。
  枉握兵符重,其如漢祚隆?
  至今潯水上,夜夜泣西風!
  當下雲山自全軍得勝之後,乘夜馳回永安。可巧洪秀全大兵已到,便到營中,謁見洪秀全。行間忽見永安城上,旌旗齊整,秀全正自驚疑。馮雲山道:「此羅大綱兵也!是預早安排的定了。想已襲得永安城矣!」秀全大喜,便令進城相見。雲山便令人報知羅大綱,預備迎接。
  秀全即令雲山先行。韋昌輝仍統領二千人城外駐紮,分佈犄角,自己卻與黃文金同行。行不數裡,早見羅大綱列隊相迎。秀全立即下馬,同入水安城去。但見城內人民,俱備酒食迎接。原來居民久苦煩苛,今見洪秀全,樹起伐罪救民的旗號,那不歡喜!秀全都一一撫慰,隨到羅大綱營裡,一面出榜安民,一面安排功勞簿,論功慶賀。雲山進道:「城池已得,惟州官逃避,必到向榮那裡催取救兵。我據孤城以待戰,非長策也!宜乘勝由江口窺桂平,以接運石達開與楊秀清,實為上策!」秀全深然其計。即令羅大綱部下賴世英,領本部一千人,坐守永安,兼運糧草﹔隨令韋昌輝為先鋒。卻令羅大綱原部,不下萬人,申明號令,嚴整旌旗,大隊望江口進發。
  且說提督向榮,自領了巡撫周天爵之命,要接應烏軍,兼敵洪秀全,便令總兵張敬修為前鋒,記名提督張必祿為合後,正在督兵馳下。不料前途探馬報到,烏軍全軍覆沒:都統烏蘭泰,協領國恩已陣亡,都司陳國棟不知下落,現永安城池失守,洪軍大隊正望江口來也!向榮聽罷,呆了半晌。張敬修道:「洪軍既勝,銳氣百倍﹔又兼羅大綱之眾,未可輕敵!不如回見周巡撫,再商行止!」向榮道:「廣西精銳,盡在本軍,若不戰而回,人心益亂。不如先圖規復永安,以鎮民心!若是不然,洪氏大勢益盛,廣西危矣!」便不從張敬修之言,即下令趨進永安。忽又流星馬報稱:石達開一軍,已從梧州上游蜂擁而來!向榮大驚道:「此時若趨永安,恐腹背受敵矣!不如回桂平,以待敵軍!」遂改令俱回桂平去。
  原來石達開在廣西,最得人心!所過望風投順。那日大軍正到昭平境界,忽探得富川一帶,有流寇張嘉祥為亂,現在向榮正分兵剿捕。石達開得了這個消息,便與洪仁發、譚紹洸相議。紹洸道:「向榮若是分軍,何不急攻桂平?」達開道:「洪哥哥正乘勝由江口進兵,何憂桂平不下!惟張嘉祥乃廣東高要人也!向隨叔父經商廣西。自以行為無賴,被叔父逐出,遂投綠林為盜。後殺盜首,而取其女,旋因手下不服,逃至富川。今復結眾,擾亂鄉民,此人與弟曾有一面之交,素知他驍勇善戰,唯是熱心官階,性情反覆,若遇向榮,彼必投降,實為心腹之患!我不如先羅致之:可用則用,不可用則殺之,以絕後患!但昭平正當衝要之地,弟卻不便離營而去,不知誰人願替某一行!」洪仁發道:「弟願當此任!」譚紹洸急止道:「仁發兄弟性急,恐不宜獨當一面。」仁發大怒道:「秀全兄弟還不敢說某一句閒話。汝何人?敢小覷我耶?若不叫我當此一任,我便要逃回廣東去矣!」紹洸道:「汝回廣東去,干人甚事?」二人相爭不已!達開勸解道:「彼此都為公事,何苦爭氣。究竟仁發兄弟先說,就令仁發前往便是。」說罷,便令仁發領本部一千人,往取富川。並囑咐道:「軍行須戒任性。著遇張嘉祥,當招之使降,次則擒他回來,石某自有主意﹔不然則殺之,休令他逃去!我在此敬候捷音。倘有緩急,飛報前來可也!」仁發領命,歡喜而行。紹洸心頗不快,石達開婉言相勸。當下就留紹洸在營喝酒,酒後耳熱,達開乘興揮毫,題了一首五律。其辭道:「大盜亦有道,詩書所不屑﹔黃金似糞土,肝膽硬如鐵。策馬度懸崖,彎弓射明月﹔人頭作酒杯,飲盡仇仇血!」暫時按下。
  且說張嘉祥,自從逃至富川,竟聚集三五百人,打家劫舍。聽得向榮要興兵來剿,忽向軍未到,洪仁發軍先自到了!張嘉祥驚道:「如何石達開亦有這般神速也?」便聚手下商議道:「我輩麇聚綠林,終非長策!不如乘此機會,殺敗洪仁發,立些功勞,向官軍投順,圖個衣頂榮身,豈不甚好?」眾人齊道:「大哥言之有理!就這個主意便是。」張嘉祥大喜。便督率手下,專待洪仁發。不料洪仁發雖然性急,還自有些分寸,竟向軍中傳令道:「我們兄弟,你可知道,秀全兄弟和韋昌輝、黃文金,那裡殺敗烏蘭泰,奪了永安城,威聲大震,早得了頭功﹔我們這會,如果不能拿住張嘉祥,便算失了禮面,怎好見人?這會務要奮心協力,把他拿的寸草不留,才顯得我們的本領。」三軍齊聲應道:「不勞說得,我們願聽號令!」洪仁發喜得手舞足蹈。果然領了那一千人馬望張嘉祥巢穴殺來。張嘉祥見仁發來勢兇猛,便當先迎戰﹔不提防仁發一千人,不事紀律,紛紛亂進,槍聲亂嗚,嘉祥手下的黨羽,一來寡不敵眾,二來又當不得這般猛勢,各先逃避。洪軍如乘風破浪,直進軍中,反把張嘉祥困住。嘉祥料不能脫身,急生一計,下馬向仁發投降。連左右護衛,統通二三十人,都被洪仁發留住。仁發非常得意,呵呵大笑道:「可笑石達開兄弟,把張姓的一番誇獎,今日卻是束手受縛也!」嘉祥道:「仁發我的父,那裡得知,張某這起一路兵,正欲接應你們,由富川取平樂府城投順洪軍,共圖大事,故此不戰就擒耳!」仁發聽了這話,心內一想,暗忖道:「秀全兄弟戒我鹵莽,石兄弟又說得張姓的如此能戰!這回又擒得如此容易,或者有點蹺蹊,也未可知!」便回嗔作喜道:「我也聽得石兄弟說過,和你有一點交情,要招你回去,同謀大事。只是我心上還信你不過,恐你反投清軍,卻又怎好?」嘉祥反笑道:「怪得人人說,你是鹵莽的,端的不錯。」仁發怒道:「我如何鹵莽?你且說來!」嘉祥道:「張某若要投順清兵,不在富川起亂了!張某不過要立點功勞才好。你們兄弟若不相信,今清兵將到富川,待我招齊舊部,殺退清兵,斬將搴旗,以表真心,倒是容易。只怕沒有這等度量!」仁發聽罷,心內本加憤怒,只回想怎好被這小人覷我!便向嘉祥道:「你若是有這般真心,我自然有這般大量。你留下你的兄弟作按當,你且去來!」嘉祥一聽,忙謝一聲,急的如飛而去。
  時族弟洪容海在旁,進道:「張嘉祥那廝,達開兄弟說他性情反覆,今他神色不同,此去定不回矣!」仁發道:「怎好以不肖之心待人。想兩天內必有消息也!」不料過了兩天,不知逃到那裡,絕不見張嘉祥有些動靜。洪仁發大怒,便要進兵,再拿張嘉祥。洪容海急止道:「張賊未必可拿,清軍又是將至,且恐誤了石兄弟進兵的時期。不如回去,再行設法。」仁發無奈,只得押了留下的二三十人,傳令退兵。路上痛恨張嘉祥,咬牙切齒的罵道:「此後如見了張嘉祥,必以死命搏他。某與他誓不干休也!」當下且行且恨,急回昭平繳令。
  石達開急忙出營迎接。仁發把留下的二三十人獻上。達開急問道:「曾拿得張嘉祥回來沒有?」仁發初猶滿面通紅,不便說出。達開再問一聲,仁發道:「人是拿得的!只是洪某不細,被他留下這些兄弟,托說投附我們,要先殺清軍,以表真心,因此被他逃去了。」達開聽了,頓足歎道:「石某當初說怎麼話來?素知那廝雖是驍勇,實毫無信義﹔今他寧負義,斷送二三十名兄弟,反要單身逃去,今後我們反多一敵手矣!」時譚紹洸冷笑不止,仁發又羞又惱。達開恐仁發不好意思,急安慰道:「好兄弟,休要激憤。待再有機會,石某定能擒他,不過稍待時日耳!」仁發道:「何消說得!我若再遇他時,怎肯干休?誓拿此人,以雪今日之恨!」說罷,石達開便向那張嘉祥留下的二三十人說道:「張賊無義,陷了你們,卻自逃去,你們今又陣否?」那二三十人一齊答道:「倘仗大義,留得殘生,誓殺張賊以報,斷不失信也。」達開大喜。便招降那二三十人,仍令洪仁發統領前軍,望桂平進發。果然與洪秀全兩軍會合於桂平。向榮退保桂林,又被楊秀清會殺一陣,廣西越加緊急,此是後話,按下慢表。
  再說浙江歸安錢江錢東平。自從被困監牢定罪,充發新疆,旋因花衣期內,未能起解。當時廣州城外,有一個世家子弟,喚做潘鏡泉。為人無心仕進,素性疏狂,所以那流俗人等,反起他一個「荒唐鏡」的綽號。只因當時兩廣總督子爵徐廣縉,廣東巡撫男爵葉名琛,各負虛名,不理政事,累得內患外攻,竟無寧日!潘鏡泉大憤,便寫了數百張不肖子、不孝男六個字,偏貼城廂內外。因此官府聞知,便要把潘鏡泉拿捕。潘鏡泉得了這個消息,急要逃走,正待尋個心腹人商酌:因念前日和錢江有了交情,自己又自很佩服他的,正好和他商量行止。那日便親到獄裡,找著錢江,把上項事情說了一遍。錢江道:「黑暗官吏,擅威作福﹔為足下計,倒是走為上著。只目下荊天棘地,廣東那藏得住身?不如先入廣西較妥!」潘鏡泉道:「先生得毋欲某從附洪秀全耶?」錢江道:「足下乃隱逸之狂士,非戎馬之英雄,去亦何益?且足下家人婦子,全在羊城,行止亦不宜造次。但到廣西找尋親眷,暫且安身可矣!」鏡泉道:「正合弟意!此行吉凶,望先生為弟卜之!」錢江道:「不勞多說,弟已為足下起得一課:乃泰之三爻,無平不陂,無往不復,艱貞無咎,足下盡可無事。就請速行。」鏡泉聽了,急謝過錢江,忙出了獄門,間關望廣西而去。
  當時自潘鏡泉去後,官府拿他不著,仍恐他的黨羽從中又來唾罵官長,自當絕其根株。猛然想起錢江尚在獄中,久經定了罪案,這時便當起解!那廣州知府餘浦淳,便請過督撫,發下批文,就令差役陳開、梁懷銳兩人,把錢江押解起程。要到韶州府裡,領得回文,然後交代返省。還虧錢江這裡,在獄裡頗得人心,就是陳、梁兩差役,都當他是神怪一樣,以故曉行夜宿,從沒分毫苦楚。那陳開,又是沒處沒有朋友的,是以所過地方官商,稟明查照之後,一切衙中差人,都看陳開面上,竭力照拂。
  錢江看見陳開如此豪俠,已有幾分看上了,獨惜陳開這人,雖有義氣,只胸中沒一點墨,如何辦得事!心裡正是歎息。忽然第三天,早已到三水縣城,即到縣衙裡投報。本來押解軍犯,凡所過地方官商,該要受些刑棒,只因有陳開竭力周旋,因此錢江不特沒受些苦,反得沿途供應。
  這日正在府衙裡差館歇足,錢江窺著左右無人,便向著陳開說:「大丈夫未經得志,本不宜說報恩的話。只錢某這番落難,得足下的厚恩不淺了!某知足下,是風塵裡不可多得的人,卻可惜屈在胥役裡,豈不是誤了前程?」陳開道:「某雖不才,自以失身致污清白,亦深自悔!可惜公事在身,不能隨侍執鞭耳!今番待回省繳過回文之後,倘得先生去處,當萬里相尋,死亦無憾!」錢江道:「丈夫貴自立。當今亂世,以廣東之險,粵民之眾,大有可為!今洪氏在廣西起義,正自得手,若能以一軍牽制廣東兵力,以助洪氏之成,其功不小!足下何不圖之?」陳開道:「佛山一帶,弟一呼而集者,可得萬人。先生之言,弟可以行之!」錢江道:「恐此皆陷陣衝鋒之輩,而非決謀定計之才也!況廣東形勢,起事必當要害,以弟愚見,當由省城以趨佛山,不宜由佛山以趨省城也!」陳開道:「先生此盲,弟實不解?若起事,必當要害﹔那洪氏何以們在金田?望先生一發開弟愚昧,實為萬幸!」錢江道:「此形勢不同也。廣東自經外息,兵力充斥:若是荒隅告警,官軍朝發夕至,容易解散。且以徒步之眾,先據荒隅之地,而後攻兵糧精足之堅固城池,斷乎不可!足下休得思疑。」陳開聽了,方才拜服!錢江又道:「足下左右,尚未得人。某此行,將在湖南,足下切宜秘密佈置,某當遣人來助。若未得錢某主意,休得妄行,是為要著。」陳開一一拜領!陳開又道:「此行若到韶州,弟當便回,此時無人伏侍先生,又將如此?」錢江道:「韶州知府是胡元煒,某見此人,則災星脫矣。何必多慮!」兩人說罷,梁懷銳恰自外回來,胡混過了一夜,越日即起程,望韶州進發。管教:數載睽違,倏忽重逢舊雨﹔頻年險難,頓教離脫災星。
  要知錢江此去若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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