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.

  那長髮男子把嬰兒照料妥善後,也湊近火堆旁,他操著濃重的澳洲口音大叫:「我餓了,今天來了客人,一定加菜。」
  凱洛琳把留著的魚和麵包給他,他哭喪著臉說:「只有魚?海裡為什為不長牛呢?」
  格林哥調侃他,學著他的澳洲腔:「這裡有牛排,只是長得不太像,骨頭太細了。」澳洲腔的特色在〔a,i 〕等幾個母音上,格林哥把〔ii〕的尾音拉得很長,聽來令人絕倒。
  「我昨晚夢到一隻火雞,還來不及煮,我就把牠活生生吃了下去。可是牠還沒死,在我肚子裡呼嚕嚕直叫。我被嚇醒了,一聽,原來是肚子餓得咕咕叫。」
  大家都笑了,他的女伴喝住他說:「菲力!別出洋相。」
  菲力向東尼介紹那位女士:「那是白蒂,我離不開的……」他停了一下說:「包袱。」
  格林哥立刻說:「別擔心,你不要時,我來接收。」
  「兩個死人,小心我不饒你們。」白蒂喊著。
  「看她多可愛!叫起來像河馬!」
  「你別小看她!」菲力大表不平:「河馬算什麼?她像鱷魚!」
  白蒂大發雌威,這時一片海沙漫天而下,東尼正張著口笑,料不到進了一口鹹沙。

  這些嬉皮雖然有食共享,卻因為語言的隔閡,明顯地分為幾個小團體。他們這一堆是英語團,另外還有法語、德語及西班牙語等集團。
  靠近椰林的另一側,圍在幾頂蓬帳旁的,是一些客串的嬉皮。手提式唱機正播放著音樂,幾個互相依偎的男女則飲著啤酒、可樂,吃著三明治和食品罐頭。
  東尼走到蓬帳前,有幾個男女青年躺在毛巾上作日光浴,另外有三位男士席地大嚼,面前的食物琳瑯滿目。東尼絲毫不客氣,大喇喇地便坐在他們面前。
  「我叫東尼。」他用食指及中指舉成V字形,這是美國嬉皮的作風,象徵和平與愛。那三個人看了他一眼,理都不理,各自掉過頭去。
  「你們住在沙爾瓦多?」東尼並不洩氣。
  依舊無人答理。
  「有個賺錢的買賣,你們有沒有興趣?」
  其中有一個回過頭來,不客氣地說:「對不起,我們帶的食物連自己都不夠吃。」
  東尼毫不在乎,笑著說:「原來你們還會講話!好商量。」
  「你要什麼?」
  「我什麼都有,只要交朋友。」
  「抱歉,你找錯人了!」
  「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?」
  「你的朋友侮辱過我們。」
  「真的?那麼,我代表他們道歉。」
  「用不著,反正我們明天就要走了。」
  「何必呢?我們今天才認識。」
  「你到底要什麼?」
  「我要你們快快樂樂地享受一下生活在大自然中的樂趣。」東尼誠懇地看著他。
  「你是什麼人?」
  「和你們一樣的人,『歡樂青春』這個節目,你們總知道吧?」
  「知道又怎麼樣?」
  「我曾經是這個節目的製作人。」東尼亮出了底牌。
  「啊?」那人立刻對東尼刮目相看,其他幾個青年立刻也圍了過來。
  「那時我什麼都有,只是缺乏歡樂。」東尼說。
  「啊!那你現在呢?」一個女孩子興味盎然地問道。
  「現在我是一個除了快樂外,什麼都沒有的人。」
  另外兩個人會意了,立刻取了一罐啤酒,對東尼說:「冰用完了,”熱”啤酒喝不喝?」
  「你們一定是第一次來露營,告訴你們一個好方法,在沙灘上挖一個深坑,越深越好。把啤酒埋下去,一個小時就冰了。」
  「對呀!我怎麼沒有想到?」那人不假思索,爬起身便去埋啤酒。
  這一來他們才互相介紹,先前說話的叫馬里奧,另一個叫羅得里科。馬里奧解釋說,這幾天他們與那些嬉皮已經有過幾次衝突,所以態度不好。起因是嬉皮來討食物,給了不僅嫌少,還指名要啤酒。
  「不是我們小氣,我只是不認為他們有喝酒的必要。」
  東尼擠擠眼睛,做了一個怪相,笑道:「這也難怪,我以前曾是個有名的特級酒鬼,現在雖然戒了,可是一聞到酒香,還是會把我的胃逗得跳出嘴巴來。幸而熱啤酒實在吊不起胃口,否則就算要我跪下,任你打罵,我也要喝。」
  這話說得馬里奧笑了,他問東尼:「你以前好像不在這裡。」
  「我今天是路過這兒,因為聽到有嬰兒在哭,我很奇怪貴為嬉皮,怎麼還不能免俗。他們自己都吃不飽,小傢伙怎麼活下去?」
  「我知道你說的那對,第一天我們還特別送了些水果去,他們好像不會說葡語。」
  「剛才我和他們談了一下,好像是澳洲人。」
  「那麼,你是不是……嬉皮?」
  「你是不是呢?」
  「當然不是。」馬里奧連忙否認。
  「不,你是,我也是,只要崇拜大自然,就可以說是嬉皮。但是,你我卻不是那種回到原始生活的野人。至少,我沒有那麼大的勇氣,我還要買酒喝。」
  東尼和他們愈談愈投機,當馬里奧和羅得里科送東尼回去時,還帶了不少食物,加上幾罐東尼發明的冰啤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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