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回
  報喜信改換門庭 理冤情奏參府縣

  話說劉用賓得了巡撫的密書,趕急令人到湯家鎮揀了公館,預備李大椿回來居住。
  其時李太太自從兒子鄉試去後,中了解元,家中得了喜倍,已是忻悅非凡。當時那些左鄰右舍皆來道喜,李太太口口聲聲虧得湯府提拔,又自己到湯太太那裡與華太太家面謝。惟有華太太得了此信格外的悲苦起來,因思自己的兒子兆璧不在人下,人品也不落在人下,現在遭了這事,不但不能去取功名,而且身在牢獄之中,越想越苦。到是他的女兒勸道:「此是各人的命運。大椿若不是我家與湯家提拔,他不能到此地步,但願他高登黃閣,那時方才好與兩家兄弟伸冤,此也是待人好如待自己好的果報。」
  這裡李太太幾天之後,又親自暗暗的到湯德元倉房謝他。過了幾天,於德全各人又回來了,說王國鈞見大椿無盤川會試,教他一同入京,暫時不能回家,所有一切事情,請家中姑且耐住,待他進京之後,回家來再說。大家聽了此話,格外的喜出望外,個個皆說是李太太苦節多年,所以有此般好兒子表揚門戶,將來太夫人是做准的了。
  及至過了新年,疊疊的喜報報來。先是中了進士,後來點了狀元。不但鎮上鄰舍甚好,皆來應酬,連城中的府縣以及那些大紳士俱皆親自到來賀喜。真是:雪中送炭真君子,錦上添花濫小人!忙忙碌碌的幾天。
  此時,洪鵬程已有點害伯。曉得大椿與兆璧是師兄弟。恐怕他在京動他手腳,就擔帶不住,登時來到葉家與開泰說知。開泰正因他為媒不成,後來瑤雲逃走,他又不代他上緊迫究,已有恨他之心,見他此時來說這話,他反說道:「老哥乃一縣之主宰,他雖是個狀元,敢將父母官怎的麼!而且我這事又未成功,怕他什麼!你只要派人將瑤雲找到,送與華家,不但設事,尚還可以升官呢。」
  洪鵬程見他說了這些碰釘子的話,就不向後談了,出來到了府中。劉知府也因為此事忐忑,見洪鵬程說道:「我到有一主意在此。不知貴縣意下如何?」鵬程道: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?」劉知府道:「我聽見這李大椿乃是赤貧的寒士,連房子的住處皆無。現住在湯德元家。本府的意思可每人送他一千兩銀子,以一千為賀禮,讓他母親收用,其餘一千代他在鎮上揀一處稍大的房子。代他買下。以便他回來居住。他見我們如此恭敬,也不至念恨前仇了。」
  洪鵬程道:「大人所見極是有理!卑職回去就兌足一千兩送過來,請大人一同送去。」劉知府果然答應,回去之後就送了一千兩銀子到府中來。
  這裡劉知府將他送來的一千兩同了自己的賀禮。派了兩個心腹家人,取了一張名帖,叫他到李太太那裡請安送禮。這家人領命前去,將府縣的意思啟凜李太太。那知李太太全然不收,說道:「我家本是寒士,要這一千銀子來無用,所有官府的盛意我算是心領了。」
  這家人無法強得李太太收下,只好將賀禮銀子仍然一並帶回。知府見李太太不收,格外的受急。那知過了兩天,就得了撫臺的公文。主上放了包公為欽差大臣,大椿為副欽差,一同查辦事件。接著又將洪鵬程調省。知府知道是華家一案發作,知道自己也不得安然,只好先行派人到鎮,揀了個大公館。李太太與華湯兩家知道此事,真是喜之不了的。李太太說道:「怪不得前劉知府叫人來送禮與我,我因他是個小人,怕的收了後來有事,礙於情面,那知大椿已放了欽差。」
  不表他們在家欣悅,單說包公叫巡撫將洪鵬程一面調省,先在省中將別的事件查辦了一番,然後與大椿來至大同。一路之上皆有各官迎送。這一日到了大同境內,早有劉知府領了那新來大同縣王雲路出孩迎接。包公座船抵了碼頭。號房呈上手本,包公道:「叫他們各人回衙辦事,本大臣明日進城。」
  劉知府聽見他不見,心中只是亂跳,說道:「不好了,這個癆瘟官做不成了。」只得派人在碼頭伺候打聽。一面又叫人到鎮上送信,說欽差已抵了碼頭,明早即榮歸府第了。此皆劉知府討好的意思。
  那知李大椿並不回來,只與包公在船上住了幾天。每日飯後,皆換了清衣小帽,兩人上街私訪了一回,曉得瑤雲逃走之後。夏國祥也看押了起來。包公在此時方才將瑤雲逃在他家的話告知了大椿,兩人商議了一回,早巳招呼了劉知府備轎伺候,他兩個就一早乘轎。用了狀元及第欽差大臣的銜牌,府縣的衙役皆來伺候,嗚鑼喝道,一路而來。所以大同境內那些百姓旨攜老扶幼前來觀望。有的說若不是放了欽差,雖然中了狀元,也不能在家鄉鳴鑼喝道;有的說他從前那般窮法,縣考時還有人勒索他的錢,不肯畫結,現在大約欲報仇了,這些壞廩生也要吃吃苦,方曉得呢。你言我語,議論不清。
  不多一會已到行轅。只見六角開門,三聲炮響,兩邊鼓樂齊鳴,八個轎夫抬了兩頂大轎,到了裡面大廳下轎,所有合城文武官員旨來站班迎接。包公與大椿皆招呼了一會。進內堂,隨即傳出話來,單傳知府進見,所有的各官明日天明來轅伺候,拜折入京。
  眾人一聽,皆各回衙,只有劉知府戰戰兢兢走入內堂,先代包公請了安,然後又來與大椿行禮。大椿因他是本地的府尊,不肯拿那欽差的樣子,所有一切事情,均由包公作主。  
  包公與劉知府坐下,問道:「貴府到任以來官聲甚好,本飲差早有所聞,此次奉命也是為的貴府事件,但不知洪鵬程受了多少買囑,方肯為葉家出力,貴府既為大守,諒必悉知,可一一說明,好讓本欽差明日奏知主上。」
  劉知府聽了這話,明明詈他與洪鵬程狼狽,又逼他自己供認。一經說出,明日奏本一上,這四品黃堂就不穩了,嚇得面如土色,兩個額角上面汗珠子直流。急忙除了紗帽,跪在地下道:「卑府該死,自知有罪,只求大人成全。」
  大椿在旁故為驚訝道:「公祖何必如此?包欽差聞得公祖為官清正。向來不避權貴,為民伸冤,故此請公祖前來。此刻公祖如此驚恐,難道是包欽差聽的不實麼!」
  劉知府見他兩個全說些壞話,只得磕頭如搗蒜。「卑府糊塗,卑府該死!現在人證已經傳齊,聽憑二位欽差發落。」
  包公正色喝道:「你們這班狗官,主上用你,為何不代民伸冤,也是罪無可逭!為何倚仗權貴買盜扳民,害華兆璧兄弟,你既為府尊,難道就該如此麼!本欽差先將你頂戴摘下,明日拜折,就在你大堂審訊。此時下去,將葉開泰、王瑤二人提案管押,恐他聞風逃逸,若再疏忽,立即參革!」
  劉知府只好聽今,道謝了幾聲,又請了安,回到府中,顧不得同年,只得出了兩張火簽,立將王瑤、葉開泰提來,交經歷司管押。又招呼新知縣王雲路,先將華家兄弟二人放出,請入書房。那知兆璧兩人早已有人通信,說李大椿放了欽差,代他們伸屈理事,此刻王雲路請他們出來,那肯出牢?說道:「這是主上定例,監禁地方不等案件理結清楚也不能出去,橫直明早就可曉揭。在此間多坐一夜也不妨事!」
  劉知府聽見了這話,遙想明日堂上定要吃苦,深伯華家弟兄亂咬他一陣,更沒命得快些,只得硬了頭皮,等明日包公審訊。欲知後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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