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
  泛珠江珠娘齊減色 居粵地粵客盡輸財

  且說胡寶玉束裝赴粵,暫把三馬路房屋退租,並不驚動姊妹行中,故無一人送行,獨帶著阿珠等用人,一逕往太古碼頭。上了輪船,分住著兩間房艙,尚不十分侷促。惟寶玉初次渡海,那輪船開出了口,在洋面上疾駛,不免有些風浪,略經顛簸,覺得頭暈欲嘔。其他別無書說。
  一路平安,約行了一星期,早到了廣東碼頭。輪舟停泊,寶玉命人喚了一乘小轎,一行人就此上岸。幸而阿珠熟悉路逕,指點一切,暫住在城外客寓之中,相離珠江沙面不遠。因今日匆促間難尋房屋,只好且就住下。所有到寓閒文概行從略,以免累贅取厭。
  且講那爿客寓叫做廣安棧,甚是寬暢,而且招待週到,房屋清潔,寶玉與阿珠住了一間,另有一小間讓娘姨、相幫等住了,步齊停當。又過了一天,阿珠向寶玉說道:「我有幾個認得格人,才登勒花船浪格,讓(讀釀)我明朝早晨頭到格搭去尋著仔俚篤,難末倪搭起場子來,道阿好?」寶玉道:「蠻好。奴還有一件事體勒裡來。前頭有位郭大少,說起歇兩個人,一個叫詹祖梅,一個叫尹選仁,勿曉得俚格住處,不過常到花船浪白相格。奴托去打聽打聽看。打聽著仔,倪搭場子就容易哉。」阿珠道:「曉得曉得,包打聽清爽末哉。」所以一到來朝,阿珠就清早出外,趕緊辦事去了。
  及至寶玉午時起身,阿珠已經回來。寶玉急忙問道:「事體辦得哪哼哉?格兩個人阿曾打聽著介?」阿珠答道:「格末叫巧得來,一打聽就著,半點心才費得,腳步亦省仔幾化篤。」寶玉道:「爽爽快快說出來,獨是加鹽加醬末好。」阿珠道:「心急,來哉!說格兩個人,就勒我認得格只船浪白相格,想阿巧呢勿巧?我就托俚篤去關照,撥仔俚兩張格片子,代請仔一聲,俚篤蠻起勁,馬上差相幫篤去請哉。皆為聽見仔來,曉得是上海頂紅格硬牌子,格落一口應承,巴勿得搭認得,結交結交。晏歇點還要打轎子過來,請老人(讀娘)家下船去白相。我已經代答應格哉。」寶玉道:「奴勿認得俚篤,忽然到俚船浪去,阿要難為情煞介?」阿珠道:「有啥格難為情?譬如出堂差末,也要到陌生場化去格。」
  正當說著,棧中的茶房把午膳搬了上來。寶玉略略用些,便命阿珠等吃了。因廣東的菜都是半生半熟,初到這裡的,怎能吃得慣呢?寶玉等他們吃過,然後重施脂粉,再換衣裳,少停到花艇上去,也好顯顯自己的行頭。阿珠在旁伏侍,又向寶玉說道:「方才我勒船浪,聽俚篤格口風,要想搬到船浪去住,我敢同俚搭談。到底格意思哪哼佬?」寶玉聽說,想了半晌,方搖搖頭答道:「勿局格,一來奴登勿慣勒船浪,二來奴格脾氣歡喜獨排獨桌,勿肯受別人格節制格。所以奴格意思,要想租一注房子住住,即使客人篤岸浪擺酒,奴就借俚篤船一用。日夜格開銷才是奴出,以外再貼還點俚,勿知肯弗肯,替奴問問看末哉。」阿珠道:「實梗樣式,我看起來,終肯格哉。晏歇點我問呀。」
  兩人正在那裡議論,忽見茶房進來說道:「下面有兩位客人,一位姓詹,一位姓尹,特來尋訪你們的,現在客堂裡坐著,可要請他們上樓嗎?」寶玉道:「格兩個人倒來得快勒海。阿珠,下去招接俚篤上樓罷。」阿珠唯唯,同茶房下樓去了。不一回,引領了詹、尹二客,早到樓頭。將近房門跟首,寶玉已迎將出來,飄眼把詹、尹二人一看:一肥一瘦,年紀皆在三十上下,雖滿身鮮衣華服,卻略帶幾分俗氣,知是兩個膏粱子弟,忙叫了兩聲「詹大少」、「尹大少」,讓二人進房請坐。此時詹、尹也向寶玉細觀,果然名不虛傳,遠勝珠江眾美,今日一見顏色,實是三生有幸。因從前聞綏之說起,渴想已久,萬不料寶玉得到此間,與己相會,故已快活異常﹔並蒙他十分抬舉,差人前來相請,不啻身登雲霧,得遇天臺仙子、月裡嫦娥,二人皆欣喜不置。
  進房坐定之後,寶玉仍照上海款式,送過瓜子,寒暄了幾句客套。祖梅先開言問道:「胡先生可是前天到這裡的?」寶玉道:「正是呀。奴到仔間搭場化,路逕末勿熟悉,客人也勿認得,規矩也一點勿懂。虧(讀區)得奴勒上海格辰光,聽見郭大少講歇,說起兩位大少,人末叫好得來,隨便啥格事體,總熱心得野篤,格落奉屈兩位到此地。承蒙大少篤勿嫌待慢,肯到奴搭來,奴真真感激得極。格終要唔篤兩位大少指點指點,照應照應,教教(讀告)奴末好。」這一篇說話,半是討好,半是囑托,聽得祖梅、選仁滿腔歡喜,一力擔承,情願幫忙邀客撐場面而盡義務。寶玉連聲稱謝,放出些柔媚工夫,早把二人籠絡住了。
  選仁忽問道:「胡先生在這裡客棧中,未便懸牌,終要另租一所房屋。即使借船上擺酒,也須住在自己寓內,方才舒暢。但不知尊意是怎樣呢?」寶玉答道:「奴是地陌生疏,雖則帶仔四個用人,內中認得間搭格,只有一個大姐阿珠,到過此地兩轉。故歇單差俚一干子,要幹幾化事體,實在來弗及。格落房子還去看格來。租是一定要租格,勿得知間搭近段阿有啥好格空房子,諒必大少終有點曉得。如果有末,還要拜托唔篤兩位費心,不過奴真真對勿住。」祖梅、選仁一齊答道:「你說什麼話?這是極容易的事,理當效勞的。待我們想一想看。」兩人口中說著,都低頭沉吟了半晌,卻被祖梅先想著,把手在桌上一拍,欣然說道:「有了!」選仁也道:「我也想起一個所在,只怕與你相同的,可是伍家那所小住宅嗎?」祖梅道:「怎麼不是?此間近處一帶總要算他最好,雖不寬大,卻甚華美,而且夠用的了。若除去了這所,那裡還有第二處呢?其餘不是太大,定是太舊,諒都不合式的。選仁兄以為如何?」選仁道:「是極是極,可稱英雄所見相同。我料胡先生見了,一定也中意的。」寶玉道:「既然有格種好房子,阿好就托大少領倪去看介?」選仁道:「便極便極。明日午後,我同祖梅兄到這裡來,就領你們去看。如看得中,當場把他租定,不但免了許多周折,並且過一兩天你們就可以搬進去了。」
  寶玉聽說,卻也歡喜,少了一樁心事。正向著二人稱謝,忽見茶房把門簾一掀,立在外面說道:「下邊有一個娘姨,說是姓陳,住在大沙頭的,可要喚他上來嗎?」阿珠接嘴道:「去領俚上來末哉。」茶房答應退去。寶玉問阿珠道:「故歇來格姓陳格,阿就是剛剛對奴說格介?」阿珠道:「蠻准蠻准,是俚篤來接去白相哉。」祖梅聽他們一說,早已懂得,便問道:「那個姓陳的,可是花艇上的人嗎?」寶玉點點頭,尚未回答,見茶房已將娘姨領上樓來。踏進房門,阿珠連忙招呼。那娘姨先向寶玉叫應了一聲,又見祖梅、選仁也在此間,便笑嘻嘻的問道:「兩位大少倒誠心勒裡,比倪先來。停歇阿到倪搭去介?」祖梅道:「要的要的,我與胡先生一同到你船上罷。」娘姨道:「蠻好蠻好,倪搭本則少兩個陪客勒浪。」說著,又向寶玉道:「方才珠姐到倪搭,曉得胡先生來,真真難得格,格落打發我來請,有屈到倪船浪去白相。轎子現在停勒外頭,是跟我一淘來格呀。」寶玉道:「奴來仔末,害唔篤忙煞快,備仔轎子來請奴,實在對勿住!」娘姨道:「說到落裡去?倪就怕胡先生勿肯光降,嫌倪格搭齷齪,故歇請到先生,真真倪船浪才有光輝格。」寶玉又謙遜了幾句,祖梅道:「你們不用客氣了,時候已經不早,到那邊要上燈了。胡先生快些上轎去罷,我同選仁先走一步。」說罷,抽身拉著選仁去了。
  寶玉見他們先走,自己略略檢點。房中有用人等看守,無須囑咐,遂即帶了阿珠,與陳家的娘姨下樓,一逕上轎前往。走不到兩刻工夫,早見前面一條大河,岸邊停泊的花艇,大大小小,密密層層,不計其數,想必就是珠江。當此暮煙繚繞,夕照迷離,好一派江景也!有贊為證:
  波平似鏡,浪靜無花。蘭舟魚貫,桂棹蟬聯。兩岸樓臺倒影,千條楊柳遮陰。風過處,笙簫疊奏﹔月上時,燈火齊明。依稀桃葉渡頭,彷彿若耶溪畔。江上迴旋,漫說鸞飄鳳泊﹔舟中談笑,遙傳燕語鶯啼。鱸鄉共宿,盡作鴛鴦﹔首如飛,休驚鷗鷺。張錦帆兮幅幅,圍畫舫兮重重。金閶風月,無此繁華﹔邗水煙花,遜其殷富。定知曲奏銅琶,應有江州司馬﹔倘見波凌素襪,還疑洛浦驚鴻。正是:此水懷珠先獻媚,有人如玉更增輝。
  寶玉坐在轎中,看不盡珠江風景。轎子忽然停下,阿珠過來攙扶出轎。那邊船上,娘姨先下去知照,鋪好跳板,搭好扶手,阿珠便攙著寶玉,慢慢的走上船頭。船裡的陳姓老鴇與一班粉頭都在頭艙內招接,彼此叫應,迎進中艙。寶玉看這只船,金碧輝煌,纖塵不染,擺設整齊。中艙開闊異常,足有兩間房屋大小。居中擺一隻紅木炕牀,背後橫一隻紅木擱幾,幾上放著自鳴鐘、花瓶等物,兩頭兩隻花兒卻是盆景花卉,收拾得甚是精雅。兩邊靠窗排著紅木雙靠、單靠、茶几,正中是一隻紅木大理石圓臺,上面掛一盞萬光燈,四盞花籃燈,彷彿人家花廳一般。再看到房艙裡,點綴得更覺華麗。所有牀帳被褥等件都用著廣東金繡,五光十色,照耀眼簾。寶玉好生羨慕。又與老鴇陳大媽敘了一回客套,問問那班姊妹們的芳名,大媽一一詳答。方知一個叫珠娘,一個叫玉兒,一個叫媚卿,一個叫巧姐。四個之中,推珠娘略有幾分姿色,眉兒畫得彎彎,臉兒拍得紅紅,身上的打扮也比那三個嬌豔些。然究竟是廣東人,終不免帶些俗氣,怎及得蘇州人的文雅溫柔?如今與寶玉一比,自然比了下來。所以陳大媽一見寶玉,便十分慇懃款待,要想寶玉在此幫他,即使不肯﹔必定借我船上擺酒,我也可得些分潤,在他身上發一注橫財,斷不至生涯冷落了。為因廣東風氣,不論富商貴介,都喜在船中飲酒取樂,故陳大媽有此想頭,存心要結交寶玉,特地備轎相請,端整了一席酒肴,與寶玉洗塵接風,使寶玉不到別船上去,失了自己生意。不然,怎肯下這注本錢呢?閒話少敘。
  其時已是上燈時候,詹祖梅、尹選仁二人也到了船上,單與寶玉說說笑笑,一問一答,講那上海的情形。雖旁邊珠娘等過來應酬,祖梅、選仁皆無心理會。珠娘縱然有些妒意,但自慚形穢,不敢與寶玉爭寵,只得自尋退步,立在一旁聽他們三人講話。至於陳大媽在艙後調排一切,指點甚忙,及見酒菜預備停當,仍舊回到中艙,先向祖梅、選仁說道:「今天我備著一席酒,奉請胡先生。幸得二位大少在此,要有屈做一做陪客了。」祖梅道:「當得當得。今晚是你請,明晚是我請,後天是選仁兄請。順便邀幾個客來,熱鬧熱鬧,把場面張揚開來,豈不是一舉兩得嗎?」寶玉接口謝道:「多謝仔大媽搭兩位大少,唔篤實梗請奴,教奴哪哼消受?真真要拿奴折煞哉!」祖梅道:「這是應該的,有什麼客氣呢?」說著,轉身吩咐大媽道:「你把酒菜搬出來罷,讓胡先生用過了,也好早些回寓。待他搬定了場,那時三更半夜也不要緊了。」
  大媽唯唯,即喚娘姨、相幫等人把酒筵搬到中艙,擺定之後,請寶玉就座。寶玉道:「有兩位大少勒裡,倪應該勒半邊陪酒,落裡有啥格坐位介?」祖梅、選仁一齊說道:「今夜是專誠請你,並不是我們請客,何用這般禮數?你若再要客氣,我們只得失陪,免累你們拘束了。」寶玉方才即席坐下。祖梅因席上只有三人,未免少興,遂喚大媽及珠娘、玉兒等五人一同入席,好像合家歡的樣兒。直吃到十二下鐘,方始席散。祖梅、選仁先已回去。寶玉也辭了大媽,帶了阿珠上轎返寓,當夜無話。
  到了來日午後,祖梅、選仁來看寶玉,先同他租定了房屋,約好後日搬去。寶玉預命帶來的娘姨、相幫等人到那邊新屋內打掃潔淨,然後與祖梅、選仁仍至陳家船上,開筵飲酒。今日是祖梅與他接風,也照昨晚一樣款式,惟添邀了幾位客人。大媽等未便在座。也吃到二更光景,寶玉始回客棧。次日輪著選仁請酒,寶玉又去應酬。一連三天,均當著他客人相待,與出局侑酒不同。
  到第四天上,寶玉從廣安客寓喬遷到新屋之中,幸有詹、尹二人幫忙,應用木器等物,以及擺設的零星各件,或租或買,都托他二人代辦。雖忙碌了幾天,卻不費寶玉半點心思。諸事妥貼,方自己捐廉,備了一桌上等豐盛酒筵,奉請祖梅、選仁兩人,既算是酬勞,又算是搬場酒。兩人得意非常,領寶玉這番盛情,又趁勢代寶玉張揚,各邀了兩三位闊客,一同到寶玉家裡。寶玉仍照上海規矩調排一切,添用了四個娘姨大姐,兩個鱉腿、相幫,連著由申帶來的,一共十人。因這所房屋比上海三馬路的間數多了一倍,前後對照六樓六底,用著走馬洋臺,極其寬敞。並且天井裡有些假山花木,更覺得幽雅異常,頗愜寶玉之意。惟房屋大了,至少要用這幾個人方能照料得到。寶玉在樓上東首朝南一間做了臥房,其餘或做客房,或做下房,卻用不了這許多。樓下客堂裡,仍命相幫等招呼客來,無一不按上海的格局。此時祖梅、選仁同著一班闊客已到,走上樓來,將近至半扶梯,相幫等便高喊一聲「客來」。寶玉得信,即與阿珠出房迎接。詹、尹等早已上樓,寶玉一一叫應,讓眾客進房請坐。但除詹、尹二人外均不認識,各問了尊姓大名。祖梅、選仁從旁代答,那位是伍大人,這位是區老爺,一一指點分明。寶玉方知是大闊客,格外慇懃款待。其餘幾位也是有名的富商,不敢待慢。然大半是堂子中的俗套,毋煩細說。
  單表那位大人,姓伍名朝芬,家資百萬,捐了一個二品頂戴的候補道,兼做善堂中董事,有財有勢。平日祖梅、選仁都拍他馬屁,所以寶玉到此,特地請他來賞識的。朝芬曾聞寶玉之名,久已羨慕,今承詹、尹相請,快活萬分﹔及見寶玉花容,果然名不虛傳,便在祖梅、選仁面前稱贊不置。祖梅、選仁聽他口氣,一同攛掇道:「既然朝翁賞識,看得上眼,也是寶玉的福氣。朝翁應該照應照應才是。」寶玉也接嘴道:「奴是粗蠢煞格,勿知伍大人阿肯照應倪?」朝芬笑道:「你說什麼話?我到你這裡,即使請請客,喝喝酒,也算什麼照應呢?」寶玉正要回答,朝芬忽又問道:「你的懸牌日子可曾揀定嗎?」寶玉答道:「奴看過歇歷本,後日是格好日,皆為嘸不場面佬,格落還定格來。」朝芬道:「你就是後天掛牌罷,我同你撐場面,算我擺四臺酒可好?」寶玉連忙謝道:「多謝仔大人,真真對勿住!」旁邊那位區老爺也說道:「我也擺兩臺酒如何?」朝芬道:「狠好狠好,這樣才熱鬧呢!」寶玉又回身謝了一聲。祖梅道:「我同選仁兄合擺一臺罷。」朝芬道:「不必,現在已有六臺,祖梅兄的一臺不如再後一天,我們同到船上去吃,豈不有趣呢?」祖梅因是朝芬說的話,只得依從。
  彼此酌議定妥,忽聞報時鐘已敲八下,寶玉便問眾客可要擺席。朝芬先點了一點頭,寶玉即刻吩咐下去。不一回,席已擺好,請眾客入座。自然伍大人坐第一位,區老爺坐第二位,其餘挨次坐下。祖梅、選仁代寶玉做主人,坐了末席。寶玉篩過了酒,朝芬興致最豪,定要叫局,眾人亦無不樂從,各寫了兩張局票,大半要到花船上去叫來。霎時紅箋飛召,翠黛粉臨。朝芬等左顧右盼,見一班本處船妓,皆不及寶玉遠甚。寶玉在眾妓中,猶如鶴立雞群,越顯得丰姿嬌豔,態度輕盈,可稱花魁花王。不但朝芬更覺傾心,即眾人見了,亦莫不饞涎欲滴,願入銷金之窟。其時酒已半酣,眾妓盡散,朝芬猶興高采烈,行令猜枚,直到一下多鐘方才撤席。
  大眾因時候不早,均欲回去,朝芬意甚留戀,只因與寶玉初次會面,未便住宿,故在臨行之際,手指上勒下一隻珠戒,私下贈與寶玉,要寶玉真心向他,為後日下榻地步,方同著眾人上轎而歸。正是:
  黃金博得美人笑,紅袖翻嫌俗客癡。
  要知寶玉是否回申,且觀下回分解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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