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回 孔尚書御前對局 梁監生殿角鳴冤
卻說程書到京,偶然得染春溫,恐不能與舅鳴冤,故將黃經狀詞稟告吏部,一邊在禮部告病,不能引見。誰想吏部奏表在先,而禮部具指在後,故得以觸犯天顏。其後程書得覽御批,自悔其過,訴詞請罪,始得龍顏雯威。然後,乃准引見。
是時,春王正月,日暖春蝺,民豐物阜,舜日堯光。一日聖主偶御養心大殿,自覺意暢神舒,宣召馬太師登朝,命取闆棋耍樂,要異餘與未闌,更取象棋對局,馬太師連放三枉。適遇孔公回朝稟告黃河竣工,聖主賜以金貂絹疋。孔公謝恩,欲退。馬大師奏曰:「臣本愚劣,非敢與陛下敵手。孔大鵬素有棋名,陛下合與手談。」
聖主聞奏,賜坐孔公。孔公固辭不敢。馬太師曰:「君命召,於禮何傷?」然後孔公方敢就位,仍將象棋對局。聖主見孔公兵車不整,而諭之曰:「聞卿素稱國手,休要守謙。」孔公聞諭埋炮,聖主推車打去,綸音一發,鎮喝將軍。孔公簽士掩將,聖主釋手,歎曰:「將之得士,猶國君之得佐也。朕亦姑上一士。」言罷,舉起右邊之士,孔公見聖主一進一退,咸有制度布成,局勢凜然。於是良久不敢發子。
聖主曰:「卿家構思已久,如何不肯推行?」孔公聽得,正在惶遽之間,不覺進馬行田。聖主哂曰:「卿家差矣。危車將伏此馬,豈可行田?」孔公曰:「退馬守車。」斯時馬太師在局外旁觀,默然不作一語。(今之徒勞觀局者,每多喧鬧。其視馬太師相去又何如耶。)須臾,聖主進卒,孔公恐遺聖諭,不敢久思,一時措手不及,竟然飛象過河。聖上勃然變色,馬太師從旁責曰:「孔大鵬,好生大膽!先著進馬行田,聖量汪淵未究。如今復學象過河,欺君明矣!以小推大,其罪可容乎?」孔公避稟曰:「臣因方寸錯亂,原非有意欺君。伏乞陛下寬宥。」
聖主曰:「卿家督理黃河,毋得尚未妥乎?緣何方寸錯亂,司歷言之。」孔公奏曰:「不然。臣自入京以來,聞廣東冤民梁天來家中七屍八命,匍赴陛下抱告。臣想當初蒞任粵東時,經巨判斷,如何得漏?王章承命與陛下手談,不覺忘機失度,安敢存心詐偽,藐視天顏?伏乞陛下鑒察,矜憐微臣,無任瞻感。」
聖主聽罷,遂不終局,欲召天來審訊。馬太師奏曰:「國朝九十年來,庶民未有登朝抱告者。懇陛下法外施恩,使彼得近天顏於咫尺。」聖主聞奏,恩賜監生天來。
天來受賜,整衣赴審,由長安門直入天安門,又入端門,午時至太和門。遙望西邊,有座乾清宮,右邊有個勤政殿。天來匍匐而進,俯伐丹墀。
聖主從容審訊,天來屏息低聲,徐徐而告。聖主責曰:「汝祖山被挖,不到鳴冤,妻子受災,便來控告,孝義奚在?天理何存?」天來忍氣藏聲,心無主辜,戰戰傈傈,應答不來。馬太師奏曰:「彼尚有母,恐不能以自主。埋雖不合,情有可原。伏祈陛下霽威。」聖主又責曰:「妝本健訟刁民,告官告吏,曾不知死有餘辜,還敢登朝再瀆?」天來聞責伏地泣血,不敢仰視天威。孔公代為解釋曰:「伊本愚民,非衿非職非王化不到。(本屬無知)先聖君所謂:愚而自用災及其身者也。伏望陛下姑恕其罪,使伊悉吐隱情。」
須臾,聖怒稍解,再取當日官批審判之語、被告訴詞,一一細心披覽己畢,諭孔公曰:「朕自正位以來,政治肅清,不意粵東有此虎監,慘惡異常,殊關萬方風化。卿既與朕蒞此上洎,此民此案曾經判決,斯時胡不正法,然則所恃何人,所辦何事?朕今命卿協同太監李時枚前往廣東審判梁黃二案,慎毋綏頑,以負朕意。」孔公唯唯遵命。天來稽顙謝恩而出,往見李、陳二大人,將御前審判之言告知。二大人聞說暗喜。天來復到嶺南會館,與何天爵辭行。參後跟隨欽差官船回粵,與貴興對審。未知天來
出京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