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回
  用嚴刑公子認供 見冤枉老奴痛哭

  話說華兆璧受了幾十下刑杖仍不肯招,洪鵬程大怒,叫左右將大刑抬來伺候。左右一聲吆喝,早將夾棍抬了上來。老蠻子在旁說道:「大相公,我看你全行招了罷,這般刑杖我是吃過苦的,受了苦還是要說,橫直是你同我們做的,何不硬著嘴說。」兆璧大聲詈道:「你這死囚犯,受了誰人買囑。在堂上害我?要想苦打成招,我華兆璧即死在此地,也不夠你的心思。皇上定律:凡在學的生員,不能私自用刑,豈不知天上有天,那時皆有個明白。」洪鵬程被他這一番詈,遂將驚堂亂拍。叫「將他夾起來,」左右遂將兆璧的左腿褪將下來,套在圓洞裡面,一人將他身子扳住,後面兩人拖住兩膀,左右四個人抽著兩根繩子,專等堂上招呼收緊。洪鵬程道:「你招是不招?本縣這般刑法不是好受的,勸你好好招來,免得吃了這苦還是要招。」
  兆璧那裡承招,只是「冤枉」喊不絕口。洪鵬程到了此時,只是忍心害理的叫下面收繩。兩旁一聲答應,遂將繩子抽起,只聽得哎呀一聲,冤枉兩字喊尚未了,兆璧己昏了過去。差人連忙上票道:「犯人現已昏了,請老爺示下。」洪鵬程明知他受不過此刑,只要得他認了供,居心也不欲害他性命,只要候葉家把親事完了,那時再慢慢想法把他弟兄與湯德元放出。不料頭一個就遇著兆璧如此嘴硬,係不得已而用刑,現在見他昏去,叫他趕緊放繩,役人答應將繩放下,即將他的頭髮打開,取了些水來,對任兆璧的面門噴了兩口,只見停了一刻,兆璧把兩隻眼睛微微的睜開,哼了一聲,道:「冤殺我也。」
  眾人見了他醒來,連忙說道:「兆璧,我看你還是招了罷,現在已經吃苦,難道再受二回麼?」兆璧仍然不睬,洪鵬程喝道:「再把他給我夾將起。」下面仍又將他套上,將索一收,可憐一個白面書生,現在臉上比那死人還不好看些。面皮如白紙一般,一點色也沒有,一副眼睛緊緊的閉住,地下血如泉湧,兩條腿早已破裂,要想一點好肉也沒有。
  洪鵬程見了如此,又叫鬆刑。眾人仍然照著前次用冷水噴面,等他回陽過來,那知兆璧出身未經受過這般刑辱,一連受了兩次夾棍,此刻昏去不見醒來。差人怕擔不是,只得又來稟道。洪鵬程忙叫燒了紅灰,用醋噴煙,等他慢慢的醒來。差人如法製度,燒過後半會子,方慢慢的歎了一聲。已沒有前次雄壯。差人見他有了呼吸,漸醒過來。洪鵬程仍又叫他招供,此時兆璧真正難挨,只得大哭道:「我本是無罪之人,受了這般冤屈,三番兩次動用嚴刑,叫我從何說起?也罷,與受這凌辱,不如招個胡供。隨後身死,也比這爽快些。」差人見他說了此話,連忙說道:『你既看得到此,快說了罷。或者老爺尚可開恩,你若這般,怕的是吃刑苦吃不下去。」兆璧只得說不該於前月起意,同老蠻子等人同謀打劫施園長家產,殺死事主兩人,次日分贓若干,並有湯德元與兄弟兆琨同謀為盜等情一一說了。招房照他言詞做成胡供,先與洪鵬程看過,然後拿下來,叫兆璧手印,旋即上了鐐拷,釘好監牌收禁。眾人把兆璧扶下堂來,那裡能走,一步一步望前便挨。
  差人又未用錢,也不問他苦與不苦,疼與不疼,拖住他直望前走。兆璧無奈道:「你們也有良心的,應該也知道我這冤枉。現在兩腿這般苦疼,叫我如何的走法?求你可慢些行罷。」那些人因他未曾用錢,反詈道:「誰能耐你這般待,老子家內也有婆娘孩子,當門戶的不過是混碗飯吃,伺侯你一天一個錢也還未看見,既知對不起人,就該爽快些招,也免老子們費事。到了此刻,還要裝腔做勢的。照你這般,多遇個罷,連老鼠也養不活了。快些走罷。」兆璧到了此時,也是身不由主,可憐走一步,血跡一塊。好容易走到了二門口,早有一人上前哭道:「大相公你怎的招了這冤屈?受了如此嚴刑,聽說你招了供了,隨後性命怎的能保?太太知道,豈不要苦壞了。」
  說完放喉大哭。兆璧抬頭一看,不是別人,正是陶發。忙的說道:「你不必悲苦,此亦我的命該如此。但是太太那裡必要先行瞞住,待日後再說。我這裡無人探望,你閒時可常來看看,我家中托你照應,我從此不能見面了。」
  說得聲音愈苦,不禁淚湧下來。那些閒人看見,莫不悽慘,皆云:「此人決不象是強盜,何以縣官硬要他招供?內中必有情節。」無奈事不由己,也只得在旁歎息。
  陶發還要抓住說:「二相公現在那裡?為什麼強盜要誣好人?將來太太怎樣好?」那些差人推推擠擠。不由他分說,已將兆璧收進監內。陶發望見,只是大哭,站在監門外。內中有好人說道:「你在此處無益,我看你仍是想個法兒,問是那個管監,花幾兩銀子,放你進去,會一面,然後請裡頭禁子代他洗洗傷痕,隨後再代他想法子,即站在此地也無用。」陶發聽得有理,揩了淚痕,出了衙。見有個看門老翁,上前問:「請問老兄今日值日頭翁是誰?管監的性什麼叫何名字?」那人道:「今日值日的是李春,管監的也是他,現在此,你問他何事?」陶發道:「方才那個受刑的是我小主人,遭了這般的冤屈,他是個唸書人,如何能受這苦。想找個禁子進去,代他鋪監。」說了淚汪汪的滾下來,那人道:「不行不行,從前是有犯人進監,這要有錢都放進去。如今老爺到任,就下了諭條,一概不准探監,怕露了風聲,生出事端,故此不能進去。你要想為此事,我指你明路,等到二更時候,你再來,我代你見李大爺去,看他有何法想。陶發見他這般說法,只得出了衙門預備。
  忽見一大堆人簇擁著一人進縣衙來,陶發上前一看,那知是兆琨。手膀捆住,被人拖住向前宜跑。陶發看見急得要死。哥哥方進監,兄弟又為提來,也不怕人擠,上前去將兆琨一把抱住,死命的不放。大聲哭道:「二相公你出來幾天了,為什麼大相公受這般冤屈,你又如何為人抓來?」兆琨連忙問道:「你說什麼?大相公怎的冤屈?」
  陶發也不能多說,只得將要緊的話說道:「縣太爺說他是個強盜。只了夾棍苦打成招,將他收在監內。」兆琨聽了此話,大喊一聲,詈道:「夏均祥,你害得我好苦,你既嫌貧愛富。當日你老子做主時你為什麼不阻他?現今將老子氣死了,卻用這般毒計來害我,少不得有個報應。我兆琨生不能食你之肉,死在陰間同你理論。」陶發聽了許多的話,方知是夏均祥為了葉親事故而設計謀害,正要上前再問,兆琨已經到了班房。只見兩個差人匆匆的跑進說:「你們將他看好了,老爺立即升堂,我有事即刻就來,務必鎖好。」眾皆答應一聲,那差人去後,這裡預備刑具。來至堂上站班,忽聽威武一聲,開了煖閣,洪鵬程二次升堂。隨即傳人將犯人帶上,衙役答應下去。到了班房,將兆琨拖了進去。不知兆琨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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