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回 一奉旨奸臣私托 兩筵席孽獸圖歡
話說花錦章與梅素娘言來語去,說話之間花錦章聞得梅素娘滿口酒氣,問道:「爾吃酒麼?」梅氏答道:「因心中寂寞,聊飲三杯以解煩悶。」說罷丫頭已將酒席排上,二人坐下對飲。
那花子能卻私走來偷看,見了心中氣忿不過,恨不得一刀殺死這老蠻牛。那雙桃見了連忙走出說道:「少爺快些回去。」花子能拽了雙桃走下樓梯道:「我有一件心事爾可曉得麼?」雙桃道:「少爺的心事我如何曉得?」花子能道:「我看二夫人年紀甚輕,又有愛我的心,只恨太師來衝散了,一場好事不能成就。」雙桃道:「這個使不得的,二夫人年紀雖輕,到底是庶母,不是我冒犯少爺說,爾不可癡心妄想,紊亂五倫。」花子能道:「什麼五倫?就是十倫也無要緊,我在揚州見一個人與妗母私通,將母舅謀死,二人猶如夫婦一般。」雙桃道:「這是畜類,說他怎麼。少爺乃是官家之子,不可無理,快些回去,免得累我。」花子能道:「爾若說得此事成,我賞爾首飾衣裙一套。」雙桃想道:「待我騙他出去便了。」乃說道:「今夜太師在此,爾且回去,明日爾來我與爾撮合便了。」花子能道:「我要,在爾身上成事的。」雙桃答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
花子能遂走出來帶花通回去。那花錦章這夜與梅氏赴巫山佳會,到四更時分就去上朝。梅氏巴不得他早去早好,見他去了就問雙桃道:「昨日少爺幾時回去?」雙桃就將花子能的話說了一遍,梅氏聽了一發愁悶,恨怒道:「老厭物衝散我的好事,我愛少爺非愛他別件,只愛他精精壯壯的少年,說的言語甚是知心,就與他成就好事諒也不妨,顧什麼規矩,管什麼五倫?若能夠與他成其夫婦,就吃一口清湯也覺甘香。」一心想念子能,一心恨著花錦章不提。
且說皇上登殿,兩班文武山呼已畢,皇上傳旨:「命吏部侍郎邱君陛領旨前去勘問李榮春一案。」邱君陛領旨出朝,兩班文武退朝。花錦章回府大悅道:「邱君陛乃我好友,此事不妨了。」吩咐備酒伺候。不一時邱君陛前來辭行,花錦章留住飲酒,邱君陛道:「有勞大人費心。」花錦章道:「爾說那裡話來,與我摯交,何必客套。只是有一件事相托,不知可肯見許麼?」邱君陛道:「願聞其詳,小弟無所不依。」花錦章遂將前事說了一遍。邱君陛道:「這個做得。」吃了酒,帶了張環辭別而去不提。
且說花子能一心想念梅氏道:「爹爹啊,不是我今日敢來欺爾、誰教爾做事自佔便宜,白鬚老翁配著少年女子,是爾自己不是,不干我事。」睡到天明爬起身來,梳洗已畢,吃了點心,也不帶花通,恐他多言,獨自一個來到七畝莊,由後門打門。這七畝莊的花園乃是花錦章起與梅氏居住,只撥兩名花僮在園內照顧門戶,整理花木,不想兩個月前二個花僮偷了物件走去,梅氏與花錦章說可以不用花僮,此園除了太師之外沒有外人到此,答應門戶自有丫頭使喚,花錦章道:「也說得有理。」又想梅氏青春年少之人,不便放他在此,是以只撥四名丫頭料理諸事,二名老婆在廚房料理酒飯。此外並無一個男人在內。
這日梅氏帶了四名丫頭來臥鶴亭操琴,忽聞犬吠,又聞嬰哥叫道:「雙桃開門。」梅氏道:「雙桃,敢是太師來了?快去開門。」雙桃連忙走去開門,見是少爺,遂道:「我說是太師爺到此,原來是少爺來。」花子能問道:「二夫人在那裡?」
雙桃道:「他身子不爽快尚未起來,爾回去罷。」花子能道:「放屁,我特來謝酒。既是二夫人身體不爽快禮該問安,什麼反叫我回去?」一邊說一邊走進。雙桃將門閉了,花子能問道:「昨日吩咐爾的話如何?」雙桃道:「不要說起,我早起將爾的話對二夫人說了,被二夫人將我痛打一頓,還要告訴太師,是我說少爺酒後之言不必見怪,二夫人才歇。」花子能道:「既如此帶我去謝罪便了。」雙桃領了花子能來到臥鶴亭,雙桃叫道:「二夫人,少爺來了。」梅氏立起身用手一招道:「裡面來坐。」花子能走上前道:「孩兒今日一來謝酒,二來請安,三來賠罪。」梅氏問道:「賠什麼罪?到要說個明白。」花子能道:「雙桃說二夫人動怒,所以我特來謝罪。」梅氏道:「不要聽這賤人的話。」遂叫:「雙桃、雙杏快去備酒,雙梅去取茶,雙桂去取點心。」將四個丫頭打發開去。花子能走近梅氏身邊,一手來摸胸乳。梅氏道:「不可如此,焉有母子成奸的理?」花子能道:「又不是十月懷胎三年乳哺,算不得數的,只好兄妹稱呼罷了。」一面說一手在梅氏身上亂搔亂摸,摸得梅氏慾火難禁,說道:「既要如此,奴家從了爾罷。」花子能見他允了好不歡喜,說道:「只是此處不好行事。」梅氏道:「這個不妨,等雙梅、雙桂取茶並點心來爾可如此說,我便這般應答,豈不瞞了他們?」花子能道:「如此甚妙。」遂走原位坐下。只見雙梅、雙桂一個捧茶一個拿點心來放在桌上。梅氏道:「少爺吃些點心。」花子能道:「多謝二姨娘,我看這裡臺閣亭樓甚多,景致不凡,意欲看看,不知可肯見許麼?」
梅氏道:「如此我陪爾去看看。雙梅、雙桂爾們著去辦酒席,若備完可排在登雲閣內。」說完遂同花子能來到迎香院,閉了門,二人解帶脫衣,上牀成其好事。
且說雙梅、雙桂來到廚房,說:「二夫人吩咐,酒席若辦完可排在登雲閣伺候。」雙桃道:「二夫人在那裡?」雙桂應道:「同少爺去看景致。」雙桃心中想道:「他二人必然去做那事了,待我去尋尋看。」遂獨自一個四處去尋,偶然尋到迎香院,見門是閉的,舉手一推卻推不開,想道:「他二人必在裡面。」又想道:「此事那個不愛?只是母子之稱卻做不得,況且青天白日在此取樂,倘被太師爺到來如何是好?也罷,待我在此與他照應便了。」那梅氏與花子能二人云雨已畢,穿了衣褲,梅氏道:「若太師有事不能來,爾千萬要來,不可做無情義的人。」花子能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忽聽得雙桃叫聲:「太師爺,這裡來。」二人聽了此言驚得魂飛魄散,汗如流水,滿身發抖。花子能忙趴在牀下躲著,梅氏走向窗縫一閱見沒有太師,才放心開了門,問道:「雙桃,太師爺在那裡?」雙桃應道:「太師爺是不曾來的,我因等得不耐煩了,所以假叫一聲。」梅氏道:「事已至此,爾切不可多言,我自然另眼相待。」雙桃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那花子能躲在牀下,見說無事了才敢爬出來,梅氏將眼一丟。花子能見了已知其意,走上前將雙桃抱在牀上,解開裙帶脫下褲來,用強就弄。雙桃叫道:「做不得的。」花子能道:「做得的。」弄了一回兒。事畢,雙桃穿了裙褲道:「二夫人,這是少爺用強,不干我事。」梅氏道:「誰來怪爾?」二人互相整了頭髮,梅氏道:「少爺,爾今如此如此而來,我先去等爾,免得三個丫頭疑心。」花子能道:「不錯,爾先去,我依計而行便了。」
梅氏帶了雙桃來到登雲閣,那三個丫頭問道:「少爺為何不來?」梅氏道:「少爺腹痛走不動,他道腹痛好了就來。」
遂坐下等了一回,只見花子能走到,梅氏道:「少爺,此時腹痛可好了麼?」花子能道:「此時好些了。」梅氏道:「如此說吃了兩杯酒回去罷。」二人坐下一直吃到日晚,雙桃在旁催逼花子能回去:「如再挨延,倘太師爺到來如何是好?須當速去,等明日再來罷。」花子能沒奈何,辭別梅氏而去。這花子能平日作惡作威,今日又與庶母通姦,於禽獸何異?雖是前生孽債,然而罪惡太重豈不上干天怒,報應昭彰?只因花錦章平時欺心作惡,屈害忠良,故有此報。
且說高文傑領旨出京,一路而來,已到揚州,合郡文武官員俱來迎接。接進知府堂上,開讀詔書已畢,知府備酒款待。
誰知府內有個書辦,姓陳名松,曾受李榮春大恩,未曾報答,念念在心,今日忽聞此信,驚得冷汗直流,道:「此事怎麼好?
必須去報李大爺曉得才好。只是不能出去,如何是好?也罷,我且到後庭去看可有出路麼。」急急走到後庭,四處一看並無出路之處,忽見東南角有一株樹,遂爬上了樹,立在牆頭望下一跳,跌倒在地,也顧不得疼痛,爬起就走,如飛的趕到李府門口將邊門亂打。管門的聽見有人打門連忙走來,開門一看,問道:「原來是陳師爺,夤夜到此何事?」陳松道:「爾家大爺睡去也未?」管門的應道:「尚未睡呢,還在書房看書。」
陳松道:「爾將門閉了,快些進去通報,說我有緊急事要見。」
管門的閉了門走進書房通報,李榮春道:「快請他進來。」管門的走出來道:「大爺有請。」陳松連忙走進,來到書房道:「李兄,不好了。」李榮春問道:「陳兄為何如此慌張?請坐下說話。」陳松道:「李兄爾不曉得,那花錦章奏了一本,說爾與蟠蛇山大盜串通謀反,朝廷聽信讒言差官前來擒爾。方才在府堂上開讀聖旨,現在私衙飲酒,酒若飲完便來擒爾。我跳牆而出前來通報,快些急走。」李榮春笑道:「不必著忙,真的真假的假,怕他何事?若走不是好漢,他們又只說真有此事了。」陳松道:「此是奸臣陷害,不可看輕的事。我方才聞得一時肝腸欲斷,爾卻全然不在心上。」李榮春道:「爾難道不曉我的性情麼?死不怕,生不貪,禍福由天,奸臣陷害我還嫌遲,早已知他要來害我的。」陳松道:「不是如此說,爾若有差遲,令堂夫人靠著誰來?」李榮春道:「我自有道理。」
那三元、來貴二人聽了此言,連忙走進內堂報知夫人。李夫人聽了此言心中大怒,罵道:「花錦章,爾這狗男女!老奸賊!聽信兒子讒言,誣害我兒為盜黨,全然不念同鄉之情。如此害人,良心何在?」那淡氏大娘只是叫天叫地的哭。施碧霞聞言大怒,大罵奸賊不休,又道:「這個原是我哥哥不該,為何不到邊關卻去蟠蛇山落草?」爾道施必顯的函已入花子能之手,施碧霞如何曉得?施必顯在蟠蛇山落草,大凡鄉宦人家每處有抄《京報》來看,所以蟠蛇山大盜童孝貞、施必顯、張順等橫行不法官兵難以剿捕之事,已有報到李府,是以李府人人曉得。施碧霞亦早知有禍事來的,今日果然有是事,恨著哥哥不該在蟠蛇山落草,致被花錦章藉此生端,公報私仇,他上了一本要害恩兄滿門,這卻如何做得?叫聲:「母親、嫂嫂不必愁悶,待欽差來時管叫他吃我一刀,那時我去與哥哥計議殺上京城,將花錦章父子兄弟拿來與我父親報仇,也好與母親出此怨氣。」李夫人道:「胡說,這個如何使得?殺了欽差非是小可,害及滿城文武官員受罪,又連累這些百姓也陷在內,這個斷斷是使不得的。」施碧霞道:「不然難道就是如此束手憑他拿去問罪不成?」李夫人道:「爾這句話到說得有些意思,待我叫我兒來問,看他甚麼主意再作道理便了。」遂叫丫頭:「快去叫大爺進來。」丫頭領命,連忙來到書房道:「大爺,夫人請爾進去。」李榮春立起身道:「陳兄請寬坐,我進去就來。」陳松道:「請便。」
李榮春來到內廳,叫聲母親,李夫人應道:「我兒啊,如今花錦章這奸賊要害爾,說兒是賊黨,聖上差官前來拿問,爾卻如何主意?快些說與為娘的曉得。」李榮春道:「母親啊,雖然奸賊弄權,只是聖旨如何違拗?我家祖公數代俱受皇恩,皆食朝廷俸祿,未曾報效,就是朝廷要斬孩兒,孩兒情願將首級獻上,況且未必就斬,尚要審問,那時真假自然辨出。若此時逃走豈不被人恥笑,疑我真有此事故此逃走?那時任爾千口萬舌也辯不清的。」淡氏大娘眼淚汪汪,叫聲:「官人,不是如此說的,那差官乃奸賊一黨人,如何容爾分辯?必要將爾害死方休。爾不可執一己之見,做那招災赴火燈蛾自燒其身,事不三思終有悔,到那時後悔就遲了。」施碧霞道:「此禍根皆為奴家而起,害哥哥受賊黨之名。待我保哥哥一家上蟠蛇山,與我哥哥說明此事,叫他起人馬殺上長安,拿花錦章一家與我哥哥出氣,又與我爹爹報仇,豈不是好?」李榮春道:「賢妹為何說出此言?真不中聽。若是如此做去,豈不弄假成真麼?
我自有道理,爾們不必多言。」遂仍走到書房來陪陳松再坐。
那陳松只是苦勸李榮春逃走為上策,李榮春只是不聽,這些家人七嘴八舌,都是罵著花錦章老奸賊、老烏龜,罵個不休,一家紛紛大亂。忽見管門的如飛似的走進。不知何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