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.

  東尼帶著我們去艾靈頓家,他住在紅河區的一個小山頂上,景色優雅。但房子外表很詭異,深黑的油漆,釘釘補補的痕跡,卻又採用了上好的建材。一進門是個不小的庭院,牆壁上爬滿了葛藤。最醒目的,則是長得有半個人高的雜草。
  艾靈頓衣冠不整,滿身汗漬,開門一見我們這一群,吃了一驚。尼奧劈口就問:「螃蟹呢?你一個人在吃?」
  尼奧的螃蟹說得含糊不清,艾靈頓沒聽懂,問道:「我一個人在吃什麼?」
  尼奧看看東尼,東尼佯裝不知,吵著要艾靈頓拿酒來招待大家。尼奧見說不清楚,便手腳並用,在地上橫爬。艾靈頓恍然大悟,他說:「當然是我一個人在吃,你們到底來幹嘛?」
  尼奧說:「你不是說要請我們吃的嗎?」
  東尼撐不住笑了,艾靈頓有點莫名奇妙:「怎麼能給你們吃呢?」
  秀子倒是明白了,她對尼奧說了句悄悄話。尼奧便向東尼道:「準是你撤謊。」
  東尼笑著說:「至少螃蟹打架可有得看。」不待艾靈頓答應,他便硬闖進門去。
  艾靈頓急得叫饒:「東尼!你們先出去一下,等一下再來好不好?」
  「等一下螃蟹就回水裡去了。」
  艾靈頓不得已,搶上前去關臥室門。不料,裡面傳出了熟悉的聲音,嬌滴滴地說:「是誰呀?」
  東尼一聽,面色大變。
  艾靈頓忙把門關上,說:「東尼,對不起,是她找上我的。」
  東尼沒說話,回頭就走。艾靈頓忙攔在門口,哀求著說:「你既然知道了,就給我留個情面吧!這種女人多的是,我們別為她傷了和氣。」
  東尼想了一想,慨然道:「好吧!可是我要喝杯酒。」
  這時,我也明白了,上次拜月(事詳《巴西狂歡節》)時,他們在阿拜特各結識了一個女孩子,包括甘格在內,事後時常成對幽會。
  東尼的那一位叫莉迪亞,曾經去過危樓。看上去兩個人的感情也很平常,但是在這一刻,面子上總是不大好受。
  尼奧也主張告辭回去,東尼卻說:「我們不是來吃螃蟹的嗎?艾靈頓一定會請客。」
  艾靈頓一面倒酒,一面說:「你們是指海裡的那種螃蟹吧?」他一時搞不清楚倒底怎麼回事,掃視了我們一番,才看出這批餓鬼的真面目:「一定請,一定請!而且如果有興趣,吃完螃蟹,我們去吊幾個女孩子,來玩接力遊戲。」
  接力遊戲也就是西式的無遮大會,巴西青年很熱衷此道,據說是由丹麥傳來的。有的是一女數男,有的是一對一的輪流表演。
  東尼接過酒來,說:「何必再去找?莉迪亞正需要接力。」
  尼奧卻說:「你們玩吧,我和秀子吃完了就走。」
  「何必太嚴肅呢?看看何妨?」艾靈頓說。
  「有什麼好看的?這種事好壞只屬於兩個人,多一分隱秘,少一分厭煩。」我倒是第一次聽到尼奧發表性觀念,的確很有見地。
  「我們怎能和你比?正是因為已經厭煩得沒有希望了,所以才要找點新花樣。」艾靈頓對尼奧也相當敬重,只好婉轉地解釋。
  東尼已經乾了大半杯,深呼吸一口氣,立刻精神抖擻,大聲叫著:「走囉!我們這就去吃螃蟹囉!」
  過了好半天,艾靈頓才把莉迪亞連拖帶拉的請了出來。莉迪亞一見東尼,反倒羞意全失,她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。
  到了餐館,酒水先上。我還是第一次看東尼喝酒,半杯純威士忌下了肚,他仍若無其事的,淡淡地對莉迪亞道:「新口味夠刺激吧?」
  莉迪亞回敬道:「你當然比我更清楚。」
  「有個人跟我說,鞋子是舊的舒服,所以我沒買新鞋。」東尼這話倒有幾分實情,至少這幾天我沒見到他胡來。
  「當然囉!你的舊鞋穿不完。」莉迪亞面無表情。
  這頓螃蟹吃得很不痛快,螃蟹未來,莉迪亞便吵著要回去。艾靈頓一再好言相勸,她仍然堅持要走。東尼在一旁,又口口聲聲要用她接力,最後她哭了,也不容許別人送,一個人回家去了。
  東尼存心要嘔艾靈頓,借酒裝瘋。艾靈頓自知理虧,也不想解釋,只得忍氣不言。
  偏偏我們去的那一家餐館螃蟹不好,瘦瘦硬硬的,只有殼子沒有肉。我們胡亂吃了一些,眼看東尼似醉非醉,沒個了局。尼奧便和我打個招呼,趁東尼和艾靈頓鬧得不可開交之際,我們便一一開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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