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回
  湯德元被誘入官衙 華兆琨受捆羈僧寺

  話說湯德元由家回來,聽說洪鵬程請他說話,正在疑惑之際,忽見兆璧匆匆跑來說:「夏家有人來請兆琨。」
  湯德元吃了一驚,說道:「適才洪鵬程前來請我,此時夏家又來請他,莫不是那裡不懷好意,你回去叫你兄弟慢些前去,等我進城看是如何再定行止。」兆璧依著此言回去。次日湯德元就具了衣冠,來至城內。先到衙門裡面投帖進去,早有洪鵬程走出來,見禮已畢,兩人坐下。洪鵬程決不談起華家事情,只講了些閒話,然後又擺了酒席,請他入座。
  湯德元見他這樣慇懃,倒反把疑心丟卻,就開懷暢飲。兼之洪鵬程加意相勸,等到席終時節,已是酩酊大醉。當時就叫人將他送進書房,派人看守。一經轉醒過來,務要趕緊前來票報,莫把他放走。你道這是何意?原來王活嘴從縣裡回去之後,就將均祥同洪鵬程的話告知葉開泰,說他已經著人去請湯德元,料想這事不怕不成。葉開泰連忙說道:「這事如何行得?湯德元是兆璧的岳丈,而且與夏國華一般皮氣,豈肯答應這事?倘若那時不行,走漏風聲,被他兩家知道,豈不格外難辦?」活嘴當時也就會悟,想了一想,說道:「少爺不必害怕,我包有主意便了。」說著又到縣裡把葉開泰的話說過,乃道:「此事仍須如此如此,方可行事。」洪鵬程答應,葉開泰歡喜。
  隨後便怎說,皆是允的。當時又叫一人到華家去冒充夏家的人請兆琨過來,這人去後,自己又到夏均祥家內說道:「適才老哥的意思,已與那邊說明。但是怕根腳不清,總有後患,故此前來商議個法兒,好叫兩邊全無後患。」
  均祥道:「小弟本是愚人,向無主意。老哥有何妙策,無不進行。」洪鵬程道:「我本要去請湯德元來,叫他從中設法。後因他是原煤,另改了一策,現又專人去請兆琨前來,即是冒的尊名。設若他不肯來,還須如此方好。」
  說著就在均祥耳勞說了許多話,均祥也就一一點頭,說:「只要他來,定然照辦,但是湯德元不可放走。」洪鵬程也就答應回衙。
  次日果然湯德元一人前來,就把他灌醉,放在書房裡面,隨即又叫人出城說「湯先生叫我前來送信,他今日在城內有事不能回來,夏老爺的棺樞明日就動身回籍,這裡有張名片,請這裡二相公明日早間進城,到城外福壽庵內送樞,湯先生就在那裡坐等,務必總要前去。」說著將片子放下匆匆去了。華太太仍不放心,還怕來人說謊,又叫兆璧到湯家去問,果然未曾回來。大家俱信以為真,皆勸兆琨前去夏家。又將衣服送來與他穿紮,華太太此刻也只得讓他前去。
  次日一早,就叫陶五喊了一頂小轎與兆琨坐了,帶著禮物一路而來。離城不遠,到了福壽寺內,只見幾頂轎子擺在門口,兆琨也就下轎。走到裡面,有一人取過了名帖,將他領到一間屋內,說道:「相公在此稍坐,靈摳頃刻到了。」兆琨不知是計,就在屋內坐下。
  過了一會,不見有第二個人來,心下就有些疑惑。再喊陶五,也不知去向,只得自己走了出來,預備去找陶五。還未走到院落,只聽吶喊一聲,說道:「莫要放他走了。自己不想想你是何等人,欲來做親,若要我家小姐把你,豈不是夢話。」說著走來三四個人將兆琨抓住,末後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素服,看見眾人來抓。連忙說道:「你們慢些動手,只要他依著我們,仍然放他便了。」兆琨一看不是別人,正是夏均祥前來,知道受了他騙,只得上前說道:「昨日貴介呼喚,說岳丈回籍在即,囑小弟前來叩送,為何此時不見動靜?忽有多人來此,何故?」
  夏均祥冷笑道:「誰是你的岳丈,也不怕羞恥。堂堂的知縣女兒,與你這窮鬼做親,何不自己望望可配不配。實對你說,現在我家小姐要另聘高門,你若知些時務,就此寫了婚書,免得眼前吃苦。少爺還要送了幾十銀子,給你一口飯吃,若是不肯答應,也莫想出這廟門。」兆琨聽了這話,雖是十幾歲的小孩子,很有見識,遂挺身向前罵道:「你這不孝的孽障,你妹子已聘定我家,是你老子作主;現在被你氣死,仍是不知罪過。你這銀子來哄那個?你除非將我治死,要我退婚,那是做夢,我華家也比得過你家。」說罷罵不絕口。均祥見他如此,料想不能如願,隨即呼喝一聲,叫眾人來捆他。「少爺好好與你勸說,你不肯聽,難道你有翅飛得出去麼?」兆琨全然不睬,仍然大罵。那些家人見這樣,也難挽回,只得依著均祥的話,捆了起來,將他放在一間僻靜屋內。
  這個主意就是洪鵬程出的,叫他前來逼兆琨寫退婚筆據。無如兆琨寧死不寫,只得將他捆好,放在一處,來見洪鵬程,叫他想別法。洪鵬程道:「這事不難。」隨即喚過家人說道:「葉少爺與夏少爺的事情你總知道,昨日晚上與你說的那話可曾辦好?若是定妥,明日就叫人下去。」那個人道:「家人昨晚說了一夜,應了他許多好話,方才答應,可算是定准,再請老爺先生坐問一回再看。」
  洪鵬程甚是得意,向均祥道:「不是如此辦法,如何除得後患。」均祥連忙問是何事,洪鵬程道:「前日王瑤來此,就慮到此地,怕華家不肯行事,湯德元說是此事如何行得,所以不與他知道。若湯德元從中作梗,豈不誤了兩家事件。故此想了一條妙算,先把他兩人騙來,分在兩處。若兆琨寫了退婚,萬事俱無;若是不行,小弟即叫監內大盜犯人出來,允他銀子叫他在堂上招供,說是有他兩人在內做案,然後反臉將他拖至堂上。三拷六問,定成死罪,到那時候,一命嗚呼,還有誰人代他理論?」均祥聽了,甚是得意,反向洪鵬程謝說道:「老哥這樣主意,不患不成。小弟暫且告別。」說著辭去,教人到寺內看守紀琨。
  且說華太太見兆琨出去一天未回,總以為與湯德元在城內耽延,等至第二天,仍不見回來,方要著兆璧到湯家問信,只見門外敲門,連忙出去詢問,早有兩個公差進來。問道:「這裡可是姓華,我們縣太爺有公事在此,請你看罷。」說著取出票子交與兆璧手內,華太太見那種祥子,不是好事,只得也走了出來詢問,但見兆璧看了票子,面上大驚失色,隨向公差說道:「這事豈不冤枉,我家雖是貧苦,卻係世代書香,父子俱在庠,豈能做這等不法之事?且所咬之人,全不認得,何以說我與他同類?就是你們公差,也該訪得出來。我華家可是做這事的人?」華太太起著問道:「什麼票子?你說與我聽。」公差隨即冷笑道:「你不必問他,我告訴你罷。前月王家店出了一起盜案,追辦得緊,我們縣太爺到任沒幾時,就得了此案,只顧比差破案,可憐我們三日一比,五天一拷。錢也不知用了多少,苦也不知吃了若干。到了本月初十外,緝獲到盜犯,一堂審訊,方供了出來。那知是你兩家主謀窩贓,現在有活口對證。還裝什麼啞迷?從前既做了這事連累我們吃苦,此刻還從那裡賴?請你快的同我走。我們也是奉上命差遣,概不由己,可不要叫我們動手。
  華太太這一聽,叮得魂不附體,連忙說道:「你們公差也要積德,不能信強盜胡說。我家雖暫住此地,通城裡也該曉得,可是個犯法的人?一味的冤屈好人,到臨時也該有個報應的。請你先去將情形對縣太爺說知,請他再行審訊,這事我們決不敢做的。」公差道:「你們說的倒好,就是不能聽你。你會說到堂上說去,卻沒得人替代你信,你自去罷。」說著又進來兩三個人,拿出鐵索子鎖了華兆璧。拖了就走。不知兆璧性命如何;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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