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
  閻羅王君臣際會 活死人夫婦團圓

  詞曰:
  女扮男妝逃性命,何期闖入餐人境?剝衣亭上見雌雄,夫婦巧相逢。從軍掛印征強寇,一鼓而擒皆授首。功成名遂盡封官,從此大團圓。
    右調《慶功成》
  話說兩個大頭鬼,攻破鬼門關,降了許多地面,引兵殺到陰陽界來。那守界的兩個將官:一個叫做倒塔鬼,騎一隻豁鼻頭牛,使一把花斧頭,有萬夫不當之勇;一個叫做偷飯鬼,使一個飯棒槌,騎一匹養瘦馬,足智多謀。自從摸壁鬼逃入界來,已曉得兵馬將近,連夜端正壓火磚,將要道所在,叫鬼兵打好界牆,只空一個鬼門出入。
  那倒塔鬼一團筋骨,技癢難熬,摩拳擦掌的專等。兵馬到來,思量殺得他馬仰人翻,片甲不回。偷飯鬼道:「凡事小心為主。我們只宜守住老營,且奏聞閻羅天子,請發兵到來,然後出戰不遲。」倒塔鬼暴跳如雷道:「你只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。不過兩個養髮強盜,又不是三頭六臂七手八腳的天神天將,就這等怕如折捩!豈不聞膽大有將軍做?若如此膽門小,怎做得將軍?」
  話聲未絕,只聽得撲通的一個了銅銃(原注:「了」字不解,疑是「丫」字之誤。或謂了銅銃為「卵從銃」之諧音;「卵從銃」者,狀手淫之詞。編按:此單純用「銃」。),破鑼破鼓一齊響起來,那大頭鬼兵馬已到。倒塔鬼便騎上豁鼻頭牛,拿著花斧頭殺出界來。黑漆大頭鬼上前接住便殺。戰了幾十回合,倒塔鬼使盡了三十六板斧還敵不住,巴望偷飯鬼來助一臂之力,只聽得已在那裡打收兵鑼,曉得後手兵弗應,心裡慌張,被黑漆大頭鬼一拆屋榔槌,把頭都打扁了,便趁勢殺過界來。偷飯鬼已將鬼門釘住,牢不可破,只得就在牆外安營。偷飯鬼便差齎奏鬼連夜上酆都來求救。
  閻王聞奏大驚,忙與眾官計議。甘蔗丞相道:「聞得兩個大頭鬼凶不可當。倒塔鬼尚然被趕,朝中將官料無敵手。若免(編按:免,「勉」之諧音。)強差他們前去,終歸一敗塗地。不如出道招賢旨意,倘有奇才異能之士應募前來,庶可一戰成功。」識寶太師道:「救兵如救火。若專靠召募,未免遠水救不得近火。還當先差一將前去,與偷飯鬼並膽同心,守住老營;一面出榜召募,方可萬無一失。」閻王依奏。便差無常鬼領兵前去;隨即出了王榜,各處張掛:「如有降殺好漢前來應募者,俱到酆都城外點鬼壇取齊(編按:取齊,吳方言,集聚之意。)。」命甘蔗丞相專司其事。不題。
  且說那臭鬼,自從活死人起身之後,也便收拾些出門弗認貨,各處去做那露天生意。忽聞得大頭鬼據了枉死城謀反,已將鬼門關攻破,恐怕妻孥老小舉家驚惶,急急趕回家中。正值青胖大頭鬼爭田奪地之時,各處村坊百姓,盡都扶老攜幼,棄家逃命,路上絡繹不絕。臭鬼見了這般形勢,便叫妻女也收拾出門逃難。臭花娘自道標緻,恐怕路上惹禍招非,便把臭鬼的替換衣裳穿著起來,扮了男子,宛然一個撒屁後生。大家出門,不知天東地西,隨了許多難民一路行去。正撞著青胖大頭鬼大隊人馬過來,把他一家門衝得東飄西散。
  臭花娘不見了親爹娘活老子,只得跟了驀生鬼走路。無如走得甚慢,眾鬼那裡來顧他,你東我西,各自去了。幸虧身邊藏有活死人送的辟穀丸,倒也不愁饑餓,只得揀著活路頭緩緩而行。碰霜露雪行了幾日,來到一個山腳根頭,見有一棵千年不長黃楊樹,樹底下滾一個蠻大的磨光石卵子。他看得大樹底下好遮陰,便坐下少憩,不覺靠在樹上困著了。
  誰知這個山,名為撮合山。山裡有個女怪,叫做羅剎女,住在灣山角絡(編按:絡,「落」之諧音。)一間剝衣亭裡,專好吃男子骨髓。時常在山前山後四處八路巡視,遇有男子走過,便將隨身一件寶貝,名為熄火罐頭,拋來罩住。憑他銅頭鐵額的硬漢,都弄得腰癱背折,垂頭喪氣,不能動彈;由他捉回亭中,把根千丈麻繩打個死結縛住了,厭煩時便來呼(編按:呼,松江方言,「吸」之意。)他的骨髓吃。呼乾了,將人渣丟落,再去尋一個。不知被他害了多少男子。
  那日走到山腳下,看見一個俊俏書生,坐在樹陰底下打磕睡,喜之不勝,走上前來,不費吹灰之力,抱了就走。臭花娘驚醒,開眼看時,見是一個粗眉大眼,雙肩抱力的拖牙鬚堂客,打扮得妖妖嬈嬈的,抱著他飛跑。須臾,來至一間亭子裡,放在牙牀上,便來呼他的骨髓吃;見是個女子,不覺大怒,拿起一把軟尖刀來,架在他頸骨上,罵道:「你是那裡來的窮鬼?連卵都窮落了,還要衣冠楚楚的裝著體面來戲弄老娘!是何道理?」臭花娘只得哀求苦惱告訴他:「實係為著逃難,所以女扮男妝,並非有心來戲弄奶奶。」羅剎女見稱他奶奶,不覺歡喜道:「你既這等知文達禮,曉得敬重我,若肯住在這裡,與我做個好陶伴,便饒你性命。」臭花娘明知不是伴,事急且相隨,只得應承了。羅剎女方拿開刀,放他起來。臭花娘見他喜歡鬼奉承的,就只管「奶奶長、奶奶短」的趨奉他。羅剎女愈加快活,便教會他使軟尖刀並許多拿人法則,臭花娘也心領神會。
  住了幾日,那羅剎女又出去捉一男子回來;臭花娘看見,吃了一驚,原來正是活死人。
  卻說活死人在冒失鬼家住了幾時,聽得大頭鬼反了,心中掉弗落臭花娘,便辭別冒失鬼,起身望溫柔鄉來。到得臭鬼家裡,但見牆坍壁倒,鬼腳指頭不見一個。近地裡又弄得斷絕人煙,無處訪問。心裡著急,只得瞎天盲地各處去追尋。偶在撮合山邊經過,恰被羅剎女下山撞見,便拿出熄火罐頭罩來,一聲響,把他連頭搭腦罩住。幸虧他曾吃過仙丹,有些熬煉,但覺得渾身麻木,不致就倒,羅剎女見弄他不翻,忙解下臭腳帶來,把他扎手縛腳,周身嬲住,抱回亭中,將他骨髓慢慢的呼來吃。臭花娘看在旁邊,真是眼飽肚中饑,敢怒而不敢言。羅剎女吃了一個暢快,方向活死人頭上取下熄火罐頭來。卻因抱著活死人上高下塹跑了一回路,也覺有些吃力,便橫在牀上困著了;那罐頭也丟在牀邊,未曾收拾。
  臭花娘看這罐頭時,宛如個小和尚帽模樣,便輕輕偷來,坑在身邊,方拿起軟尖刀來,把活死人身上臭腳帶一刀割斷。活死人便手腳活動,忙向臭花娘手裡接過刀來,就有刀殺得人,望著羅剎女頸骨上斬去。不料誤斬了面孔,斬得火星直迸。原來那羅剎女煉就一副老面皮,真是三刀斫弗入,四刀白坎坎的一些不動。羅剎女夢中驚醒,跳起身來。活死人乘勢望他心口裡一刀戳去,早已白刀進了紅刀出,挖去一塊心頭肉,連搭子血都摳了出來,死在牀上。
便放下刀,向臭花娘稱謝。
  臭花娘見他不認得了,便將自己來蹤去跡告訴他。活死人方知是臭花娘假扮的,大喜道: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」也將別後事情,粗枝大葉說與他聽了。臭花娘喜之不勝。活死人道:「這裡不是安身之所。目今各處只有黑甜鄉里最為太平,不如同到那裡去住幾時,再作道理。」臭花娘聽說,便要向羅剎女身上剝死人衣裳下來,改換妝束。活死人止住道:「這裡到黑甜鄉,還有許多腳邊路。若男女同行,反要被人盤詰,擔擱工夫,不如依舊男妝,只說是兄弟陶裡,那裡便有人來扳樁相腳?」花娘欣然樂從。活死人便攙著他,走到山下,望黑甜鄉一路行來。
  將近冒失鬼家裡,正撞著冒失鬼騎只無籠頭馬,拿著大木關刀;後面地裡鬼也騎著兩頭馬,拿把殺手鐧,自騎馬自喝道的在大官路上跑來。見了活死人,忙下馬相見了。冒失鬼道:「你如何到今日之下纔來?我們望你,連頸柱骨都望長了!」指著臭花娘道:「此位又是何人?」活死人道:「這是我同胞兄弟,名叫雌雄人。你們要望我來做甚麼?這般行徑,卻到哪裡去?」地裡鬼便道:「你難道不聽聞?目今閻羅王出榜招賢,我們思量去投軍,幹功立業;等你不見來,只得想先去了。如今你來得正好,便可一同去吧。」
  活死人道:「同去固好,只是你們騎著馬,叫我兩個那裡跟得上?若叫你們放著馬步行,又覺弗講情理。」地裡鬼道:「這也容易。近地裡有個馬鬼,一向在七國裡販牛,近來又在八國裡販馬,前日販了一群鬼馬,回來發賣。就是我們騎的馬,也是問他買的。只消再去買兩匹就是了。」活死人笑道:「有的不知無的苦,叫我們窮人窮馬那裡買得起?」地裡鬼一頭笑,指著冒失鬼道:「有空心大老官在此,他慣買馬別人騎;就是我騎的馬,也是他買的。索性一客弗煩兩主,等他做個出錢施主何如?」冒失鬼也道:「你只去揀中意,待我出錢便了。」遂大家一同來到馬鬼家裡,問他要馬看。
  馬鬼道:「可惜你們遲來腳短,馬已賣完了。」地裡鬼見門檻底下露出馬腳來,便道:「這門裡的不是馬蹄?怎說賣完?」馬鬼道:「這是兩隻揀落盡殘的驢子,怎說是馬?」活死人道:「老話頭:無馬狗牽犁。狗尚可當馬用,驢子倒怕不如著狗?譬如步行,就是驢子便了。我們會騎只驢子喊馬來的。且到前路看,倘有五馬換六驢的人來,賣只驢子買馬騎,也來得及。」馬鬼便牽出兩隻驢子來:一只是木驢,一只是別腳(編按:別,「蹩」之諧音。)驢子。地裡鬼故意千嫌百比,馬鬼便不敢爭多論寡,就爛狗屎價錢買成了。活死人讓臭花娘騎了木驢,自己騎了別腳驢子,冒失鬼、地裡鬼都上了馬,騎出大路,馬不停蹄,望酆都城來。
  那消幾日工夫,到了城外;轉到點鬼壇前,見有個鐵將軍把門,便上前報了名。將軍見說是鬼谷先生徒弟,又見他們人材出眾,不敢怠慢,忙報知甘蔗丞相。丞相便傳他們進見,講道些兵法武藝,盡皆問一答十,應對如流,喜出望外;就領他們進城,來到朝門外伺侯。自己入朝,奏知閻王。閻王傳旨,宣入四鬼,來到森羅殿上,一雙空手見閻王。
  閻王見冒失鬼魁梧奇偉,活死人、雌雄人美秀而文,地裡鬼精奇古怪,諒必有些本事。正欲與他們計議戰守之策,忽見朝門外傳進無常鬼奏章來,說:「兩個大頭鬼見臣釘住陰陽界固守不戰,便叫賊兵爬牆摸壁,在界牆上對壁撞、掘壁洞、拆壁腳(編按:吳方言「掘壁洞、拆壁腳」為「小動作、暗中使壞」之意。此單純用字面上的意思。),千十六樣鏨鑿,弄得牆坍壁倒,危在旦夕。請速發救兵,庶保無虞。」閻王見奏,怒道:「那大頭鬼有多(編按:「多」原作「都」,依據原注修改。)多大本領,卻敢如此猖獗!」活死人見閻王發怒,便奏道:「臣雖不才,願領陰兵前去。誓必將那大頭鬼生擒活捉回來,憑殿下把他斬頭瀝血,摳心挖膽的治罪,方見手段。」閻王大喜道:「卿若果能成功,寡人自有重賞。」便即點起陰兵,教活死人掛了騎縫印做大元帥,冒失鬼為開路先鋒,地裡鬼、雌雄人為參謀,引兵前去救應。四鬼謝恩受職,活死人又奏討軍器馬匹,閻王便差護身領他到武庫中去,任憑揀選。
  活死人來到庫中,見十八般武藝一應俱全。千中揀一,只有一枝戳空鎗,趁手好使,便拿了回到殿上。只見階前一個拽馬鬼牽只異獸,生得身高六尺,有頭無尾,周身毛羽,像是扁毛眾生,卻又四腳著實。閻王指示活死人道:「這是獨人國進貢來的,名為衣冠禽獸,捋順了毛,倒也馴良。今賜卿做個坐騎,壯壯威風。」活死人謝恩領受,陛辭起身,扯足順風旗,鴉飛鵲亂,望陰陽界進發。
  將進界上,忽望見前路煙塵抖亂,手銃齊響,曉得界上交戰。忙催兵向前救應,正見兩個大頭鬼,把無常鬼、偷飯鬼、摸壁鬼追得八隻腳跑弗及。冒失便舉起大木關刀,拍馬上前,敵住青胖大頭鬼;活死人挺著戳空鎗,來戰黑漆大頭鬼;地裡鬼也舞起殺手鐧,上前助戰。對陣迷露裡鬼、輕骨頭鬼一齊殺來。無常鬼、偷飯鬼、摸壁鬼也都掇轉馬頭來,大家混戰。
  且說活死人與黑漆大頭鬼兩個,正在棋逢對手,一個半斤,一個八兩。戰夠多時,被活死人捉個破綻,一鎗戳去,把紙糊頭老虎戳穿。那老虎痛極,薄屎直射,一個虎跳,把黑漆大頭鬼掀下背來。活死人乘勢對肚皮一鎗,把他那條爛肚腸也帶在鎗頭上抽了出來,變做個空心鬼,死在地下。
  再說那冒失鬼與青胖大頭鬼戰了數十合,抵當不住,回馬便走。青胖大頭鬼縱虎趕來,雌雄人看見,忙取出熄火罐頭來,望准青胖大頭鬼拋去,一聲響,將他罩住,把個青筋飽綻的大頭,弄得軟癱熱化,眼淚撒撒落,不能動彈。冒失鬼縮轉身來,將根臭皮條把他連皮搭骨捆定,活捉住了。迷露裡鬼也被地裡鬼一殺手鐧打得頭八丫爿。只有輕骨頭鬼骨頭無得三兩重,手輕腳健的跑得快,被他溜個眼弗見,逃回枉死城去了。那些無名小卒,盡都解甲投降。
  活死人收兵來至界上,便差地裡鬼。無常鬼、摸壁鬼分頭去平服各路地面,自與雌雄人、冒失鬼、偷飯鬼過了鬼門關,望枉死城來。
  且說輕骨頭鬼雖然逃得小性命,那把兩面三刀又被殺人場上偷刀賊偷了去,赤手空拳,來到枉死城中,欲與推船頭鬼算計,走清江所路。那些無名頭百姓,聞得大頭鬼已死,便將他兩個捉住;等到活死人兵到,便香花燈燭,迎接入城,解上二鬼。活死人便叫冒失鬼押去斬首示眾。冒失鬼押到十字街底裡,舉起大木關刀,猶如破瓜切菜,一刀一個,都已頭弗拉頸上,結成碗大的疤,變做兩個無頭鬼。
  活死人安民已畢,恰好地裡鬼等也平定了各處,俱到枉死城來會。活死人便教無常鬼權署城隍事,自己領了眾鬼,奏凱還朝。恐怕青胖大頭鬼路上發強,出空一個石灰叉袋,把他袋入裡面,捆在馬背上。青胖大頭鬼落了鬼袋,在內爬攋勿穿,又被石灰撒瞎了眼睛,好不氣悶。
  活死人回到酆都城,將兵馬屯住,自與眾鬼入朝獻俘。閻王大喜,慰勞了一番,便教將青胖大頭鬼押赴市曹,剝皮蹬卵子,拆了骨頭。就在森羅殿上排下太平筵宴,君臣同樂,盡歡而散。
  次日,又宣眾鬼入朝,論功行賞。便封活死人為蓬頭大將,地裡鬼為狗頭軍師,同輔朝政;冒失鬼為㧸盆將軍,鎮守鬼門關;偷飯鬼為盡盤將軍,摸壁鬼為冬瓜將軍,同守陰陽界;雌雄人為塞殺將,護守酆都城各陰門;無常鬼實授枉死城城隍;陰兵犒賞酒吧肉白米飯,散歸營伍。
  眾鬼都謝恩領職,只有雌雄人紅著鬼臉不謝。閻王問道:「汝獨不謝恩,莫非嫌官小麼?」活死人忙上前代他奏道:「他實非男子,原是臣之聘妻,叫做臭花娘。」便將他女扮男妝,移名換姓,及擒兵捉將前後事蹟,一一奏聞。閻王便改封為女將軍,叫宮娥領他入宮,改換裝束。
  宮娥引了臭花娘來至宮中,朝見王妃,奏知其事。王妃便將出長裙短襖、鳳冠霞帔與他替換;又叫宮娥替他梳頭攢鬢,插花戴朵,搽粉點胭脂,改了女妝;又賞了一副豎頭鋪蓋,一座虛花鏡架,一個箍舊馬桶。
  臭花娘謝了王妃,回到殿上。閻王已教活死人戴了摜紗帽,穿了掛出朝衣,就在森羅殿上朝閻王四雙八拜,做了親。欽賜一個起家宅基,與他居住。
  夫妻謝了恩,來到新宅基裡看時,但見簷頭高三尺,許多門窗戶闥,盡皆朱紅慘綠;一應傢伙什物,也都千端百正。滿心歡喜,就安居樂業的住在裡頭,生兒哺種。後來養了兩個送終兒子:叫做活龍、活現,俱做螞蟻大官。夫妻兩個,直到頭白老死。此是後話,不題。
  正是: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。要知大概結局,且俟後來續編。
  詩曰:
  文章自古無憑據,花樣重新做出來。拾得籃中就是菜,得開懷處且開懷。
  纏夾二先生曰:臭花娘女扮男妝,出門逃難,只道凡人弗識,偏遇著羅剎女,被他扳樁相(編按:扳樁相,「拿下妝相,顯出真面目」之意。),顯了原形。活死人為了臭花娘,心忙膽碎,東奔西走;不料狹路相逢,也遭他臭腳帶嬲住,不免弄得束手待斃。幸虧天無絕人之路,恰得臭花娘一刀割斷,便撒手放腳,可以借刀殺人。羅剎女雖有三刀斫弗入的老面皮,也不免白刀進了紅刀出矣。從此夫妻雙雙,無牽無掛,遠走高飛,而又適逢世亂荒荒,得以登臺拜將,建功立業,夫妻偕老,青史留名。若不是一番寒徹骨,那裡有梅花撲鼻香哉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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