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回 拖必顯大鬧花府 曹天雄已歸黃泉
話說施必顯被那人騙了望西而走,走到和合橋,誰知有兩個人坐在和合橋石欄杆上說閒話。爾說此兩人是誰?一個姓王名玉,一個姓李名秀,這二人在此談論花子能與李榮春的事,說得高興,忽見施必顯走上橋來大聲一叫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男女,我今病好已來了,爾們快快好將我妹子送出來還我麼?」那王玉、李秀吃了一驚,叫聲不好了,一個個倒栽蔥跌下橋去,二人不識水性都淹死在水裡。
施必顯見二人跌下橋去也不去看,只是一直走落橋下,又見來了一人,施必顯又上前問道:「花子能家在那裡?」那人膽子還大,老實對他說:「漢子爾走錯了,不是這條路,爾回轉身望東走去再問。」施必顯道:「走錯了路麼?」回身又走。
那人道:」慢些走,我且問爾,爾問花家則甚?」施必顯道:「我的妹子被他搶去,我要去向他討妹子回來。那人也是要去黃石街,因有個妹子也是被花子能搶去,懷恨在心無處伸冤,今見施必顯生得奇形怪狀,又拿了一對大銅錘,暗想道:「此人必是一個英雄,此去花家必然有一場大鬧,待他去打個落花流水,也出得我胸中之氣。」便道:「我也要到黃石街去,爾既不識路逕,待我帶爾去便了。」施必顯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
那人又道:「只是爾要離我一丈遠而行。」施必顯道:「這卻為何?」那人道:「爾有所不知,我若與爾同走,倘被花子能的家人看見說是我帶爾到他家去的,倘鬧出事來豈不連累著我?我所以要爾離我遠些,使他不知是我帶爾去的。」施必顯道:「怕他則甚?」那人道:「爾雖不怕他,我卻怕他。」施必顯道:「既然如此爾先走,我離遠些便了。」那人遂向前先走。
施必顯見他走有十幾步了,然後才行。到底是莽撞之人,一邊走一邊大叫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男女,敢搶我的妹子麼?我來與爾算數了。」這些閒人見了個個閃開道:「這個人如此兇惡,要到花家去討妹子,必然不是好說話的,決要相打,我們都閒在此,何不隨了他去看看也好。」眾人俱道:「不錯,大家去看看。」各人一齊隨了去。
且說花吉、花祥二人在街上打聽李榮春消息,忽見施必顯一路大叫道:「花子能,我來討妹子了。」那花吉、花祥見了嚇得魂不附體,急忙走回家中道:「管門伯伯,快快閉了大門。」管門的道:「何事如此大驚小怪?」花吉、花祥道:「爾快些將門閉了,我方與爾說。」管門的果然將門關好,問道:「到底為著何事如此慌張?」花吉道:「就是施碧霞的哥哥,拿了一對銅錘一路喊叫而來,要討妹子,爾今看好大門我去稟與少爺知道。」即時走進裡面,將所有門戶都關好了,一路喊叫道:「少爺那裡去了?大頭青面鬼來了。」這些家人小使圍上前來問道:「為何如此大驚小怪亂叫亂喊?」花吉道:「施碧霞的哥哥好不怕人,長又長大又大,青面撩牙、紅頭髮,手拿一對銅錘如米斗一般大,要來討妹子。」眾人道:「不好了,快快報與少爺知道。」
不說眾人去報花子能,且說施必顯隨了那人來到黃石街,那人在轉彎之處停步指道:「爾自己去,那大牆門便是花家。」
說完,忙走開去閃在一邊偷看。那施必顯轉了彎見個大牆門,又有一對旗桿,料道:「必是此間了。」走上前去將手中一對銅錘舉起便打,將大門猶如擂鼓一般起來,門卻打不開。爾道為何門打不開?那施必顯的銅錘也有四百斤重,為何門打不開?
因花家這大門甚是堅固,外面有重鐵板,當中是磚,後面又是木板,所以任打木開。施必顯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男女,爾將牢門閉了,我難道就不打進去麼?」舉起雙錘一味亂打。這些閒人卻圍住觀看,有幾個私下說道:「看此光景必要打死人的了。」有一個道:「不要多嘴,花子能不是好惹的,自古說得好:寧做鹽盜賊犯,莫做人命干證,不要管他閒事的好。」
內中有個啞子,他的妻子亦被花子能搶去,隔兩個月就不要了,趕他出來。啞子懷恨切齒,念念不忘,今見施必顯打不進去,他用手指那邊門,要施必顯從邊門打進,也好與自己出出怨氣。
施必顯打不進去正在發惱,忽見一個人用手指著邊門,心中就明白了,道:「好啊,待我來也。」遂將雙錘拿在一手將邊門亂打,不消幾下就打開了。施必顯呵呵大笑道:「花子能,我打進來了。」一直進去,卻不見一個人影。施必顯道:「爾這狗男女,走往那裡去?」舉起雙錘將所有門戶並這些物件亂打,打得落花流水,不留一件好的,直打到內廳,大聲喊叫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亡八,好好的將我妹子送出來便罷,如若不然,我要再打進去了,那時叫爾一家都活不成。」說完舉起雙錘將廳上所有物件都打得粉碎,不留一件。他廳上這些物件前被李榮春打過了,如今所排物件又是全新買來鋪設的,今又被施必顯來打得不亦樂乎。
不說施必顯在廳上亂打物件,且說這些家人小使走報花子能道:「少爺,不好了,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門來了。」這個說未完,又有家人走來報道:「少爺快些出去,若遲些要打進來了。」花子能道:「狗才,何必如此害怕,有我少爺在此,大家跟我出去。」眾人道:「我們性命要緊,當不得他一錘。」
花子能道:「狗才,如此膽校」眾人道:「少爺膽大自己出去。」花子能道:「誰敢不跟我出去,我就先打死他。」眾人沒奈何,只得跟了他出去。花子能走到屏門大叫道:「那個敢如此無禮?我花少爺來了。」將屏門開了,抬頭一看,吃了一驚,叫聲:「不好了。」將門一閉回身就走,這些家人已先走了。花子能道:「家人們,快請曹教師來。」連叫數聲,並不見一個家人,只得自己走到花園亂叫道:「教師那裡去了?」
那曹天雄正在鬥鶴街舞棒閒耍,忽見花子能一路叫喊而來,曹天雄迎上前叫道:「少爺,小可在此,何故如此叫喊?」花子能道:「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門來了,打得廳上猶如雪片的一般亂飛。」曹天雄道:「有如此事麼?待我去會他一會。」遂拿一條齊眉鐵棒重二百八十斤走到屏門,花子能跟在後面,吩咐家人架起柴草硫磺燄硝,等候教師拿住了就放火燒死他。
那施必顯正在叫罵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男女,爾不出來我要打進去了。」舉起雙錘又打,忽見屏門一開走出一個人來,大喊道:「青面鬼休得無禮,我生鐵羅漢曹天雄在此。」施必顯道:「爾叫花子能還我妹子便罷,如若不然,俺施必顯一對銅錘要吃人頭腦。」曹天雄道:「施必顯,爾快些回去便罷,如若不然,我這鐵棒也要吃人皮肉。」施必顯道:「爾這狗男女有甚本事,敢說大話?」舉起雙錘就打,曹天雄將棒一架道:「果然好利害。」回手一棒打了。二人正在廳上一往一來、一上一下,打有二三十合。花子能在屏門道:「打倒這賊,拿來活活燒死。」施必顯聽了大怒,狠狠一錘道:「照打。」曹天雄此時氣力已盡,如何當得這一錘?要隔隔不住,要閃閃不及,只叫聲不好了,望後便倒。施必顯上前再一錘,打得腦漿迸出死在地下,一魂回家托夢與天吉要來報仇。
那施必顯道:「花子能,爾這狗男女,快送俺的妹子出來,如若不然俺也是照這樣一錘。」那花子能見曹教師被他打死,驚得魂不附體,忙將門閉了回身就走,喊道:「家人們快去看守門戶,不要被他打進來。」如今沒有教師了,只好來與秦氏說知此事,道:「如今怎麼好?」秦氏道:「曹教師尚且被他打死,還有何人是他對手?嚇得我心驚膽跳,滿身發抖,叫我如何有主意?」花子能道:「就是如此說,我所以來與爾計議有甚法能得他出去。」秦氏道:「我想施碧霞又非天仙美女,為了他一人受了無數的氣,又不肯與爾成親,又沒奈他何,不如還他去罷。」花子能道:「還他是沒要緊,只是被人恥笑,且又受他多少恣辱,就是如此還他實不甘願,一夜也不曾與他臥得,怎麼氣得他過?」秦氏道:「如此說我也沒法。」只見丫頭報上閣道:「少爺不好了,施必顯打進屏門,如今打到第三廳了。」花子能聽說急得亂跳道:,『如今怎麼好?」秦氏道:「少爺,爾急死也無用,若不聽我的話,一家亦要被他打完。」花子能沒奈何,道:「丫頭,爾去與小姐說,道施必顯來討施碧霞,教小姐放他回去,我不要他了。丫頭道:「我不敢去,他動不動就要殺人。」花子能道:「賤人如此膽校丫頭道:「少爺膽大,才被他要殺要打,也只好滾下樓來。」花子能道:「賤人,爾敢說我少爺的短麼?丫頭道:「我怎敢,只是少爺大膽自己去說。」花子能道:「賤人,我差爾去爾不去,還敢說七道八說我的不是處,等我去說了才來打死爾這賤人。」說完遂急急的走下閣來,到花賽金樓上,將施必顯打上門要討施碧霞,又將曹天雄被施必顯打死,如今打到第三廳了,望妹子與施碧霞說知,教他出去勸他哥哥不要打進來。花賽金聽了微微含笑道:「哥哥,這不干我事,爾不見了李榮春也來尋我,如今施必顯打上門來打死教師又來尋,我是個女流之輩,只曉得吃飯穿衣做些針指,這些閒是閒非我是不管的。」花子能道:「我的賢惠妹子啊,那施必顯打死了曹天雄尚不肯歇,還要打進來,我所以來求妹子與施碧霞說一聲求他出去,我不要他了。」花賽金道:「何不也將他拿來與李榮春一般放火燒死?」花子能道:「曹教師也被他打死,怎麼拿得他住?」花賽金道:「爾們男子漢尚且拿他不住,難道叫我出去拿他不成?」花子能道:「不是叫爾出去拿他,我如今情願還了施碧霞,叫他出去與他哥哥說不要打了,叫他兄妹雙雙回去便了。」花賽金道:「好,這我就去對他說。」花子能道:「爾與他結拜姊妹,爾去一說他必然聽爾的。」花賽金道:「說我是去對他說,只是打死曹天雄,爾要追究也不追究?」花子能道:「這個且擱一邊。」花賽金道:「若如此說我也不管。」只見丫頭又在樓下大叫道:「少爺不好了,施必顯又打到西廳去了。」
花子能道:「不好了,定要被他打完了。」遂叫道:「妹子,爾去救我一救。」花賽金道:「若打死曹天雄爾不追究,此事包在我身上,還爾太平無事。」花子能道:「如今不追究就是了。」花賽金道:「口說無憑,須爾立下誓來。」花子能道:「這個容易。」對天跪下道:「我花子能若究凶身,死無棺木。」起來說道:「如今妹子可放心了?」花賽金道:「誰叫爾弄出這事來?」花子能道:「原是我不好,望爾周全此事。」花賽金道:「爾且在此,我進去說。」
那施碧霞早已聽得明明白白,幾乎肚腸笑斷,忽聞花賽金呼喚,忙上前說道:「賢妹叫我何事?」花賽金道:「只為我哥哥多多得罪姊姊,如今令兄打上門來,將曹天雄打死,什麼傢伙打得落花流水,如今望姊姊去勸一聲,兄妹好同回家。」
施碧霞道:「何不也拿來燒死豈不是好?」花賽金道:「這些話也不必再說了,使我心中不安。」施碧霞道:「我一到此地我是不想回去了,多虧得花少爺收殮我母,我是花家的人了,還有什麼回去的日子?」只聽見小使又在樓下大叫道:「少爺,快些叫施小姐出去,施必顯又打到東廳去了,他要放火燒屋了。」花子能聽見吃這一驚不小,慌忙哀求妹子。不知果能退得施必顯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