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回 陶天豹得鐧求師 萬花山老祖煉丹
話說盧夫人見女兒被妖怪噴了毒煙不知人事,心中著急,忙叫家人去請醫生來看。李榮春道:「若是被妖怪噴了毒氣,恐醫生難以救治。」田大修道:「這卻不妨,等陶天豹回來定有道理。」
且說陶天豹一路追趕,來到野店村地方,乃是一個荒郊之所。那怪物將鐧招架不住,被陶天豹當頭一竹刺打下,那妖怪大吼一聲跌下地來,陶天豹也趕下地來,一連幾下竹刺,打得那妖怪就地一滾,起了一陣寒風,卷卷吹得陶天豹一連打了兩個寒嘩,頓覺心慌,叫道:「好孽畜。」那怪風一過妖怪就不見了,只見一枝鐧在地,陶天豹將鐧取起一看,比方才妖怪用的不同,他用的短小,這枝鐧又長又粗,閃閃光彩,卻是烏金打就的,道:「是了,莫非此鐧年久成精麼?」正在猜疑,忽然又起一陣怪風,遠遠又來了一個妖怪,奇形怪狀,手拿雙錘,直奔陶天豹打來。陶天豹舉起竹刺亂打,那妖怪抵敵不過回身要走,被陶天豹用竹刺望腳一打,那妖怪大叫一聲望後便倒,就地一滾,忽起一陣惡風,吹得陶天豹雙眸緊閉,這陣風比前一發利害。一會兒風過了,陶天豹開眼一看,妖怪又不見了,只見地下又有一枝鐧。陶天豹取起一看,兩枝一比卻好一對,心中大喜,又見一枝鐧上面注著一字「乾」字,又一枝上面注一字「坤」字,原來是一對乾坤鐧,不知是那一朝代的將官遺下的,遂將雙鐧舞了一回道:「我卻不知鐧法,如何使得?待我去求師父傳授便了。」遂復駕起集雲帕來到盧府,收了雲帕,將前情一一說了一遍。田大修道:「金鐧成精,古今罕有。」
李榮春道:「不知那一朝代的將官留下此鐧,今日歸與陶天豹。只是爾雖得此鐧,但是盧賽花小姐性命恐難保了。」陶天豹道:「盧小姐怎樣了?」李榮春道:「被妖怪噴了毒煙跌倒在地,昏迷不知人事,可有什麼救治之法麼?」陶天豹道:「待我去問師父,可有甚麼妙法來救盧小姐。」田大修道:「如此快去快來。」陶天豹領命,遂駕起集雲帕而去。不覺日色已晚,田大修與李榮春辭別夫人,盧夫人眼淚汪汪道:「小女命在旦夕,不知有救麼?」田大修道:「伯母放心,陶天豹已去求他師父,諒老祖必然有妙藥前來搭救小姐,暫且告別,明日再來看望。」
盧夫人道:「有勞二位賢姪。」田大修、李榮春二人齊說:「豈敢。」遂別出門,各回府第而去。
且說陶天豹一路駕著雲帕而行,不一回來到萬花山,進洞拜見師父,將前情說了一遍。老祖微微而笑,叫聲:「徒弟,爾若問這乾坤鐧之事,乃是爾十七代祖公叫做陶貫磷,征倭寇有功,官封鎮國大將軍,因奸臣當道,爾祖不願做官,出家修行,將此二鐧埋在野店村,算來將近三百年,今日仍歸爾手,待我將鐧法傳授與爾。」陶天豹道:「多謝師父,但是盧賽花現在昏迷之際,醫藥無功,不知師父可有什麼救治之法否?」
萬花老祖屈指一算道:「盧賽花該有七日之殃,無妨於命。爾且在此學習鐧法,待我煉成丹藥付爾帶去救治便了。」陶天豹道:「多謝師父。」遂在洞中學習鐧法。
且說盧夫人見女兒臥牀不起,常常暈去,身上熱一回冷一回,飲食不沾於口,一日幾次咬緊牙齒,見了此態好不傷心憂苦,只望陶天豹回來,卻不見回。田大修幾次差官問候:「盧小姐可好否?陶天豹有來否?」盧夫人只回說:「小姐尚未好,那天豹也不曾來。」李榮春親自來問候,盧夫人總是悲傷而已。
一日過一日,不覺已過了六日。那日已是第七日,盧夫人正在庭中焚香求告天地,拜完立起身來,只見半空中墮下陶天豹,夫人見了甚是歡喜,道:「為何去了七日才來?」陶天豹道:「因等師父煉了丹藥,所以來遲。如今快取陰陽水半杯將藥調化與小姐吃下,即時痊癒。」夫人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叫冬梅:「快去取陰陽水半杯來,就好。」那冬梅誤聽陰陽水認做陰陽尿,又拿個杯盛了半杯,拿進來放在桌上道:「陰陽尿在此。」
陶天豹取將過來一看道:「為何是黃色的?」又嗅一嗅道:「為何穢臭?」冬梅道:「尿若不臭,除非神仙放的。」陶天豹聞說心中大怒,將杯丟在地下。盧夫人道:「賤人如此不中用,教爾取陰陽水爾怎麼取了尿來?」冬梅道:「我只道是陰陽尿,所以叫盧魁放了尿,我也放了尿,所以湊成陰陽尿。若說陰陽水我卻不曉得是甚麼。」夫人道:「滾水與井水合來就是陰陽水。」冬梅道:「何不早說,也免得如此囉唣。」遂去取了陰陽水來。陶天豹將藥調化,夫人將杯接了走進房中,叫青蓮扶起小姐來,只見牙齒咬緊,不能灌下,只得用牙著撬開牙齒將藥灌下。不一會兒腹中呱呱的響,夫人道:「好了,有些意思了。」
正所謂好藥不須多,不上一個時辰,也會移腳,也會動口眼,也能開口大叫一聲:「妖怪!休得無禮。」盧夫人忙叫道:「女兒,沒有什麼妖怪。」盧賽花定睛一看,叫聲:「母親,爾在此麼?」盧夫人道:「女兒啊!為娘的在此。」青蓮道:「小姐,我們大家都在此。」盧賽花道:「女兒是沒有病的。」
夫人道:「果然好妙藥。」盧賽花道:「女兒被妖怪噴了毒煙跌倒在地,是誰救好了我?」夫人道:「多多虧了陶天豹收伏了妖怪,那妖怪卻原來是一對鐧變的,被他拿住回來。見爾如此,他就到萬花山去求萬花老祖煉了丹藥來,才得救了爾一命。」盧賽花道:「果然虧了陶天豹救了我的性命,今將何以報之?如今此人何在?」夫人道:「現時在前廳坐,我且出去對他說了再來。」遂走出廳來吩咐備辦素饌。那盧賽花叫青蓮:「取一盆燒水來我沐裕」青蓮道:「小姐才好,不要辛苦了,明日方洗罷。」盧賽花道:「胡說,快去取來。」青蓮不敢再言,遂到廚房取了熱水,來到房中伏侍。盧賽花洗浴身體,穿好衣服,梳妝明白,遂叫青蓮:「到廳上與夫人說,我要出來拜謝陶恩人。」青蓮領命,來到廳上對夫人說知,夫人道:「正該如此,速去請小姐出來。」青蓮又到內房回明小姐。那陶天豹聽了說道:「這個就不敢當了,些小之事何足言謝,到使我不安。」夫人道:「正該拜謝活命之恩。」
話說未了,只見青蓮出來報道:「小姐出來了。」陶天豹連忙起身站立,夫人道:「請坐。」那盧賽花走到廳上道:「恩人請上,待奴家盧賽花拜謝。」遂跪下去。陶天豹連忙也跪下道:「小姐請起,休得如此,叫我如何當得起?」盧賽花道:「奴家若無恩人相救焉能再生,真乃活命恩人,敢不拜謝?」
遂拜了八拜,陶天豹也還了八禮,然後立起。夫人道:「恩人請坐。」陶天豹道:「小姐在此我焉敢混坐?要告退了。」夫人道:「且慢,再請寬坐,老身暫退就來。」又叫:「女兒,隨我進去。」盧賽花道:「恩人請坐,奴家不得奉陪了。」陶天豹道:「不敢,小姐請便。」盧夫人同盧賽花來到內房坐下,盧夫人道:「女兒啊,為娘看陶天豹此人生得品格端嚴,人才不凡,況且他是宦家之子,出身也不卑微,他的祖父曾做過官。想我並無男子,只有爾一個女兒而已,後來祠堂香火叫那個奉祀?意欲將他來與我為螟蛉之子,暮景有靠,爾說好麼?」盧賽金聽了道:「母親說得是,但不知陶恩人心中如何?又有一說,諒他自己也做不得主,必須要去與田大人商議才好。」盧夫人道:「這也說得是,我明日打發家人去請田大人與他商議便了。只是此時如何叫恩人空手回去?」盧賽花道:「就要送他金銀他是定然不收的。」夫人道:「他雖然不收,我總是要送的,收與不收也表我們的心。」遂取了一百兩銀子走出廳來,笑嘻嘻對陶天豹道:「無物可報,些須銀兩望乞笑納。」陶天豹道:「多謝夫人,只是銀與我亦無用處,就此告辭。」遂別夫人回去。來到衙內,見了田大人,田大修道:「天豹,爾為何去了這幾日才回?」陶天豹遂將前情說了一遍。田大修聽了心中甚喜,道:「幸虧了爾才能救得盧小姐性命,爾也辛苦了,且去後面歇息。」陶天豹道:「多謝大人。」
次日盧夫人打發家人去請田大人,又去請李榮春。二人聞請先後而到,盧夫人說明陶天豹求取丹藥救得盧賽花性命,田大修與李榮春甚是歡喜。盧夫人又將要繼陶天豹為螟蛉之子對其二人說知,田大修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陶天豹道:「多蒙夫人抬舉,奈我拜萬花老祖為師,由不得我作主,待我回山時問我師父,看我師父如何,我師父若是肯許,我就來拜夫人為母。」田大修道:「這也說得是。」李榮春道:「伯母,他所說之言卻也難怪,且聽從緩便了。」盧夫人也沒奈何,口內不言,心中想道:「受恩不報,於心何安?送他銀子他又不收,今要將他收為螟蛉之子他又說做不得主,要去問他師父才敢做主,不知是推辭不肯還是果真做不得主,且待他去問來,看是如何再作道理。」想定主意,遂吩咐備酒兩席,一席葷的,一席素菜,須要整潔豐盛。又吩咐去買幾件土儀來送陶天豹。家人領命而去,不一時兩席葷素筵已經排在廳桌上,一上一下排開。
盧夫人道:「多蒙二位賢姪常來問候小女,使老身念念不忘。」
田大修同李榮春齊聲答應道:「豈敢,此乃禮之當然。」不一時三人飲罷,起身告辭。盧夫人道:「無物可報陶恩人大德,欲送銀子又不肯收,只得備些土儀聊表鄙意,望乞笑納。」陶天豹決不肯領,李榮春與田大修齊道:「既是夫人一團好意,只得收了罷。若再不受反使夫人心中不安。」陶天豹道:「如此說多謝了。」遂將禮物收去,辭了夫人而回。李榮春辭了夫人回去。
且說盧賽花年紀雖輕,乃是個知書達禮能文能武的女子,他的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,若說文者琴棋詩畫無所不能,回思無恩可報陶恩人,只得畫圖一幅丹青,早晚焚香禮拜,暗祝陶恩人多福多壽不提。
且說田大修將揚州一郡民風土俗訪察明白,件件不錯,將那姦淫盜賊、窩娼聚賭、貪官污吏、劣惡土豪俱被田大修一一查察明白,究除淨盡,遂起身要去別郡巡狩,合郡縉紳以及滿城文武官員各各備酒前來送行,田大修一概辭謝不受,帶了陶天豹擇了吉日放炮起身,按下不提。
且說蟠蛇山送書的嘍囉叫做張環,他奉了施必顯之令叫他送書到揚州與李榮春,那知這個嘍囉張環乃是貧家之子,父母早亡,因米貴如珠不能度日,又無本錢去做生理,只得投在蟠蛇山做一名螻羅。只道做賊快活,吃現成穿現成,逍遙自在好過日子,誰知賊飯更是難吃,一日到晚不能安歇,不過吃三餐粗飯並些剩下殘羹,略稍稍有些差遲拖倒就打,並無處可趁一文一毫零碎銀子,只徒奔走勞苦而已。所以常想要離這蟠蛇山到別處而去,因身邊沒有路費不能往別處去,只得忍著住下。
今日卻好施必顯差他到揚州去送書,賞他十兩路費。這個張環有這十兩銀子一路閒耍快活,大塊肉大碗酒吃得甚是爽快。那曉得樂極悲生,忽然病倒在招商客店,十兩銀子的盤費都用的乾乾淨淨了,到得病好身邊一文俱無。店主人見他身邊無銀將他打發出門,張環無奈何將行李變賣要到揚州,誰知時運落衰,強盜遇著拐棍,將他變賣行李的銀兩被拐得乾乾淨淨,只剩一雙空手。天色又晚,無處安身,踱來踱去行至月上東山,四處一看,只見有一座廟宇,走近再看,原來是姜太公廟,連廟門也沒有,只得坐在門檻上想道:「如今赤手空拳怎麼得到揚州?」正在自想自歎,遠遠望見有一個人騎馬而來。張環道:「好了,送盤費的來了。」不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