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
  入包府弱女安身 出家門阿兒著急

  卻說瑤雲在轎內看見進了城門,轉了幾個彎子,後面白大娘趕著住轎,知道是到了包府門首。轎夫遂立住了腳。後面眾人皆已來到,先進門叫看門的中將將中門開好了,然後出來,叫將轎子升了進去,一直升至大堂,去肩下轎。
  只見慧兒早跑到了裡面來送信。這裡慶喜也就趕上一步,將瑤雲扶了下轎。早聽得後面出來了好幾個人,皆是穿紅紮綠,環佩叮噹。到了屏風口,止住了腳步。白大娘大聲說道:「我們小姐同了少奶奶迎接夏小姐。」瑤雲看見,趕忙扶著慶喜,搶上幾步,進了屏風。先招呼了一聲,然後到了後面堂屋中央,見上首一位少年美婦,約有二十七八歲光景,開了一個元臉,粉白的面皮,櫻桃的小口,穿一件綠湖灑花棉襖。
  只見白大娘指住年少的美婦說道:「這就是我們大少奶奶。」瑤雲上去稱呼了一聲嫂嫂,彼此見了一禮,又拜了兩拜。回過身來,見下首一位十八九歲的姑娘,生得如花似玉,品貌絕倫,中等的身材,一雙小腳真如金蓮一般,笑盈盈的向著瑤雲叫道:「姐姐請坐!」白大娘接住又說道:「這就是我們的小姐。」瑤雲也彼此見了一禮。
  隨即慶喜也就上來與大眾叩頭。
  原來這包清義就是這武強縣人氏,由翰林院開坊,用了京職後,因苗蠻不靖,他就投營效力得了功勞,反授了武職,在京做了九門提督,生平一秉至公。祖上本有些田產,他就叫子孫在家中度日。他自己一人在京專為國為民鋤奸嫉惡。凡民間有冤枉事倩,他就代人理直。不問再大的官職,不犯官法就沒事,若是有點錯處,他就奏知皇上。輕則降級,重則參官。連宮內的嬪妃、太監也怕了他的,與那些外官更不必說了。所以恨他的人往日總要想設法害他。怎奈主上知其清正,即有人參奏,不是留中不發,就反把原奏的人申斥。故此,百姓因他姓包,就代他起個名字叫為賽龍圖。夫人王氏早年亡過,現在膝下只有一子一女。子名叫為鳳生,生得眉清目秀,牙白唇紅,那一種聰明,也是世上少有少見。到了十四歲就入了學。本年卻巧恩科,隨即連捷中了舉人。次年會試,接著中暸進士。殿試的時候,字法又好,本來閱卷大臣把他擺在前名,預備選元,只因卷子上誤寫了一筆,故此點了翰林,也在京中供職。娶妻劉氏名叫蜚枚,乃是大學士劉林之女。招贅之後,就接回武強縣家中居住。
  一女名叫翥鵉,也是聰明絕頂。比他嫂也好看許多。雖然生在豪門大族,卻不以富貴驕人,遇見窮人以及避難的,無不成全周繼,姑嫂兩人皆是如此。當下與瑤雲見過了禮,見瑤雲那種美貌端莊的樣子,真是個大家氣派,隨即叫丫環送上茶來。翥鵉先啟口問道:「姐姐府上是大同呀?」瑤雲答道:「妹子祖籍是浙江,因父親為官山西,授了大同縣缺,故寄居在大同。但不知姐姐青春幾何?今日造次拜府,心甚不安。」
  翥鵉忙的說道:「那裡話來!妹子今年一十六歲了。日前得知於白奶奶,談及姐姐遭難,真是可憐!難得姐姐如此苦心,可敬,可敬。」
  蜚枚在旁也接著問道:「你出來時,這華家公子可曾出獄?」瑤雲此時見問他事情,當時臉就一紅,不便說出。
  慶喜趕忙代他答道:「少奶奶的明見,若是華家公子能夠出獄,我們小姐也不吃這辛苦了,遭這驚嚇了。只因葉家一定要謀害華公子,我家少爺又無主見,故此作下這慢慢的事來,前日在綠洋湖遇見強盜,真是絕處逢生。難得這白奶奶一家好心,將我們主婢救起。今日又來打擾小姐與少奶奶。這恩真是報之不了的。」說著,家人又送上點心。大家入座,又談了一會,本來瑤雲氣度溫存,加之翥鵉又因他是個遭難的女子,格外可憐他的。兩人越談越加親熱。到了飯後,翥鵉就叫白大娘在他自己房中添了一張牀鋪,取出自己鋪蓋,與他鋪好,慶喜就與白大娘住在一個房間內。
  蜚枚見瑤雲有服在身,忙的又叫人代他裁了幾件衣服,招呼裁縫去做。三人談談說說,直到二更以後,方才歇息。
  次日,瑤雲見他如此好心,就叫慶喜揀了一對玉鐲,一對珠花,送與他姑娘。又取出幾兩金葉子,令人換了銀子,賞與大眾家丁。那些男女婢僕見瑤雲如此寬厚,也就歡喜伏伺。過了兩天,瑤雲又將苦情對他姑嫂說知,請他寫信進京,求包大人代華家伸冤。兩人正預備得便修信,忽然京中來信說,主上因苗蠻作亂,又令包大人出關征剿,早則來春方可回京。眾人一聽,已是放心不下,那裡還有心思代瑤雲寫信!因此瑤雲就在包家居住,直等到包大人得勝回朝,奉旨到山西查辦,那時歸裡祭祖,瑤雲方得代華家伸冤。這是後話。姑且不表。
  再說夏均祥自十九過禮以後,以為與葉家高扳,已是心滿意足。一天下來,到了晚間自然辛苦。過了一夜,次日大早,就起身預備,忙辦喜事。眾家人婢女看見少爺起來,一個個也就起身。內有個打雜的王二,到後面挑水,忽見後門大開,心中想道:又不知什麼冒失鬼,清早出去也不關門。自己挑了一擔水回來,仍然將門閉好。
  到了廚房,問那廚子也未出去。知道不好,急忙跑到前面查點人數,也是一個不少。只得將後門大開的話告訴眾人。均祥聽見,說道:「莫非有賊進來偷了東西麼?你們到小姐房中去看看。」
  此時,徐翠蓮起來了。也就聽見說道:「讓我前去看來!」匆匆的叫了阿順兩聲,來至後面。見東西一件不少,心中疑道:「莫非是打雜的說謊?」接住又喊慶喜,叫了幾聲,總不答應。口中詈道:「你睡過去了!到底是真的,還是假的!你家小姐喜期在邇,還是這般學懶。」說了,信步已到房門口,用手把門簾一掀,再由裡面一望,這一跳,驚的不大不小,連忙的叫道:「你們快叫少爺來,小姐不在房中!」均祥聽見,猶如作夢一般。臉也不及洗,跑到後進來看,那裡有個瑤雲?再找慶喜,也是沒有。大家此刻慌亂了一回,皆到趙夫人房中去報信。趙夫人尚在牀上,說道:「真的假的,究竟那裡去了?」也是連衣服不及穿,忙的到後進來找尋,連個影子也沒有。
  趙夫人見了這般,遂大哭道:「此皆是你們逼出來的,一定要與葉家做親,他總是聽見華家出了這事,想到自己沒有出頭的日子,不是出去跳井,就是別處上吊了。你們快些代我去找。若我沒有了這個女兒,莫想活命。」說了,就望均祥一頭撞來,說:「是你的主意要送他,把妹子逼得如此,你好好將妹子交來與我!」均祥此時,也是急得兩眼流淚,忙的令家人各處去找尋。眾人只得城中城外四路分頭尋。找了一天,一些影兒皆沒有。
  此刻均祥真正受急,哭得滿臉淚痕,說道:「你們皆抱怨我,說我逼妹子如此。那知我也是為好起見。若能夠把與葉家,不但我們皆好,就是他自己也可一身富貴,比華家總好過百倍。現在不知不覺的走了,明日人家就要來娶。沒有人與他。這是如何是好!」一頭說,一頭哭。也想不出個法兒。
  那知這般一鬧,葉家此刻早已得信,忙的叫伴媽過來探望,究竟是與不是。伴媽來到夏府,只聽見門房唧唧咕咕在那裡搗鬼,知道就是不妙。走至裡面,又見趙夫人滿眼流淚。徐翠蓮也是哭著,站在趙夫人背後在那裡解勸。伴媽知是外傳不假,只得向趙夫人道:哪邊葉府知道這信,特地叫我前來詢問。現在既然這般如此,明日就是吉日,也要設個法兒回報男家,免得臨時說話。」
  趙夫人道:「你問我怎的,我千歲也是個女流。他既能把妹子許配葉家,現在妹子不知去向,只問他去!」伴媽見他說了氣話,碰了一面孔的灰。只得過來問均祥。均祥急得要死,忙的道:「你先回去,在葉少爺面前就說小姐有病,恐怕明日不能過門,先將少爺安慰住,請王大爺快來,我有要言與他商量。」伴媽聽了這話,只得回來請王瑤。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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