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
  因貪淫設計賺書童 思雪忿唆詞虐婢女

  卻說陶五常將衣服等類帶了回來,總說買戶人家知道他們趕做針線,沒工夫再做衣服,只要他們針線做好些就是了。一連數次,也不以為意。這日陶五去進城,兩天只不回來。華太太在家盼望,過了三四日,仍不見他回來。你道是何緣故呢?只因夏均祥有個書童,名叫狗兒,雖只得十五六歲,卻百般刁頑,善伺主人之意。加之看見慶喜由華家回來,生得有幾分姿色,滿想與他牽搭。無如慶喜雖是個婢女,卻是另具眼界。雖經他言語挑弄,他卻全不理會。故狗兒雖存了此心,終不能到手。
  這日均祥不在家中,單有狗兒一人在書房內看門,均祥的妻子不知均祥出門,適值晚風起,取件衣服,叫慶喜送去。慶喜走至書房,見少爺不在裡面,就向狗兒問道:「少爺那裡去了?衣服在這裡,少奶奶叫我送出來的。」說著將衣服丟下就走,狗兒看見一人前來,又見無人在旁,真個色膽如天,邪心頓起,故意上前接他衣服,將慶喜兩手緊緊抓住,說道:「今日不依我,斷不能讓你走。好姐姐,你可憐我罷。」說著就將慶喜抱將起來。慶喜想要喊,又怕被外人聽見,真是情急計生,當下道:「你且放手,總好商量。你若如此,我是萬萬不可行。又少停一刻,等少爺回來進了上房,我定來便了。」狗兒還是不肯,慶喜道:「你果真如此,我就大喊起來,看你怎樣?」狗兒只得放下,又千姐姐萬姐姐喊了許多,叫他等少爺進去。務必出來。慶喜答應著。紅著臉進去回復了一聲,就到瑤雲房去。
  瑤雲正要喊他有事,見他氣喘吁吁的進來,詫異道:「你到那裡去,怎的這樣神情?」慶喜見問,就哭下來。便把狗兒欺負的話告知了瑤雲,瑤雲聽了登時就要去告知他母親,逐他出去。慶喜連忙攔道:「小姐不要著急,這一說出,不但害臊,而且這人是少爺最寵的人。到那時。不但少爺不說他放肆,反要袒護他的。我現有一計在此,包叫他吃個大苦,還不敢說。」瑤雲見說,也覺有理,就言囑道:「你須要小心,不要遭了他的毒手。」慶喜答應出去,停了一會,均祥回來,進了上房。狗兒真個是謹遵臺命,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書房,兩個眼睛動也不動,直望外看,專等慶喜出來,便好行了苟且。等到二更以後,果見慶喜進來,把手一招道:「你跟我來。」狗兒一聽。如得聖旨一般,當時就跟著他去。穿過明巷,到了上房腰門口。慶喜道:「你把長衣服脫去,先讓我拿進去。」狗兒見他如此,也不知是何用意,糊裡糊塗就把袍子脫去。慶喜拿進裡面,復又出來,低低說道:「你大腳走路太響,被人聽見不是耍的,也脫下來,好輕輕的走。」狗兒也就遵命脫下。讓他拿了進去。慶喜暗道:這廝該要吃苦了,不使他如此,他不死心。過了一會,又出來低低的道:「姑娘快睡,你在此再等一刻。」狗兒疑惑他說謊,作揖道:「姐姐不要哄我,你就帶我進去罷。」慶喜正色道:「誰來哄你。如果哄你,倒不帶你進來了。你著急就走。」
  狗兒連忙陪笑道:「我不走,我不走。」就先光著襪子,站在那裡靜等。
  又過了好一會,只見慶喜穿了一件小籃身短襖,出來道:「你快快把短衣脫去進來。」狗兒到了此時,又冷又有風吹,好容易見他出來。又見他只穿短襖,總以為他裡面鋪排妥當,直等進去幹那美事。就忙忙的脫了裡衣。只留了一件短裌褲。慶喜道:「連短衫也脫去,那裡這樣怕冷,不怕隨後礙事麼?」狗兒聽了,已是樂不可言,還顧什麼冷不冷,只留了一件,又遞在慶喜手裡。慶喜又道:「慢慢的讓我看一看,有人沒有。」搶一步進了腰門,只聽吱嚨一聲,將腰門關上。狗兒此時知道上當,耍喊又不敢喊,只得戰戰兢兢倚著門闌,望裡說道:「好姐姐,你把衣服還我罷,下次再也不敢生這邪心了。如再不還我,就要凍死了。」正在外面訴說,忽聽上房裡吵嚷起來,說道:「有賊,腰門適才響的,不要讓他逃走。」說著就有許多人望腰門跑來,狗兒一聽,真是三魂出竅,也不能顧得冷,赤著身子,只望外跑。走到書房門口,忘卻門檻,一絆,一個筋斗跌在地下,可巧一塊石子碰在面門上。登時鮮血滾了下來。狗兒惟怕後面有人進出,爬起來跑到書房裡,俏俏的摸到自己牀上,將被蓋好。抖了一會,方才不抖。心下越想越怒恨,道:「慶喜,你如此狠毒,你不行就罷了,為什麼叫我吃這苦。隨後遇在我手裡,不叫你認得我不算了。」次日又找了別的衣服穿好,只不敢開口。
  且說慶喜自做成圈套,用這主意叫狗兒吃苦,等他把衣服全行脫去,他關門之後將衣服送進房去,由他先喊叫起來。瑤雲明知他是詭計,也就在房中喊人。裡面那些管家婆子、大腳老媽,聽見吵嚷,一起跑出來,尋找了一會,見無人影,這才沒事。從此狗兒恨慶喜猶如切骨,可巧這日陶五又到衙門裡去,將華家的針線包在一起,來找慶喜。慶喜出來將東西取了進去,然後又送出一疋布料給陶五帶去,另外一錠銀子給了與兆璧兄弟用功。
  本來他家上下皆曉得這事,惟有瞞著狗兒與均祥兩人。夏國華夫婦與均祥的妻子雖知道,卻亦不問不聞。不料這日慶喜與陶五談心,被狗兒看見,心下想道:不在此時報復他,等待何時?又不敢突然去報,怕慶喜機巧會說,敵不過他。等慶喜去後,他就跟著陶五出了衙門,趕上一步將陶五抓住,道:「你好大膽,這樣一所衙門,由你與丫頭通姦,私偷上房的物件,現在老爺知道了,特著我來拿你。快跟我走,免得吃苦。」陶五回頭一看,嚇了一跳。他本是個鄉間人,到衙門裡來已是縮頭匿腳,加上狗兒又用了幾句嚇詐話,嚇得他格外害怕。說道:「我,我不是歹人,我實在不敢私偷上房的物件。你大爺看我可憐,饒我去吧。」狗兒見他可欺,就愈加恐嚇道:「這不行,現在老爺喊你,且去見了老爺再說。」陶五見如此說,恐吃苦,只得大爺長大爺短的只顧哀求,狗兒道:「非我不做人情,你先把實情告訴我。究竟是那裡來的,或者代你諒諒人情。」陶五到了此地,不由的不說,就將慶喜叫他送針線送衣服的話全行告訴了一遍。狗兒這一聽,心下說道:我且把他扣留下來,等少爺回來,如此這般一說,不怕他不生氣不動手。就向陶五道:「照此看來是不怪你了,但此時先跟我來,把物交與我,你這人也是可憐,我代你求求情看罷。你若走了,那時吃苦卻不要怪人。」
  陶五被他一嚇一哄,就跟他走進去。狗兒把他帶到自己房內,說道:「你在此坐著,我去就來。」陶五還疑他是好人,仍是千恩萬謝的托他前去。那知狗兒出了房門,復到書房,專等均祥回來。等至日午過後,均祥由外面走進,狗兒故作諒慌的對均祥說道:「少爺怎麼到此時方回來,把小人的眼睛要望穿了。」均祥道:「你有何事,這等大驚小怪的?」狗兒登時跪下說道:「求少爺開恩,小人方敢訴說。」均祥甚是詫異,道:「你有話但說,總有我承當便了。」狗兒道:「非是小人多言,若再不說,少爺的家財給人要送完了。」均祥聽說。更加吃諒,叫他快說。狗兒就將陶五衣包取了出來,硬說慶喜與陶五串通,將小姐所有的金銀首飾三日兩日就著他送往華家。在前還不敢開口,今日見他們加倍放膽,怕少爺的家產終久被他偷完,小人受少爺的思,故此昧死說出。現在陶五還在此地,被小人留住,少爺只要拷打慶喜,就知底細了。」均祥聽了這番話,焉得不動情?當下說道:「這總是老爺糊塗,做了這事,不是你說,我全不曉得。你不必怕,我自有主意。」說著先走進去,向著自己房內換了衣服,也不問夏國華在家不在家,取了一根藤條到書房,隨即喊人道:「你快去叫慶喜出來,有話問他。」那人見他一臉怒容,知道不好,只得進來呼喚。
  此時慶喜正在瑤雲房內看華家的針線,忽聽少爺喊他,連忙問道:「喊我何事?」那人低低說道:「你小心,不知為著何事動怒。」慶喜心裡害怕,疑惑是狗兒說了什麼壞話,只得向瑤雲道:「如有什麼事件,姑娘千萬出去說個情。」瑤雲便同他一起到了趙夫人那裡,說道:「哥哥不知何事,要發作,慶喜他現在不敢前去。」趙夫人道:「你又未作犯法事,怕他怎的?你且先去,有我不妨。」慶喜聽了這話,就大著膽來到書房,只見均祥坐在上面,見他進來罵道:「你這賤貨,得著人家多少好處,就代他做鬼?少爺若果看老爺太太的面子,不與你這東西計較,你眼裡就瞧不起人。若不把你處死,還要被你騙去呢!」說著舉起藤條滿臉滿身的亂打起來。不知慶喜性命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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