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姻類
文明結婚
親迎之禮,晚近不用者多,光、宣之交,盛行文明結婚,倡於都會商埠,內地亦漸行之。禮堂所備證書,【有新郎、新婦、證婚人、介紹人、主婚人姓名。】由證婚人宣讀,介紹人、【即媒妁。】證婚人、男女賓代表皆有頌詞,亦有由主婚人宣讀訓詞來賓唱文明結婚歌者。
文明婚禮,實有三長。一,以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而取男女之同意,以監督自由。其辦理次序,先由男子陳志願於父母,得父母允准,即延介紹人請願於女子之父母,得其父母允准,再由介紹人約期訂邀男女會晤,男女同意,婚約始定。二,定婚後,男女立約,先以求學自立為誓言。三,婚禮務求節儉,以挽回奢侈習俗,而免經濟生活之障礙。結婚之日,當由男女父母各給以金戒指一事,禮服一襲。
婚禮未經制定,所習行者如下:
一、奏樂。二、司儀人入席,面北立。【以下皆由司儀人宣唱。】三、男賓入席,面北立。四、女賓人席,面北立。五、男族主婚人入席,面南立。六、女族主婚人入席。面南立。七、男族全體入席,面西立。八、女族全體入席,面東立。九、證婚人入席,面南立。十、介紹人入席,面南立。十一、糾儀人入席,面北立。十二、男女儐相引新郎新婦入席,面北立。十三、男儐相入席,面北立。十四、女儐相入席,面北立。十五、奏樂。十六、證婚人讀證書。十七、證婚人用印。十八、介紹人用印。十九、新郎新婦用印。二十、證婚人為新郎新婦交換飾物。二十一、新郎新婦行結婚禮,東西相向立,雙鞠躬。二十二、奏樂。二十三、主婚人致訓辭。二十四、證婚人致箴辭。二十五、新郎新婦謝證婚人,三鞠躬。二十六、新郎新婦謝介紹人,三鞠躬。二十七、男女賓代表致頌辭,贈花,雙鞠躬。二十八、奏樂。二十九、新郎新婦致謝辭,雙鞠躬。三十、女賓代表唱文明結婚歌。三十一、證婚人介紹人退。三十二、男賓退。三十三、女賓退。三十四、新欴新婦行謁見男女主婚人及男女族全體禮。三十五、奏樂。三十六、男女主婚人及各尊長面南立,三鞠躬。三十七、男女平輩面西立,男女晚輩面東立,雙鞠躬。三十八、男族女族全體行相見禮,東西相向立,雙鞠躬。三十九、男女儐相引新郎新婦退。四十、男女兩家主婚人及男族女族全體退。四十一、糾儀人司儀人退。四十二、茶點。四十三、筵宴。
滿蒙漢通婚
滿洲、蒙古之男女類皆自相配偶,間或娶漢族之女為婦,若以女嫁漢族者,則絕無僅有。其於漢軍,則亦有婚媾,不外視之也。
順治戊子二月,世祖諭禮部:「方今天下一家,滿、漢官民皆朕赤子,欲其各相親睦,莫如締結婚姻。自後滿、漢官民有欲連姻者,聽之。其滿洲官民娶漢人之女實係為妻者,方准其娶。」
康熙時,聖祖妃嬪有年佳氏、王佳氏、陳佳氏,仁宗生母孝儀后為魏佳氏,皆漢人而投旗者,故稱為某佳氏。「佳」為「家」之叶音也。
光緒季年,德宗曾降旨,令滿、漢通婚。
漢苗通婚
國初,曾降旨禁漢、苗通婚,乾隆辛巳,弛其禁。
婚帖用端肅端莊字樣
婚禮,兩姻家通名,其刺必書「端肅頓首拜」。同治後,以肅順、端華故,改之。或有作「端莊頓首拜」者,繼亦避之,則以光緒庚人拳匪之禍為端王、莊王二人所釀成也。
大婚前之進御者
皇帝大婚之前,先選宮女之稍長者進御,凡八人:曰司帳,曰司寢,曰司儀,曰司門。
指婚
近支王貝勒貝子公及外烕之子女既及歲者,開具姓氏年齡進呈,即由太后指配與滿洲、蒙古、漢軍之貴族聯姻。指定後,明發懿旨,以某女婚某王,或某某,名曰指婚,滿語又謂之拴婚。
滿蒙漢八旗婚嫁
八旗婚嫁之制,納采、問名諸事悉同漢人,雙尚雙,吉期用兩日。先數日,送奩具至男家,置於桌抬之,以多為榮。及迎親,則男家擇年長全福之婦至女宅,代新婦上粧,曰娶親太太。其送親也,亦擇年長全福之婦至男宅,扶持新婦,曰送親太太。皆乘花輿,故花輿必備三乘。新婦登輿,不衣禮服,而其衣以布;不梳兩把頭而聚髮成髻,蓋以紅巾。其內衣,雖夏日亦裝棉,若在三伏期內,亦夾而不單,然肩膝等處亦必略置棉花。
新婦輿至門,新郎抽矢三射,云以去煞神。新婦出輿,不祭祖,不拜花燭,逕人洞房,與新郎並坐於炕,闔門,行坐帳禮。新郎新婦外出,跪拜於一族最尊而全福者之前。全福者口述吉語,以秤竿挑去紅巾。食水餃,餃不熟,即熟亦諱言之,生者,取生育之義也。新婦易衣,其飾,富貴者有鈿子、【以珠翠紮成髮飾。】喜花,【紅絨製喜字或福字。】常人之家即梳髻,著常服。妝成,新婦坐於炕,不言不笑不動,否則為不吉。及夕,新郎代新婦取花插之窗,必在窗之低槅,愈低,則得子愈早。翌晨,新婦乃偕新郎行廟見禮。
滿洲婚嫁
滿洲氏族,皆年及冠笄始相聘問。男家主婦至女家問名,相女年貌,意既洽,贈如意或釵釧等物,以為定禮,名曰小定。擇吉日,男家集宗族親友偕新婿往女家問名,女家亦集宗族等迎之中庭,位左右設,男族入,趨右位。有年長者致詞曰:「某家男某雖不肖,今已及冠,魔聘婦為繼續計。聞尊室女賢淑著令名,願聘主中饙,以光敝族。」女族致謙詞以謝。若是者再,始定婚,令新婿入拜神位前及外舅父母如儀。既進茶,女族趨右位,男族據賓筵,或設酒宴以賀。改月擇吉,男家下聘,有酒筵、羊鵝、衣服、綢緞諸物,曰過禮。女家款待如儀。男家贈銀於女家,令跳神以誌喜。既定,婚期前一日,女家贈妝匳嫁資,視其家之貧富,婿策騎往謝。五鼓,鼓樂,娶婦至男家,竟夜笙歌不絕,謂之響房。新婦盼至,新婿以弓矢對輿射之。新婦懷抱寶瓶入坐,向吉方。及吉時,宗老吉服致祭於中庭,奠羊酒諸物,以刀割肉,致吉詞。禮畢,新婿新婦登牀,行合巹禮。次晨五鼓興,始拜天地、神像、宗祠,翁姑坐而受禮,宗族尊長卑幼以次拜謁。三日或五日,婦歸寧,省父母,婿隨至女家,宴享如儀。滿月,婦復歸寧,數日始返,於是婚禮畢。
滿洲貴族之文定
滿洲王公貴族娶婦,例於文定之日,有福晉二人往女家。新婦合目盤膝坐於床邊,二福晉入新人房,以如意置之衣上,復以小荷包二枚懸於其鈕,每一荷包置金錢一枚。又以金戒指二戴其手指,上鐫「大喜」二字。
滿族婚日宴客
滿族婚事之宴客,飲至半酣,婦女出而敬酒。以大碗滿斟,跪於地奉客,必俟飲盡乃起。
柳條邊外婚嫁
柳條邊外人家之婚姻,擇門第相當者,先求老人為媒,將允,則男之母逕至女家,視其女,與之簪珥布帛。女家無他辭,男之父乃率其子至女之姻戚家叩頭。姻戚家亦無他辭,乃率其子姪群至女家叩頭,《金志》所謂男下女禮也。女家受而不辭,辭則猶未允也。既允之後,然後下茶,【江、浙有「茶禮」二字,蓋始於本朝。】設酒筵,此男家事也。女家亦賠送耳。結婚多在十歲以內,過此則為晚。
寧古塔婚嫁
寧古塔即寧安縣,其居民之婚禮,無柬帖,無鼓樂,無男女儐相。文定時,父率子從媒介人往婦家謁其父母。明日,女之父母亦從媒介人答謁。行聘曰下茶,羊酒之外,有高桌,鋪紅氈,以盤置茶果、綢緞、布疋陳其上,多者至數十桌。嫁時,匳具如鏡臺箱篋被褥之類亦置於高桌,二人扛之。新婦乘車,必懸紅綠綢於上。入門,拜翁姑,夫婦不交拜。
黑龍江婚嫁
黑龍江居民之結婚也,婚期前一日,女家送奩具,正日進門,第二日下地,第三日回門。富戶之奩物為鞵四十雙,衣三十襲,包金首飾兩事。男家則先備紅襖袴各一,被褥各二,及箱櫃、梳匣,送往女家,俟女家送奩至男家時,攜以俱至。女家所增者,尚有洗衣盆、手巾、胰子等物。
婚日,富女乘花轎,貧女乘喜轎,導以燈籠、喇叭各二。男家迎者曰娶親奶奶,女家送者曰送親奶奶。女家贈點心與婿,謂之觀茶,設席宴新郎新婦,謂之觀席。男家會新親,請其坐第一席。薄暮,新郎新婦登炕坐帳,食長壽麵,開臉。明日,下地,行禮,序長幼。又明日,新郎新婦皆至女家,曰雙回門。抱保平符,符裹五穀、銀戒指、天平等物,筵宴。
直隸有娃娃親
北人呼小孩為娃娃。燕、趙之間,居民家道之小康者,生子三五齡輒為娶及笄之女。家貧子多者輒利其聘貲,從俗遣嫁焉。女至男家,先以父母禮見翁姑,以弟呼其婿,一切井臼、烹調、縫紉之事悉肩任之。夜則撫婿而眠,晝則為之著衣,為之飼食,如保姆然。子長成,乃合巹。其翁姑意謂雇人須工貲,又不能終年無歸家之日,惟聘得貧家女,則所費不多,而指揮工作可以如意。故但計撙節,而子女年齡之相當與否,均置不問。此蓋與江、浙等省之童養媳相類也。
永平婚嫁
永平府某縣之閨範至嚴。女子初嫁,母家必使人偵之。成婚之次日,夫家鼓樂喧闐,賓客雜沓,則大喜;若是日闃然,則女之留否,惟夫家為政,不敢與爭矣。有王姓,嫁女於李氏,卻扇之夕,李以新婦貌陋嫌之。次日,託言非處子,不舉樂,仍呼媒妁送歸母家。女幼失母,隨其嫂以居,嫂知小姑無他,乃問昨夜洞房情事,則固未合歡也。嫂曰:「然則安知其不貞歟?」力言於翁,使翁訟之官,官命驗之,果守禮謹嚴之處子也。乃判李姓,仍以鼓樂迎歸。
常州婚日撤帳
撤帳者,常州結婚之俗也。婚日,新郎新婦既入洞房,皆坐於牀沿,儐相者以果盤所盛之果擲帳中,述吉祥語以祝之。
太倉婚嫁
太倉婚姻之費用,視門第及貧富為奢儉,亦同於各省。妻死,夫多續娶。夫死,婦不再適,里有再醮者,鄉黨宗族引以為恥。村野之俗,多襁褓為婚,市集之民,必及冠而娶,間有未成年之子而娶及笄之女以為養媳者。
男女訂婚,先請女家庚帖,庚帖所書,為年月日時之八字。問名曰卜吉,納采曰小定,納徵曰行盤,請期曰道日。娶不親迎,媒為先容,導輿以儀仗鼓吹,三朝廟見,滿月歸寧,輿儓飫犒,繁費不貲矣。
江寧婚禮之傳紅
江寧人婚事有傳紅之禮。以男女生年月日時八字書之丹牋為質,俗謂之傳紅,即古納采也。
淮安婚夕鬧房
鬧房者,鬧新房也。新婦既入洞房,男女賓咸人,以欲博新婦之笑,謔浪笑敖,無所不至。淮安鬧房之時刻則在黃昏,以送房為限制。時男家預從男客中擇一能言者為招待員。惟鬧者,約分孩童與成年者二組。孩童鬧房,其目的則在安息香。先自齊集三五童偕往男家,以鬧意達於招待員,由招待員導至新房,孩童則人各唱一鬧房歌,歌辭多不堪入耳之語。唱畢,由招待員分給各孩安息香若干枝而散。
成年者之鬧房,其目的在侮弄新娘及伴房之女,淫詞戲語信口而出,或評新娘頭足,或以新娘脂粉塗飾他人之面,任意調笑,興盡而止。男家聽其所為,莫可如何也。
青州長女不嫁
《史記》山東有長女不嫁之說,固始於漢也。至本朝,青州猶有此風。
山西婚嫁
山西某縣,凡嫁女者,喜輿既出門,設几於堂,女之母輒服大紅衣而坐其上。旁一人,持飴糖與食,且問之曰:「甜否?」必大聲應之曰:「甜。」意謂若是,則女必為翁姑所愛寵也。無母,則父為之;無父,則伯叔父母為之;無伯叔父母,則疏屬或戚串為之。不行此禮,則視為不祥。
山西冥婚
俗有所謂冥婚者,凡男女未婚嫁而夭者,為之擇配。且此男不必已聘此女,此女不必已字此男,固皆死後相配者耳。男家具餅食,女家備奩具。娶日,紙紮男女各一,置之彩輿,由男家迎歸,行結婚禮。此事富家多行之,蓋男家貪女家之匳贈也。
此風以山右為盛,凡男女納采後,若有夭殤,則行冥婚之禮。女死,歸於婿塋。男死而女改字者,別覓殤女結為婚姻,陬吉合葬,冥衣、楮鏹,備極經營,若婚嫁然。且有因爭冥婚而興訟者。
漢中亂倫之婚嫁
漢中惡俗,往往有指媳以繼子,招夫以養夫,甚且以胞弟妻其孀嫂,謂之轉房。弟若不可,則嫂可以吞房滅倫控之。且一女可嫁數家,曰放鴿。然如上所言,各省皆有之,特漢中為較多耳。
甘人兄弟合娶
甘肅多男少女,故男女之事頗闊略。兄死妻嫂,弟死妻婦,比比皆是。同姓者,惟同祖以下不婚,過此不計也。有兄弟數人合娶一妻者,輪夕而宿。或在白晝,輒懸一裙於房門,即知迴避。生子,則長者與兄,以次及諸弟。
石澳婚嫁
閩之石澳瀕海,其俗,當婚嫁之日,男家以青油幕之肩輿迎新婦,六人持紅布旗為導。此六人者,皆家小康之少年也。美衣冠而跣足,持旗導輿往,謂之替新郎。至,則女家阻之,向索錢四五千文,始放行,謂之索青錢。日將晡,新婦升輿往夫家,從之者數女伴,曰新阿姨,並為新婦肩衣箱,隨輿而至。新郎迎入室,預設酒筵於新房之臥榻旁,旋邀所謂替新郎者,招諸阿姨入房定席,相與鬯飲,諧謔嘲笑,罔有顧忌。二更盡,席撤,替新郎者散,主人導新阿姨入宿別室,而夫婦始行合巹禮焉。
臺人無子娶媳
臺灣人以無媳為恥,故雖本無子,亦不以他人子為嗣而娶媳者。
新昌劫孀強醮
浙江新昌俗例,凡孀婦無子,強橫者每伺其葬夫時劫之,無過問者。若有子則不敢,恐激眾怒也。
楚人重諧花燭
楚俗,凡夫婦年六十以上而猶康強矍鑠者,即視為兩世伉儷。以其周一花甲,而又及成婚之年也。其子孫每強老人飾為新郎新婦,重行合巹,一切服飾禮儀,俱如成婚式,名曰重諧花燭。是日必大宴賓客,如新婚。
黃陂婚嫁
黃疫婚嫁之禮,有迎親、求親二大別。婿偕媒至女宅,女宅閉門,請知賓者立於戶左右以迎婿。婿降輿,鼓樂齊作,佐以爆竹。久之,啟門納婿。婿逢門必跪叩,所謂門下子婿是也。至廳事,婿謁外舅,鋪紅氈,氈下必實以三角形瓷瓦等物以戲之。拜已,升座,進三元湯。三元者:魚圓、肉圓、湯圓,科舉時代取連中三元之意也。湯圓必重油,餡必重糖,使難於下咽以為訕笑。食已,新婦登輿,婿向彩輿自粘封條。抵男宅,婿先出輿,行回鑾禮,然後進宅交拜。鬧房則雅俗不同,亦視其人之境遇家世何如耳。三日後,新婦入廚,古禮也。
醴陵婚嫁
湖南醴陵之婚禮,重媒妁,慎門閥。文定時,先以紅箋書男庚致女家,女家允,發女庚,曰草八字。於是擇日迎女父或其親屬上門,以紅綠箋互書男女庚,執為信,曰填庚。亦有親迎時填者,謂之轎下庚。後多不填庚,即以草八字為定。將婚,諏吉,先期倩媒妁往女家報日。屆期,不親迎,惟以彩輿迓之,女繡帕蒙頭,升輿。至門,擇戚友夫婦之宜男者揭輿幕,命捧花燭者導引入房,交拜,亙飲,歌詩,曰合巹。是夜,眾賓集房中,歌詩讚燭,曰鬧房。次日拜祖先,次拜翁姑尊長親黨,曰拜茶。
衡州婚夕鬧房
衡州鬧房之風盛行,稍文明者為抬茶。有所謂合合茶者,新郎新婦同坐一凳,新郎以左足置新婦右腿上,新婦亦然,新郎左手與新婦右手相互置肩上,其餘手之拇指及食指合成正方形,置茶杯於中,戚友以口就飲之。又有所謂桂花茶、安字茶等名稱,無非為戲弄新婦而已。此外又有打傳堂卦之名曰。公舉戚友中之滑稽者作堂官,以墨塗面若丑角,著外褂,黼黻以荷葉為之,朝珠以算盤子為之,首冠大冠,紅蘿葡為頂,大蒜為翎,旁立差役若干,皆戚友中之有力者。拘新郎新婦及其翁姑跪堂下,命翁姑教新郎新婦以房術,新郎新婦既聽受,必重述一過,否則以鞭笞從事,亦不敢出怨言。
衡州伴娘隨婚
新嫁娘之有伴娘也,各省皆然,一曰喜娘,又曰喜嬪。伴娘果美麗者,鬧房之人視線所集,不於新嫁娘而於伴娘矣。衡州俗則更奇,每於未婚之前,必由媒氏傳語女家,聘伴娘一二,以容貌清麗歌曲工雅者充之。俟親迎日,肩輿而來,而客乃任意調笑,甚且苟合,少則三五日,多或一二月,隨男家之貧富為轉移。伴娘亦以其多金而安之,雖聲名狼藉,不惜也。
衡人強媒妁以酒
衡州俗,親迎之日,媒氏峨冠華服而往。主人先於大門外設席,席置酒果,擇善飲者二三人立俟於前。俟媒至,強令痛飲,多者十餘碗,少者一二碗,必使盡醉,然後迎接升堂,款以上賓之禮。
鳳凰女喜嫁兵
湖南鳳凰廳女子喜嫁兵丁,以其有月餉可資贍養也。故男子之欲得婦者,必先求入伍。然此與西女之頤嫁軍人者有別。蓋彼俗尚武,此則志在謀生而已。亦以見吾國工藝之不講,生計之枯寂,女子之多倚賴性也。
粵中婚嫁
粵中婚事所用之迎親綵輿,有金翠輝煌者,有紅緞平金者,以金亭翠亭陳設禮物,至其儀仗之鮮明,燈彩之富麗,誠各省所不及也。
粵人之訂婚,先議聘金,曰禮事,如禮餅若干斤、回門燒豬若干頭是也。成婚之夕,喜娘為新郎脫靴,郎授一白巾,備交合後拭穢之用也。如有新紅,即為完璧,可喫燒豬。三朝回門,即以燒豬送母家。富貴之家,輒用燒豬數十頭焉。故嫁女者恆惴惴於心,惟恐燒豬不至。如待之不來,則家人對坐愁歎,引為大辱。既至,則舉家相慶,且迎燒豬於門,以為吾家某姑,果能不辱門戶也。於是重犒來使,即以燒豬分饋戚友,媵以紅色饅首若干枚,所謂麻蛋者是也。
然男家以貪慕女家富貴而結婚者,不問如何,亦必送燒豬。
新婦入門,直入洞房,新郎即與新婦登牀而寢,室門亦砰然而闔,新郎之父母宗族戚屬皆靜待於門外。少焉,室門闢,新郎手捧朱盤,盤置喜娘所授之白巾,蓋以紅帕,曰喜帕者也。在門外者見新郎持喜帕而出,則父母戚屬皆大喜,賀客至是始向新郎道賀。其未見喜帕之先,例不道賀,蓋恐新婦不貞,則不以為喜而轉以為辱也。
新郎既捧喜帕而出,女家之輿從已在男家門中立俟,新郎高捧朱盤,登輿端坐,直至女家。女家聞新郎至,外舅外姑迎於門,外舅揖新郎,新郎傲不為禮,直捧喜帕至外姑臥室,置於外姑之牀,然後修謁見外舅外姑之禮,盛款而還。如新婦不貞,則即以女家來輿迫令新婦乘之大歸,即須涉訟公庭,追索聘禮焉。故新郎新婦之交拜,必須俟至詰朝也。
新婦行禮後,戚友皆得請見,新婦盛妝而出,不著裙,後隨二一傭媼,手持巨盤,盤盛茶杯無數,注茶滿中。新婦見客,先以兩手一拱至地,若男子之揖。一拱之後,即茶獻客,客各一杯,即翩然入矣。而見新婦者,必有覲儀,或銀幣,或衣料、巾帕、香水,視親疏以判厚薄。其最豐者,則以金玉珠飾,然絕無僅有也。
粵女將嫁脫褐
粵俗,女子將嫁,禱神,謂之脫褐。羊城譚壽伯曾於《珠江竹枝詞》中詠之云:「迎珠街口海珠南,花舫月涼雲半緘。前日小姑初脫褐,香羅新試雪青衫。」
順德婚嫁
順德婚禮,新婦既登彩輿,必沿途放聲大哭,將抵男家時始輟。彩輿臨門,無論寒暑,新郎必手持白紙扇。出門時,以扇擊輿,謂之踢轎門。新婦既入,新郎必先俟於新房之門,門設竹梯,新郎衣禮服登梯之絕頂,戚友群集梯下,勸新郎以酒,口呼步步高陞者再。俟女僕背新婦至,新婦之高度適與梯等,新郎即乘勢以手挑其頭帕。時新婦戴一虎頭形之冠,必俟入房始卸,且禁兒童遇之,謂煞氣極大也。
新婦見舅姑時,必膝行,庭置方桌,膝行於桌之前方,必叩首數次,膝行至桌之後方,亦叩首數次,如是周而復始者約數時,曰跪茶跪酒,新婦多有不勝其苦而當堂痛哭者。鬧房之際,俗有所謂會友者,蓋以未冠者數人,聯合一小團體,專備娶時之互相扶助也。是時,會友畢集,新婦立於庭,會友乃多方調笑,或迫令新婦為不能為之事,稍不如命,則多燒爆竹,新婦面目手足衣服常為火所傷,且不令新郎在側也。
潮州以葛布嫁女
潮州嫁女,以葛布辦裝,稱其家之貧富,定布之多寡。其極精細者曰女兒布,以遺藁砧。
豬仔之婚姻
粵東有被人略賣至外國為苦工者曰豬仔,若其家已為聘妻,久俟不歸,則仍迎娶如儀。百兩既歸,禮行交拜,新婦左側必縛一雄雞以代之。俟行禮於天地、祖宗、翁姑後,羹湯一切,悉以責之。待男子歸里,作破鏡重圓之樂。否則亦有所牽制而不容他適也。
桂邊以大粽遣嫁
廣西邊境,有鄰近越南之各土州,凡嫁女之家,必有大粽二送往男家。粽之長可一丈,徑一尺,重百餘斤。製粽之法,先用竹片織一大笠,其長闊如上所述,四圍束芭蕉葉,然後以糯米實之,餡以雞鴨豬羊等肉為之。包裹完固,即置炭火中,煨至數日,始熟。
蒙古婚嫁
蒙古婚嫁,禮聘、奩貲皆以牲畜,牲畜之數尚奇,起一九至九九而止,如貧不能九數者,亦必三五七等數,與內地數取對偶之意適相反。近邊一帶,已染漢習,有以銀塊行聘者。婚日,婿公服弧矢,策騎而往,親朋隨之。婿謁外舅姑必遞哈達,【哈達有布有綾,以有佛像者為貴。】女家延之上坐,享以全羊奶酒,賓朋醵飲,宿一夕而歸。次日,女家亦召親朋,策騎送女,男家於室中爇火一盆,新夫婦向火拜,次及翁姑,不交拜,不合巹,飯後,始與親朋為禮。貧者女至男家,隨身衣飾而外,無長物。中人之家,牲畜三五頭,富者,牲畜之外,復媵以奴婢。婚日,新婦束裝不異常人。親朋饋贈,以牛馬為厚儀,通常不過布一疋,羊一頭而已。
新婦三年內生子,應得外家財產一半,如三年不育,勒令大歸,並追還原聘,聽其擇人再醮。王公之妃三年不育即別娶,蓋恐嗣續缺如,乏人襲職也。如不願別娶,其左右輒嬲之,不由其自主也。
蒙古貴孀不再嫁
蒙古王公嫡庶之分頗嚴,即在妾媵,亦必得旗眾公賀,乃承認之,否則有子為私生,不得列為台吉。又夫婦於生存時可以離居,夫死後,婦不得再嫁,此與其古俗懸殊矣。蓋匈奴之俗,父死,妻其後母,兄弟亡,亦收其妻,元人入主中原,其風不改,明時三娘子歷配俺答三世,為時固未遠也。至國朝,常以公主下嫁蒙古王公,意必朝廷醜其俗,強使改之也。
新疆蒙人婚嫁
孩童出痘謂之熟人。新疆蒙古人之孩童,必俟其既為熟人,始與論婚。未出痘者謂之生人。有疾,廷喇嘛誦經,服藥不效,則穿耳一孔,貫以銀絲所懸之珊瑚一粒,謂其易於養育也。婚禮,男家贄哈達羊酒請媒道意,諾,則結哈達於酒壺之蓋。媒乃攜婿登門,禮見外舅外姑,復進哈達,藏膠其內,以取膠結之義。獻佛座前,來者均稱賀,謂之哈達主蘇特畢漢。於是致聘禮,羊酒布帛,視家有無。女家受之,分餽戚友鄰黨,示得婿也。
婚日,親迎到門,喇嘛誦經,新婿跪拜,然後入,行謁見外舅外姑禮,迎新婦以歸。新婦冠呢簷紅纓大帽,皮鞾朱袍,長衿袙腹,泣辭父母。以衣翳面,伯叔兄弟抱持上馬同騎,歌吹導行。至門,喇嘛誦經,男女持羊膀骨,拜天地及佛。跪地,嫂氏拆新離新婦髮,交合而梳之。同起,入門,祀灶神,次拜舅姑。禮畢,嫂氏引入氈房,易婦裝,合髮結二辮,長垂胸左右。嫂氏復引禮灶神,拜舅姑,次拜諸族戚友。回房,坐鄂倫,垂帳幔,賓客各薦紅布一方,餽飴果為禮。團坐食茶酒,道吉辭,彈登木,【長二尺餘,二絃。】男女背柳,【跳舞之名,猶纏頭回回俗之偎郎也。】雙雙逐隊唱歌為樂。三日之內,出入言動,皆嫂氏導之,過此,始執婦職,諸事皆躬自操作矣。凡有妻者,不得再娶。其有男女及年而貧不能嫁娶者,為官長所知,則鳩眾集貲以助之。
哈薩克婚嫁
哈薩克人婚嫁,惟同乳者不相配,配者,不問門戶年歲,視聘資多寡,富人往往致馬千蹄,牛千足,駝百峰,銀二三千兩。媒妁入女家,議定財聘,偕其父若母或其昆弟為踏水之禮。【媒人議定銀畜之數,女家許諾,即偕主婚之家長至河干躍水而過,有因此跌折肢體而不恤者,謂之踏水。蓄一經踏水即無悔心也。】過此,則女家時往索銀畜,交逾半,婿得朝夕入女家,同寢餐,為夫婦,【交納財禮之數如已過半,其婿即入女家謁外舅外姑,留食留宿,夜間由嫂攜女送婿臥處,家人偽為不知者。一宿之後,其婿隨時往來,儼成夫婦,不復顧忌矣。】惟交不盈數,則終身不得迎娶。【女如有身,設法墮之。】
親迎日,媒攜新婿納采帛,次第進見女父母伯叔兄弟,握手鞠躬為禮,【婿家男婦聯騎同行,猶漢俗之伴郎,肉食而後返。】其見外姑,則別以良馬奉之,酬乳哺之恩也。女子將出門,辭父母,握手接脣,以至親之一人抱上馬,紅巾幬面首,並騎以行。至門,扶入氈房,莫洛大【回人主誦經者。】高捧潔水一盂,口喃喃誦經,飲新郎新婦,並普飲同座者。夜則男婦雜沓,調笑吹彈,唱歌跳舞為歡樂,盡興,乃各散去。
次日,嫂氏為改婦裝,合梳十數小辮為兩大辮,稍結紅繩,長垂齊足跗,以彩巾帕首拖背後,服黑色袷袢,繫紅裙。嫂扶見姑,新婦握生牛油擲爐中,光焰滿室,以為吉祥,鞠躬就座。姑置木盤,堆積肉食,嫂氏操刀代割以奉姑,復徧進座客,環而食之。受姑訓辭,俾躬親灑掃諸事。【姑率新婦周歷家中,先使灑掃火爐為婦職之始。】此後入姑室,揭氈簾問安,入門依左立問安,至火爐側問安出門,則以紅巾冪面而去。其俗以翁媳不相見為禮,遇則背立,帕掩其面,貧赤亦二三年後始得相見。男子娶婦不許過四人,嫡妻執家政,諸妾同操作而已。夫妻反目願離異者,則延頭人戚尚論是非曲直,其夫指應出條事,賠嫁貲,遣之去。其妻請離異者,則一切器物既不得取。眾反復諭之,不聽,乃立離書,摹手足,頭人用戮印為據,謂之羊土耳,兒女均歸其夫,婦不問也。夫死,婦不得嫁異族,其夫之兄弟娶之。不願再釀者,亦弗強也。
青海蒙番婚嫁之異同
青海蒙古男女結婚,有媒妁,通知各該管之王公台吉與盟長,而後由坐家僧主婚。男用布帛、首飾、牲畜為聘禮,牛馬數用十六,羊必倍之,富者以次遞加。女辦嫁資,略如漢俗,惟不用箱而用牛皮包,衣飾之外,媵以牛馬駝羊。其王公台吉嫁女,或且以牧地數區贈嫁,限定年期繳還母家,不還則興訟。其結婚,必由喇嘛擇吉日,男盛飾,跨馬親迎。女家設筵以待,新娘盛妝,陪新郎上坐,劈羊肉為大臠,酒盈盆,染以硃紅。啖畢,兩馬絡彩球,男女前後騎,各牽紅布一端,送迎者簇擁以去。入門,先拜坐家僧,後見翁姑及家人。別備牛皮帳,周懸紅燈,外立拒馬木,聯以紅布,新郎攜新人入,飲食傳進,隔宿以出。女族男族諸親圍坐就飲,唱野曲,靡靡可聽。必盡一日夜之歡,俟新郎新婦明晨出帳,然後散。
番人結婚,則異於是。男女少時同牧於山野,相悅者結為配偶,私告其父母,父母允,授男以求婚歌,授女以迎郎曲。擇日,各飾其子女,攜入山,張幕置酒,說合行聘,兩家父母拍手,引子女使歌,男唱女和,音節清越。始而緩步,舉手相招,若即若離,繼而趨數巡,相與攜手,唱愈高,行愈遠,轉入深谷而野合焉。兩家父母拍手歡呼。於深谷前後派人看守,禁人窺視,牽兩馬於谷口,以迎其子女。有頃,男女攜手唱而出,騎而回,男遞哈達於女家,女遞哈達於翁姑,各解腰帶,互繫一羊,牽而歸,示眾為別,略似苗民跳月之俗。苗俗先歌而後婚,番俗先婚而後歌也。歸告該管之千百戶,而後由坐家僧主婚,男用布疋、牲畜為聘,女家嫁資惟一身衣飾隨帶牲畜而已。聘定以後,男女可自相往來。婚娶之日,男家燃燈酥,高誦梵經,謂之洗帳。番女跨馬至夫家,中途遇河遇水溝,必下馬,跣而渡,相傳佛母過通天河之古例也。入帳,拜佛像,退而執役如常人,夜與家人共宿一帳。越數日,女族人至,始置酒大會親友,就席恣意飲啖,歡舞而去。聘定一年後始娶者,生子,親抱而來,數數見之,無足奇也。其娶婦易,其棄婦亦易。結髮久矣,平時曾未反目,偶因小事不睦,遽相偕至曠場,各脫一鞾,望空擲之,下落,驗其向背而定離合。如兩鞾皆左向,或皆右向,則順,仍為夫婦如初。如鞾底相對,或口相對,則逆,拔佩刀於兩鞾之中,劃土為界,婦入帳,裹其所有,索牲畜如數,驅而至母家。母家不納,則插帳於鄰近,曾無幾時,帳中又聞人語矣。去之日,坦然無顧戀,即所生之兒女已成人,亦不能牽衣挽留。他日過故夫居,見新人,則反主為客,無一言相犯也。若已聘而未娶之婦,欲棄之,更易割席矣。
蒙古人有棄婦者,輕則憑坐家僧判決,重則告知該管王公與盟長,眾曰可棄而後棄之。
坐家僧者,蒙帳廷蒙古僧,番帳廷番僧,坐家諷經,奉之若神明,能延及藏僧者,同族尤敬禮之。家有喜慶,僧為主持;大疑大計,以及口角細故,皆就決焉。甚或佃戶抗租,僧往代收,則佃戶無敢抗。鄰里攘羊,僧出代索,則竊者無敢匿。其天性之畏僧,有不期然而然者。要之,藏王之令,不敵達賴、班禪,各部頭目之令,亦不敵喇嘛遠甚也。
回人婚嫁
回人貴族婚姻必憑煤妁。吉期,以荊笆襯花毯坐女其上,紅錦蒙頭,舁至婿家,拜翁姑如禮。三日之中,戚串咸至,曰待喜,驗有紅,則設酒慶賀。酒名巴克遜,如紹興酒。
鰥男寡女,則常齊集謨罕默德之墓而禮拜之,日以婚事叩問阿渾。阿渾繙閱經典,指眾人隊內一人云:「此人天已配定,勿誤良緣。」即以男女所戴小帽互為易之,無敢違者,是名天定。亦有男女互相慕悅徑自成婚託言父母遺屬者,是名奉遺。婚婣不避同姓,以牛酒為聘,女至婿家,婿羞澀避之,旬日乃出。
新疆纏回婚嫁
男子毀齒行割禮,【生四五歲割勢皮一周。】舉家稱賀。年稍長,則為朵斯。朵斯者,男女交好之辭也。配偶之制,惟同乳不婚。納采、納徵,豐約視家之有無。事定,則延阿渾誦經,間立判書為信。親迎日,新婦帕頭騎馬,導以鼓吹,至婿家,誦經成禮,易恰齊把什為婦人裝束。【即雙歧髮辮也。】其俗,女子于歸,無過十五齡者。年逾二十,容色摧殘,同於老婦。夫妻離異,謂之羊堆。【夫棄其妻者,家中雜物任妻取攜,妻去其夫者,室中諸物均不得取。子歸其夫,女歸其妻,離異一年之內生有子女者,夫皆承認之。】離異逾六月,始許更嫁娶,蓋冀其悔而復合也。離異三次,回律無再合之條,儻欲合者,夫妻必與他人姦宿,始允復合。其法蓋為人之輕於離異,恥之也,故婦人鮮有從一以終者。
布魯特婚嫁
婚姻之禮,納采親迎,皆同新疆纏回。女入門,男女對坐,以鹽水湛餅而食,猶合巹也。次日,見翁姑,家人長幼以次相謝,均交手鞠躬,曰賽拉瑪里坤,即問安也。一夫多妻,不分嫡庶,婦多從一而終者。夫妻反目,則延阿渾誦經以調之。再醮,則先兄公與叔,無兄弟則適族人,無族人始改嫁異族。財聘之弊同於市估。
西藏婚嫁
藏人婚姻之年齡無定限,通常為十五至二十五,而女常長於男。
其階級之嚴,猶遜印度。富女可嫁貧夫,貧女可妻貴族。惟王室及閥閱之家,其女不適下級人民,苟不得相當之偶,寧送其女於僧院尼菴也。
婚禮各級皆同,所異者,惟飲讌時之資有豐嗇耳。婚姻之始,男女家皆由父母主持。男家例聘一媒。往說於女家,如允諾,則男家即送致哈達、酒及幣等禮物。女家固辭,言其女不美不才,恐不足執箕箒。媒則盛稱新郎之善,女家乃言若不見棄,當商之親友以報命。越數日,許配之言乃由媒以達於婿家,婿家乃致酒二十瓦【每瓦合二分六釐八毫。】或三十瓦於女家,女家即飲此酒,受哈達,並款戚友,將聘定之金銀、綠松石戴女首,人各贈巾一方。若不允,則酒不飲,哈達不受。中等人家之締婚,婿家恆奉女家酒約五十瓦,錢約六百盧比。【每盧比合六錢九分二釐至九錢三分一釐。】於女家之尊長及戚友亦各贈巾一方。
婚日,女家張大棚於門外,室之中央,置蒲團甚高,撒布麥為花,女坐其上,父母坐左右,親友等列坐,置茶酒、米粥、糖、棗果數盤。及女食畢,男女家親友扶女步行至男家,道遠則乘馬,親友各以青稞麥向女撒布,女家贈哈達於親友。送至男家,亦不行禮,直使女與婿同坐。飲茶酒,親友等各贈哈達於男女,喜則掛之於頭,亦有堆置坐前者。親友飲食畢,各攜果肉而散。翌日,男女之父母親友皆盛服,戴哈達,擁新婦出游,訪問親友。宴三日乃止。
成婚後,女家即迎其女及婿歸寧。三日後,乃遣歸,並與以乳牛或犁牛一,牝牛四,小馬一,夏冬衣各二,及珠寶、絨氈、杯盤、木器,益以銀約五十兩,女伴一。凡女之親友鄰里曾受其一巾者,至是亦以一巾並一錢贈之。
成婚後五日,女乃易新衣而服常服,對神行小祈禱。第六日,即躬親家事。是時,女之弟或戚常伴之,過七日乃去。
成婚後三月,女家之人攜食物至婿家,要其女歸家省視,婿則款留之十日或十二日,乃偕往,並以衣物、酒食為贈。一月乃歸,歸時,亦贈其女及婿以衣服、珠玉。
貧家之結婚也,不用媒妁,男女各適所好。有多夫一妻之敝俗。男欲娶妻,先謁女之父母,陳其志願,且為訂約,得許可者,始為婿,即居於女家,為女之正夫。若有其他之男子亦欲娶此女,亦可來訂盟約,而女之副夫。三四皆如此。偶有因嫉妒而一人獨歸者,然絕少。大抵女有數夫,則數夫皆競爭於職業,務得婦之歡心。若婦欲擇定一人,則更為盟約,悉禮他夫而使之退,其一人於數夫來時所攜之金當加息償還。若女已生子,則不復為此。此殆無力娶婦者始為之。又父有數子時,但為之娶一婦。長子死,則令次者繼之為夫,以次遞傳,以便共守祖之遺業而不分。此俗由康斯地傳來,其地至今猶盛行此制。若婦先長子死,或長子竟不死,諸子則終鰥耳。諸弟如與長兄永久同居,則諸弟可視長兄之妻為其妻。如與長兄分居,則不能更向長兄索資財,因應得之分已盡於此妻分內,而此婦仍得留為長兄法律上之正妻。又父或叔與其子或姪共妻,雖有之而絕少。
兄弟數人之共娶一妻也,其留宿,以戒指為記號。如戒指飾於大指,則為伯伴宿之日,餘悉避。如飾二指三指,則為仲為叔也,伯季皆避。倘兄弟過五人,則以左手五指續之。
裏塘附近之婦人,夫之多寡,以銀簪別之。每一夫,則插一枚。所生之子,兄弟等分養之。其婦合二四兄弟同居,以一家親睦為善治家,人稱其賢。
西藏法律,原禁同族人與在七世中之血族聯婚,然已為藏人所蔑視,彼等恆與三世或四世之血族訂婚。中如娑波及康伯二種人,婚制尤紊,兄弟可娶姊妹,姪甥可娶叔嬸或舅母,即同父異母之兄弟姊妹亦可互為嫁娶。
藏人離婚
藏中離婚之法律習慣,頗可研究。男子略無罪過,願與其婦偕老,而婦決欲與離,則婦應按其夫娶時所出聘金加二倍賠償,以為毀婚之罰,名曰離婚罰金,或無罪罰金。
若婦實無過,而願與夫偕老,惟夫則決欲與離,則夫應給其妻十二金屑,【屑乃藏語,十二金屑合九十盧比】以為離婚罰金,或曰事奉工價。按其妻由成婚日以至離婚日,每日夜各用麥六磅計算,其夫又當歸其婦以奩具之值。若離婚時已有子女,則男歸夫,女歸婦。若夫為富人,則裁判官可令其析財產之一方與此妻,以為其女衣食之資。若妻為富人,亦當有所給與於夫,以為其子衣食之資。
兩家定婚約時,苟一為貴族之男,而一為平民之女,曾有明言夫婦應患難相安歡樂與共者,當離婚時,則其財產可按二人之真情與罪狀,並其匹配時彼此互贈禮物之數而分享之。若離婚出於二人之同意,則裁判官可不問二人之罪狀何如,而為之均分其財產。若奴僕之婚事,則其分合,一聽命於主人。設如有一僕娶一婦,在主人之心以為此婦必能事奉其夫,乃此婦竟無用則被棄時,應得其夫所有物六分之一,而聽主人為其夫別納新婦焉。
苗人婚嫁
苗人娶妻,皆用武力得之,其結婚甚早。定婚,殺雞,男女各食雞翅。至嫁娶時,兩家商議,不能成,新郎怒,邀戚友往攻。各持木棍,以氈包首,奔至女家,女家拒之,鬬甚力,若得勝入門,則言歸于好,出酒肉以款之。是役也,女家受損甚巨,而不介意。飲食畢,送女出門,以物遮其首,乘馬,新郎武裝,女之兄方送之。既至,復爭,男戚取遮首之物上擲,意新婦入門,已有持家之責也。落下,群以足踐之,意新婦須從家長之命也。新婦住他室三日始入洞房。女至夫家,須三年至十餘年而始歸寧,既歸,則居父母家二三年,親友皆往謁,以客多為榮。生子則種一樹,祝其如樹之茂盛也。
粵西、滇、黔之苗之訂婚也,先於春月趁墟唱歌,男女各坐一邊,歌皆男女相悅之詞。其不合者,亦有歌拒之,如「你愛我,我不愛你」之類。若兩相悅,則歌畢,輒攜手就酒棚,並坐而飲,彼此各贈物以定情,訂期相會,甚有酒後即潛入山洞相昵者。當墟場唱歌時,諸婦女雜坐,凡遊客素不相識者,皆可與之嘲弄,甚且相偎抱。并有夫妻同在墟場,夫見其妻為人所調笑,不嗔而反喜者,謂妻美,能使人悅也。否則或歸而相詬焉。凡男女私相結,謂之拜同年,又謂之做後生,多在未嫁娶以前,謂嫁娶生子,則須作苦成家,不復可為此游戲。是以其俗成婚雖早,而仍喜嬉游也。
然初婚時,夫妻不同宿,婚夕,其女即拜一鄰嫗為乾娘,與同寢。三日,為翁姑挑水數擔,即歸母家,後雖亦時至夫家,仍不同寢,恐生子,則不能做後生也。大抵二十四五歲以前,皆為做後生之時。女既出拜男同年,男亦出拜女同年,至二十四五以後,則嬉游之性已退,願成家室,於是夫妻始同處,以故恩意多不篤。偶因反目輒至離異,殆皆年少不即成婚之故也。某太守在鎮安,欲革此俗,下令,凡婚者不許異寢,鎮民聞之皆笑,以為此事非太守所當與聞也。近城之民頗有遵者,遠鄉仍如故。
乾州紅苗婚嫁
乾州紅苗之嫁娶略同漢人,以牛及財物為聘。處子犯姦不禁。若犯其妻妾,則舉刃相向,必出錢折贖而後已。至翁之收媳,弟之配嫂,則尤恬不為怪。
辰苗婚嫁
辰州苗之婚姻,俗以三月三放野,曰跳月。未婚者悉盛服往野外,環山箕踞坐,男女名成列,更番歌,截竹為筒,吹以和,音動山谷。女先唱以誘馬郎。馬郎,苗未婚號也。歌畢,男以次賡和,詞極謔,有音節,聽之亦渢渢移人。女心許者,會馬郎歌中意以賡之。謳未畢,男遂歌且行以就女,相距二尺吐,即止。女曰歹阿里人,男以其姓氏里居告。苗稱人及己,皆曰歹阿里,漢言何處也。女起,曳其臂,促膝坐。頃之,歌又作,迭相唱和,極往復循環之妙,大抵異日彼此不相棄之意也。抵暮,男負女去,明旦,偕女詣外舅家。其聘貲以妍媸為贏縮,凡三等,均有定額,貧者亦必取盈焉。
四姓苗得婚禮之正
滇苗婚禮各異,惟宋家、蔡家、羅家、龍家、鳳家五姓得其正,不用樂,三月廟見,始作樂大會親戚。新郎見長者,用斑竹箸雉羽扇為贄,長者贈以硃砂石、牛馬犬豕。新婦見尊者,用棗栗榛松為贄,尊者贈以峒巾、苗錦、金寶、簪珥,此四姓五家古例也。
宋家、蔡家、羅家、龍家即《左傳》所載羅人、鸗人是也。四姓之冠裳服飾、婚喪祭一秉《周禮》。以十一月建子為歲首。婚姻重媒妁,備六禮,然後成。鸗人於三國時,伯仲從諸葛武侯平南蠻有功,兄王於滇東,為龍氏,弟王於滇南,為鳳氏。一去鳥為龍,一增几為鳳,世為諸苗之長。蓋與黔西安氏火濟,同受爵於蜀漢者也,故第宅為王家規模。四家世為姻好,嫁嫡長女為嫡長婦必一媵八人,古諸侯一娶九女之遺意也。然所媵或養同姓,或選良家,或庶產,嫡女則不能矣。中原士大夫嫡長子娶四家長官嫡長女亦然,王臣加於諸侯也。常人則否,長官女亦不與常人。其宗族則不論。峒主呼婿為拓察,呼女為以納,即漢語郡駙、郡主之稱也。
紅苗與漢族通婚
紅苗在銅仁府,有吳、龍、石、麻、田五姓,衣被皆肝斑絲,以十月為歲首,形狀無異漢族。喜與漢族通婚。故漢人貧者多入贅於苗,苗人富者不惜以巨資致漢婦。
青苗跳月而婚
青苗在貴陽、鎮寧、黔西、修文,男女服飾皆尚青。婦以青布一幅著頭上,製如九華巾。跳月時,女解所愛男腰帶,手牽其綏,頻頻動搖,曰提羊。正月元日,少年男女皆出至山上,鋪蓑共坐,女以粉團、甜糟、肉飯與男食,歡笑竟日。女呼所愛男曰阿雅,亦曰的羅,男呼所愛女曰阿魯,亦曰頓谷。父母不之禁。七月,男女群聚跳月,曰米花場。男未娶,翦腦後髮,娶乃留之。
八寨苗以牛行聘
貴州八寨苗為黑苗類,近寨置空舍,男女未婚者群聚唱歌其中,情洽,即以牛行聘。女嫁一二日即歸女家,仍向婿索錢,曰鬼頭錢,不得則另嫁。
爺頭苗有外甥錢
貴州之爺頭苗為黑苗類,婚嫁,以姑女定為舅媳。舅無子,必重獻銀錢於舅,曰外甥錢,無則終不得嫁。或私召少年與合,呼為阿妹。男女多苟合,惟洞崽不敢通爺頭,蓋洞崽為下戶,爺頭為上戶也。
洞寨苗分寨結婚
洞崽苗與爺頭分寨居,爺頭稱大寨,洞崽稱小寨,聽爺頭使令。婚姻各分寨類,若私婚大寨,謂之犯上,則大寨聚黨奪其資產,有傷命者。
黑苗及春而婚
清江黑苗,男女好著錦袍,未婚男子曰羅漢,女曰老陪。春晴日,攜酒食登山,互相歌舞,相悅者飲以牛角,遂奔。生子後,乃曰有後人矣,始從事於耕作。
車寨苗月場求婚
車寨苗在黎平、古州,男習技業,女工刺繡。未婚者於曠野為月場,男絃女歌,聲清越在諸苗上。舊古州凡四十五寨,相傳馬三保之兵遣六百餘人入贅苗女家,名六百戶生苗。
黑腳苗求婚先劫
黑腳苗在清江、台拱,男短衣大袴,頭插白翎,出入持刀鏢,以劫奪為生。不事劫奪者,女不嫁之。欲求婚,必先行劫也。
黎人婚嫁
黎人無時憲書,不知甲子,然於婚姻,亦必擇吉日。其法:按十二獸,以手推算,所擇日與選擇家悉暗合。或云,虎猴牛,黎人以為惡獸,避之則吉。吉日,男家送繡花桶為禮,女家戚串年幼未婚者,競送釵帶等物,親送女至夫家。夫家之幼男女伴新婦眠二十餘日,俟造屋畢,乃同居。女家送親者至,入屋飲酒,夫家宰牛豬等畜盛待之。飲食畢,將歸,各送一物為謝。男送箭,女送紅絨,曰壓手。女嫁之日,親屬送至門外,痛哭而別,女亦痛哭。
黎女多外出野合,其父母亦不禁。至刺面為婦,則終身無二。其俗以既婚則不容有私,有則群黎立殺之,故不敢犯。婦喪夫,謂之鬼婆,無敢娶之者。
僮官婚嫁
僮人聚而成村者為峒,推其長曰峒官。峒官家之婚姻以豪侈相勝。婿來就婚,女家於五里外采香草異花結為廬,曰入寮。錦茵綺筵,鼓樂導男女而入,盛兵為備,小有言,則肅兵相鏖。既成婚,婦之婢媵若忤婿意,即手刃之。能殺婢媵多者,妻方畏憚,否則懦而易之。半年,始與婿歸,盛兵陳樂,馬上飛鎗走毬,鳴鐃角伎,曰出寮舞。
瑤人婚嫁
瑤人之婚嫁也,每於仲冬既望,群集狗頭王廟,報賽宴會,男女雜遝,凡一切金帛珠玉,悉佩諸左右,競相誇耀。其不盡者,貫以綵繩,而懸諸身之前後。宴畢,瑤目踞廳旁,命男女年十七八以上者,分左右席地坐,竟夕唱和,歌聲徹旦,率以狎媟語相贈答。男意愜,惟睨其女而歌,挑以求凰意。女悅男,則就男坐所促膝而坐。既坐,執柯者以男女襟帶絜其短長,如相若,俾男挾女去。越三日,女之父母操豚蹄一簋,清酎一瓢,往婿家,使之同牢合巹。否則互易其鞶,各繫於腰以歸,以為聘,踰一再歲,衣之短長同,則敦媒以導。
山官婚嫁則不然。先數月,嫁女之家購香木芳草構屋於中途,名曰寮。屆期,男與女均集,鼓角鳴鐃,人聲與笙聲迭作,雅樂共俗樂並陳。日將晡,鼓吹導之入營房,環四面,集豺手狼手豹手虎手千人供宿衛,豺狼虎豹手,瑤兵也。居六閱月,婿始率婦歸,前後以童男女於馬上演角觝魚龍戲,曰出寮舞。將至里閈,婿先騁馬歸,遣女瑤眊,攜五采竹筐,上圖山魅百怪狀迎之,瑤稱巫曰瑤眊,取婦衵服,貯其中,名曰納魄,又曰收魂,蓋欲女憚魔之靈,安於其室,而不敢縱恣也。凡女已受聘,戴方版於頂,以髮平繞其上,左右覆繡帕一,及肩,膠以黃臘膏,綴以琉璃五采珠無算,見男子不語不歌,謂其已有家也,群以板瑤目之。未字,帶箭竿一,分其髮盤結之,披堆花疊草巾於箭尾,途遇姣好男子,歌遂作,有室者弗之和,否則賡歌之,辭半以淫,兩相悅,各易其衫帶以歸,此箭瑤也。
其報賽於狗頭王廟時,樂五合,旗五方,衣五彩,是謂五參。奏樂,則男左女右,樂器為鐃、鼓、胡盧、笙、忽雷、響瓠、雲陽。祭畢,合樂,男女跳躍,擊雲陽為節,以定婚媾。側具大木槽,扣槽群號,先獻人頭一枚,曰吳將軍首級。有時無罪人,以桄榔麵飾為之,群樂畢作,然後用熊、羆、虎、豹、呦鹿、飛烏、溪毛各為九壇,分為七獻,七九六十三,取斗數也。七獻既陳,焚燎節樂,擇其女之姱麗嫺巧者勸客,極綢繆而後已。男女聯袂而舞,謂之蹋瑤,相悅,則男騰躍跳踴,負女去。
倮倮婚嫁
倮倮結婚,必以同族。結婚之法,互擇門第相等者,由新郎贈品物,訂約詞,其承諾與否,視女家之納品物與否,納者為成約。婚日,新郎張祝宴於邱岡,迎新婦,合宗族親友而宴之。宴畢,新婦偕其友往夫家,然饗宴不及三次,不親睦也。訂約時亦互有贈物,以新郎贈新婦者為較多。娶妻之數有定例。酉長三人,次二人,平民一人。
其又一法,則至婚期,婦家招宗族親友行話別之式。其時令侍婢悲歌一曲,女欷歔嗚咽,若不勝悲,強放聲歌而和之,其歌意略言孝道有虧及生別離也。句之短長,各隨其意。既而新郎之兄弟親族等來迎新婦,婦家親族侍婢等,悉持棍棒以拒之。男家親族乃撒麵粉、木灰,藉以表親迎者敢於前進之意。新郎入,負新婦於肩,使乘馬,疾馳至家。男之父母有所贈,馬牛羊也。女之父母有所贈,衣服、穀物也。
六洞夷人婚嫁
六洞夷人在黎平府,未婚男女翦衣換帶,則卜而嫁之。鄰女數十,各執藍布繖送至婿家,歡飲三日夜,復攜新婦歸。婿時往婦家偕宿,生子方歸夫家。
金川夷人婚嫁
金川夷人無問名、納采諸禮,男女率先私合而後婚配。男家倩喇嘛擇吉日,告之女家。至期,兩家各廷喇嘛誦經禮懺,戚串鄰里咸集於女家,飫豬膘,吸雜酒。男家倩一人前往,如媒妁禮。女家亦倩一人壺漿以迎,酌之酒。男家人長跪而後飲之,女家人端坐不動也。飲畢,群擁新婦至夫家,笑言謔浪,相率跳鍋莊。跳畢,各侈飲啖,既醉既飽,如鳥獸散,而新婦亦行矣。自此往來不常,食宿無定所,迨生有子女,然後依棲夫家。
西康番人婚嫁
西康番人婚嫁,如土司、頭人、富室,皆用媒妁,雖有苟合為婚者,仍以媒妁為禮,且土司不得娶所部頭人之女為妻。娶時,有衣服首飾,令人往迎,女以帕蒙首乘馬而至,男家則令人扶之下馬。入室,與夫並列,席地而坐。親鄰往謁,皆以白綾一方,曰哈達,搭於夫婦之肩以為禮。
臺灣番人婚嫁
臺灣近城社番頗知習禮,議婚時,令媒通言諏吉,以布帛、蔬果及牛二行聘禮。俗重女,贅婿於家謂之有賺。生男出贅,謂之無賺。蓋以女配男,承宗支也。
婚日,女靚妝坐於板棚,四人肩之,揭彩竿於前,鳴鑼前導,邀遊里社,親黨各致賀,婿攜手同歸,兩家父母亦共飲酒三五斗,以後遺簪絕纓,歡謔無度,數日方止。
其又一俗,則新婦於婚日,乘輿臨門,先以長凳橫列廳事,新郎華冠綵服,背荷雨蓋一柄,立於凳之左端,以一足踏凳,作行色匆匆狀。新婦離輿,即立於凳之右端,啟口問曰:「郎往何處去?」郎必曰:「往泉州一路去。」於是新婦媚聲柔態歌《妾送郎》曲以餞之。然後送入洞房,交拜花燭,眾賓始歡呼暢飲,平視新婦而散。
畬客結婚
處州畬客之結婚也,一言為定,與漢人之用禮帖者異。以銅錢十六節納女家,新婦戴棉帽,步行至婿家,宗族親友沿途唱歌以送之。
太祖與葉赫氏結婚
初,葉赫貝勒揚吉弩識太祖為非常人,言:「我有幼女,俟其長,當奉侍。」太祖曰:「欲締姻盟,盍以年長者妻我。」揚吉弩曰:「我非惜長女也。幼女容儀端重,舉止不凡耳。」太祖因聘之,是為孝慈后,誕生太宗。
世祖嫁明長公主
明思宗長公主,名徽娖,年十五,奉聖母命,偕宮人數十至嘉定伯周奎府中。以門禁森嚴,不便請鑰為辭,及天將曉,仍歸大內。順治乙酉,上書求出家,世祖命訪原配周都尉世顯,得之,詔使成婚,婚一年而卒。
豫王娶嫠婦劉氏
國初,豫親王多鐸之妃劉氏,字三季,常熟人。家世業儒,長兄賡虞守正不阿,仲兄肇周狡黠嗜利。劉生而聰穎,八歲母卒,父教之書,時學為筆札。十歲,父死,依兩嫂以居,十四歲猶未字也。邑富人黃亮功,娶於陳而亡,年四十無子,謀娶劉為繼室,遣媒妁致意,賡虞不允,肇周利黃多金,力勸之,資虞固執不可。未幾,賡虞幕游山左,適訛言朝廷遣使至江浙選漢族女,婚嫁者一夕數百,肇周因嫁之於黃。
逾年,劉生女,愛之甚,命名曰珍。黃五十無子,乃育肇周子七,欲以為子也。及長,好勇鬬很,喜與無賴遊。劉悔,乃為珍贅直塘錢氏子為婿,將倚婿以終老。七窺其意,忿而愈橫,劉逐之。黃死,七斬衰號柩前,欲分遺產,劉不與,摽諸門外,七大呼曰:「吾必有以報仇。」越數日,七引盜來劫,幸先有備,盜驚逸。劉遂以財穀遷直塘而將徙居焉。
時李成棟已降本朝,率兵縱掠,七方投旗為走卒,因大言劉氏之富,所部旗將乃率五百人往刼,以七導。至,則黃之倉廩、窖藏、箱笥皆空無所有矣。旗將怒,遂擄劉及其侍者張嫗去。至江寧,則已有婦女三百餘人,劉乃雜其中。初至,集於馬棚。越日,豫王府總管滿媼至矣。滿媼能漢語,集眾女,上下睨視,選得三十人,令至別所。諦視久之,復去其半,留十餘人,審視其髮眉耳目口鼻指臂,復隔衣而捫其乳,則存者僅五婦,乃令其列坐,殷勤問訊。其一音微澀,復去之,僅得四人,劉與焉。
四人乘輿至王府,張嫗從。劉謂張嫗曰:「吾欲與珍相見,故含垢忍辱而不死,今已矣,其死乎!」言罷,大哭。俄而王設宴,命四婦侍酒,劉獨倚柱立,側其面,不發一語,額光映燈燭,眼微紅。王豔之,詢以籍貫年歲及夫為誰某,均不應。忽大哭,求速死,撞首於柱,滿媼抱持之,且號且踊,髻解,髮丈餘委地。王諭滿媼曰:「善護持之。」而劉日夕悲泣,竟不食。
張嫗至是乃語滿媼曰:「彼念女而悲,苟得通信以慰之,或可少進飲食。」滿媼告王,王令媼屬劉作書寄珍。書曰:「我生不辰,疊罹險難,向日送爾河干,竟成長別,痛何可言。自七獸肆毒,虜我往松,幸叨假母慈覆,寢食相依,且許送我歸虞,令母子完聚,不期罣名眷籍,候選省中,忽又送入掖庭,竟如墜崖之人,不能奮飛。嗟乎!珍兒,汝母至此,尚能隱忍以求活哉!所以苟延殘喘累遭窘折而不死者,嘗與張媼言,汝是我一點血脈,若不相聞問而泯泯以死,是使汝抱無涯之慼也。前在松江,驚聞直塘一帶村落盡被兵燹,想七獸未遂所欲,故又發縱指使,以勢而揣,汝家亦為破巢之卵。然終究竟是真是假,尚不免將信將疑。今吾書至而汝有手書來,則吾知汝之幸不死於七獸也。吾書至而汝若無手書來,則吾知汝之不幸而竟死於七獸也。其生其死,決於片楮,專睇歸鴻,息我愁思,若夫甇甇嫠婦,給事掖庭,凡所慰計,皆所素審。彼若辱我下陳,使以鞭箠,非口唾其面,即頭撞其胸,雖粉吾骨,不屑也。吾秉性高抗,不肯下人,拚卻一死,彼且奈我何!珍兒,珍兒,無為我慮。」
珍得書,以「母生兒生、母死兒死」八字為復。劉發書時已飲糜矣,得珍復書乃喜。適王妃忽喇氏薨,時王年四十,劉年三十五矣。訃至,為位於堂,劉縞衣素裙從本旗婦女臨哭,王遇之於中霤,諦視之,密語滿媼曰:「此婦非髮長委地者耶?善視之。」及夕,王命侍寢,劉泣曰:「如以婢妾蓄我,何惜一死。」張嫗力勸之。滿媼曰:「妃已薨,非婢妾也。」劉曰:「命我侍寢,非婢妾而何?」滿媼會意,以告之王。越數日,將王命,賜劉冠服。是夕,張燈作樂,行婚禮。越歲,生一子,立為妃。
冬兒更嫁
良鄉妓冬兒善謳,尤工南曲,初入明外戚左都督田宏遇家。宏遇卒,都督劉澤清購得之,以教諸少姬四十餘人,其最妹麗者登兒也。順治甲申,澤清欲偵二王存否,冬兒請自往田家探之,乃男飾而北,知二王己絕,遂南。澤清鎮淮安,書佐某無罪,殺之,收其婦。
澤清降國朝,攝政王多爾袞贈宮女三人,皆嘗御者,澤清不辭而嬖之。亡何,中一人告變,王錄其家,及所奪書佐之婦。澤清供書佐有罪,故殺之,婦明其非罪,且云:「澤清私居冠角巾,謂事若迫,不如反耳。」澤清誅,冬兒下刑部。尚書湯某嘗飲澤清所,出侑酒,故識冬兒,因曰:「爾非劉家人?」遂免籍更嫁。太倉吳梅村祭酒偉業作《臨淮老妓行》,有句云:「臨淮將軍擅開府,不鬬身彊鬬歌舞。」
陳氏女與聘夫完婚
浙東亂時,諸暨陳氏有女年甫十八,為杭旗撥什庫所得,鬻於銀工,逼之,堅不從。杭人朱膽生、郭宗臣創義醵金贖難民,知女之義,贖之。方至,忽友人某贖一童子,問之,即其夫也。翼日,贖一嫗至,乃其母也,繼又贖一嫗至,乃其姑也。未幾,有兩翁覓妻,踉蹌而至門,即其父及翁也。兩家骨肉一時完聚,遂合巹結裝而歸之。
陳素庵不第娶妻
海寧陳素庵相國繼配徐夫人,名燦,字湘蘋,工詞善畫,吳人也。明崇禎中,相國春闈下第南還,舟泊吳門,遇雨悶甚,覓散步處,聞徐氏饒花石,因獨詣之。先一夕,徐翁夢黑龍碎其金鯽魚缸。是日,相國至,方徘徊花竹間,誤觸一盆而墮,適碎其缸。相國方跼蹐致不安,欲奉價償之,而徐翁欣然問姓名,因留之小酌,備極款曲。酒酣,自言有二女,俱擅才色,願奉箕帚。時相國適喪偶,聞之心動,素善子平,遂索其二女干支,歸舟推之,則皆貴,惟長女微帶桃花星,因納其次,即夫人也。抵家後,相國之尊人以其不第而娶妻也,大怒,欲立遣之。太夫人聞之,曰:「此女果佳,即當告之家廟,以婦禮處之。不然,遣未晚也。」及至,見其端麗莊重,即以新婦呼之,後與相國偕老。
相國既仕本朝,一日,過良鄉,邂逅一妓,其貌宛與夫人相似。詢之,則涕泣自言姓氏,及遭亂失身之故,即徐翁長女也。因贖歸,攜至京師。後歸一滿洲武臣,其人後至八座,女亦為命婦焉。
屈翁山娶固原守將甥
番禺屈大均,字翁山。明末諸生,遭亂棄去,為俘屠。旋返初服,乃遊秦隴,與秦中名士李因篤輩為友,作《華嶽百韻》詩。固原守將某愛其才,以甥妻之。敦好逑篤,优儷賦詩,如「同栖紅翠三花樹,對寫丹青五嶽圖」,蓋少室作也。自固原攜妻至代州上谷,走馬射生,縱博飲酒,倜儻不羈,世人嘲笑之,不顧也。再遊京師,下吳會,自金陵還,妻旋病死。
劉以平兄弟同日婚
劉以平,字近塘,猗氏人。初聘關處士女,未娶而女病廢,及婚,乃以次女行。合巹之夕,劉疑其無病容,詰之,媒以實告。劉悵然曰:「吾聘者,病女也。棄之不義,且恐速其死。然次女已歸吾家,無復還理,即室吾弟以寬可也。」更迎病女。女果泣涕求死,親迎後,病遂愈,於是兄弟同日畢姻。
徐華國娶於吳
吳江徐元英,字華國,年少而稱長者。有富人欲以女妻之,華國曰:「非吾姻也。」及吳氏庚帖至,不發緘,映之日中,識其姓,曰:「此吾妻矣。」遂娶之。生三子,長卯,次崧,次艮。華國:「吾惟一子爾。」卯、艮果殤,惟崧成立。人怪而問之曰:「君預知妻姓吳氏,惟有一子,其故何也?」華國曰:「吾昔夢神人使吏與我一牒,有文曰室吳氏,年終四十三,子兩耳佳。兩耳,一人也。天定之矣。」
張文貞娶冷氏女
順治乙酉科鄉試,國朝取士之始也。江南解元張九徵,丹徒人。故為明諸生,與冷某為執友,申以婚姻。明亡,相約不復應試。張既出山,冷遂不復與相見。冷遇國變後,每出,必張蓋著屐,若雨行者。一日,蓋屐而至,寒喧既畢,則曰:「兒女輩成立矣,吾二人盍不為之作合。」張曰:「幸甚。將卜吉日,得吉,敬以相聞。」冷曰:「勿庸,今日即吉日也,吾自攜女來矣。」促為之妝,呼婿來交拜,禮成遂去,自此又不相見。其婿相國文貞公玉書也。
陳其年賦紫雲婚詞
有歌僮名紫雲者,秀豔善歌,宜興陳其年暱之。紫雲成婚有期,陳賦《賀新郎》詞以贈之云:「小酌荼蘼釀。喜今朝、釵光鈿影,燈前滉漾。隔著屏風喧笑語,報道雀翹初上。又悄把、檀奴偷相。撲朔雌雄渾不辨,但臨風私取春弓量。送爾去,揭鴛帳。六年孤館相依傍。最難忘、紅蕤枕畔,淚花輕颺。了爾一生花燭事,宛轉婦隨夫唱。努力做、藁砧模樣。只我羅衾渾似鐵,擁桃笙難得紗窗亮。休為我,再惆悵。」
曾弗人婚夕無床
曾弗人,名異枵,晉江人。以文章氣節雄一時。貧而善病,率從友人借居。娶妻時不能具一床,自是身常不宿,俾妻隨母而臥以為常。
王良臣為栗魁周聘某女
鄭州王良臣,宰陽城時,栗參政魁周方七八歲,一見奇之,曰:「大器也。」召其父,勸令就學,且曰:「擇偶宜慎,待吾為定之。」一日,出城迎春,男婦雜沓,見一垂髫女,年可八九歲,奇之,問役曰:「此誰氏女?」役曰:「東街某氏。乃命召其父來,詢之曰:「若女字人未?」對曰:「未也。」曰:「我為汝覓一快婿。」曰:「為誰?」曰:「某鄉栗某子也。」女父搖首不願,曰:「栗家極貧。」王曰:「有如是郎君而終貧者乎?若女端厚,配此子,可作夫人。」女父勉從命。不數年,栗入泮,為邑名士,由科第而為達官。
李長祥娶鍾山秀才
順治丙戌,李長祥以抗拒大兵,結寨於上虞之東山,而且屯且耕焉。旋為大兵所迫,移寨滃洲。時長祥先已寄孥於上虞之趙氏,及寨潰,有傳言長祥已殪者。夫人黃氏有子曰畝,乃聚家人謀共死。僕婦文鶯,本夫人婢也,曰:「夫人當為公子計,以延李氏宗祀,惡可死?」夫人曰:「然則奈何?」文鶯曰:「婢子死罪,願代夫人,以吾女代公子,俟死於此,夫人速以公子去。」夫人泣曰:「安忍使汝代我死?」文鶯曰:「小不忍,事易僨,速去之,速去之。」東山有羅吉甫者,時時游長祥門下,至是奔告曰:「「夫人公子,我任之,雖以是死,甘心焉。」於是夫人抱畝拜吉甫,且拜文鶯,文鶯曰:「夫人休矣,捕者行至矣。」甫出門,捕者至,以文鶯去。
長祥既移寨滃洲,至辛卯,出亡江淮間,又與夫人失。及居山陰,則夫人又自海上至,得再聚。及長祥為大吏安置於江寧,夫人已卒,總督馬某陽禮之,而終疑之,曰:「是孑然者,誰保之?」長祥微聞之。時江寧有閨秀曰鍾山秀才者,善書墨竹,容色絕世,乃娶之,朝夕甚昵。馬私謂人曰:「李公有所戀矣。未幾,長祥乘守者之怠,竟去,由吳門渡秦郵,走河北,徧歷宣化、大同,復南下百粵,與屈大均處者久之,天下大定,始居毗陵,築讀易臺以老。長祥,字研齋,四川達縣人。
汪魏美娶錢瑟瑟
錢塘汪魏美孝廉渢妻錢氏,字瑟瑟,建寧守飛卿女。初成婚,汪語之曰:「吾本寒儒,得連婣貴室,所望知禮儀,孝姑嫜,和妯娌,足矣。侈簪理綺繡之飾,毋庸也。」錢聞之,即盡去服飾,屏侍婢,以荊釵布裙親操作。
邵嶧暉三世夫婦
濟寧邵士梅,字嶧暉,順治己亥進士。其妻某氏瀕死時,語邵曰:「吾兩人當三世為夫婦,再世當生館陶董家,所居濱河,河曲第三家,君異時罷官後獨寓蕭寺繙佛經時,訪我於此。」邵後謁選,得登州府教授。已而遷吳江知縣,謝病歸。有同年知館陶縣,因訪之,館於蕭寺。寺有藏經一部,取閱之,忽憶妻語,乃沿河覓之,果得董姓於河曲第三家。家有女,未字,邵告以故,且求縣宰焉媒妁,娶之。後十餘年,董病且死,與邵訣曰:「此去當生襄陽王氏,所居濱江,門前有二柳樹,君幾年後訪我於此,與君當再合。」後生二子。
和真艾雅喀世娶宗女
和真艾雅喀部在吉林東北,其俗:父母至六十誕日,即聚宗族會飲,刲其父母軀肉以供賓客,埋其骨於戶樞前,歲時祭奠,其鄉黨始稱孝焉。聖祖惡之,許其世娶宗女,俾資觀感以改污習。故其部落歲時至吉林納聘,將軍為買漢女代之,乘以紅輿,贈以厚匳,其部落甚尊奉之。
王永康娶吳三桂女
蘇州王永康,吳三桂女婿也。初,三桂與永康父同為將校,曾以女字永康,時兩人俱在襁褓。未幾,父死,家無儋石,寄養鄰家,比長,飄流無依,年三十餘猶未娶也。一日,有相者謂永康曰:「君富貴立至矣。」永康聞之,頗自疑。
某叟者,永康之戚也,知其事,告永康。時三桂已封平西王,聲威赫奕。永康偶檢篋,果得締姻帖,始發奇想,遂行乞至雲南。無以自達,乃書子婿帖詣府門投之。越三宿,乃得傳進。三桂沈吟良久,曰:「有之。」命備一公館,授為三品官,供應器具,咄嗟而辦,擇日成婚,奩物甚盛,並檄江蘇巡撫為買田三千畝,大宅一區。蘇撫承意旨,為購明末張士誠婿潘元詔故居,地廣大,多林木,即齊門內之拙政園也。永康居滇數月,即攜婦歸,窮極奢侈,儼然廁於搢紳之列。三桂敗,永康已前卒,其後家產亦入官。
王琴孃嫁戴研生
國初海上之變,搢紳駢戮者百數十人,株連遣戍之家尤不可勝數。常熟戴高亦以嫌疑被逮,罪至大辟,家族徙邊。有子曰研生,成童穎異,通經史,善屬文,有先民矩矱,咸目以大器。難作,不及避,欲以身代父死。吏錮之,不令知,旋與母俱徒遼陽。
研生聘王氏女琴孃為婦。王名錫爵,邑名士,與高交契。研生故從之讀,愛其敏妙韶秀,遂以琴字之。琴年十三,以難故,闔家避地於金閶,不敢與戴通往來,時時遣人刺探消息而已。研生以親亡家破,無意姻好,兩家之音問遂絕。先是,研生課暇曾與琴說字論詩。琴色美若舜華,而性峻潔,喜讀貞女烈婦傳記軼事。嘗謂研生曰:「昔有才女如文君,如文姬,而不貞其節,心竊鄙焉。吟風弄月之章,雖無傷雅道,然究不可以此為婦女之分所應爾也。」研生聞言,譽其卓見,且賦《女貞子歌》,穩括琴語以贊之。琴感其意,取箋稿藏篋中,暇輒諷誦之。女母夙有鍼神之目,琴亦復長於女紅。既許字研生,遂與別嫌,見輒避面,自是遂專習鍼黹烹飪之屬,不復與研生賞奇析疑矣。
無何,難作,王夫婦彷徨終夜,琴知有異,微問母,母不實告,但云聞此當有兵亂,父意將徒蘇,彼處防衛嚴,或可安堵耳。琴謹聽命,而察家人私語,似皆與己有關係,不能無疑。會小婢如意竊聞其事,因洩於琴。大驚怛,飲泣不食,朝夕取《女貞子歌》誦之,狀如病狂。母覺之,乃曰:「兒固聰慧,知世事,此滅門禍,獨不為父母計耶?吾輩來此,姓名且更易,而子思念不已,設有漏言,吾族無類,兒當不如是之不解事也。」琴泣曰:「母也天只,烏有不諒新生兒者,兒寧不知此中利害?但自藏其志,金石不可移。母請毋慮,兒決不漏言,惟此心則天日可誓耳。」母愀然曰:「兒志果佳,惟此言殊有誤。人方疑吾家與戴氏有連,兒若不別嫁,是以實證示人也,其工思之。」琴不語良久,既而毅然曰:「兒悟矣,戀舊亦人情,能容兒三歲後更議此事乎?且兒年甫笄,尚當習家政,奈何議其他!」母曰:「此亦無害,特機緣已至,終不能交臂失之耳。」琴聞言而啼。母憐之,乃曰:「兒勿爾,父母非不明禮義者,乃以不情事強兒,亦徒為保全八口計耳。兒姑自愛,不置兒於度外也。」自是而日事女紅,操井臼,鄰里罕見其面。時錫爵仍為童子師,年餘,益困,復以憂鬱故得目疾,至失明,止一子曰敬熙,少於琴五齡,自教之,婦亦侘傺死矣。
錫爵有中表曰范慕希,棄儒而賈,挾巨貲歸,起第宅,富甲一鄉。念錫爵貧,時周卹之。錫爵亦私至常熟,惟更易姓名曰李某。慕希有子,與琴年相若,曾至蘇見琴而愛之,言於父母,欲求婚,慕希意謂可,而妻貧之,力阻其事。范子意不釋,輾轉乞人言之,母以語錫爵,錫爵欣然。事且就,顧錫爵常聞琴語,已誓不嫁,乃私問之,果言當以鍼黹養父撫弟,俟父百歲後,披剃為尼,其他非所知也。錫爵愕然,因勸之曰:「兒毋徒啟自苦,吾家寧肯負戴氏子。惟冰天雪窖,果不知尚有歸期否耳。」琴聞言而泣。錫爵,知不可回,以實告慕希。慕希大歎詫曰:「此貞女也,吾方敬之不暇,何強為!」乃贈錫爵百金,且曰:「幸保全貞女志節,以此補助衣食,姑待敬熙成立,勿令失所也。」錫爵大感謝,而范子恨甚,猶計在必得也。
狎友汪三者,無賴子也,言有術可致之,但當予百金,且許贈我以婢美珠耳。美珠者,范之婢也。范子悉許諾。汪乃踵錫爵之門而嚇之曰:「爾女,犯婦也,罪當俱徙。今匿於家,事且發,爾固不足惜,又累爾子,不早自為計,事至,勿悔。」鍚爵大驚,問所處置,汪曰:「以爾女與范子,禍可免。」鍚爵曰:「吾固願之,奈女執意何?設迫之,恐有他變。」汪笑曰:「此易事耳,但言吾自遼東送研生歸,今在某所,立待婚,則事諧矣。」錫爵曰:「范子可冒為戴子乎?知而不從,又奈何?」汪曰:「翁誠老悖,亦掩飾一時之計耳。爾女曾與范子相遇否?」錫爵曰:「未也。」旋入以語琴,琴疑信參半,顧不可有他諉,令人疑己臨事食言也。然終以事起倉卒,恐父以目盲受人之紿,忽得一計,曰:「吾惟如此,乃可試真偽,否則雖死不從也。」因泣從父言。錫爵出告汪,汪喜而去。明日,成婚矣,及夕,閉繡戶,令侍婢傳語曰:「須誦昔日《女貞子歌》,然後許諧夙願。」范子愕然,既而怒曰:「今日在吾掌中耳,尚安所遁耶?」排闥直入,欲干以非禮。琴至是始信非戴子,堅拒之,大聲呼救,且以首觸壁,血涔涔下滴,鄰里皆驚起問訊,琴侃侃數范子誘致強逼之罪。中有父老聞之駭曰:「此范某子也,奈何行此不法事,當訴其父。」於是范子鼠竄去。眾鄰召錫爵至,使偕琴訴之慕希,慕希大驚,曰:「吾絕不知。」亟馳至,則錫爵與琴相持而泣,甚悲。慕希乃長跪而言曰:「某之罪也,誓必成女志以贖罪。」
慕希性夙慷慨,至是,乃謂琴曰:「吾昔曾賈遼東,頗熟其山川道里城郭,請導女往,必可蹤跡研生。若王翁,則吾當以一典肆奉養之,待女事定,或去或留,自有萬全之策。」越數日,慕希挈琴行,約半載必歸,眾諧多其義,而舉其子付一鄰叟曰:「為我錮之,飲食教誨惟所命,半載內不使出也。」既去,踰二月,抵遼陽,顧徧訪戍所居人,無知研生者。琴則荊布茹素,鮮衣肥甘皆不御,慕希強之,乃曰:「違親背鄉而為此,忍自佚樂乎?且公之義,吾尚不知所報,奈何一日安!」久之,乃聞研生輾轉踰長白山,入吉林某將軍麾下為記室,刻苦自勵,未有家室,老母尚健,為之尸饔,將軍嘉其行,將為奏請赦歸。慕希乃挈琴往,果與研生相見。將軍聞之,其欽琴之貞,歎曰:「戴生一門貞義節孝俱備。」於是為之奏請,成禮於將軍署,送之南歸。
《女貞子歌》有云:「朔風徧吹勁草折,雪墮榆關夜凜冽。一枝獨秀映冬青,纍纍可似妾心赤。」卻扇之夕,琴請誦舊作,研生恍然如夢,曼聲吟之,不覺淚下,曰:「不意竟成詩讖也。」既返,以歸途唱和之作與譴戍時並琴隨慕希北行尋夫諸作合刊之,曰:《榆關雙淚集》,謂悲喜同之也。慕希歸,館研生於家以教子,卒化為善。而以女適敬熙。吳人為作《俠烈傳》,及《望夫石傳奇》,姜西溟、汪堯峰諸人皆有題詠。
陸射山送女成婚
陸射山為明誅老宿,善詩,夙有人倫鑑。欲為其女與寡嫂之女擇婿於邑中,得查慎行、許汝霜二人,皆貧而好學。謂其嫂曰:「查富貴未可必,必成名士。許則八座無疑也。」嫂以女子許,查為射山婿。許既婚,嫂知其家徒壁立,為之哭失明。查竟不能娶,而射山適悼亡,欲遠行,佯謂其女曰:「我與汝至舅家。」遂同乘小舟,至婿門,射山先入,謂慎行父曰:「我二人兒女長大,可成婚矣。」慎行父亦名士,而拘於禮法,答曰:「吾雖貧,不能備六禮,然即具酒食一席,亦非倉猝可致者。」射山曰:「皆不須此,今是吉日,我特送女來。」遂成婚。許娶後數年,聯捷至高位,為慎行座主。射山,名嘉淑,海寧人。
蔡啟傅欲見新婦
德清蔡殿撰啟僔之封翁,庭訓至嚴,殿撰花燭之夕,秋闈報捷,封翁曰:「汝嘉禮已成,科名事重,不得以新婚分志。」限三日部署入都,不令進房。殿撰曰:「謹遵嚴訓,願一見新婦之面足矣。」蓋湖俗,新婦障面二日,封翁允其請。殿撰揭障視之,即趨出,剋日北上。次年得殿元,歸省親,始合巹焉。
鄭賓日娶李氏
武進鄭賓日茂才之罕娶於李,其大母為惲氏,有妹,嬪於李,以其孤女孫約為昏婣,遂聘以為賓日妻。已而女患風病,右肱折,右足跛,欲辭婚。時康熙甲申,賓日甫九齡,父琢庵詢之,賓日曰:「不可。」琢庵曰:「兒後得無悔乎?」賓日曰:「大人義不以孤女負諾,兒忍負之耶?」李年十九,來歸,踰年,患目疾,遂瞽,勸賓日買妾,賓日不允。琢庵笑曰:「予嘗以劉得之娶瞽女為難,不意汝今能之。」越二年,李卒。琢庵為繼室於卜,既廟見,即令謁李之墓而迎其母,養之終身,歿,葬於李墓之右。卜氏以田六畝歸賓日,曰:「母遺命也。」卻之。
吳園次贅趙念昔為婿
長沙趙永懷,字念昔,為工部尚書開心孫。工詩。少時流寓江都,吳薗次太守綺愛其才,以女贅之,晚歲始歸長沙。
席仲遠嫁妾
吳縣席本久,字仲遠。婦姜氏賢而無子,嘗出匳中金為仲遠買二妾,其一氏沈。及沈生冢子士焜,即為其一擇偶,庀妝具嫁之。久之,姜又為置一侍姬,彌年而嫁,則猶處子也。
唐啟雲行醫得妻
唐啟雲,江右人。嘗行醫至常熟,治巨室孫某疾,良愈,許以女。去七八年,不來,親族以為游方無信,更欲擇人,女堅不允。未幾而至,遂為夫婦,始占籍於熟。
夫妻老少之互易
康熙時,總兵王輔臣叛,所過擄掠,得婦女,不問老少妍媸,悉貯之布囊,四金一人,任人收買。三原民米某年二十未娶,獨以銀五兩詣營,以一兩賂主者,冀獲佳麗。主者導入營,令自擇,米逐囊揣摩,檢得腰細足纖者一囊,負之以行。至逆旅啟視,則蒼然一老嫗也,滿面瘢痕,年近七旬。悔恨無及,默然坐炕上,面如死灰。無何,一斑白叟控黑衛,載一好女子來投宿。扶女子,繫衛於槽,即米之西室委裝焉。相與拱揖,各叩里居姓字。叟自述劉姓,蝦蟆注人,年六十七。昨以銀四兩白營中買得一囊人,不意齒太穉,幸好顏色,亦足以娛老矣。劉意得甚,拉米過市飲酒,米從之去。
嫗俟其去遠,蹀躞至西舍,啟簾入,女方掩面泣,見嫗,乃起歛袵。嫗詰其由來,女曰:「我平涼人,姓葛氏,年十七矣。父母兄弟為賊所殺,我獨被擄,欲見淫,我哭罵,群賊怒,故以奴鬻之老翁,是以悲耳。」嫗歎曰:「是造化小兒,顛倒眾生,不可思議矣。老身老而不死,遭此亂離,且無端窘一少年,亦何忍!爾家老翁龍鍾之態,正與老身年相當,況老夫少妻,未必便利。彼二人一喜一悶,不醉無歸,我二人盍易地而寢。明日五更,汝與少年郎早起速行。」女踟躕不遽從,嫗正色曰:「此所謂交易以道,各得其所,一舉兩得之策也。可速去,遲則事不諧矣。」即解衣相易,女拜謝。嫗導入米屋,以被覆之,令勿言。乃自歸西室,蒙被而臥。
二更後,叟與米皆醉歸,奔走勞苦,亦各就枕。三更後,米夢中聞叩戶聲,披衣起視,則嫗也。米訝曰:「汝何往?」嫗止之,令勿聲,旋入室告之。米且驚且喜,曰:「奈利己損人何?」嫗哂曰:「不聽老人言,則郎君棄擲一小娘,斷送一老翁矣,於人何益,而於己得無損乎?」米始諾。因揭衾促女起,囑之再四,米與女泣拜,即以青紗障女面,扶之出店。店主人曰:「無乃太早乎?」米答之曰:「早行避炎暑也。」即去。
翌日,叟見嫗,大驚,詰知其故,大怒,拳之,嫗亦不稍讓。叟欲策蹇追之,居停曰:「彼得少艾而遁,豈復遵大路以俟爾追耶?況四更已行,此時數十里矣,汝苟自知而安分,載媼以歸,老夫老妻,正好度日,勿生妄念也。」叟癡立移時,氣漸平,遂與俱去。
朱轀斯誤娶同姓
石門有朱韞斯者,誤娶同姓,後十年覺之,欲去其婦。友人曹射侯、陸麗京憐其雅非同望,作書勸之,因疏古名儒取同姓事以示之。會吳志伊後至,曰:「王沉與王基聯姻,劉疇與劉嘏為婚,世人無譏,緣非同原也。」
韓承寵妻匳資數萬
亢氏為山西巨富,自明已然。洪洞韓承寵娶於亢,匳金累數萬。韓後官濟南同知。
董文恪娶婢
富陽董文恪公邦達少時以優貢生留滯京師,資盡,見逐於逆旅主人,窮無所之。有劉媼者奇其貌,謂必不長貧賤,館之家,屬勤業,待再試。董日夜淬厲,期得第自振,且酬媼德。榜發,仍落第,恚甚,謀自盡,蹀躞街市,未有所也,倚一高門而立。俄有人啟門,呵問誰某,董告以下第生。其人大喜,邀入款語,出紅箋倩書謝柬,署名,則某侍郎也。既而留食,知為侍郎司闈,以薦初至也。司閽進謝柬,侍郎大稱善,因請留董代筆,薄奉旅資,董方失路,欣然諾之。
自是正一切書牘皆董代筆,往往當意,侍郎益信任僕。居頃之,侍郎有密事,召僕至內室擬稿,僕惶窘,良久不能成一字,侍郎窮詰,乃以實告。侍郎大駭,急廷董至廳,具衣冠見之,且謝曰:「使高才久辱奴輩,某之罪也。」因請為記室,相得甚歡。侍郎家有婢,敏慧得夫人意,夫人欲嫁之,婢不可。強之,則曰:「身賤,終隨輿隸耳,必欲如董先生者乃事之,又安可得?故寧不嫁也。」夫人以告侍郎,侍郎哂曰:「癡婢,董先生神志不凡,行且騰上,烏肯妻婢?」會中秋,侍郎與董飲月下,酒酣,從容述婢言,且願為妾。董慨然曰:「某落魄京師,盡京師不加青睞,公獨厚愛之,彼女子亦有心,何敢言妾?正位也。」侍郎:終以為疑,謀於夫人,女婢而婿董焉。踰年,董舉鄉試,成進士,後官尚書。生子誥,為相國,即文恭公。相國登庸時,太夫人猶健在也。
王家裕遣嫁義女
龍眠王家裕嘗官常德守備,多惠政,軍民信之。康熙壬戌夏,一日,偶至廄中之別門,有老漁伺於外,進且卻,意謂獻魚也。呼之,乃前跪曰:「前日捕魚荒洲,聞呼救聲,望之,乃一女子,縛於覆舟,急往,解其縛,飲以湯。徐問之,乃曰:『我本南寧張氏士人女,年十八,避亂山谷。大兵克滇,搜獲之,欲肆,辱,妾翦髮毀容獲免。然猶百計防我,求死不得,師旋,從馬上縛來,及登舟,復縛之舟尾。次桃源白馬渡,風逆舟覆,橫浮水面,人盡沒,我獨以繫在尾,出水上,不死,流至此三日矣,翁若再遲至,饑寒死矣。今遇翁,實再生我。』旋解懷中所餘簪珥見貽,民不受,女曰:「『既活我,盍至翁家,徐圖寄信父母,使來迎,當有厚報。』民云:『我非望報,惟生涯一葉,草廬半間,置汝其中,必為人所疑,報官詰治,則汝我皆受累矣。』女曰:『翁處既不可,抑思善良有力之家,可轉送收養乎?』民曰:『人非畏累,即貪財貪色,儻以汝為側室,或轉鬻以求贏利,我實負汝矣。今常德守備王公,君子也,好行其德,必能全汝。』女首肯。故民夫婦載之以來,民先詣署前,不得通,因伺於此,果得見公,亦此女之緣也。」王乃命家人迎女至,則端潔婉好,雖久在兵間,閨範凝重。問之,謂以遭亂故,猶未字。王乃收為義女,而以十金給漁。漁曰:「公固好義,民亦非為利者。」堅辭不受。問其姓名,曰:「民今年七十餘,夫婦二人,無子女,一蓑一笠,終老煙波,足矣,初不望報於後,何用知姓名為?」終不言,歡然而去。
王於女,視如己出,又數因人寄訊其家,卒無人至。心念女年漸長,欲為擇配,會有原籍常德之貴州武舉周臣侯者至常祀祖,謁王,王見其少年倜儻,而屬意焉。叩之,尚未婚。他日再來,遂留飲,同坐有趙某,周之中表兄也。王語之,趙驚曰:「此殆天緣矣。」乃言:「周於數月前夢授職歸,拜香火堂,都不見一切神位,惟小屏有硃書一『天』字。入內拜尊屬,則見一女子持紅絲侍側,飲食甚盛,同飲者為王公玉,相與劇飲。醉而讀《史通》,至東漢秦嘉妻小傳而寤。次日,以夢告,我等群相賀,謂授官必得上缺,且有締婣之喜,豈知先有此遇,而我公之姓,又適符其夢耶!」語罷,又一友驚呼曰:「王姓非應在公,乃我也。我姓王,字公玉。夢中先得之,天其令我作合耶?」蓋此友自岳陽來,王雖與久遊,亦不知其字公玉也。周就視公玉貌,悉與夢中符,乃丐其執柯,王欣然允,既定,遂擇吉日納聘,以女婦臣侯。
史文靖玉堂歸娶
康熙庚辰,史文靖公貽直年十九,館選後歸娶,繪《玉堂歸娶圖》徵詩。其門人錢唐袁子才太史枚題云:「愧作彭宣拜後堂,絕無衣缽繼安昌。算來只有歸迎事,曾學黃梁夢一場。」
張紅橋嫁林鴻
張葒嬌,閩縣良家女也,居福州紅橋西,而小名葒嬌,因取以自號曰紅橋。敏慧善屬文,垂髫時,已能吟詠一二斷句。長益妍好,容色驚人。父母無子而家富,富家子弟爭欲委禽,乃堅執不願,白於父母曰:「紈袴子多不才,無才者必無情,無情者不可偶也。兒願得一才而有行者天之。」於是操觚之士爭以五七字詩為媒妁,亦從而別其高下,然初無當意之卷。
長樂王偁賃居東鄰,幼曾同塾,既長,遂不相見。偁之友福清林鴻嘗過偁室,無意中於樓際睹紅,輒掩面去,退而作詩,命鄰媼投之。紅援筆和答,命媼持還。媼賀鴻曰:「張娘子案頭詩卷堆積如山,曾不屑一顧,今和君詩,誠為希有。」鴻大喜過望,使媼陳詞,月餘獲命。鴻時有期功服,遂舍其外室,俟服闋,成禮。自是倡和無間,情好日篤,而父母以鴻赤貧,期以試售畢姻。久之,遂越禮。會為偁知,因訪鴻,求一見紅,紅益自匿。偁密賄侍兒瞰鴻與紅狎,作《乳酥》、《雲髻》二詩調之,紅愈怒。偁知其意,乃挽鴻游山。越數日鴻歸,夜至所居,紅方倚紅橋而望,鴻賦一絕句,紅和焉。明年鴻冠秋試,始成禮。
越一年,鴻有金陵之遊,紅獨坐小樓,感念成疾,遂殞。迨鴻歸,大哭,忽見牀頭玉佩間懸一緘,拆之,有《蝶戀花》詞及七言絕句一百首,病中憶遠之作也。鴻賦哀詞酬而祭之。後過紅橋,一慟而絕。
包驚幾嫁友女
吳江包驚幾孝廉捷篤友誼,與吳東湖善,吳卒,撫其家屬甚至。某年,將嫁女,聞吳女將適人,貧不能理裝,即以女之奩具贈之。後一載,始嫁己女。
雪為賈謝之媒
康熙己丑冬,崇仁有兩家同日娶婦者:一富室,賈姓;一士族,謝姓。新婦一姓王,名翠芳,婿為賈;一姓吳,婿為謝。吳貧而王富。兩家香車遇於陌上,時大雪,幾不辨途徑,車各飾綵繪,覆以油幕,積雪封之一二寸,行二三里,同憩於野亭,輿夫僕輩以體寒,拾薪蓺火以取溫。久之,雪愈甚,恐日暮途遠,各擁香車分道去。
是夜,翠芳將寢,環視室中奩具非己物,疑不能忍,乃問婿曰:「吾紫檀鏡臺安在?可令婢將來,為我卸裝也。」婿笑曰:「卿家未有此物,今從何處覓之?」翠芳曰:「賈郎何必相誑?」婿又笑曰:「吾真郎,非假郎也。」翠芳曰:「謂郎姓賈耳。」婿曰:「某姓謝。」翠芳聞言,大駭,乃大呼賊徒賣我。婿亦驚,不知所措。家人盡集,問故,翠芳啼不止。謝母怒叱曰:「家雖儒素,誰曾作賊?汝父母厭我貧薄,教汝作此伎倆耶,誰畏汝!」翠芳曰:「吾聞汝家本姓賈,今姓謝,何也?」母曰:「豈有臨婚而易姓者乎?然則汝家亦不姓吳乎?」翠芳悟曰:「我知之矣,汝婦自姓吳,我自姓王。吾來時,途次遇一新嫁娘,同避雪亭下,微聞旁人言此婦母家為吳氏,嫁於謝,殆汝家婦也。而吾乃賈氏之婦。雪甚寒極,兩家車從倉卒而行,其必兩誤而互易之矣。速使人覘於賈氏,當得其故。」
賈氏相距三十里,使者明日乃達,則延陵季女,已共賈大夫射雉如臯矣。蓋吳女諦視妝奩,略聞姓氏,亦頗知有誤,而心豔其富,姑冒昧以從之,至是知之,佯為怨怒。而盆水之覆,亦不可收,即賈氏亦不欲其別抱琵琶也。使者反報,翠芳欲自盡。或勸之曰:「王、謝之婚,本由天定,殆姻緣簿偶爾錯注,合有此顛倒也。今賈已婚於吳,則卿自宜歸謝,尚何言哉!」翠芳不可。謝乃馳使詣王,告以故,王深異之曰:「非偶然也。」即遣媒者來告,願為秦晉。翠芳以父母之命,乃始拜見姑嫜,同牢合巹,成夫婦之禮。厥後哥氏陵替,吳氏憤恚而卒。謝補諸生,終身伉儷,兒女成行,而翠芳以順婦稱焉。是事也,時人謂之雪媒。
賽可園遣嫁某女
文登賽可園僉事枝大為山西提學道璋之子,當年二十餘時,嘗以太學生就試京兆。進土某之房師焉璋門下士,賽因識之,與往還。一日,賽將東歸,某曰:「吾無子,夙聞山東女子多淳樸,能為購妾乎?」賽曰:「諾。」及歸,為訪某氏女,頗端淑,以善價購之。於是備衣飾奩具,僦車騎,躬送之都門。而某以妻妒,不果納。或謂此女殊屬意於君,盍留作側室。賽曰:「既購為吾友妾矣,而自留之,是負友也。」會有文登人人都販易,其子年少,善居積,遂以此女妻之。
阮湘圃嫁舊家女
楚有舊家女,以窶而鬻為娼,得金二百。時儀徵阮湘圃封翁客漢口,竭囊中貲贖之,嫁之士人。湘圃之子,即文達公元也。
顧飲和爭婚禮之稽首
康熙時,顧一本娶於江寧龔氏。其俗不親迎,而女之母將女至婿家,為苛禮以抑婿,一夕,稽首至二十有四,女之母坐而受之。古者九拜,稽首最重,非君父無所施,而數止於三。《左傳》所載,惟楚臣申包胥乞師秦庭,九頓首而坐,外此無有。唐顯慶禮,子拜,父坐,母立受。外姑禮隆於君父,實為陋俗之最宜革者。龔氏亦循此俗,一本遂執禮以爭,陳說百端,竟不可奪。一本,字飲和,江都人。
高斗意外得妻
雍正初,東光有農人某,粗具中人產。一夕,有刼盜,不甚搜財物,惟就衾中曳其女,入後圃,仰縛於曲項老樹,蓋其意本不在刼也。女哭罵,客作高斗睡圃中,聞之,躍起,挺刃出,與鬬,盜悉披靡,女賴以免。然自是輒泣涕,不語不食,父母寬譬,終不解。窮詰再三,始出一語曰:「我身裸露,可令高斗見乎?」父母喻意,遂以妻斗。
陳載東給假歸娶
陳載東,名枚,松江人,居黑魚衖,工繪事。其畫,能於寸紙尺縑,圖寫群山萬壑,以顯微鏡照之,峰巒林木,屋舍橋梁,及一切人物,靡不具備。雍正丙午,以供奉畫院,賞給內務府郎中銜,給假歸娶。
項某以女妻沈端恪
仁和沈端恪公近思,字(外門內青)齋,幼依杭州靈隱寺僧諦輝。既披剃,復延師,課以舉業,遂遊庠,惟還俗後無所歸。一日,徘徊西湖之西冷橋下,遇項某,識其非常,邀至舍,妻以女。成進士,後為左都御史。
方恪敏嫁江寧女
方恪敏公觀承年五十而未有子,撫浙時,使人於江寧買一女子,恪敏女兄弟送之至杭州,將擇日納之副室矣。恪敏至女兄弟所,見詩冊有相知名,問之,知為此女所攜其祖父之作也。恪敏曰:「吾少時,與此女之祖以詩相知,安得納其孫女?」即還其家,助資嫁之。及年六十,乃生子勤襄公維甸。
白太官娶盜女
白太官,武進人。美風儀,有勇力,雍正時,與甘鳳池同師。家貧,客燕、趙,以事道并陘,繞山行者十餘里,日暝入谷,迷失路。四山忽合,茅店如雞棲,門外有墨書壁作「客店」二字。門掩,推入,闃無人,室中繩不帳,几有殘蠟,燼欲滅,風吹窗紙,瑟瑟作聲。太官連聲呼曰:「有人未?」寂無應者,大疑。瞥見門左覆一巨缸,振振若動搖,一人自其中掀之,伸首視,倏然起,出戶外,逐之,則已杳。知非善地也,欲去,又地辟,無可徙,乃枕刀寢。須臾,燭滅,月朦朧射窗,假寐,隱約聞窗響,覺黑影穿窗入。大驚,辨之,一女子也。體苗條,手雙刀齊下,已不及起抵,疾轉身內嚮,避其刀。刀下砍,入床,猝不得拔,乃急抽刀起,與鬥,不敵,欲逃,睹窗外似幢幢有影,懼布伏,不敢出由戶。疾上縱,手承屋樑,奮足踢樑間椽,椽折瓦飛,聳身出,女隨之,馳逐不捨,疾如駛,崎嶇數十里,曉矣。兩人力不支,俱仆,女暈不醒而太官起,揮刀欲誅女,逼視,睹女美,未忍,乃擲刀,掬水溪澗飲女,亦自飲。畢,坐女旁守之。女蘇,感其情,遂委身事之,為婦焉,太官擕以歸。
袁寒篁嫁布賈
袁寒篁工詞,擇對不嫁。中年後,以父老無倚,委身布賈,鬱鬱不樂,遂斷筆墨。雍正壬子夏,有人邀華亭蔡孝廉顯往黃草地觀劇,寒篁倚後門,小奚指曰:「此袁寒篁也。」姿首平平,乃風韻翩然,不類俗女。著有《綠窗小草》,焦廣期嘗為敘之。
尹泰與徐夫人重行合巹
尹文端公繼善之母徐氏,江寧人,為相國尹泰小妻。相國家法嚴,文端總督兩江,夫人猶青衣侍屏匽。文端調雲貴入覲,世宗從容問:「汝母受封乎?」乃叩頭免冠,將有所奏。世宗曰:「止,朕知汝意。汝,庶出也。嫡母封,生母未封。朕即有旨。」文端拜謝出。相國怒曰:「汝欲尊所生,未啟我而遽奏上,乃以主眷壓翁耶?」擊以杖,墮孔雀翎,徐夫人為跪請,乃已。世宗聞之,翌日,命內監宮娥各四人,捧翟茀、翬衣至相國第,扶夫人榻上,代為櫛沐,袨服襐飾,花釵燦然。八旗命婦皆嚴妝來,圍夫人而賀者,相環也。頃之,滿、漢內閣學士捧璽書,高呼入,曰:「有詔。」相國與夫人跪,乃宣讀曰:「大學士尹泰,非藉其子繼善之賢,不得入相,非側室徐氏,繼善何由生?著敕封徐氏為一品夫人。」尹泰先肅謝,夫人再如詔行禮。宣畢,四官娥扶夫人南面坐,四內監引相國拜夫人。夫人驚,踧踖欲起,四宮娥強按之不得動。既,乃重行夫婦合巹結褵之儀,內府梨園子弟亦至,管絃鏗鏘,肴烝紛羅,諸命婦各起,持觴為相國夫人壽,酒罷,大歡笑去。
高宗籌宗室婚嫁
乾隆時,高宗篤念宗室貧乏失產無以自活,命宗人府堂官詳為撫恤,分別等第,極貧者,賞銀三百兩,次者半之,令回贖田產,以資生理。又念婚嫁無所贍仰,特命王公行輩最尊者,司宗室紅白事件,遇有婚嫁者,賜銀一百二十兩以為妝費。
許江門焉陳楞山婿
乾隆丙辰,錢塘陳楞山徵君撰被薦宏博,不就試,江都江鶴亭迎而館穀之。楞山有女,慧而賢,嫁南徐許濱。濱,字江門,亦風雅士。畫入神品,與楞山同館江氏。哀絃中斷,意見漸致參差,不可解也。
趙國麟與劉藩長聯姻
咸、同以前,搢紳之家蔑視商賈,至光緒朝,士大夫習聞泰西之重商,官、商始有往來,與為戚友,若在彼時,即遭物議。乾隆初,大學士趙國麟與商人劉藩長聯姻,為高宗所責。蓋乾隆辛酉六月,因仲永檀劾趙往奠俞姓之事而及之,諭云:「趙國麟素講理學,且身為大學士,與市井庸人劉藩長締結姻親,且在朕前保薦。朕已明降諭旨,較之仲永檀參奏之事,其過孰為重大?」斥劉為市井庸人,商之為世所輕乃如此。
尹文端女為皇子妃
尹文端公出將入相,垂四十年,常謙謙然不自喜。惟小妻張氏,以所生女入宮為皇子妃,誥封一品夫人,逢人必夸。故《紀恩》詩曰:「瑞日曈朧展翠屏,環階拜舞祝慈寧。爭傳王母赴瑤會,竟見仙班列小星。」而具摺謝恩,亦奏及生母徐夫人受封事。高宗曰:「朕實不知先帝有此事。乃竟暗合,豈非卿之家運耶?」
文端繼室別夫人,鄂文端公猶女也。兩文端相見,別老矣,歎曰:「吾日夜思抽身以退,未知能否?」夫人曰:「女聞古之君子,事君能致其身。」又曰:「明哲保身,未聞有抽身者。」兩文端為之莞然。
袁子才乞假歸娶
錢塘袁子才枚以翰林庶吉士歸娶,繪圖紀事,曰《恩假歸娶圖》。圖有袁像,少年玉貌,披紅斗篷,騎白色馬,行風雪中,前後從者數人,跨衛同行。圖後題跋者有數百人,皆雍、乾時老名宿也。咸豐時,粵寇陷金陵,圖燬於難。
滿洲鐵冶亭少宗伯保,乾隆壬辰進士,由吏部郎中數遷至侍郎,工詩善書,名重京師。壬子,典試江南。事竣,訪袁子才於隨園,出詩求訂,袁亦出《歸娶圖》求題。冶亭題云:「詔恩爵娶興如何?白髮朱顏鏡裏過。我向隨園稱後輩,廿年前亦小登科。」蓋冶亭亦於庚寅鄉舉後完姻,都人謂完姻為小登科也。
胡秋岑娶姚芳淑
青浦胡秋岑娶婦於金山姚氏,名芳淑,結褵後,未嘗同衾而寢,必俟芳淑睡而後睡,否則竟夕蹀躞房外矣,如是者四五年。及其翁蕙堂罷官而歸,嬰大病,芳淑搏顙籲天,刲股以進,翌旦病瘉。胡甚感之,而同牀異寢如故也。或疑其為天閹,而某科鄉試有與秋岑之同號生伺其私瞷之,又殊不爾。
裴宗錫遣嫁友女
江右裘文達公曰修有友駱某,正直耿介,懷才不遇,抑鬱死,無後,遣妻女甚貧困。裘官京師,迎至,贍養之,撫駱女為己女。女才貌冠一時,時裴中丞宗錫自皖述職入都,裴故與駱有舊,裘告之,裴亦以為己女,攜至署,為之擇婿。會供洞劉侍郎秉恬喪耦,聞女賢且美,因議婚,裘作伐,裴贈奩嫁焉。
王敏嫁婢
汾陽王敏老而無子,有一婢,自幼畜之,長而有姿,或勸納為妾。敏曰:「吾貧困,何又重累少女!」尋有以三百金購此婢者,或以勸,答曰:「貧,吾分也。恥因婢取財,況不得其所乎?彼之生死事大,吾雖窮,弗忍為也。」乃即為擇偶嫁之,為人妻。
吳山尊娶孫淵如妹
吳山尊學士續配孫恭人,淵如觀察妹也。學士年四十一,贅於兗州,胡城東唐鐫小印贈之,文曰「垂老遇仙」。觀察《催妝》詩云:「他時泲上傳佳話,更指南樓作鳳臺。」張船山太守亦有詩云:「莫倚元龍湖海氣,須防謝女弟兄才。」蓋調之也。
畢阮締姻孔氏
阮文達公繼娶孔夫人,乃孔子七十三代長孫女,為昭字輩衍聖公孫女、憲字輩衍聖公女。高宗幸闕里,夫人尚年幼,隨其祖母跪迓宮輿,蒙駐輿詢年齒,且攜其手,賜宮花一朵。後文達以詹事視學山東,遂委禽焉。比成婚杭州,禮儀輿服,隆於一時,以詩賀者,有「壓奩只用十三經」之句。
夫人習書禮,能詩文,有讀古雜文數十篇,唐、宋舊經樓詩六卷,世遂號「經樓夫人」。文達督學時,畢秋帆宮保為東撫,謂阮之封翁曰:「吾女可配衍聖公,公為媒,衍聖公之生胞姊可配公之子,吾為媒。」於是同日締姻。
陳大受娶麻女
陳協揆大受之夫人,湖南祁陽富室女也。父母甚愛之,先納聘於富家子。于歸日,既交拜,儐者方去蓋頭紅巾,婿覘其面麻、軀肥,駭而逃,不能成禮。賓客皆失色,謀所以勸合,而夫人坦然,遂臥。次日晨起,滿牀便溺,污染新被褥且徧。婿乃出而退婚,送之門者亦自汗顏。歸後且三年,無問名者,其父母常以為憂。
邑有陳大受者,方為諸生,塾師為之作伐,女父以為貧,尚猶豫。師曰:「余觀大受才器,非長貧者。」翁然之,贅於家。大受自此蟬聯科第,歷涉顯要,官且至協辦矣。乾隆時,某公主薨,太后哭之慟,時時悼念,抑鬱幾成疾。高宗懼,思所以解母后憂者,未得,會宮人有見夫人者,曰:「陳大受妻之貌,酷肖公主。」是言聞於宮闈,太后立召之入宮,一見,喜曰:「真吾女也。」留居宮中,賞賜無算,自是時召之入,而宮主之愛移於夫人矣。當宿宮中時,一夕,欲溲,兩宮女舁一金桶至。夫人追憶前事,不覺失笑。蓋溲之遺,夢中正游宮也。後太后八旬萬壽,韶宣兩命婦馳驛來京祝壽,其一為夫人,年六十矣。太后賜龍頭杖一,宮女四,內監四。
阿思哈養女嫁英和
中丞阿思哈官廣東日,嘗買一妾,妾攜一女至,年方四五歲,甚美,遂留養。後十餘年,而和珅有女,醜,且眇一目,欲婚於德定圃之子英和,恐其不願,求高宗為主婚。德知之,亟馳赴阿,求此養女為子婦。明日,高宗果召見,問及婚事,奏云:「已與阿思哈有成議矣。」乃已。其後定圃官禮部尚書,以祭天壇之天燈不起,革職,蓋珅之修怨也。
李四娘嫁謝參將
乾隆時,有水師參將謝某者,以勇名。初從狼山總兵,以長江皆梟匪,無能為,聞太湖盜能且眾,自請入太湖督水師。大吏素多其能,且患盜,許之。故事:統帶出巡,輒鳴金鼓,具麾幟,諸艦前後翼從。謝既至,笑曰:「此辟盜,非求盜也。何盜之能得?」乃分數十艦為數起,各自為隊,悉依商船武,偃旗息鼓,惟以暗號相通問,而自率其一以前。期月,得大盜數十,悉戮之,湖面肅清,謝意得甚,大吏亦奏獎其能。
高宗南巡,問將於大吏,大吏以謝對,乃使演習而閱之。閱畢,方歸舟,艦首所置巨礮亡矣。大驚,以問左右,左右皆不知,但曰:「方操演時,有小舟掠艦而過,急如箭。至艦旁,忽停,叱之,始揚帆去,不知所往。舟僅二人,當不能為此也。」謝痛責所部。明晨,更失其旗,謝益忿,親率左右三四人雇漁舟遍探湖中,求盜穴。不具槍礮,惟懷尺刀,被簑笠,作老漁狀,歷兩日,無所得。
一夕,大風起,浪湧纜斷,謝舟竟隨浪去。夜闇無月,天水沓冥,俄飄入一灣,風止雨作,眾瑟縮舟中,寒甚,望岸有燈光,亟詣焉。有茅屋數椽,一老嫗坐燈下,方績麻。謝趨而前,嫗驚問何來,以遭風對。嫗見其衣簑,訝之。謝自陳為漁人。嫗曰:「吾所疑即在此。湖中漁人,吾識之熟矣,未有如此面貌者。」遽呼曰:「四娘速來。」則一少婦手攬白巾,盈盈自室中出。一見謝,遽笑曰:「參戎亦來此耶?吾兄弟輩為參戎塗炭不少矣。」謝大驚。婦又曰:「公速去,不然,將恐有不便也。」謝度不能隱,且度婦女二人無能為,乃目從者。從者抽刃前,婦怒曰:「何不識皂白若是?」以巾一揮,刃悉墮地。謝驚起,婦直前握其領,提而擲之地,叱曰:「豎子欲何為?」從者大驚,爭躍登舟,方欲返棹,嫗呼曰:「止。」謝憤甚,大罵求死,婦拾地上刀欲殺謝,嫗固止之。歸引蠅,縛謝於柱,偕嫗入室,談良久,嫗乃獨出解縛。謂之曰:「吾母女非禍人者,不幸被冤莫伸,暫寄於此,欲乞公一援助,非敢妄為要挾,此事實非公莫辦。公,為好男子,能見許否?」謝曰:「第言之。」嫗更呼四娘,四娘出,嫗曰:「參戎欲知其究竟,汝盍言之。」四娘前曰:「母言之可矣,須兒言何為。」嫗曰:「我耄,多遺忘,兒言之便。」四娘不得已,乃向謝言之。
四娘為淮上人,父母早亡,幼從嫗居,其技勇得嫗傳。嫗,義母也。既長,嫗字之於孫姓,孫亦豪俠士也。某甲者,鄉里無賴,而勇亞於孫,孫嘗眾辱之。已而甲殺人亡命,投通州營為什長。孫以事至通,是夜通被盜,甲因誣孫為盜,告營中捕之。孫不承,甲賄吏斃之獄。婦恨甚,夜入甲家,以有備,不得逞,如是者再。甲乃謀害婦,婦僅一子,數歲,甲使人誘而毒殺之。嫗有甥,湖盜也,乃以婦往投,將謀所報。甥豔婦之色,要以必妻之而後可,婦不從,夜伏於室,將犯婦,婦與鬬,折其肱,乃逃。知盜之必不肯罷也,將謀去之,而謝適至。於是以漁舟載婦歸,婦指示屋後,則礮與旗俱在也。歸後,更以大舟往取旗礮,闔營見謝不得盜而得美婦,皆怪之,從者亦但稱婦之勇也。
月餘,謝以公文自通州調甲至,升署營官。甲喜甚,恃勢橫於外,謝初不問。一日,謝以要公委甲,限三日往返,甲遲一日。謝怒,縛而斬之。婦竟歸於謝,偕老焉。
香山鄭叟婚二女
香山鄭家村,其始祖鄭某,積產至數十萬,年將七十,無子,僅一女,已嫁,不復作求嗣想,遂傾產與婿,欲依以終老,數年矣。一日,偕婿父散步郊外,忽外孫以飯熟請,鄭以為喚己也,應之,而外孫以請其祖對。食已,因思豎子且如此,其餘可知,遂決計他徙。而券契纍纍,均在婿手,躊躇無計,忽佯作腹痛,呻吟達戶外。女走視,曰:「予病非藥石所可醫,往者發時,百醫罔效,必以儲放券契之篋滿盛券契以代枕而後乃瘳,可速將之來。」女與之,鄭即枕曰:「可矣,予欲睡,幸勿擾我。」有頃,鄭啟戶遁,而徧裹券契於衵衣中。因憶鄰村佃戶某居室不遠,逕往投之。既入,與佃夜話,屢以羨汝家眾為言,而屬目於二女。二女皆及笄,稍具姿色。佃窺其意,又以其年邁鉅富而無子也,睥睨之,因乘問曰:「小人有女,如不以陋質見憎,當令執箕帚,奉巾櫛,或天不絕人,一索得男,以續宗祀,亦終勝於倚人門戶也。」鄭首肯。是夜,宿佃家,連御二女。娶後年餘,姊妹各舉一男。鄭享壽九十餘歲,猶及見二子之畢婚也。數百年來,子姓蕃衍,所居市落,群呼之為鄭家村。
沈澍娶人妾為婦
戶部郎中范清注之妾劉氏美而豔,為刑部郎中沈澍所見而涎之,賄囑媒婆周氏及劉所使喚之吳嫗百計唆誘,范妻允之。劉要求鳳冠補服,並誓書,下定禮,佯言將出家,約正覺寺尼迓之出,賃屋成婚。事為步軍統領所聞,上疏劾之。高宗乃命兆惠、舒赫德、阿里袞審擬。奉旨:「沈澍革職發往伊犁,自備資斧,效力贖罪。」自是京師傳有《采唐歌》,凡四百餘字,中有云:「試從竊藥問年華,笑指鴛鴦三十六。」則劉亦老矣。乾隆癸未春,其子毓麟具呈戶部,捐銀二萬兩,始贖歸。
任女失貴婿
山陽汪文端公廷珍幼孤,讀書淮安麗正書院,山長任子田器之。及任官京師,汪適舉乾隆丙午鄉試,入都謁之,任留之飯,欲以女妻之。任之夫人方於屏後竊窺,見汪飲啖兼人,身軀雄偉,曰:「奈何以吾女與武夫?」不允。旋嫁女於草堰場袁某,以不耐貧而死,戚友醵金斂之,袁亦以諸生老。
張船山續娶以硯緣
林佩環,為遂寧張船山太守問陶之繼室。船山初贅於成都鹽茶道署,嘗作《硯緣》詩,其序曰:「婦翁林西崖先生初任成都縣時,有人持古硯求售,匣上玉符一,符下有銘,其末云:『賜自大君,藏之渠廈。子孫寶之,傳有德者。』翁知為故家賜物,贖而藏之。後二十年,余贅其家,見之,實先高祖文端公赴千叟宴時,仁廟所賜之綠端硯也,為族人所鬻。述於婦,婦以告翁,翁驚喜,以硯歸余。且曰:『吾始讀君詩,愛之,因以女妻君。豈意二十年前君早以此作納采之物耶?』余固不足副傳德之言,然得失有數,亦足奇矣。作《硯緣》詩四首誌之。」
金筠泉願為張船山執箕帚
張船山詩才超妙,為海內騷人所傾仰,秀水金筠泉告其所親,願化作絕代麗姝,為船山執箕帚。而無錫馬燦有贈張詩云:「我願來生作君婦,只愁清不到梅花。」蓋船山夫人有「修到人間才子婦,不辭清瘦似梅花」之句也。張戲成二律以謝云:「飛來綺語太纏綿,不獨青娥愛少年。人盡願為夫子妾,天教多結再生緣。累他名士皆求死,引我癡情欲放顛。為告山妻須料理,典衣早蓄買花錢。」「名流爭現女郎身,一笑殘冬四座春。擊壁此時無妒婦,傾城他日盡詩人。只愁隔世紅裙小,未免先生白髮新。宋玉年來傷積毀,登牆何事苦窺臣。」
臧和貴婚時有孝順詞
臧禮堂,字和貴,武進人。其娶婦時,自撰《孝順詞》,命女儐宣讀,始成禮。後因婦有違言於母,不與同室,久而化之,乃勉從母命,完聚如初。
徐翁喜為人作伐
有徐翁者,乾隆時之青浦諸生也。生平無他好,惟喜為人作伐。凡戚友生有兒女者,輒密訪時日,登於簿,俟其年及冠笄,即白之兩家,撮合之。
盧淨香以簉室扶正
盧淨香女史,名元素,一字淑蓮,其先為福州駐防漢軍鑲黃旗人。父鼎,以裁旗入侯官籍,徒粱溪。父沒,從其母,依許如蘭女史之母以居,偕如蘭習針黹,間或讀書,初亦未能為詩畫。乾隆戊申,有錢東者,謀置簉室,因如蘭之父為之執柯。時方七夕,以詩十章為聘,來嘗以貲入也。辛亥,淨香歸。明年,舉一子曰守貽。甲寅,揚州金帶圍開一莖三花,時兩淮都轉為曾賓谷,屬錢為圖,且乞淨香買絲為合卷。時淨香頗學為詩,并繡所作和章於上。七月,圖繡成。八月,次子生,故命名曰守瑞。其年冬,曾招王夢樓與錢,為題《襟館消寒小集》。夢樓言淨香能以詩畫羽翼風雅,不宜久處簉室,賓谷立為陬吉,臨錢氏,崇淨香以繼室之禮。
艾倬雲娶瞽婦
艾倬雲,字勷夏,新化人。年十六,即補博士弟子,乾、嘉間人也。父秉實,為聘謝氏女。既聘而喪明,女之父謂女有廢疾,不可事人,使辭焉。秉實以告倬雲,倬雲毅然曰:「始聘之,旋棄之,不義。婦之所貴者在德,喪明何害?」秉實笑曰:「吾特試汝耳,汝果如是,必能興吾門。」及婚,女之父又以美婢為媵,卻之。越歲,女目漸明,亦不廢盥饋、籩豆之事。
勒保欲以龍么妹歸舒位
龍么妹,貴州土司龍躍妹也。乾隆末,威勤侯勒保征苗,檄調土兵,適躍病,命么率兵馳赴軍門。么年十八,身長面白,結束上馬,出沒矢石間,指揮如意。事平,勒欲為么執柯,將以歸舒鐵雲。鐵雲婉言卻之,因為詩以紀其事。其詩有云:「然脂瞑寫蔣三妹,歃血請行唐四姑。」又云:「軍令靜原同處女,兵符端合付如姬。」張維屏詠其事,有云:「石砫自成娘子隊,木蘭原是女兒身。乘龍消息方求士,歸妹因緣且讓人。」鐵雲,名位,大興人。
郝雛玉嫁呂笙
乾隆末,揚州郝雲士官吏部,諂事和坤。妾李氏生二女,長璈玉,次雛玉。璈玉嫁廣東藩司劉文波子。雛玉年十五,秀外慧中,郝愛重之,將以留嫁貴人。郝精子平術,時祥符呂鳳臺方官給諫,郝為之推算,謂當官一品,其子亦貴,乃請見其子。呂子名笙,字晉齋。年十七,美如冠玉,能作褚河南書,已入邑庠。郝遂願以女字笙,既行聘,兩家過從甚密。後呂以劾和坤二十四大罪下獄,笙哭求於郝,郝晒之,尋得諸城劉文清公墉為之緩頰,戍烏魯木齊。自是呂家日落,笙為人傭書,肄業金臺書院,得膏火贍母。而郝至是已蓄意悔婚矣。
一日,郝召笙至宅,予以五百金令作離婚書。笙不受金,即頗侍者取紙筆,方作數行,忽有女子之纖手自其背取離婚書,則雛玉也。謂笙曰:「我何罪於呂而逐我?和相以賄震天下,吾翁彈之,是也。楊椒山死柴市,朝貴尚有以女字其子者。今逐我,不如應箕應尾遠矣。」碎其紙,大哭不止,家人驚駭。郝有友適在內室,聞之亦出,曰:「呂氏子非久賤長貧者,奈何不情如是!」郝羞憤,遂與其妻反目。笙乃歸,以語母。母泣曰:「郝雲士禍不遠矣,獨惜吾賢婦身陷其中,恐不即脫,奈何?」呂母語未竟,忽聞車聲止門外,則雛玉至矣。見母即拜,曰:「兒未成禮,然呂家人也,今不得老父之歡而見逐矣。顧生為呂氏之人,死即呂氏之鬼、呂氏尸,煩爾呂家收也。明知不行親迎而遽登門,於新婦為無狀,於呂氏為僇人,顧姑賢而翁忠,新婦衷曲,或能見諒於堂上。今日之事,去留由母,即不見收,新婦已挾白刃來,誓自剄於此,不更歸矣。」母曰:「賢哉!兒貞淑如此,老身暮年乃享奇福。請與老身同處,明日具禮矣。」笙師高郵王懷祖聞之,令人以百金餉笙。越三日,雛玉蒞廚,煮糜蒸餅,靡所不能,笙畏敬之如天人。是年,仁宗御極,和坤下獄論死,鳳臺赦歸,任太常少卿,逾年,補侍郎。而郝亦籍沒,戍鳳臺故地,妻挈其蠢子歸儀真。雛玉泣送之城外,母曰:「吾觀呂甥,偉器也,後此幸無忘若母。」雛玉涕不可仰。是時笙以第二人捷北闈,速捷入詞苑,鳳臺亦擢尚書。
陶文毅娶黃氏婢
安化陶文毅公澍夫人在兩江制府署時,有人親見其右手之背有凸起一疣,問其故,則蹙然曰:「我出身微賤,少常操作,此手為磨柄所傷耳。」蓋文毅少極貧,初聘同邑黃氏女。有富翁吳某,聞黃有姿,謀奪之為其子繼室,以厚利啗黃。黃頓萌異志,迫文毅退婚。文毅不可,黃之妻亦不願,而女利吳之富,其父又主持甚力,遂誓不適陶。會家有養婢,願以身代,黃妻諾,文毅亦坦然受之,初不疑,即後之膺一品封誥者也。
吳恃富,佔曾姓田,遂交惡。吳子被殺死,吳亦繼卒,族人欺黃女寡弱,侵其田產殆盡。時文毅已貴顯,以丁外憂歸里,始悉其顛末,憐黃女在窘鄉,贈之五十金。黃女愧悔欲死,日抱銀號泣,不忍用,旋為偷兒所盜,忿而自縊。文毅尚每年周恤其家,不倦也。
金文簡娶冰人女
吳江金文簡公士松少貧,恆隨其封翁外出讀書。翁嘗館同邑某氏,某年至除夕始假歸。主人訝其遲,翁曰:「明年正月下旬為子聘婦,恐稽時日,故於今歲預補其不足耳。」又曰:「寒士舉事不易,納幣費實無所出,欲預支明年兩月束脩,可乎?」主人如言付之。歸而屆期備禮延賓。冰人趙某,舊交也,飲酒歡甚。齋幣至女家,女家徐姓,號素封,見趙色變,憤然曰:「幾為君誤。今而知金氏赤貧,吾女奈何適窶人子乎?」趙謂:「君已許之,豈能食言?」徐堅不允,詞氣俱厲。趙無如何,還白翁。時賓朋滿座,見事中變,咸默然。翁慙甚,語趙曰:「君作蹇脩,而事至此,奈貽笑何?」趙俯思久之,乃曰:「我與君舊交,家有息女,年與郎君相若,即以締姻,何如?」翁喜諾,立浼座客執柯,以幣納於趙,應期成禮焉。及文簡官大司馬時,徐女已不知何往矣。
吳氏勸翁續娶
乾、嘉間,青浦有徐翁者,家素封,鰥居。止一子,娶吳氏女,結褵半載,子亡,族人無可嗣。越月,吳請曰:「夫已亡,宗祧莫繼,祖宗一脈,忍聽其斬乎?」翁曰:「此亦末如之何耳。」吳曰:「有一策,翁精神尚健,能續娶,得丈夫子,則祖宗攸賴矣。」翁以老邁辭。吳不俟命,為聘某氏。既娶三年,翁生二子:長宮南,次有常。未幾而翁逝,吳折葼訓孤,具膎畜,供孀姑,恩禮兼盡。後宮南有子,為吳嗣。又二十餘年,嗣子成立授室。吳年七十餘,無疾而終。
女俠代嫁
有嫠母與女獨處,一紈袴子目而豔之,強委禽焉,選日往迎女。女夜與母訣,欲自裁。悲愴間,有虯髯者自屋下,謂母曰:「若所苦,吾已聞之矣。勿悲,請以身代。」母方詫,即擲刀去巾髯,宛然好女子也。母女大驚喜,急為塗裝結束,俄綵輿至,乃假嫠女往。豪家方張宴列炬以待,女入門,密爇異香,一室皆眯,乃攫其寶器還母家,夜猶未闌。謂母曰:「惡姻緣已斷,請為若女結好姻緣。此寶器,以資奩具也。」遂挾母女去,不知所終。事見百菊溪所著《守意龕詩鈔》。
錢弱士娶郭頻伽妹
吳江郭頻伽上舍麐有女弟,為之擇婿,其友朱春生袁棠言有鄭籛字弱士者,能為五七言古今體詩,可婿也。頻伽乃試以詩,絕奇,遂以妹歸之。未期年,嘔血卒,年二十有二。將卒,謂其婦曰:「吾死無恨,恨學未成,志未遂,卒不克自見於後。哲兄後必傳,幸哀之,必使有以傳我者。雖夭,不為不幸矣。」
吳某娶和珅妾
休寧吳某在京都布店作夥,積數十金,謀歸娶婦。賃一騾車出彰義門,宿飯店,遇一少年,意甚皇遽,問將何往,吳以實對。夜半,少年逕至榻前,密語曰:「我實女也,為和坤妾,籍沒時,乘間逸出,攜珠寶甚多,願從君偕老。」出兩囊示之,皆瓌寶也。吳喜出望外,遂與偕歸。中途慮事洩,仍男裝,抵家,始易服焉。自此頓成巨富。婦後生一子,六十餘而卒。
潘文恭五女歸一姓
潘文恭公世恩有女五,歸一姓,汪學源、汪嘉森、汪楏、汪嘉梓、汪德英,皆其婿也。
沙氏女被人誘婚
武進西門外有市曰西直街。街之南隅有一井,有石欄護之,然無就汲者。牆陰有橫石一,鐫字四曰「沙氏義井」。井何有於義?因人之義而義之耳。且井非沙氏所獨有也,而沙氏之義係於此,乃遂以沙氏名其井。
距井十數武有行曰沙裕昌,蛋行也,行為國初所設。嘉慶朝,行主某翁生三女,次女獨艷絕,一時有國色之目。翁媼鍾愛之,為擇婿。某美丰姿,有文名,中選。婚有約矣,將嫁而某殂。女泣請守貞,翁諾之。女素勤儉,既守貞,益事操作,服勞奉養,過於男子。一夕,入廚作晚炊,忽有捫其胸者,大驚,亟視之,新雇之童廝所為也。童年約十六七,來僅旬日,頗慧,惟見女,輒目灼灼似賊。女至是大怒,力掌其頰。童被責,急遁。女白母,母杖童,逐之。而童已逸,遂不復究。
越數年,行有新販客某至,年約二十餘,操浙語,舉止甚豪,自言新設蛋肆於浙東,需貨甚夥,特來訂購。翁待以上客,某恂恂,於交易尤大雅,無錙銖必較意。翁喜甚,別時,殷殷訂後約,某諾之。自是月餘輒來,來輒主翁行,如是者年餘矣。某日,復至,貿易既定,散步於街,見道旁一老丐,遽呼曰:「舅在此,何一寒至此耶?覓舅久矣。今誠天作之合也。」遂偕之至行,告翁曰:「此吾舅,家本巨富,因乏嗣,思以吾為子,而族人多無賴,利其鰥,沒其產。舅素懦,忿而不能與爭,遂出亡。及出而族人益無忌憚,產垂盡矣。吾義無坐視,為之控於官,清釐之,漸有端緒,惟覓舅而久未遇。不圖於此遇之,且不意其困頓若此也。」乃急為之薰沐更衣焉。
翁詫為奇逢,為設筵致賀。席次,某與丐絮絮言家常,謂某鄉之田,某市之屋,均已清理就緒,惟某某素恃強,尚霸產未交,舅宜稍緩歸,丐惟唯唯而已。某商於翁,請暫假館舍,俾下榻,翁諾,乃糞除空舍以居之。自是某來肆,輒攜浙物贈丐及翁,且言久擾滋不安,將移居逆旅,翁力留之。及某行之翌日,日暮矣,丐猶闔戶高臥,翁排闥視之,死矣。大驚,繼念某昨始行,計其程,當抵無錫,急遣與某素識之捷足往追,追之而及,乃與某俱返。
某入室,見丐死,大慟。久之,謂翁曰:「舅偶有疾,翁當為之延醫,何任其死?」翁曰:「彼之死,實出不意。醫藥弗及,誠歉,今願代備衣棺,且作佛事,可乎?」某沈思久之,曰:「此事若在他人,自必涉訟,然吾信翁久,知必無他,何敢重累翁。死者已矣,喪葬為當務之急,餘可勿論。」翁允出貲為營葬事,卻之,既畢事,遂載櫬以去。
翁至是感之甚,思有以報之。一日,某又至,翁知其尚未娶,欲為媒致一佳婦,屢有所告,某皆不允,察其意,似已有所屬。翁屬人致詢,某曰,「吾若娶妻,必如翁之次女而後可。否則寧終身鰥耳。」翁令媼商於女,女不可。翁復謂女曰:「某之舅死於吾行,某若起訴,當破產,某之恩我者厚矣。凡人子之孝事父母也,以父母有鞠育之恩耳。若父母於危難中受他人之恩而免於難,則人子之受其恩,當較父母之身受其恩者為尤重,益當思有以報之者。汝縱為一身計,獨不為身所自來之父母計乎?」女素孝,聞父言,即許諾。翁遂屬人通言於某,願以次女奉箕帚,惟謂須人贅耳。某喜諾,遂攜貲至武進,贅翁家,夫婦極相得。
越三年,生二子矣。一日,戚串中有喜事,某往賀,飲酒逾量。及歸,女適在廚,某乃躡足至女後,潛以手捫其乳。女驚視,怫然曰:「夫妻雖恩愛,當相敬如賓耳。此何時,此何地,乃遽肆輕薄耶?」某側其首笑謂女曰:「可再掌吾頰,吾不復遁也。」女頓憶童廝昔年調戲事,詰之,不答。越翼日,女置酒於房,與對酌。酒酣,以言餂之,且謂婚數載矣,何事不可言,君果為誰,宜以實告。某以被酒故,不覺吐實。蓋某即昔之童廝也。本士人子,聰慧能文,慕女色,乃託身為廝養。既遁,仍不忘女,思有以遂其願。尋為僧,久之,反初服,設肆於市,因與翁通貿易,聯情誼,復毒死丐而不究,以市恩。翁遂墮其計為成夫婦焉。女廉得其情,大憤。知某日西門外開糧米倉,縣官例須蒞臨,必道經行門。前夕,飲某以酒,既醉,刃其腹,死之,復殺二子。凌晨,待令過門,攔輿控之。令大驚,曰:「某誠不德,然既為若夫,何遂殺之?」曰:「彼殺無辜之丐以謀我,我之貞節,姑置不論,但以殺丐論,彼固有可殺之道也。」令然之,復曰:「二子無辜,何殺之?」曰:「此孽種,留之,必將為人害,故並殺之。」令無以詰。既而曰:「事出非常,汝宜暫入獄,俟請命於上官,為汝謀所以脫罪者。」女曰:「吾尚有言,吾生不辰,未嫁而寡,矢志守貞,卒為奸人所算,實不如死。且以吾一人之故而喪四命,公即憐而生我,我復何顏在人世乎!請一死以明吾志。」令急止之,而女已躍入道旁井中死矣。此沙氏義井之所由來也。
葉蘭臺以鴛鴦詩得妻
番禺葉蘭臺,名澧,詩才清逸,嘗賦《鴛鴦》詩云:「笑我夢寒猶待闕,有人情重不言仙。」有柳翁者見之,詫曰:「有才如此,尚作『不知何處月明多』耶?」以女妻之,一時傳為佳話,有葉鴛鴦之目。
李氏同姓為婚
李愚荃侍御之夫人亦李氏,即文忠公鴻章之母。或曰,侍御本許氏子,未嗣於李時,已聘李矣。且徵之康熙朝,有李柏者,字雪木,以女適李二曲之子,亦同姓為婚也。
蔣晉郎秦娘為秦晉配
秦娘者,維揚句欄中人,父固老諸生也,失其姓,生而國色,幼失怙恃,依其舅以居。而其舅負官逋,不得已,議鬻之,為媒者所誑,遂入青樓。女守貞不辱,假母好言勸之,不從,恫愒之,撻楚之,惟以死自誓。假母計窮,議轉鬻之他所,以其貌美,未忍也。或為假母謀曰:「凡為女子,孰無情欲?宜廣覓少年美男子,勿責以纏頭之費,苟有當女意者,任留一二宿。此後事,易為計矣。」假母從之,凡所交好者,皆託其物色。於是裘馬少年日有至者。女見之,輒哭泣,稍近之則怒罵,假母不能忍,日以鞭扑從事,女決意求一死。夜夢老翁,曰:「吾,爾父也。汝慎無死,吾已覓佳婿。明日,當可諧秦晉之好矣。」
吳下有蔣某者,以應京兆試,道出蕪城,初無意尋芳也。蔣有友,平時亦嘗受假母之託,以蔣貌美,導之往。蔣始不可,友固慫恿之。及至,女向壁,哭如故。蔣調之曰:「聞卿名秦娘,小生則小字晉郎。秦晉自宜為姻好,何拒我之深也。」女聞言,憶夢中父語,而睨視之,見蔣風度不凡,不覺哭聲頓止。假母喜曰:「大好大好,今日仙女思凡矣,老身且去料理酒食。」女與蔣同坐房中,雖無一言,亦無慍意。須臾,酒食至,假母招女同坐,女亦盈盈而至,然淚痕固涔涔也。蔣見旁無他人,乃問之曰:「觀卿情狀,必有隱懷,僕雖交淺,何礙言深。」女詳述己志,且告以夢,又哽咽而言曰:「郎君若能為百年之計,夢中父命,敢不敬從。若以為風塵中人,苟遣一時意興,雖死,小從也。」蔣歎曰:「有志女子哉!我固未娶,然貧,奈何?」女曰:「苟許相從,荊布無恨,但求先矢天日,再伴杯勺。」蔣許之,共誓於神,是夜遂同燕好。假母喜女意轉,堅留小住,乃流連三日。女謂蔣曰:「郎君別後,假母必不容獨居,宜早為計。君家有何人,所居何處,可詳告妾。」蔣曰:「家中無人,惟一寡姊相依。所居,則姑蘇某巷也。」女喜曰:「妾得計矣。君宜為一書與姊,詳述妾事,妾自有策脫此火坑。」蔣悉如其言。
及蔣去三日,假母果別招一客至,女強笑承迎,醉之以酒,乃服客之衣帽襪履,詐為客狀,啟戶逕出,大罵曰:「何物婢子,如此倔強,令人憤氣填膺。」假母疑女又有變,得罪於客,追出謝之,則拂袖竟去矣。入房,審視,客固醉臥未醒,而女兔脫,乃呼眾出門追逐,已不知所之,追者皆廢然返。女遂附船至蘇州,竟至蔣家,投書於姊。姊審書,不謬,留之。而女已有身,及期,產一男,姊始猶疑,視所生男,酷似其弟,乃大喜。
蔣自別女入京,應京兆試,不售。或薦之就四川學使幕,甫至而學使卒,蔣留蜀不得歸。俄值川楚教匪之亂,益困頓。適大帥欲延一書記,蔣遂入其幕,賓主甚相得,以軍功保舉訓導。時道路梗塞,蔣亦從事戎旃,置家事不問,遂與家人久絕音問。及川楚平,敘功,以知縣銓選,始乞假歸。自辭家北行至此,將二十年矣。至所居坊巷,則門庭如故,且紅燈雙掛,綵幕高張,鼓吹喧闐,溢於戶外,不知其有何事。入門,則坐上客滿,多不相識。有少年就問客所從來,蔣詫曰:「吾故蔣某,此吾家也。」少年大駭而入。無何,有中年婦人出,則其姊也。驚且喜曰:「吾弟歸歟?」引少年就蔣曰:「此吾弟之子也。」蓋其子年已弱冠,是日適為畢姻耳。坐客皆大驚歎,以為巧遇。姊曰:「正有一事為難,弟婦已將作阿婆,而猶垂髮作女兒裝束,使之改妝,不可,今吾弟幸而歸來,事當如何?」一客曰:「何不趁此吉日,使父母子婦同日完姻,亦佳話也。」眾賓轟然曰:「然。」於是青廬之內,花燭高燒,翁姑拜前,兒婦拜後,觀者皆嘖嘖謂為未有之盛事,好事者為作《秦晉配傳奇》。
父子同日合巹
蜀有某生,幼聘中表妹為妻。及成童,從塾師讀。他日歸,過其門,見女方推磨。某入,知舅妗俱他出,戲曰:「妹役良苦,我為代之乎,可乎?」女曰:「甚善。」時女已及笄,遂私焉。某素畏舅,自念女脫有孕,舅知之,奈何?別女而出,徘徊中道,遂逃亡,不知所之。越日,師使人探諸其家,家固以為在塾也。使人跡之,無朕兆,而女果孕。久之,腹漸膨脝,母察其有異,詰之,遂吐實,乃使人告某父母。其父母僅此一子,以出亡方隱憂,聞女有孕,大喜,商諸冰人,以禮迎歸,待某歸成禮。
某之出亡也,乞食至漢口質庫,主人見其不類乞人,留使學賈,既喜其勤謹,令司會計,大寵任之。頻年蓄積殆及萬金,乃與人合設布肆。特歸省視,既至里,見道周有鼓吹喧闐車馬焜耀者,詢知為某氏子親迎,而固有母無父者,今娶矣。聞之驚喜,既念生平祇一索,何便有子,試探之,果然。
先是,某家迎妹歸,分娩,果得男。比長,讀書甚慧。十三歲,應童子試,學使賞其文,拔冠軍,名噪庠序。同里某富翁有愛女,遂以字之,此時適成婚也。某抵家,見賓客滿堂,姑與為禮,僉問客從何來。詭言曰:「至自楚北,為某作寄書郵者。」其子聞有父書,喜出叩見,問父書何在。某笑撫其背曰:「兒不知耶,我即父也。」其子驚疑。某窺其意,曰:「兒如不信,可呼汝母出見,自知之。」其子不得已,入請母出,某遽前揖之,曰:「別來幸無恙,推磨推磨,不如我與汝磨。」其母聞之喜,謂其子曰:「果兒父也。」蓋某所云,乃當日推磨時相謔之詞,非他人所與知也。賓客聞之,交口稱賀,僉請具香燭酒醴,即於是日,父子姑婦,同行廟見禮而合巹焉。
維西有嫂叔移配之俗
吳西春官雲南之維西,曾得一訟牘,其詞云:「某家生子四人,皆已婚娶,不幸某年長子死,某年四子之妻又死。理宜以第四子續配長媳,但年齒相懸,恐枯楊不復生梯。特與三黨同議,將長子之妻配與二子,二子之妻配與三子,三子之妻配與四子,一轉移間,年皆相若,可無怨曠之虞,極為允協,懇求俯准。」吳大怒,拍案,吏請曰:「此間習俗如是,願無拂其意。」乃准之。
小處女冥中結婚
孟縣李某夜行,為群鬼所嬲,懼甚。見前途有燈光,趨赴之,則小屋三間,中有一女,謂之曰:「君如畏鬼,可止宿此門外,即無傷矣。男女有別,不敢請入室也。」李從之,遂臥於地。女又謂之曰:「至曉,君當行,詰朝有事,幸毋相擾。」及天明,視之,在一小冢側,無屋也。俄有數人來發冢,舁其棺去。問之,曰:「棺中乃某氏處女,來嫁而死。今其父母用嫁殤之法,與某氏子為冥婚,故遷其棺與合葬也。」李乃悟詰朝有事之說。感其與己有恩,買紙錢焚與之。
孫耀宗鄧巧姑為生死鴛鴦
狼山鎮總兵鄧某,初走卒也,從楊芳、楊遇春勦白蓮教徒,積功至總戎。其在陝也,得鄭良婦,納之。凡六月而生女,生之時當七夕,故名之曰巧姑。巧姑生,其母不復孕。總戎多姬侍,終無子。不得已,子巧姑為易男子裝,束髮為辮。總戎盛怒時,得巧姑一言,即立解。
孫荇洲者,江右老名士,總戎以千金聘之,使之教小姑。荇洲中歲喪妻,不復娶,以嫁李氏妹所生子耀宗為子,時年亦十二三,從至署,伴讀焉。兩小無猜,荏苒數年,巧姑長成矣。問名者接踵,總戎令自擇。客至,巧姑自屏後窺之,年餘,無許可者,乃漸屬意於耀宗。耀宗聰穎而謹愿,孫以女弟子將有室,耀宗宜引嫌,於是與巧姑稍稍疏遠。久之,巧姑亦漸覺,微逗以辭,耀宗不敢應,然不能無動。荇洲乃撻耀宗,責以不知自愛。巧姑入塾,見耀宗有淚痕,異而詰之,耀宗不答。頃之,覘荇洲他顧,則小語曰:「為卿耳。」巧姑是日歸,遂臥,明日病矣。
總戎視之,以為巧姑患感冒也,延醫診治,服藥而病益劇。連易數醫,最後一醫診畢,告總戎曰:「此非藥可治。」總戎大驚,以告婦,推測久之,姑以詢巧姑,不答,有慙色。乃召耀宗。耀宗至,總戎令坐榻前,手解其佩囊授巧姑,巧姑不接,則納置枕下。曰:「癡女,吾為汝定矣。」耀宗窺巧姑,面色白而微黃,瘦加平時,知其病久也。時總戎姬侍皆環榻坐,因是不敢出一言。少坐,即趦趄而出,以告荇洲。
明日,總戎使兩統領為媒,行聘禮,復數日,巧姑病果大愈。荇洲亦攜耀宗辭歸,總戎厚贐之,約吉期以明年某日。
明年,乃買舟循江而東,抵狼山。親迎期至,耀宗方乘綵輿至署,忽見署中夫役紛亂,詢之,知總戎昨夜被刺,其有關係者為愛妾某,且牽涉巧姑。大驚,亟奔歸。及暮,聞犯人已舟送金陵,事關大員被刺,由臬司親審矣。耀宗念巧姑甚,告之荇洲,欲往觀審。乃偕至江寧,宿逆旅,使耀宗先往探監。抵暮,耀宗還,則哽咽不成聲。問之,第曰:「此獄實不冤,女已投江,尸且不得,哀哉!」久之,耀宗乃述其顛末焉。
蓋鄭氏者,母家實為吳。鄭,其前夫之姓也,居四川敘州,家巨富。嘉慶戊午教匪之亂,闔家盡殪,匿積薪中以免。已而鄧以眾至,復搜其家,得之,為殯殮其翁姑夫婿伯叔。既葬,始納鄭。鄭感其義,且念腹中塊肉未知若何,欲留以延鄭氏一線之祀。不期已失身,而所生者乃一女,即巧姑也,亦無如之何。昨以嫁女期屆,從總戎檢點一切,忽從篋中得故夫漢玉珮,及翁姑所常御物數事,以問總戎。總戎微醺,忘其故,即應曰:「此西川一富豪物,吾使人劫殺其家而取之者。」鄭頓悟,乃徐徐窮究之。總戎忽有省,遽叱曰:「若已在吾手中,絮絮胡為者?」鄭無言,總戎更滿引數觥,大醉。是夕,就鄭宿。鄭不能復耐,翦其喉,斃之。巧姑初不知也。禍發,鄭始以告巧姑。巧姑懼公堂凌辱,乃自投於江。荇洲聞言,歎息而已。尋秋讞定,鄭處凌遲。荇洲亦率耀宗歸,猶念巧姑,冀其不死,或有遇也。
越一年,荇洲病卒,族人覬其產,揭耀宗亂宗,於是復為李氏子。年二十,舉孝廉。房師某愛其才願以其女妻之。耀宗不可,而父母強為訂婚約。及期,賀客滿座,而耀宗念巧姑,就座隅拭淚而已。綵輿入門。眾扶耀宗迓新婦,則紅巾繫頸,赫然尸也。眾大驚,耀宗亦惶惑審視,忽曰:「是可活也。吾向在狼山,曾從總戎署中人習救急法,速舁致於榻,待吾為之。」眾如言。耀宗揮眾人出,曰:「如有窺伺喧囂者,術不靈。」眾屏息以候。久之,不出,有疑之者趨入視之,則兩人一巾雙結,臂與臂相抱,衣與衣相糾,足與足相勾。死者不生,而生者則死矣。詢某,則此女得於江上,愛其慧,即女之。其訂婚未嘗以告,出閣之夕,女乃知之,自言已婿孫氏,不虞其至此也。李氏購大棺,合兩人葬之,好事者乃為《生死鴛鴦曲》以哀之。
陳芝楣娶李小紅
江夏陳芝楣制府鑾之尊人,嘗館江寧鹺商家,芝楣方十八歲,往省父,商以其初入泮,器之,字以女。明年,父歿,服闋,家益貧,乃奉母命至江寧,貸於外舅外姑,供秋試貲。商拒之,且迫使退婚,芝楣從之,留逆旅,困甚。一日,出游,經釣魚巷,名妓李小紅方送客出門,瞥見其憔悴中有英爽氣,憫之,延之入,詢知其落拓狀,慨贈五百金,勸回鄂鄉試,且與訂婚約。是年,即領解,明年,為嘉慶庚辰,成進士,中探花。
道光辛巳,以宣宗登極,開恩科,充江南副主考。商女忿,鬱鬱死,而商亦大侮。或有告以小紅事者,乃知其已杜門謝客也,亟以千金贖之,攜至家,為義女。及試事竣,浼人為媒,奩增十萬金,使成嘉禮。彌月回京,芝楣遂迎養老母,小紅事之甚孝。次年,舉一子。芝楣大考列優等,擢學士,旋外簡。數年,督兩江,蒞任,適秋試,入闈監臨。中秋,小紅盛服乘輿,遊釣魚巷,因訪知手帕姊妹,尚有隸名樂籍者,亟捐資贖之。是夕,即擇年少有才之材官,為之一一婚配,凡二十一人。
黃殿光不與華族連姻
宿遷黃殿光守戎廷珠有子女九人,所與連姻者無巨室。人問之,曰:「華族無再盛也。」
胡文忠娶陶文毅女
益陽胡文忠公林翼之父,名達源,官至少詹事。夫人湯氏,娠文忠時,夢五色鳥飛集屋後叢,張兩翼翔鳴,群鳥從飛,啄林中芝草,因名林翼,字詠芝。年八歲,陶文毅見而驚為偉器,遂以女字之。後以翰林典試江南,緣案註誤,家居養晦。林文忠公則徐勸之出山,乃以知府分發貴州,洊擢至湖北巡撫。咸豐辛酉八月,以勞瘁薨於位。
駱文忠娶富戶金氏女
花縣駱文忠公秉章之未達也,壯而尚鰥,富戶金某有妹,高顴廣額而面麻,年長不字。或語駱,駱往謁金。金喜,遂委禽焉。自是,恆得金氏助,乃伏案攻舉子業。四十成進士,入翰林,後以知府仕至四川總督。
彭剛直娶婢
衡陽彭剛直公玉麟未遇時,生計頗窘。幼聘妻鄒氏,家小康,及長,娶有日矣,鄒嫌剛直貧,誓不適。及期,剛直彩輿往迎,鄒號泣臥地不起,族黨計無所出。忽灶下婢挺身前,啟主婦,願代嫁。主母喜甚,以其能解此紛也。臨行,撫其背,囑曰:「汝在吾家,吾愛同吾女。汝貌不惡,此往,慎祕之。男兒多薄倖,慎勿以婢學夫人告婿也。」及嫁,伉儷彌篤,逾年生子。
已而粵寇事起,剛直仗策從軍,轉戰東南,洊擢至兵部尚書,聲望赫然,夫人亦累加寵錫。一日,剛直與夫人飲,酒半,追述往昔艱難,慨然身世。夫人乃戲語曰:「吾與君遭際之奇,同耳。」剛直駭愕,願畢其辭,遂備述顛末。時夫人與剛直結褵蓋二十載矣。
沈文肅娶林文忠女
道、咸間,翁婿以功業顯著,世皆稱林文忠、沈文肅。林之相攸奇。某歲,林方撫吳,沈時以諸生傭書於其署。值歲除,賓僚皆散歸,而沈獨留,治文書未去。林偶出,至旁舍見之,詰沈曰:「今日除夕,幕賓均寧家,汝奚事留此?」沈曰:「治事未竟,故獨後。」林諦視良久,曰:「吾有章奏,今夕須繕發,汝留此,大佳。」即招入廳事,畀疏稿屬書。文累千萬言,沈然燭疾書,漏三下始竟,自視無訛脫,遂以報林,且告歸。而林忽曰:「字太荒率,宜重錄。」置於几,不復審。沈逡巡不敢歸,復寫一通,天將曉,重以進。林顧而笑曰:「此差可。」無何,賀歲者坌集,林笑謂家人曰:「今日賀正,并當賀我得佳婿。」眾皆愕異,林乃招沈,使揖於眾,曰:「此我婿也。」蓋林之重沈,殆有二端:歲除治事不歸,有異儕輩;再屬易書,不涉躁怨,宜其後能成功如林也。
于丹九娶居玉徵
廣西于丹九,晦若侍郎式枚之父也,有才名,且能詞。張德甫方伯以粵東閨秀居玉徵為可匹之也,為作之合。居善畫花卉。婚夕,張即席出紈扇索繪設色牡丹一本,居應手而就,于乃填詞寫於上,蓋所以謝冰人也。
湯嘉民初婚即大歸
湯貞愍公貽汾寓江寧,女公子嘉民善畫,尤工仕女,贅河工同知某子某為婿。彌月,婿挈之返清江,抵京口,方黎明,某不告女,先渡江,留書與訣,頌言其貌不颺,不與偕歸,恐為人笑也。女不得已,遂大歸。
程劉老而成婚
山陽程允元,道光時人。少遊直隸,議婚於劉氏,未娶而歸,留玉環一雙為聘,女父登庸即書庚帖付之,約三年而婚。允元抵家而登庸已前卒,女幼失母,至是益煢獨,轉徒天津,靡所依。鄰人妄傳允元死,將以為利,女聞之,朝暮飲泣,誓以身殉,而苦無確耗。或諷令改字,則哽咽不食,毀容素服,屏居尼庵,以鍼黹度日。蓋南北音問斷絕者,至是三十餘年矣。
初,允元家居,父母相繼歿,久不得登庸耗,又極貧困,屢欲踐約而不果。中年以往,議婚者踵至,允元亦執義不納。久之,附糧艘課徒,因北上,至天津。聞有劉貞女者,隱跡尼庵,詢之,果登庸女,玉環猶在耳也。允元亦出庚帖為證,鄰人皆喜,促議婚期。劉不可,曰:「吾守父命,吾矢吾心耳。遲幕之年,行將就木,豈有五六十老女子而作新婦妝哉?」天津守聞而異之,召劉入署,使眷屬勸慰,助奩具,備鼓吹,送歸允元所。合巹之夕,兩新人傴僂成禮,儐相扶持,鬢髮如銀,與花燭紅妝相映射,遠近觀者皆感歎,詫為僅事。
周景芳與妻重婚
青浦重固鎮有諸生周景芳者,娶妻數年,伉儷綦篤。偶至上海,遇術士,曰:「相君之面,當剋妻。必再婚,始得偕老。」周言妻固無恙,術士曰:「我不妄言,來年鏡破矣。」周歸,忽命妻回父母家,復邀媒妁行聘,鼓樂親迎,蓋以重婚厭之也。
某中丞以嫁女為市
嘉、道間,有某中丞者,樂與富人納交,恆以戚族之女認為己出,與之締婣,乃大索聘金,輒累鉅萬。富人藉以獲光寵,惟自炫於人曰:「中丞為我親家也。」雖或傾家蕩產,不之悔。
鄔三意外得妻
天津有鄔三者,父以沙船起家,死久矣。三嗜賭,耗其貲,田園皆歸他姓,惟屋猶在,與母居之。俄而母死。津俗喪禮尚奢,出殯尤甚。三賣屋治喪,遂無立錐地,寄居博徒家。有姑,嫁奚姓,頗富,以其姪不肖,亦久不與通。三年二十餘,尚未有室。某年,迫歲除,窘甚,無以為生。有博徒與之謀,假以衣冠,使至其姑家求見。姑辭焉。則告閽者曰:「此來非有求,特以將成婚,不敢不告長者耳。」姑聞之,乃命入見。時衣冠楚楚,頗不藍縷。問頻年何在,以貿易對。問婚期何日,曰:「後日是也。」姑大喜,贈銀十兩為婚費,且云屆期當來賀。
姑有子婦二人,各送津錢十千。【津錢十千,合制錢實五千。】三持銀錢歸,商於博徒。諸博徒喜曰:「然則尚有後惠矣。」乃即所居屋使工為之標飾,覓一青年妓飾以荊布,使偽為新婦者。及期,姑至,見婦,悅之。婦又善承迎,入廚作羹,跪坐而饋,姑欣然。食已,謂曰:「此屋隘,吾不能宿此,明日當復來,少有資助。」明日又至,出屋契一紙,曰:「此屋贈汝夫婦,可遷其中。」又出田契曰:「薄田百畝,粗供饘粥。」三驚喜過望。此妓之父亦博徒,因負人博進,暫以女為錢樹子。既知三有田有屋,即以女妻之。
程汪夫婦有別
徽人程某,以貲雄其鄉,累世矣。生一子,少而癡,及長,混混無所知,其家以二僕守之,饑飽寒燠,悉二僕為之節度。或不受教,則痛笞之,乃帖然服其術,若馭牛馬然,遠近皆知之,無與論婚者。程氏故有質劑之肆在無錫,有汪氏者,世為之主會計。汪有女,與程子年相若也。汪叟曰:「吾家自祖父以來,皆主程氏。今程翁有子,無女之者,吾何惜一弱女子,不以酬其數世之恩誼乎?」使人達其意於程,程初辭焉。汪固請,程重逢其意,乃聘為子婦。及成婚,纁雁之儀,牢羞之費,頗極輝備。青廬既啟,將行交拜禮,而程氏子蹩薛蹁躚,竟不成拜。已而入室,顧視室中羅屏繡幕,非平昔所寢處,則大驚,叫囂東西,墮突南北,無以能近者。不得已,仍命二僕推輓以去。
女自此獨處終身矣。舅姑語之曰:「吾子,非人類也,苦我新婦,幸善自愛。」次日,即割家貲巨萬與之,逾年,以兄弟之子一人為之嗣。而女甚賢達,上事舅姑,下撫嗣子,旁遇娣姒,皆無間言。舅姑益善之。因為子納貲得官,女遂受四品服。與夫異室而處者三十年,雖命婦,仍處子也。程氏子先卒,女又十數年乃卒。晚歲年齒既高,行輩又長,家中事悉稟命焉。女善料事,並能知人,事無巨細,經女處分,悉中竅卻。程氏子雖迷惘終身,然儀狀端整,肥白如瓠,中年以後,須髯甚美,望之若叢祠中所塑神像者然。且自程氏子之生也,其家日益饒衍,候時轉物,無不得利。程氏子死,稍稍衰矣。
成人婚姻
有富家子,所娶亦富家,奩具甚盛。婚夕,將就良席,婦忽長歎。子問故,婦曰:「吾初許嫁老儒子,老儒死,家益貧,吾父亦死,吾母悔焉,背其盟,改適於君。雖母命,而追念往事,不覺失聲,君勿罪也。」子瞿然曰:「老儒子今安在?」曰:「聞流落市井矣。」子遽出,謂其父曰:「吾家幸富厚,何患無婦!奈何奪貧子之妻?」即訪求老儒子,迎之以歸,衣以己之衣,掃除別室,使成婚禮,盡以婦家所裝送者畀之。居數歲,父使以太學生應鄉試。子雖自幼從師讀書,然日以嬉戲為事,所作詩文,皆師代為之,父固不知也。及入闈,執筆苦思,終日不得一字。疲極,假寐,有老翁搴帷而入,推之起,曰:「吾文已成,而卷為墨瀋所污,無用矣。知子文尚未就,敬以相贈。」子大喜,錄之而出,以草稿示師。師曰:「佳則佳矣,二三場必不相副,奈何?」及入第二場,仍終日無一字。薄暮,內偪如廁,又遇此翁,哀之曰:「尚有以贈我乎?」翁笑曰:「諾。」出之袖中,經文五篇皆具,出以語師,師默然。至三場,又遇翁如前,師曰:「汝今必中式矣。」
榜發果中式,師乃告之曰:「汝所遇者鬼也,天下固無是好人。且第一場既以墨污遭擯斥,再入奚為?汝於第二場相遇,吾已知其非人。不言者,恐子畏怖耳。汝不奪貧子之妻,固宜有是報,此翁必其父也。」眾以為然,乃厚贈貧子。後貧子亦成名,兩家往還若姻婭。
姜渭以不娶報未婚妻
泰興姜渭,幼負雋才,工詞賦。李小湖侍郎聯琇督學江蘇時,按試通州,姜以經古冠通屬。姜居之對門有老吏徐某,生三女,皆中下姿。長女年及笄,見姜,悅之,姜亦心屬焉。一日,有間,相約為夫婦,堅以誓,機不密,頗有知其事者。姜倩人執柯,徐惑於蜚語,不許,且有諷言。姜大怒曰:「吾士人,甘為若婿者,惟女故耳。不然,豈無大家閨秀,而顧向鴉群中求鸞鳳哉?雖然,不欲,則已耳。我欲矣,老悖胡能為?」一日,女與其妹立門外,姜徑前捉其臂。妹遁,女嗔姜佻達,赧然返。徐微聞之,罵曰:「是酸子,欲辱吾女,使通州無問名吾女者,吾寧使女老閨中耳。」乃閉女幽室,不復出。
州小吏某偵其事,豔徐富,求婿徐。徐以憤姜故,徑許某。女聞之,斷裙帶自縊,帶絕,女墮,家人救,得活。徐曰:「汝求死,將背父從所歡耶?」女曰:「然。父舍鳳麟許豚豕,兒寧死。兒誠知違父不孝,私約不貞。然已誤於初矣,儻鮮克有終,將狗彘不食矣。」徐曰:「孩子抝至此乎?然婚以強合,吾恥之。」終不許姜。女曰:「不姜適,誰敢違親!親恤女,終不嫁,可矣。」徐笑諾。女自此閉門誦佛,雖親串,罕覯其面,人亦無與論婚者。
姜聞女求死事,感女甚,益思得之,遂渡江,謁李,李為薦之浙江學使,校課卷。學使器其才,時與談話。一日,叩其不娶之故,姜詭言幼聘徐氏,以貧故,外舅中悔,女守貞不字,己以不娶報之也。學使義之,曰:「此事,我當任之。」因貽書乞江督札通州牧傳徐至,述督意。徐曰:「無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何云聘?未聘,何云悔?一貴一賤,彼甘俯而就,我不甘仰而企,人各有志。世無我女必令適姜之理,亦無不適姜即罪我之理。兒女婚姻,父主之,部院大人親至,且奈何?」牧不能強,詳督,督復學使,學使書示姜,歡曰:「命矣夫,先生可勿復拘拘矣。」為別議婚,姜終不就,竟鬱鬱死。女得耗,大悲,後竟老死。
九公主有夫唱婦隨之樂
文宗之九公主,下嫁某額駙,悉去一切繁文,夫唱婦隨,與普通家庭無以異。宮眷或嘲笑之,不為意也。
葉潤臣嫁翁覃溪曾孫女
漢陽葉潤臣閣讀在都,聞翁覃溪學士方綱有曾孫女溷跡市中,貧無以度,引為己女,擇名門子嫁之。
官文忠以婢為繼室
大學士官文忠公文督湖廣時,有妾,時年甫二十餘。其始為蜀人灶下婢,久歷磨折,官納之為妾,嬖之甚,飲食起居,擬於王侯。不數年,立為嫡室,甚畏之。胡文忠公林翼時方撫鄂,以欲結歡於官,認之為義妹,令拜母夫人為母,其後病瘵而卒。
袁忠節贅於薛
桐廬袁忠節公昶少極貧,嘗肄業杭州東城講舍。時掌教為閩縣高伯平,憐而教之,所學具有師法,又為之延譽於尊經書院全椒薛慰農山長時雨。慰農乃以兄子妻之,侍御淮生女也,遂贅於薛,居全椒數年。
杜憲英嫁周某
杜憲英,河南人,以勇略著於時。父為名諸生,藏書數千卷,幼從少林學拳法,技擊絕精。及生憲英,愛之若掌珠,盡以藏書及拳擊進退諸法授之。憲英亦聰穎,自輯古今兵事為一編,藏之枕中。父病,戒之曰:「吾晚得汝,不及為汝訂姻事。汝母年老,須自具特識,決可否,百年事重,勿似人間小兒女羞澀不言也。」遂卒。母自外家見兩生,一周一鄭,才品相類,皆內親也。密商於憲英,憲英歎曰:「文武兼備,世罕其人矣。鄭當以文學進,而不能大成。周福較厚,特武功耳。」母曰:「年荒,盜賊四起,武功亦良善。」遂字周。既嫁,伉儷果甚篤也。
陳慰民嫁婢
陳慰民,來安人也。守滁州時,適大雨,遂成水災,鬻女之聲不絕於道,陳遣人購婢三人。 一日公暇,至夫人室,見諸婢侍立。陳問曰:「此間樂否?」其二曰:「樂甚。」一悽然泣下,問之,始曰:「我祖為某科孝廉,父亦諸生,今以孤苦,為叔所強鬻,是以悲耳。」陳曰:「吾反汝至家,不索身價,願否?」女未及答,夫人曰:「彼既無依,反之,亦終為叔所掠賣耳。今我膝下無女,不如繼為螟蛉。」女喜,伏地頓首。夫人乃命之易裝,令婢僕等呼為梅姑。越二載,府試,有某生,年十七,善屬文,未娶,陳遂以女妻之。
某女欲嫁陸某
常州有女子,佚其姓氏,幼為父母鬻於妓船。女具絕色,船媼頗珍之。稍長,導以淫,不從,日楚撻之,卒不可。而客之見女者,豔其色,爭啗以利,冀當女意。故雖不薦枕席,而所得纏頭倍他妓。媼以故稍寬之,女亦私有儲蓄,欲陰自為計矣。
咸豐己未,媼載女至湖州。市人陸某,溫溫然善伺人意,貌亦都雅。女年幼,於世情未閱歷,見之,以為佳士也,遂與訂婚約。陸去,女白媼曰:「某日,陸郎以銀幣二百來贖兒,兒即辭母去,苟不見許,兒死,於母無益也。」媼知不可奪,諾之。女慮媼中變,遍詣鄰舟,告以故,且言別。至期,陸不至,使招之來,問爽約之故,陸言無貲。女出私蓄銀幣百五十畀之,期於明日來。陸得錢,即赴博場,頃刻而盡。他妓有知其事者,以告女,女猶不信。明日,陸仍不至,使招之,則徒手來。問昨所贈,曰:「罄矣。」女哭失聲,陸乘間亡去,女遂仰藥死。
張翠君以詩得夫
咸、同間,某邑有張姓者,富冠一鄉。有女曰翠君,年十七,美姿容,善詩賦。同里有曹氏子,名璧,聰俊工文詞,年十六,未娶,張頗屬意焉。曹以貧富自量,不敢啟齒。張設塾於家,召璧,使就讀。璧負笈而至,翠於花下窺之,念曰:「得歸此郎,足矣。」張亦默自喜,命璧宿於西軒靜室。時值重九,張與塾師登高,璧兀坐書齋,已而牕外聞步,與翠相遇,璧整容前揖,翠亦不避。方敘話,婢報主人回矣,遂各散去。翌日,翠書詞於彩箋,使侍兒投之,中有「赤繩繫足」之句。璧以詩答之,末聯云:「昨夜嫦娥降消息,廣寒已許折高枝。」
一夕,璧獨坐,聞叩門聲,啟視,乃翠也。袖出花箋,上書四絕句,笑曰:「妾效唐人作迴文四時詩,請君改之。」其一為春:「花枝幾朵紅垂檻,柳樹千絲綠繞堤。鴉鬢兩蟠烏裊裊,徑苔行步印香泥。」其二為夏:「高梁畫棟棲雙燕,葉展荷錢小疊青。腰細褪裙羅帶緩,銷魂暗淚滴圍屏。」其三為秋:「明月晚天清皎皎,凜霜晴霧冷悠悠。情傷暗想閒長夜,淚血垂胸鎖恨愁。」其四為冬:「天冷雪花香墮指,日寒霜粉凍凝腮。懸懸意想空吁氣,夜月閒庭一樹梅。」璧誦畢,大贊之。翠曰:「家君新構別墅,名流題詠甚富,但無作迴文者,請君為之。」璧亦成四絕,其一云:「東西岸草迷煙淡,近遠汀花逐水流。虹跨短橋橫曲徑,石嶙嶙砌路悠悠。」其二云:「牆矮築軒當綠野,樹高連屋近青山。香清散處殘紅落,酒興詩懷遣日閒。」其三云:「溪曲繞村流水碧,小橋斜傍竹居青。啼烏月落霜天曉,岸泊閒舟兩葉輕。」其四云:「歧路曲盤蛇裊裊,亂山群舞鳳層層。枝封雪蕊梅依屋,獨坐閒牕夜伴燈。」翠讀之,歎其敏妙,時漏下二鼓,乃各歸就寢。張知之,乃倩媒贅璧為婿。後遭粵寇之亂,伉儷同殉焉。
孫淇娶盜妹
蘇城孫淇賈於杭,美丰姿。一日,以完娶歸,過太湖,覓船以進。舟子兄弟二人,盜也。有妹,年十七八,美而武。孫登舟,見女少艾,心動,頗目之,女亦目注不已。少頃,舟子赴岸曳縴,舟中惟女與孫。女曰:「子何以視我?」孫婉答之。女曰:「子今夜恐不佳。」以手去板,出白刃示之。孫投地求救,女因問曰:「爾曾娶妻否?」孫答以回蘇完婚,女乃不言。
俄頃,舟子回,少憩,又登岸。孫哭泣求救,女乃問曰:「爾箱有多金否?」孫白以無。女為設計,謂可佯病呼痛,付匙與舟子,開箱覓藥,冀免禍。迨舟子回舟,孫如其言,舟子開箱,以無藥告,孫自言誤記。二人又登岸,女曰:「子衣服甚華,恐終不免。」因授以刀,使伏暗中,俟其鑽首進,即手刃之。孫雖持刃,而戰栗不已。女乃進艙持刃。移時,其長兄果鑽首進,女手刃之。其次兄聞無聲息,疑孫有備,不敢入,趨至船頭。女躍上篷,持刀刺之,次兄亦死。孫欽逃,女含涕告曰:「事已如此,子將何往?吾當與爾同首官。」因手持一袱,中皆其兄所殺之人髮辮也。見官後,歷言其兄平日兇暴狀,涕泣請死。官既見辮纍纍,又檢查舊案,二人實為江湖大盜。女雖有殺兄罪,然大盜因此而殄,功不可沒。憫其齒穉無歸,命孫妻之。孫自言有室,且見其手刃二兄,心惴惴。官諄論再四,命攜女歸。孫之妻家聞之,遂解約,女乃隨孫至家,成夫婦。女事翁姑孝,德性柔順,伉儷亦得,頗以賢婦稱於里中。
胡漢卿娶盜女
胡漢卿,魯人,幼孤,貧甚。寡母蔡率之至母家,母家故富室也。漢卿之衿氏亦寡,有子曰繼宗,延師讀於家,漢卿從之讀。二人皆慧,一目輒數行俱下。繼宗年十八,漢卿年十五,飲食臥起罔弗俱,暱甚。繼宗好勇而躁,嘗毆辱人,漢卿諫曰:「勇力所以衛身,非以害人。兄反之,非保身之道。」繼宗韙之,然弗悛,性尤任俠,惡不平。
邑西有彌陀寺,寺僧法慧淫蕩。有士人妻往禮佛,被污,歸而自經。士人訟之官,僧懼,賄紳士張某求庇。張為言於官,得弗治。繼宗聞而大怒,私屬其徒至寺,覓法慧,弗得,益怒,聚薪焚之。方燃,法慧至,呼救,鄰人畢集,救之。火息,乃執繼宗而送之官。官素聞繼宗富,無兄弟,大喜。即提鞫,繼宗侃侃述法慧罪狀,且斥官及紳受賄枉法。官大怒,杖而監之。繼宗母大哭,上下營謀,費鉅萬。官紳持之急,慾未饜,卒弗釋。漢卿日夜哭,忽遁去,徧覓弗得。去半月,漢卿寄書曰:「吾以兄事訟之省,未得當,將徧處設法,不報兄,必不復返。」察其書,發自省,急以人往,蹤跡之,不得。而訟事已有成議,破產贖繼宗。既出,繼宗聞漢卿遁,以己故,大哭,亦遁去,往覓漢卿,遺書曰:「不得漢卿,吾亦不復歸。已而漢卿聞繼宗出,乃回。數日,或報繼宗死於外,舁之歸,有刀傷胸部二處。漢卿大哭曰:「兄以我死,我何生為!」母恐其復遁,嚴禁,弗俾出。漢卿踰垣遁,方夜半,直入彌陀寺,叩法慧寢門。問為誰,漢卿曰:「速啟,蔡繼宗案發矣。」法慧皇遽啟門,漢卿出所挾刃猛刺之。即棄刃,返身奔,亟至張某家,覓得柴室,火之。眾畢集,救滅火。翌日,群訟之官,咸指繼宗家,而繼宗已死無人。官忽接書曰:「若以殘慝貪婪治民,而妄刑無辜,亦聞大俠徐某否?不速悛,旦暮且取爾首。」時有大盜徐某者,以義俠聞,所誅殺貪官污吏及無賴輩不可數計。官得書,氣餒,遂弗治。
漢卿之亡也,疾行數十里。天明,達一山,倦甚,藉茵臥。忽有人推之使醒,視之,則偉丈夫也。漢卿跪曰:「長者何人?」曰:「童子,而何為者?」漢卿曰:「吾倦甚,吾夜行已數十里矣。」曰:「此間多盜,若孤身,不慮劫邪?」漢卿奇之,目灼灼視,未答。曰:「童子,爾毋疑。吾即盜徐某也,亦聞之否?」於是漢卿長跪大哭,具告所苦。徐怒曰:「吾固聞彼等狼狽,旦暮且誅之,不圖其惡如是之甚。爾年幼,能行大事,能父事我者,必為爾報仇。」漢卿大喜,跪拜稱父,而慮母衿被累。徐曰:「此都無慮。」俄有一人過,徐耳語之,其人匆匆去。徐挾漢卿行數里,至寨。居久之,漢卿復泣,求報仇。徐曰:「毋躁,微子事,吾亦不渠赦,姑待之。」未幾,有數人至山中,出書示漢卿。漢卿讀之,則母及衿手書也。略謂法慧、張某已授首,大仇盡雪,官以罣誤免,吾亦不能久居於此,已悉售業產,卜居某縣某村,若得請於義父,早圖聚合,實所深盼。漢卿泣謝徐,徐曰:「山澤非子居,子有老母,可速往奉養。吾無子嗣,有女頗慧,與子年相若,可挈之去。吾事敗,彼得弗及,則子之賜也。」呼女出,隨漢卿去。異日往探之,深箐叢密,杳無人矣。
顧秉藻冥婚
華亭顧秉藻幼而慧,父母皆奇愛之。咸豐辛酉,粵寇擾江蘇,與諸昆弟奉其母避於滬,得疾而卒。臨終,牽母衣,請以仲兄子禮樞為嗣,母泣而許之。無何,母亦卒。及亂定,還里,諸昆弟將如母命,而以秉藻未娶,不得有嗣。適金山錢氏有女,未許嫁而死,與秉藻年相若也。遂媒合之,倣迎娶之禮,迎其樞歸,合葬於秉藻之墓。
方某降妻為妾
咸、同間,署某營都司方某,總兵而加提督銜者也。少為粵寇所得,投誠後,從征江陰,略一難女為妻。詢女家世,父故明經也。美靜而能,有大家風範,方甚重之,誓將老於是鄉矣。後以積功故,位漸高,或言女之歸也不正,無以承誥命而肅家人,乃別聘金陵某氏為妻,而降女為側室。女即以妾禮事其嫡,無慍色,無怨詞。而大婦卒不能容,誚讓谿刻,女惟背人飲泣,自歎實命不猶耳。未幾,方病卒,女之父至,欲挈以歸,而大婦兄弟輩不可,迫之居金陵,遂鬱鬱以死。
楊利叔成人婚姻
秀水楊利叔在蘇州書局時,一日偶閱市,見一少年哭甚哀,旁立一人與以金,不受。異而問之,少年曰:「吾幼聘某富紳女,彼以我家漸落而悔盟。今遣人持聘金見還,令我作退婚書。謂如不從,則以旬日持三百金來,方為若婦。」利叔乃詢其里居姓名,語之曰:「子且歸,待我以一旬,庚帖勿還,還婚書勿具,聘金勿受,我姑為子謀之,成即幸也。」乃歷叩所交富室門,為徧醵之,得三百金,持以贈少年,遂畢姻。
以寇亂娶妻致富
同治壬戌,粵寇難作,江南幾無孑遣,徽、寧、池、太等郡男丁百無一二,有婦女隨人不計一文錢而任人選擇者,且有潛藏金葉珠寶於身以購婦而致富者。先是,皖南山多於田,人習懋遷,重商賈,輕稼穡,俗尚奢侈,家蓄貲財,急金銀,緩穀米,歲恆仰給於外,稍歉缺,即有錢無食。聞寇入境,戀家而不謀遠徙,坐以待斃,老幼男丁,非殺則擄,惟餘一二婦女,無所依歸,故攜其劫掠餘貲,以苟延殘命耳。
寇酋某姬嫁蜀人某
同治甲子,湘軍收復金陵,籍各酋家。姬色極豔,挾重貲,曾忠襄欲以賞將士,姬言非顯官、才子、年少而美容儀者弗嫁。時蜀人某方筦糧儲,四者皆備,而未娶。姬慕之,遂委身焉。
陳統領嫁朱記室
多忠勇公隆阿自楚率師過荊紫關,召募長夫,有陳童,孤兒也,應募從軍,供炊爨飼馬之役。稍長,頗勇健,久之,得補勇額。每戰必奮勇爭先,忠勇愛之,積功保至記名提督巴圖魯,統五營矣。忠勇薨,歷任總督皆委任如故。及左文襄公督陝甘,陳軍駐蘭州。皖人有朱紫光者為其記室,年少而白哲,陳待之甚厚。一日,招與同臥起,同事者於黎明時見朱自陳帳中出,咸匿笑,以朱為統領之孌童也。無何,陳之腹彭亨矣,大懼,與朱謀。朱教之言於文襄,取進止。文襄大駭,商之幕府,皆以為歷歲既久,漫無覺察,且官已至極品,若據實上聞,恐以朦混獲咎,不如使朱娶之,即以朱襲其名位而統領如故。朱於是驟貴,而陳則鬱鬱不得志。朱復不禮陳,陳大怒,遂與朱反目,而自挾貲回陝。朱於是請歸宗,不復姓陳矣。陳居陝省時,其裝束不男不女,常挾三五健兒出郊游獵以為樂,所生一子亦夭。後不知所終,聞者目之為花木蘭第二。
易婦而婚
贛省某縣令慈惠愛民,而性拘執。有塾師為兩家部署婚禮,鄉僻少士人,兩姓婚書,咸出塾師手。甲家以青年娶美婦,乙家則頒白衰翁,偶五十許老嫗耳。塾師書竟,以歸甲乙,既交換矣,始覺其互誤。翁雖老,好色特甚,徒以力薄不能致美婦,聞狀,大喜,以為天緣,堅持書,不欲更正,遂涉訟。令曰:「老夫女妻,老婦士夫,於經義有合,夫復何悔?」卒強成之。縣故荒陋,無人救正之也。
呂鳳梧因夢得妻
楚士呂鳳梧游姑蘇,一日泛舟,見他舟一女子,美而豔,來橈去楫,一瞬即過,然思之,盈盈在目也。是夕就枕,夢有人告曰:「舟中人,汝妻也。」呂固未娶,心不能無動,然無可蹤跡,亦姑置之。
明年,呂以貢入成均,遂如京師,偶於琉璃廠見一畫,畫有一女像,酷似舟中人。上有詩云:「新妝宜面出簾來,共數庭花幾朵開。我比敬君差解事,不曾輕去畫齊臺。」呂以青蚨一貫買得之。是歲,以知縣籤分江西,與同官沈某甚相得。沈,蘇人也。一日,至呂齋中,見畫,大驚曰:「此亡婦像,僕所手繪,昔歲在京師,亡一篋,遂失此證,君得毋於都門市上得之乎?」呂曰:「然則僕曾見君夫人。」因告以吳門舟中相遇事。沈曰:「否,否,吾婦前一年已物故矣。」呂曰:「若然,何相似之甚?」沈曰:「此必吾姨也。吾外舅有二女,面目相同,雖家人不能別之。長者即亡婦,君所見者,其妹也。」呂因以夢中語告,沈曰:「吾姨固待聘,當為君作蹇脩。」後竟宛轉媒合之。
吳某娶張桂姑
興化張某營米業,有次女,名桂姑,喜讀書,甚慧,十四五時通韻語。有中表周某者,長桂姑一歲,貌甚秀,時與討論詩詞,頗洽,旋請媒媼通意。張嫌其貧,不允,周自此不復來。
未幾,有吳某遣媒為子求聘。吳家小康,子庸陋,好冶游,張利其資,許之。既于歸,桂姑不得於夫,乃自號「艮心女史」,蓋隱寓恨字也。女紅而外,間閱《聊齋志異》、《石頭記》以自遣。吳子益游蕩,無何,置一妾。妾恃寵而傲,漸逼桂姑,詬誶時聞,憂鬱益甚,致成瘵。病劇時,周聞之,以戚串故,亦來問疾。桂姑微啟目,遍視室中諸人,及周,長歎一聲而逝。
張文襄續娶王文敏妹
張文襄公之洞視學蜀中時,石夫人已逝,求偶未得。及按臨龍安,王文敏公懿榮之父方為龍安守,例充提調,辦供張。文襄視帳上畫折枝花卉甚妍,問文巡捕此出誰手。答云:「太守之女所畫。」即文敏妹也。文襄丐吳仲宣制府振棫貽書於王,求為繼室。王以文襄興居無節,不即應。文襄乃丐在都戚友與王有連者再三言之,婚始就。及娶,賢而慧,文襄甚敬之。然亦早逝。
怨耦
杭人有娶婦者,合巹之夜,婦不與同衾,防禦嚴。如是者一月,婿不得近,恨甚。俟婦歸寧,出其衾,與所親者觀之,則以線密縫,僅容一身。每臥,以足逆人,若蛇之赴壑者,眾咸異之。外舅外姑知其事,咸勸其女,竟不聽。乃謂其婿曰:「必爾等成婚之日,適值孤辰寡宿,是以如此,當為爾除別舍,擇吉辰,復行花燭之禮。」婿唯唯而已。會迫歲暮,人事紛紜,亦未遑及也。婿以將度歲,來迎其婦,婦泣涕不肯去,父母強之,乃歸夫家。
是夜,婿入室,婦避燈後,不與語。婿不得已,先就枕,婦則坐以待旦,雖寒甚,不顧也。自是,婿亦惡其婦,屢反目。一日,以小故忿爭,婿痛哭竟夕,詳書婦來歸後情狀,揭之大門,竟去,不知所之。鄰比競集,讀其書,有云:「非入空門,即尋死路。」是其生死不可知矣。此豈所謂怨耦者與?
某士娶空中女子
同治庚午三月,紹興南門外自空墜一女,年十七八,貌娟好,問其姓氏,言語不能通,以手示意。索紙筆,即與之,自書為蜀人,距成都三千里,隨母至田間,忽為狂風吹入空中,瞬息至此。道旁觀者如堵牆,有一士、一農、一賈,皆欲得之以為婦。里長聞於官,官命自擇所從,赬顏不對。固強之,乃指為士者,遂以鼓吹送歸成禮。
岑襄勤與劉武慎聯姻
岑襄勤公毓英與劉武慎公長佑先後同官,敬禮武慎甚至。嘗欲聯姻,武慎以子亡女嫁辭。襄勤曰:「非也,聞公多孫,吾欲以小女字之耳。」武慎曰:「吾與公為平交,若折行輩,與吾孫為翁婿,何敢當?」襄勤固請不已,乃允之。襄勤嘗稱武慎官至一品而終身不二色,可謂偉丈夫。武慎之罷官也,囊無餘貲,贈以千金,而乞其所乘輿庋之,以志景仰焉。
德宗選后
列聖大婚之選后也,例由太后率皇上御便殿,自擇之。德宗選后時,初屬意於珍嬪、瑾嬪。孝欽后以隆裕后之貌雖亞珍、瑾,而莊重過之,遂定為后。工書,左手能作大字。
賀某娶雪鴻
淮陽賀某本舊家子,美丰姿,工詞翰。幼聘中表女,以粵寇亂作,流離轉徙,不相聞。賀落魄,游雁門,僦僧寺以居。一日,雪霽,有騶從擁貴人入廟,詢知為陝西李鎮軍。俄而夫人亦至,有侍婢,其一特慧麗,賀目注神移不能去。頃之,聞夫人呼雪鴻,令上殿爇香。竊喜,伺廊下,且往來遙尾之。地皆沙,玩其足跡,乃畫沙為詩云:「玉梅花下影姍姍,仙步凌雲自往還。一點靈犀通不得,祇留香印在人間。」李過而見詩,疑之,顧問賀,賀不承。固詰,乃以情告。李雖武夫,而性好風雅,因與論詩,益奇之,延為記室,且許以雪鴻贈,賀敬諾,挈之至署,具奩嫁之。婚夕,展邦族,則固所聘中表也。喜極,相持而慟。李聞之,亦喜,遂女雪鴻。後賀成進士,官知府。李夫婦老,無子,賀奉養之,終其身。
僧尼結婚
尼庵每為藏垢納污之藪,要未若江蘇靖江之甚者。靖江尼庵最多,比丘尼與比丘僧公然結婚,發柬請酒,恬不為怪。諸檀越亦登堂以賀,視為固然。光緒初,葉某攝縣篆。一日,出署,道遇迎娶者,鼓樂喧闐,儀從甚盛,視最後端坐輿中者,則一禿鶖也,衣大紅袈裟,揚揚有喜色。葉異之,執路人而問,則以僧尼結婚對。葉大怒,回署,立命逮僧尼至,笞而下之於獄。即日,將城廂尼庵三十四所一律封閉,老少女尼百餘口均勒令還俗,蓄髮擇配。其年老無依者,酌予一庵,為焚修之所,永禁收徒,並申請上臺通飭各縣查禁。一時人心大快。
劫婚
劫婚者,倉猝畢姻,不備禮,而強迫從事也。然亦有先日訂明,而出於彼此之自願者。張阿福,紹興人,寓於杭,自幼聘王氏女為妻,年三十矣,貧不能娶。女亦年二十有七,其母屢託媒媼趣阿福婚。媼曰:「彼貧,奈何?」母曰:「彼無婚費,我亦無嫁資。無已,其搶親乎?」媼以告阿福,阿福大喜,乃期於某月日糾眾劫女去,母故招集比鄰至,張氏奪女,則合巹已畢,賀客盈門矣。媒媼勸曰:「事已至此,復何言!當令其明日來謝罪也。」母若為悻悻者而歸。
蘇州葑門內有王七者,與富仁坊巷某姓有連,自其父在時,即呼某姓婦為乾阿嬭。父卒後,某姓撫育之,視猶子也。婦有一女,與年相若,初意即以為婿。及王年長,則一流蕩子也,婦乃悔前議,許嫁其女於胥門外某生。娶有日矣,王聞之,糾合無賴少年十餘輩劫其女歸。女至王家,閉門號泣,久之,無聲,或自門隙窺之,則雉經矣。破門入,救之,復蘇。女遂絕食求死。事聞於官,官以王劫婚,非禮也,答之百,且諭之曰:「汝謂某姓先曾有婚姻之議,然空言無實據。女既誓死不汝從,汝又何愛焉?男子豈患無婦哉!」乃判某姓婦以銀幣五十畀王,使為異日婚資,而全曩時撫育之義,女則歸之某生。
楊玉書娶妻多次
楊玉書,字賜麐,四川人。光緒丙子舉於鄉,旋以知縣分發粵東。探知有故宮某,巨富而死,遺一女,乃偽為喪妻者,遂謀娶之。已而居津之外妻偕其母至,楊大窘,乃乘其未至,往說之曰:「上司方督過我,若知我接眷至,必疑我有錢,汝輩宜別僦屋以居。」外妻許之。已而家中妻弟至,已而又有他處所娶之婦至,皆令別居一室。蓋楊誑娶之婦,非一次矣。然楊每日伺侯上官外,又須至五處周旋,備極疲乏,未幾遂卒。以勦黎故,得卹典甚優。
賣糕得妻
光緒丙子、丁丑間,直隸大無,有兄嫂二人挈其妹至天津求食,行至紫竹林,日將暮矣,休於道左。有以小車載糕而鬻者,適在其旁,嫂饑欲食,兄乃出錢買糕,夫婦共食之,不與妹。妹旁坐啜泣,賣糕者大不忍,乃推車就女,曰:「糕垂盡矣,值無多,盡以食汝,不責直也。」已而三人皆食畢,兄嫂起,招妹偕行。女曰:「前路茫茫,將安往?往而無食,亦不得生。吾受此人一飽之恩,不如從之去,免為兄嫂累也。」賣糕者喜,曰:「吾固無妻者,得為妻,何幸如之。」轉求之兄嫂,兄嫂曰:「既彼此皆願,吾何間焉。」賣糕者乃以車載女,并招兄嫂至其家。翌月成禮,掃旁舍,居兄嫂。其家固不甚貧,有騾二頭,分一與其兄,使賃於人,食其值。
望空交拜之成婚
北地嚴寒,冬日則水澤腹堅,舟楫不通,雖通洋諸口,不能不停橈以待,謂之封河,若南中則向無是也。光緒丁丑臘月大雪之後,氣候凜冽,河冰厚尺許,來橈去楫,停滯者旬餘。蘇城有某姓子,聘胥門外某氏女為妻,期於是月初八日迎娶。乃至是而冰雪交阻,將由陸路,則雪深沒脛,輿不能行;將由水路,則冰堅如石,舟不能進。兩家父母乃令新郎新婦望空交拜,以應吉時。越七日,而黃姑、織女乃得相見。
李珍誤婚致命
武昌李女士,名珍,其題畫自署曰「潛江女史」,蓋潛江人也。父小峰,以畫花卉名,因以畫法授之。性聰穎,繪事突過其父,求畫者踵接。逮長,富家士流多往求婚,顧小峰性貪鄙,欲結婚宦族,非者,輒謝不許。時有錢塘諸某者,江夏縣諸可權之疏族也。流寓漢陽,年十七,家貧至不能舉炊,有弟兄皆蠢陋。其母聞女名,心計若得為婦,則舉家可倚以度日,因倩人求婚。小峰大喜,以為自此可得出入縣署之榮耀,若捐一佐貳雜職,既有章服之榮,又可謀攝美缺,遂許之。
諸將娶而嗇於資,因請改為贅姻,以錢五十千畀李,為女服飾及雜用之需。李至此追悔莫及,因託媒氏請諸改為百千,諸不可。李不得已,諾焉,遂擇期成婚。既婚,女見婿貌寢無能。未及月,隨婿至漢陽,妯娌頗相謔,或憎其貌之寢,或議其足不纖,而體又弱,不任飪績,則群笑其惰。未幾,諸促女至武昌,取畫具畫稿歸,冀得畫潤以給家用。女固恚之,而父又以畫由己教授,所得潤資應以泰半歸父,翁婿遂齗齗相爭。女至是,既恨父夫之貪鄙,而夫家人咸俗陋難堪,日與相處,若履荊棘,遂忿然曰:「縱以大義責我,我以工藝養夫,足矣。今舉家皆責食於我乎?」乃盡棄繪器,誓不復畫,諸家中人益苦之。日夕之間,詬誶數作,女不能復忍,竟吞生鶯粟膏以死。
徐寶山為雛妓主婚
光緒初,丹徒徐寶山方以販鹽為生,嘗至仙女鎮,與其徒游於女閭,肆筵設席。酒闌,忽聞哭聲自內出,亟趨入覘之,則一垂髫雛妓方縛柱受鞭。為解其縛,鴇母止之,謂:「此豸方習絃索,而未能工,故責之也。」寶山曰:「渠學唱,當使其循序漸進,何遽鞭之?」鴇強辨,寶山怒。瞥見其頸有針刺痕,令弛上衣視之,則黑色之烙痕,紫色之鞭痕,纍纍皆是也。寶山大怒,出手槍,擲几上,召院主至,使與鴇並跪於地而受鞭。其徒鞭之五百,復以刀犁其股者三,院主與鴇不敢呼痛也。事已,命備祀神之物,拽女拜神訖,寶山自端坐,復拽女使拜己,指之而語鴇曰:「此我之義女也,姑寄養於此,飲食起居,毋使纖毫不如意,否則罰。若其體視今為瘠者,亦罰。敢有侵犯或強使接客,爾輩皆死。」月餘,鴇使院主哀於寶山,願遣女歸。不允。乃以具厚奩嫁良家為請,始呼其父母至,為主婚焉。
某氏女尋夫畢姻
阿勝,廣州人,逸其姓,少孤。游於美利堅國之舊金山,善貿易,居六載,積貲頗豐,航海而歸。將締婚,有某氏女及笄,因媒合之。女母聞其豐於貲也,許焉。既又懼其仍遠游也,曰:「吾女豈能相從於海外哉?」故使媒妁索重聘。阿勝鄙之,曰:「賣婚,非禮也,吾何患無妻?」遂已其事,復出游。女聞之,不直其母,竊附海舶至舊金山尋夫。一日,於途中遇之,連呼曰:「阿勝,阿勝。」勝顧之,驚曰:「卿閨中弱質,何為至此?」女具告之。勝感其義,與俱歸旅舍,成禮焉。
長敘葆亨以子女嫁娶革職
光緒庚辰十一月,以侍郎長敘護理山西巡撫,布政使葆亨於祖忌辰為兒女嫁娶,交部嚴議,皆革職。
張佩綸續娶李文忠女
豐潤張佩綸,以光緒乙酉中法之役督師馬江敗績遣戍,及赦歸,入李文忠公鴻章幕,信用之,倚如左右手。李有疾,張入內候之,忽見案有楷法端麗之詩稿,知為女公子所作。展視之,中有詠馬關戰事之七律,頗為張諉過於人者。張且讀,且佯哭曰:「不意佩綸乃獲一知己。」李笑曰:「此小女走筆為之者,何足道!」張驚起曰:「女公子作耶?此誠佩綸第一知已。佩綸今日且感且慚,直無地自容矣。」乃跪而言曰:「佩綸今方悼亡,願終身事女公子,藉報知己。」李大愕,欲挽之起,則長跪於地,不稍動。李徐曰:「君起耳,此事自有商量之餘地。」張即以外舅之稱奉李,李不得已,諾之。夫人大怒,責李曰:「吾女何人不可許,乃欲婚於麻子賊配軍乎?」李無言,太息而已。
苗喜鳳嫁被賺女
桐廬義賊苗喜鳳短小有力,能上五丈餘高牆,行城樓,輕捷如猿。嘗行竊江南,過某村,聞小屋有泣聲,陟屋窺之,見西廂殘燈尚炯,一女跪庭中,焚香瓦鼎,泣不可仰,方小語曰:「弟幼家貧,僅老母相依,願減壽增母。無力市藥,請以臂肉和血,為母起病,求神鑒佑。」言已,出小刀。喜鳳知為孝女,哀而敬之,捷下中庭。女大驚,欲號,喜鳳搖手,曰:「無恐,今來拯卿,無惡意。」探懷出銀,授之曰:「此三十金,可作醫藥資。數月後,我當復來,幸勿刲股傷身也。」言訖,一躍而逝。女驚定,知遇俠客,乘夜廷醫,而母竟不救,女哀毀不欲生。喪葬已,有某戚家憐女煢獨,遣使來迎,女不可。數月後,喜鳳來探,則破屋塵封,杳無人跡,問之鄰,始悉顛末。
先是,女母傭城紳家,女亦時往助母操作,紳子涎女美,出金啗母,欲納為妾,以有夫辭。公子怒,欲強逼之,母訴於紳,始得免。因以紡織度日,不復至紳家。公子恨未釋,比紳死,女母亦亡,公子乃授計家人,賺女至家,囚之密室。迨夜半,公子來,盡褫女衣,欲污之,女驚叫,則絮塞其口。間不容髮之際,喜鳳以探得女耗,至紳家,聞南樓有呼救聲,疾往覘之,大怒,破窗入,手刃公子,救女出。負女至野,謂之曰:「卿弟何在?可同往吾家避禍。」女告以弟所匿地,喜鳳往覓之,頃刻攜至。次早,僱船同返桐廬。女感甚,而欲委身事之。喜鳳曰:「我豈好色者?救卿復娶卿,人將謂我不義矣。」卒為女擇一士人,備奩嫁之。女之弟依喜鳳為活,得成立。
何女嫁尼姑妹
尼姑妹,泉州人。閩俗,往往以尼姑等字為名,時見之於名刺、書牘,不以為忤。有尼姑妹者,貌陋,兩足參差不齊,故其履厚薄不一,然猶不能掩其足之長短,終不良於行。少讀書,不甚了解,以買替入庠,益自驕,人咸稱之為尼姑秀才。
泉州有故家何氏,祖父皆顯宦,某亦副貢,家居為紳,性迂,諳占卜,所謂文王八卦者,尤自負。有一女,及笄矣,姿態明媚,頗聰穎。某為之卜婿,初占曰:「當為秀才婦。」既而曰:「當為釋氏夫人。」某不解。問字者來,輒曰:「為縣學生乎?」或曰然,或曰否。必又問曰:「頭禿乎?」蓋自意為髮稀或為釋氏之隱語也。聞者瞠目不知所對,怏快去。既而聞尼姑秀才之名,則大喜曰:「文王之言,不我欺矣。」遂央媒妁,以女歸之。何之婢微諷於女,女曰:「休矣,吾聞庸庸者多福,君幾見福慧雙修者乎?」既嫁,伉儷甚篤。而何女尤撫弄尼姑妹如嬰兒,尼姑妹甚畏之,事必請命而後行。女私謂其婢曰:「女願為才子婦,孰若為愚夫母耶?」聞者笑之。或曰:「福慧自古難雙修,彼世為才子婦,又欲如何女之福者,徒自苦其不自足耳!」或曰:「為之母,愚夫何患。」
馬女嫁吳某
山東某邑有鎮焉,約百餘家。馬某有少女幼字於吳,吳行賈十餘年無耗。武生李某,虎而冠者也。聞女美,強委禽焉,馬不敢違。居數月,吳猝歸,且攜多金謁馬。馬喜且駭,商於妻,妻曰:「女歸吳,何以拒李?且吳孤身,不如毒之,金將焉往?」馬然之,出市酒肉,妻呼曰:「市肉必於廣生堂。」廣生堂者,藥店也。女在旁訝之,會鄰家火,妻出視,女急呼吳曰:「可速走,吾父母將毒汝。」吳曰:「天下多美婦人,不遠千里者,為卿耳,捨卿去,不如死。」女曰:「然則偕亡耳。」遂開後戶,攜金之半遁,而自成婚焉。
攝政王娶榮文忠女為福晉
監國攝政王載澧當未婚時,頗屬意於江蘇巡撫奎俊之女,第以拳亂方熾,不敢以瑣事啟奏。蓋近支皇族嫁娶,例由太后指婚也。光緒庚子,兩宮西幸,王後至。孝欽后召見時,謂:「途中見榮祿女甚好,可與爾作伐。」王不敢逆懿旨,遂定婚焉。
曾伯爵不再娶
義夫曾伯爵,蜀南筠邑人。家殷實,年未壯而悼亡,誓不再娶。戚族或勸之,毅然拒之,曰:「娶,為宗祧耳。余有嗣矣,何娶為?」或疑其有狹斜行,乃經營商業,挾巨資歷京滬及通都大邑,雖楚館秦樓,歌筵徵逐,而守身固如玉也。年六十餘卒。子名肇坤,字次乾,以明經官永寧學正。光緒朝,為伯爵請旌,於筠建義夫祠,建坊以誌不朽。
楊重雅選孫婿
德興楊靖伯中丞重雅撫廣西時,張建勛方為諸生,應書院試,屢列高等。中丞奇賞之,嘗召入節署,與文讌。既謂其長子婦曰:「張秀才溫文爾雅,前程未可量。若有女,曷以妻之?」長婦曰:「張乃某街糕餅肆子也,奈何以中丞孫偶餅師兒乎?」中丞乃繩張於次子婦,次婦曰:「翁謂可婿,即婿之耳,何敢違?」遂贅以女。楊氏子姓皆鄙侮之,張頗不能堪,中丞因資以金使歸。及光緒己丑,張以一甲第一人及第,而中丞已歸道山,不及見矣。中丞長子婦之女後適黃縣賈文端公楨家。其婿名位皆不顯,且夫婦俱早卒。張,字季端,臨桂人,後為學使。
周平欲代子婚
句容農人周平早喪妻,勤儉自持,頗有儲蓄,遺一子,名壽,提攜撫育,年逾二十矣,為之文定王氏女。及迎娶,新婦彩輿至,壽亦肅衣冠而出。將行結婚禮,平忽揮壽使退,口中呶呶自言曰:「老夫數十年辛勤,乃令彼先享此樂耶?」遂並新婦立,欲交拜。來賓聞之,亟曳之入內,婚禮始成。
愛女配癡兒
光緒中葉,協揆某夫人某氏,善詩文,工書法,所書某鉅公墓誌鉻拓本,端楷大寸半許,結搆謹嚴,不類閨人手筆,撰文者即協揆也,藝林目為雙璧。其長公子癡甚,年及冠,猶無人與論婚,協揆夫婦頗憂之。適甘肅臬使某罷官歸,營謀起復,欲結協揆為內援,自請以愛女為子婦。協揆喜,即促夫人挈子返里成婚。越三日,夫人詗諸牌媼,皆言新婦雖夜夜與公子同寢,似未嘗有所事。夫人自是屢以言諷女,女但微哂。一夕,公子忽自洞房排闥出,奔赴母所,大聲呼母曰:「新婦惡作劇,頃褫我衷衣,又壓坐我身。」婢媼皆匿笑,夫人叱公子去。自是女雖強顏為笑,然歸寧,輒雙淚汍瀾。未幾,竟死。而某臬使仍待罪家居。
閻錫齡子娶木商女
光緒己亥,某道監察御史閻錫齡,山右人,為子娶木商女。女曾認某福晉為義母,迎娶日,妝奩多至百餘起,璀璨耀目,半為福晉所贈,遠近爭羨豔之。壬寅,兩宮回鑾,張文達公百熙為總憲,僦居中城,聞人言閻事,乃疏劾之,謂其巧於鑽營。閻落職,僑京師,以書畫自給。然其人實謹厚一流,為子議婚時,木商女甫二齡,初不知其異時之母福晉也。
載濤娶崇禮女
滿洲、漢軍旗人之通婚,為門第所限,而漢軍旗女指婚與近支王子為福晉,郡主、鄉主下嫁於漢軍旗者,從無所聞。光緒朝,漢軍崇禮之女公子由孝欽后指婚,與貝勒載濤為福晉,誠異數也。
王文勤續娶
杭州某閨秀壯而未有家,生平矢志非極品大員不嫁也。職是桃夭梅摽,芳期屢愆。迨後,仁和相國王文勤公文韶由樞相告歸,有續膠之舉,竟如願相償焉。文勤曾蒙賞用紫繮,結褵日,其公子某先意承歡,備極優禮,綵輿八座,特換紫繮,其他鹵簿稱是。旁觀者咸嘖嘖稱羨,新夫人尤躊躇滿志焉。
王崇烈續娶陳孺雲
王文敏公次子崇烈之繼室為陳代卿之第二女孺雲。光緒己亥八月,既婚,至京師,文敏見之,極稱其淵源家學也。居京師二月,命隨崇烈需次於天津,既又令畫《伏生授經圖》,文敏大喜,謂不特畫非凡筆,即書法,吾兒亦當讓婦出一頭地也。孺雲十餘齡時,父母將為之擇婿,孺雲微聞之,語其姊曰:「兒女同受父母鞠育,女大則嫁,吾不堪也。願長依膝下,不遠離。」因涕泣不止,議遂寢。既長,文敏為崇烈求婚,姊承父母意,語之曰:「女生有家,古有明訓。生女不為計終身,親心何以慰乎?」孺雲曰:「父母命不敢違,顧依侍二十年,一旦置之數百里外,不復相顧,可乎?」姊慰之曰:「山東、天津,壤地相接,往返易耳,勿慮也。」其母送之北上,既成禮,母又送之津門。將返,母謂女曰:「吾聞汝翁甚稱汝善事翁姑,和妯娌,又言汝慧心如此,若得翁教汝讀書,其成就當突過文苑通人,無論女子。及至津,見汝夫婦靜好,有喻賓友,撫前室子女如己出,汝如此,吾心慰矣。」
孫寶琦女於王邸
光緒時,山東巡撫孫寶琦以女嫁慶親王奕劻之子為婦,漢人之聯姻皇族者,此為僅見。孫,字慕韓,浙江錢塘人。
太監娶宮女
李榮為宮內太監,居積甚富。光緒朝,在宮服役,即與宮女游承瀛結為夫婦。後遂相繼出宮,而居室焉。
陳錦心嫁畢國華
陳錦心,宛平世家女。錦有伯母畢,工針黹,光緒中葉,曾蒙孝欽后召入內廷,派充供奉,教習宮嬪。錦心從畢習女紅,畢有猶子國華,見錦心愛之,丐畢作冰人,一言而成。時錦心年十八,國華少一歲,方肄業武備學校。國華家天津,有田千畝,肆數所。姻事成,國華約俟畢業始婚。無何,拳匪事起,津門擾攘,國華為拳所略。亂平,而無耗,有言國華已死者。錦心聞之,暈絕。父母欲令更字,錦心曰:「君子之交,死生不渝,朋友且如此,矧已字人之婦耶?兒欲過門守志,以全貞焉。」父乃令女之友及戚族婉言譬喻,終弗獲,於是令人告之畢宅。畢宅大驚,擇日迎女過門。
是日,女服吉服,抱國華之木主行婚礼。禮畢,即易素服,矢志柏舟,二年矣。一日,有客登門,翁姑出見,皆大歡喜,小姑奔入曰:「嫂,哥歸矣。我家哥哥蓋未死,速出見,速出見。」言未已,翁姑引一人入,其人見女素服,抱而大哭,視之,國華也。蓋國華為拳匪所擄,迫之司會計,不一月而大沽失守,外兵入京,匪分隊四散,國華被脅出山海關,流徙至奉天,又至黑龍江,積二年之久,始得歸。於是舉家大喜,擇日與錦心成婚。
祝春海再世夫婦
重慶祝春海孝廉生而能言,八歲盡十三經,九歲游庠,十四舉於鄉。父母欲為論婚,堅不願,固詰之,曰:「兒前身為山左荷澤丁時薌也。年十八,以刻苦力學,嘔血死。妻真氏,年十七,世家女,美而賢,臨死,誓來生仍為夫婦。今兒臂上朱痣,即妻所志也。」父母驚駭,久之,曰:「果爾,妻年將倍於汝,且世家女安肯再適。」祝曰:「姑探之,不諧,當再議。」父母未能強,聽之。明年春,入都,應禮部試,紆道山左,謁其前生母,述往事,皆合。真避不出見,令婢持一函以詢之,祝乃於函之封面大書「願矢來生仍為夫婦」八字付之,蓋果丁臨終時所手書之八字付之以為證也。真乃大哭,祝旋丐冰人為之媒合,真允之,遂為夫婦如初。真年之長雖近倍,望之猶二十許人。祝著有《兩世緣傳奇》。
應素娟吟詩得夫
端忠愍公方撫蘇時,有丐婦蓬首垢面,詣轅請謁,自云本鳳翔大家閨秀,以水沒廬舍,父母諸兄俱溺死,孤身獨存,乞食至吳門,日得一餐之後,再不復食,因念中丞長者,故請有所賜給。端深疑之,命左右給紙筆,使自述。婦把筆成詩云:「蕭條行李此經過,只為天災受折磨。踏破繡鞋埋雨濘,拖殘雲鬢入風波。沿門乞食推恩少,掩面求人忍辱多。遙念故鄉何處是,夕陽回首淚滂沱。」末書「難女應素娟拭淚作」,持紙呈閱,端深歎賞之。時飲馬橋士人黃幹,多才而新鰥,端命以配素娟,自製賀詞以寵之。
伶人同姓為婚
伶人之同姓為婚者頗多,張芷芳娶張二奎之女,陸小芬娶陸翠香之女,意殆謂同姓不同宗,婚覯無礙也。或謂孫心蘭與孫八十兩家亦有秦晉之好。
票友與伶人結婣婭
非自幼習戲至中年而始為伶者,曰票友,許處、龔處、德處等皆是也。窮而售技,遂輿伶人結姻姬,許處、德處皆以女嫁譚鑫培之子,張毓庭娶李順亭之女,王又宸娶譚鑫培之女。
恩曉峰嫁姜春桂
恩曉峰,京旗人,為某相孫女,家故素封,其父行皆有周郎癖,暇輒弄絃索以為樂。曉峰固聰慧,輒自屏後記其節奏,於閨中肄習之,似小叫天,惟嗓音較小,然曲折幽怨,雖巫峽猿啼,衡陽鶴唳,不能過也。光緒壬寅,始至津奏伎,稱一時獨步。兼唱武生,如《落馬湖》等齣,亦不落凡響。汪笑儂排《戲迷傳》,伶界皆展轉仿效,津門能此曲者,曰麒麟童、小桂芬。顧二伶喉皆瘖,不盡善,其能如初寫《黃庭》恰到好處者,曉峰而已。丹桂閉,曉峰遂南下,旋嫁姜春桂。姜初為下天仙小生,自得曉峰後,月俸千金,遂安坐而食,不復操故業矣。
畫姻緣
南海朱星工六法,繪仕女尤精絕,人爭寶之。里女金翠芬亦善此,能吟詠,睹朱畫,輒歎曰:「得此即嫁之,足矣。」家藏朱畫至夥,輒就其端,題以絕句,日夕自誦之。父以其及笄,將受王氏聘。翠芬聞之,絕粒食者二日,旋以一詩呈父。父令其母探意,翠芬不語,母遂辭王聘。時朱亦未婚,翠芬乃賦百韻詩寄之。朱賦詩以答,丐人為媒,遂諧伉儷。及成婚,時有倡和,里人美之,謂之曰畫姻緣。
朱吉甫擇婿有約法
朱吉甫,光、宣間人。性奇僻,無子,有女二:曰婉珍,曰婉明。婉珍柔順靜穆,婉明性豪爽,處分家務,裕如也。然朱不之喜,曰:「女子無才便是德,是亦才也。」朱無子,擇婿苛,媒至,不待陳詞,輒止之,曰:「若姑弗言,試語若以三章約法:家不必富有,而歲入須逾萬金;才不必倚馬,而科名必一榜;行不必聖賢,然狂士,吾深惡也。」於是媒謝曰:「先生休矣。以先生門望,非此,誠不中乘龍選,僕不敏,惡足以知之?請弗復言媒事。」朱妻王氏,初頗贊其議當,然自此,媒妁絕跡於門,王知朱之議不可行,乃怒曰:老匹夫寶藏兩女,將令以丫髻老邪?」而朱執拗,有王介甫風,亦大怒,遂無日不有詬誶聲。朱益厭苦之,因析其家為二,而自居大廈,以小屋舍王,又曰:「珍兒,吾所愛,可留。婉明類母,吾滋弗願見,可隨去。」珍兒乃自歎曰:「阿妹得所矣。」
李方與拍爾利離婚
歐化東漸,競事獵取,而國際婚姻一語,尤為留學青年所豔羨,望風附和,接跡國中。大理院推事李方者,當留學英國時,嘗娶英女拍爾利為妻,旋以不愿,呈請離婚。茲錄其原呈如下:「具呈大理院推事李方,遺抱家人李興,為呈請咨行事。竊職係廣東長樂縣人,自幼留學英國,於光緒二十五年,在甘別立與英國人拍爾利結婚,三十一年畢業回國,遂將拍爾利帶回。現因拍爾利不守婦道,復於三十四年獨回英國,至今不歸,並來信言伊不歸,實係彼此情願離異。為此理合取具同鄉京官印結,並拍爾利親筆來信,一併呈請尹堂大人查核,照例咨行外務部,轉咨英國公使館辦理,伏乞准予施行。
官媒掌擇堂發配之事
官媒為婦人之充官役者。舊例:各地方官遇發堂擇配之婦女,皆交其執行,故稱官媒。兼看管女犯之罪輕者,如斬絞監候婦女,秋審解勘經過地方,俱派撥官媒伴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