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回
  遇良辰新人無下落 恨前事門客設計謀

  話說伴媽由均祥那裡回來,到了葉家,只得照那均祥的話對葉開泰說了一遍。開泰道:「這事如何可行?我的良辰吉日早已看下。現在忽然更改,也不是平常小事,怎麼能行?」隨即叫人去喊王瑤,說道:「媒人是你做,如今忽然要改日期,不是拿人作耍?你代我前去同夏均祥說,務必明日要人抬回。如果無人,莫怪我不看面情。」
  王活嘴接住道:「此事要有話頭,均祥不能更變。讓我先去一遭,就可曉得。」說了,叫了兩名轎夫,乘了上去。一刻工夫,已到夏家門首。內裡家人見活嘴已來,忙的把他請到書房,報知均祥。均祥見了活嘴,放聲大哭。
  說道:「王哥,此事如何得了?承你盛情,想出這個法子,把華家那裡弄平定了,以為可以無事。那知晚上不知不覺舍妹與丫頭不知去向,叫我怎的對得起葉家?特地約你過來,代我設個法兒,好將此事混了過去方好。」
  王瑤聽了這話,也是吃驚不小。搖頭道:「這事怎的當得住?仍須要忙速去找。葉家用了這許多的錢,尚還事小;惟他以人為重,沒有人交出來,怕是擔代不住。我只好暫且告別,莫擔誤了你們尋找的工夫。」說了,一人氣不出言,即走出書房,上轎而去。
  均祥到了此時,知道不得過去,只得自己又坐了轎子,來到大同縣內,見了洪鵬程,托了此事。求他轉求葉開泰寬限幾天,等找到了,然後再行選日迎娶。洪鵬程那裡肯去?說道:「小弟為你們兩家的事,用了許多的心力,方才辦了。體難道不知這底細麼?令妹既然心不甘願,也該早為防他,方是道理。怎麼被他走了,還不曉得閨門之女夜半私逃,這是什麼體面之事,仍到我這裡來求情?這事不能過去。但此事你們有約在先,我不過成全其事。隨後怎的。只好你兩家自去面談。」說了,站起身來,舉起茶杯送客。均祥又碰了這釘,連一句話也回答不出,只好把心耐了過來,拼著打官司用錢。想了一回,也受急,也傷心,只得仍回家中著人去請王瑤,預備送他些銀錢,好求他轉圜。
  那知王瑤回到葉家,一路上想道,這小夏平時刻薄萬狀,我代為了這件事,又弄了幾千銀子,先前還說道,等後來說成功了,他就截絕不提。今日出了這事,不在此次上弄他的錢,更等何時?想定了這主意,轎子已到葉家門首。下了轎,一直來至開泰的書房。開泰見了他回來,忙的問道:「怎的說法?」王瑤道:「人心實在難知。小夏是個哄騙,把少爺的聘禮騙了過去,忽然將人藏了起來,反說他自己逃走。此事誰能信他?顯見他又將妹子許了與別人家,這銀錢是被騙的了。外人聽見豈不羞殺!少爺的一個妻子反為別人娶去,用了銀錢,仍然落空。就是老大人曉得了,少爺也不得安然的。這明明是均祥欺我們無力辦他,用些假話來哄我們。此事如何行得?少爺到要自作主,就於今日要將話說定,明日就是吉日,誤了喜期,有一世的不順遂。」
  正說之際,門口又進來報道:「洪大老爺來拜,有要話面談。」葉開泰被王瑤說了這一番話,即急得暴跳如雷,說道:「小夏你不把人送娶,不叫你認得我,也不叫葉開泰了。」聽見洪鵬程又來,正是要請他發作。忙的說道:「有請。」家人答應了出去,早見洪鵬程進來,見葉開泰怒容滿面,知道他已經曉得此事,忙答口道:「這豈不是荒唐麼?我看此事斷不致於如此,定然別有原故。只剩今日一天,不將話說明白,如何行事?」
  王瑤道:「既然是父臺,即求父臺親去一趟,以利害說知。使他悟醒過,免得彼此反臉。這不是明明欺人麼?將妹子藏起,騙人家的聘物。」洪鵬程因是葉開泰的事件,回不過去,只得忙急的到了他家,照看王瑤所說的一遍話,硬說他將妹子藏了起來,預備另受別家之聘。
  均祥到了此時,滿肚苦楚說不出來,只得求洪鵬程代他說情。洪鵬程見了這般光景,曉得難說,只得仍然回到葉家回信,求他自己辦理。葉開泰這一聽,豈能罷休?加之王瑤從旁撮弄,叫他到府裡去請劉用賓,提均祥到堂押交。開泰聽了這話,甚是有理,隨即作好了紙,來到府中。就將這番話說與劉用賓得知,求他忙即照辦。
  不然我就寫信進京,稟明家父,也是要求世伯費心的。
  劉用賓本來與葉槐同年,補這缺時,又全仗葉槐的力,此刻見開泰有了這事。自然滿口答應,說道:「世兄且請回去,明日只管發轎到夏家娶人,等至飯後,他還拒將人送出,那時本府就立刻捉他,此刻出了公事。若他醒梧,復將妹子與世兄迎娶,豈不是又多此一舉?上下耽擱也不過一天工夫。他若知時務的,也就轉圜了。
  開泰見他說下這話,甚為有理,只得拜托了幾句,就回家與王瑤說知。王瑤道:「話是不錯,只是有一件先要防備。小夏不是好人,怕他見事不妙,私自逃走,到何處擒他?不如今日先將他抓住,明日娶到了沒事,娶不到人隨即交與大同府,免得誤事逃脫。」開泰就信這話,又叫過一個家人,拿張名帖到府中,說聲就求他今日提人。
  家人答應下去,這裡仍然預備桂燈結綵,好娶新人。
  且說均祥見洪鵬程來過,說了些利害,請王瑤去,活嘴又不來,心下急的坐臥不安。想了一會道:「我妹子逃走,害我到了此時想不出法來。不如我也逃走,過了一兩年之後,等葉家另娶了別人或我家妹子,我家妹子找著,然後再行回來,豈不是好?所有母親等均是女眷,諒他也不能奈我怎樣。想畢也不開口,等到晚間取了幾百銀子,裝了一個包裹,一人不聲不氣瞞了眾人,方要開門逃走。那知劉用賓在衙門接著葉開泰的名帖,求他趕緊就辦,怕夏均祥逃走他處。劉用賓只得依著他的意,派了三班到他家門口一帶防備。
  此刻夏均祥自己負了個包袱,方才出了大門,早為府差看見,上前抓住說道:「我們府大老爺要你前去。」說了已圍上幾個,將他困住。均祥看見了他上來,知道是葉家的,打算要想回頭也不能夠。只得跟著來至府內。劉用賓因他是夏國華之子,留他些面子,將他迎進書房勸說他一回,叫他不可存那壞心,將妹子亂嫁人家,騙人錢財。均祥為他說得無地可容,欲想分辯也辯不出來。
  到了次日,葉開泰也不問青紅皂白,就一早抬了一乘花驕至夏家門口,定要娶人。趙夫人看見兒子一夜又未回家,女兒又要逼著招娶,這一急,哭得死去活來,只要尋死。好容易到了飯後,葉家家人在門口一帶打聽,知道瑤雲真是逃走,想亦無益。只得將轎子仍抬了回去。
  葉開泰這一氣非凡之怒,說道:「我用了幾千銀子,不能娶不到人。」仍然到了府內,請劉用賓審問。劉用賓只得升堂,將夏均祥帶出說道:「本府看你是世家子弟,不肯傷你面子。原想你改換心腸,將妹子交出,仍是好好的親眷。你竟將妹子藏起,另字人家,難道沒有國法,聽你亂行的麼?」說了就叫禮房上來,先打他五十下手心,問他招也不招。禮房答應了一聲,即將均祥伸出手來打了五十下。均祥那裡吃過這苦,打得大喊連天,放喉大哭說道:「晚生實不敢作荒唐之事,妹子確是私自逃走。太守不信,容訪是了。」
  劉知府冷笑道:「你倒會巧辯。你怕本府不知道你的行為?既然肯改把葉家,你就不肯再更字別個麼?若不從重究辦,世間婚姻皆變亂了。」
  均祥聽知府說了此話,明明知道他是為華家貧苦才安頓葉家。照此看來,又是騙了葉家的錢財,把別人家去了。欲從辯白,只奈前番事件打了自己的嘴,只得在堂亂哭。劉知府道:「你這刁頑東西,用這苦計前來哄人,你的妹子究在何處?若不從實招來,本府就要用刑了。」
  均祥聽見格外著急,說道:「就是將晚生治死,這事也是一起疑案。妹子真是逃走,總要求太守成全。」說了只在地下磕頭。劉知府見他如此,也見可憐。莫非他妹子不甘願嫁與葉家,果然逃走也未可知。我且將他看管起來再說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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