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回 元宰未會先討敵 君陛回朝奏情由
話說李元宰等正行之間,忽見山凹裡跳出二人來要討買路錢,心中大怒,走上前大聲喝道:「爾是沒眼睛的狗強盜,敢來問我要買路錢麼?」舉棍便打,那人拔出腰刀攔開棍,回手一刀砍來,二人就在山下一來一往殺個不了不休。盧賽花恐李元宰有失,連忙上前喝聲說道:「大家住手。爾這個人是那裡來的?焉敢這等無禮?」那人答道:「我乃幡蛇山上扒山大王湯隆便是。」盧小姐問道:「山上共有多少好漢?」湯隆答道:「索命無常童孝貞、飛天夜叉施必顯、半節蜈蚣張順、鎮山女大王施碧霞、擒虎女將軍湯勝姑、小孟嘗君李榮春、鐵面無私田俊卿,還有我扒山虎、長房夫人方氏、飛嶺母大蟲,什麼希罕。爾這二個人不要多言,快些留下買路錢來,待我好早早到南京去公幹。」李元宰喝聲:「住了,爾這人是瞎了眼睛的,連人也不識還敢說要什麼買路錢?」盧小姐說道:「爾送我到幡蛇山去,我就送爾幾文錢買酒吃。」湯隆罵道:「爾這賊囚,我要到南京去公幹,那有閒工夫送爾去。」李元宰說道:「爾既不要送我們去,快些閃開,我們要押解李榮春家眷進京去。」
湯隆一聞此言便問道:「李榮春家眷在那裡?」李元宰道:「爾看那後面來的便是。」湯隆聞說是李榮春家眷,心中大喜,道:「來得湊巧,省得我去。」舉起刀望李元宰便砍,意欲劫取李榮春家眷。那李元宰將刀隔開,笑道:「爾這個莽夫,一家人何必如此?」湯隆問道:「什麼一家人?快快說個明白來。」李公子道:「我二人已劫李榮春家眷在此,如今快快同我送上山去。」湯隆聞言又問道:「爾叫什麼名字?」李元宰應道:「我叫李元宰。」湯隆又問道:「這一位哩?」盧小姐答道:「我叫盧賽花。」湯隆道:「既如此何不早說?險些傷了和氣。如今快些一同上山去罷。」遂一同而行。
行不多路,忽見前面七八個嘍囉如飛的一般趕來,眾人不知何故如此的趕來。那嘍囉接著了湯隆便說道:「眾大王叫小人來趕大王回去。」湯隆問道:「眾大王為何差爾們來趕我則甚?」嘍囉稟道:「因李大爺總管到山說李夫人住在盧家是不妨事的,所以叫小人們來趕大王回去。」湯隆也將此事說與眾嘍囉曉得,眾嘍囉聞言齊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遂一同回山。
在路非只一日,已到山下,差一個嘍囉上山去通報。眾人聞知,俱各大喜,吩咐嘍囉大開營門,一同下山迎接。接上山來到忠義廳,一齊拜見,行禮已畢,遂各坐下。先是李榮春問了李夫人道:「自從孩兒被拿之後久違定省,不知母親如何也被拿去?」李夫人見問,遂將前情說了一遍。此時各人互相問來問去,說不盡前言後語。童孝貞吩咐備酒,男外女內分開而飲。正飲之間,盧小姐忽然大叫一聲:「不好了!」眾人吃了一驚,問道:」何故如此大呼小叫?」盧小姐說道:「我一幅《天豹圖》遺失在廟中忘記帶來。」眾人道:「這個何妨?再畫一幅罷了。」
不說眾人在寨飲酒,且說花錦章自從差花錦文提兵去收捕幡蛇山大盜,自以為得計,暗想道﹔」如今好了,這些賊寇不消一日自然盡除,可絕後患。」這日正在看天下的報章,忽然接了南京的報,心中大怒道:」可惱啊可惱!陶天豹仗術殺兵,施必顯欺君藐法,這還了得?」花子能在旁說道:」看此光景,不但了不得,連江山也難保了。這還在其次,只恐我花家都要被他們殺盡除絕的了。」花錦章道:「不要爾著忙,為父的自有道理。」正說之時,只見家人報道:「邱大人到了。」花錦章道:「請他進來。」家人出去請了邱君陛進來,見了禮坐下,邱君陛即將前情說了一遍。花錦章道:」前日已經奏聞,聖上降旨前來將他二人處斬,為何反被陶天豹輩如此猖撅?」邱君陛道:「何曾有甚旨意?」花錦章道:「乃高文傑領旨去的,怎說沒有?」邱君陛道:「這又奇了,幾時見高文傑有領聖旨去?」花錦章道:「也罷,我與爾明日見駕,只須如此如此、這般這般面奏便了。」邱君陛道:」正合我意。」遂即告退回府。
次日五更三點,皇上登殿,兩班文武拜舞已畢,只見黃門官奏道:「邱君陛回朝復旨,現在午門,請旨定奪。」皇上傳旨:「命邱君陛進見。」邱君陛領旨進朝,三呼已畢,奏道:「臣奉旨到南京審田大修一案,不想被陶天豹仗術殺害官兵,施必顯等將田、李二人搶劫而去。臣帶領官兵追趕,又被陶天豹用法術殺退,不能前進。非臣等不盡心竭力,實因他妖法利害。」皇上聞奏大怒,問兩班文武道:「如今用何法以治之?」
只見花錦章出班奏道:「陛下可速降旨,命雁門關總兵竇景領兵再去,一同剿除賊黨,不伯盜寇不除。」皇上聞奏傳旨道:「著該部依花卿所奏而行。」那曉得地方官將花錦文被擒逃回兵卒一概備文書達部,兵部王上達即刻亦來奏聞,皇上一發大怒,即時傳旨:「命該部著差官齎旨速速到雁門關,命竇景旨到之日即刻起兵,火速而行。」朝畢,駕退回宮,眾文武散朝。
花錦章回府,遂將花錦文被擒的事說與馬夫人曉得,道:「如今家中無主,夫人卻要回去。」馬夫人沒奈,只得打點動身回去。
且說花子能迷著梅素娘,這日在七畝在與梅氏飲酒,飲到日將西歸,因恐父親到來,就要作別回去。梅氏道:「我與爾有萬分之情,看爾全然沒有愛我之心,莫非另有心中人,故假說怕太師?」花子能笑道:「並不是另有心愛之人,實恐爹爹到來敗露機關,爾我性命難保。」梅氏道:「嚇!爾果然是怕太師麼?」花子能道:「別事自然不怕,此事卻是要怕他的。」
梅氏道:「既然如此,自今之後爾不必來了。」花子能道:「雖然怕他,瞞了他私自來是不妨的。」梅氏道:「如此受驚耽怕,卻能不得暢意,我有一句話與爾說,只恐不中爾聽。」花子能道:「說什麼話?就是不中聽處也是著聽。」梅氏道:「我與爾年紀恍惚,正是同牀共枕之人,那太師鬚髮胡亂甚不中我意,叫爾斷交爾又不肯,又伯太師,怎能與爾天長地久?況且此處只有四個丫頭,俱是心腹,不如將太師了其性命,我與爾白頭到老,爾說好麼?」花子能聽了此言吃了一驚,想道:「若是別人我就幫爾行事,只是爹爹卻使不得,我若不允,他又是鼻涕眼淚一齊來。」只得說道:「這件事不是性急得來的,須要慢慢商議,做得乾乾淨淨才好。」梅氏道:「我主意已定,等太師來時將他灌醉,一刀結果了他性命,將屍滅了。那時有誰曉得?」二人言來語去,夜已深了,那丫頭將剩下酒肴收往廚下吃得個個沉醉,都去睡了。梅氏留住花子能同上牀去睡。
誰知這花園門尚未閉著,因花子能來的時節門是雙桃閉的,不意雙杏開門看景致,誰知附近有個尹小官見雙杏立在門口看看景致,遂上前要來調戲,雙杏連忙走進裡面去,所以忘記關門,被一陣風將門吹開。
且說花太師這日請酒,到初更後酒散客去,遂帶了兩個家人來到七畝莊,已是二更時候。家人用手一推,其門自開,花太師大怒,走進園中,家人將門閉了。花太師道:「如此不小心。」來到鴛鴦樓下,只見燈光現出,舉手推門卻是閉的,吩咐家人:「爾們到便房安睡。」家人遂到便房安息去了。花錦章舉手將門打了兩下,叫道:「開門。」梅氏正與花子能相抱而睡,忽聽得樓下太師打門,二人吃這一驚非同小可,花子能道:「不好了,爹爹來了,怎麼樣哩?」梅氏道:「如今快些起來穿了衣服。」花虹急得無處奔逃,梅氏道:「不要著忙,快些躲在牀下。」花子能沒奈何,只得望牀下爬了進去。梅氏拿了燭走下樓來,開了門道:「賤妾只道太師爺有事不來,所以如此大膽早睡,望太師爺恕罪。」花太師道:「誰來罪爾,只是此班賤婢這等不小心,園門也不關,應該責他幾下才是。」
梅氏道:「嚇!園門也不閉麼?待賤妾將他們責處便了。」花太師道:「吩咐備酒,我要與爾同飲兩杯好睡。」梅氏道:「是,太師爺請坐,待賤妾去叫他們起來備酒便了。」遂走下樓來,叫起四丫頭到廚房備酒,自己也上樓來陪花太師。花太師道:「我若不在此,爾可寂寞麼?」梅氏道:「妾在此甚是淒涼,多謝太師時時掛念。這鴛鴦樓好比相思樓,日裡只與花木作伴,夜裡甚是冷靜,只恨更長夜深。」花太師道:「只是我年老力衰,不能暢爾心意。」梅氏應道:「說那裡話來,太師年尚未老,力尚未衰,猶如少年人。還是賤妾不曉事,難將情興送襄王。」花太師笑道:「果然能說話。」
只見四個丫頭將酒肴搬上來排在桌上,一齊跪下道:「丫頭們叩頭。」花太師道:「爾這些賤婢如此不小心,連園門也不關麼?」四個丫頭一齊道:「求太師爺開恩,下次再也不敢了。」梅氏道:「「初次饒他罷。」花太師道:「下次再犯,定不饒的。」眾丫頭道:「叩謝太師爺。」梅氏親自斟酒勸太師吃,叉逢著花年、花信,所以命丫頭與他二人一桌酒,立意一人一刀要結果他的性命。自古道最毒婦人心,果然色膽大如天,與命相連。梅氏將花太師吃的酒稍冷一杯換熱一杯,不覺將花太師灌得大醉,梅氏伏侍他睡了。那丫頭們將酒肴收拾,下樓而去。梅氏將裙脫下,手袖捲起,將壁上掛的劍拔出鞘來,滿面殺氣,走上前就要砍殺。不知可殺死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