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回
  秦瓊含血噀敬德

  當日尉遲敬德跪於階下,進言曰:「陛下聖鑒不錯。玄齡、如晦儒生之輩,不樂武事;世績所言,金石之論。今日正宜乘高麗叛亂,舉兵計之,臣亦願隨同往。」帝曰:「汝年已老,恐非所宜。」敬德曰:「陛下何覷臣之小邪?昔蜀將黃忠行年七十,亦嘗從先主伐吳,無人敢敵。臣才六十有三,能飲酒一卮,食肉一秤,兩臂尤有千斤之力。陛下不信,殿前二金獅子,約各重千斤,臣試一舉,看臣老與不老。」帝曰:「卿言太過,如此,試舉與朕觀之。」敬德即向前,左手撩衣,右手提起獅子,向眾臣面前行走三遍,面不改容,氣亦不喘。眾臣喝采稱羨。敬德輕放地下。帝大喜曰:「敬德真虎將也!昔美良川英雄尚在。」
  是時,帝偏觀諸將,只不見秦瓊在列,帝問曰:「叔寶因何不見?」近臣奏曰:「適聞秦瓊染病,十分危篤,因此不朝。」帝國:「叔寶,國之棟樑。倘有不虞,廢朕股肱矣。朕當親往視之。」是日,車駕往至瓊府,門吏見駕,與瓊之子懷玉拜迎於道旁。帝曰:「叔寶今在何處?」懷玉奏曰:「已病重而臥榻。」帝與百官步行,直至寢室,見瓊仰臥在牀,令侍女扶起,帝曰:「久不見卿,何形容如此憔悴耶?」瓊曰:「臣賤體沽疾,不能施禮,有勞聖駕下顧,罪該萬死。」帝曰:「新羅入貢,被高麗反賊蓋蘇文奪去貢獻之物,又寫反詩,毀罵朕身,事實難容。朕欲親自討之,因見舊日相隨征伐之將十存一二,惟敬德英雄尚在。聞汝不安,特來相視,不料如此狼狽,使朕心如刀割,又添一憂矣。」瓊曰:「陛下欲討高麗,奈臣不能前進,有誤陛下重用,又恐海東難在一時收復。」帝曰:「朕亦憂慮此事。」
  只見敬德在旁,聽言面如土色,便有不忿之意。敬德曰:「昔魏典韋從曹操征張繡,夜醉臥帳中,軍人偷去鐵戟,身被數十槍,臨死猶能以人首擲殺敵兵無數,如此救主。汝為國之大將,何懼病焉?」瓊曰:「人有旦夕禍福,豈能保乎?」敬德無言可答。時瓊暗想:「此病皆因敬德三鞭之故,未吐其血,積成此病。今日臨危,猶以言來相激。」驟然怒氣衝懷,污血攻口,不能收止,瓊遂含滿一口,望敬德面上噀之,厲聲大罵敬德。敬德怒曰:「吾以誠心相勸,何欺吾太甚邪?此仇如何可報!」秦懷玉亦罵曰:「老賊焉敢挺強,怒激吾父。」遂持瓊平日使鐧,趨步向前欲打敬德。敬德亦喝曰:「賤賊子無知,如此大膽!汝既有鐧,吾豈無鞭。」遂趨出府來取鞭迎敵。帝急止之曰:「懷玉不得無禮!父與敬德昆仲之分,汝乃姪子之輩,安敢於朕前自相擊邪!」二人乃止。敬德大罵而出。
  時瓊不奈久坐,遂側身而臥,轉身背卻唐帝。帝連呼數遍,瓊默然不答。帝顧謂左右曰:「聯若非叔寶已死於沙場矣,今日如此,已會知彼之意,欲朕顧其後昆,朕安肯忘其昔日之德。」言未絕,只見叔寶在牀展轉身來言曰:「某正為此事,不敢開口。今病危在旦夕,倘有不虞,望陛下垂憫。」帝曰:「善保身體,汝子朕必以恩撫之,不必掛慮。」言訖,帝別了叔寶,上駕還朝。即日,帝令房玄齡、杜如晦輔太子監國,御駕親征高麗。次日,教場點兵練將,號令嚴肅,旗幟鮮明。忽左軍中一將高聲而出,拜帝曰:「臣自相隨,未有寸功,今日陛下親征,臣乞為先鋒,破高麗如反掌耳。」帝視之,其人身長九尺,面如重棗,虎體狼腰,豹頭猿臂。京兆咸陽人也,姓薛名萬徹。
  原是東宮一員驍將。帝聽言大喜,乃壯其志,即取印與之。萬徹方欲掛印,右軍中湧出一少年,面如傅粉,唇若塗朱,身材中等,膂力過人,大叫曰:「留下印與我來掛。」帝視之,乃秦瓊之子秦懷玉也。乃拜而言曰:「臣讀父兵書,頗曉韜略。
  今遠征高麗,臣當舍無用之軀,以酬己志,望陛下付先鋒之職。」帝曰:「汝年幼小,未見優劣,恐不稱職。」懷玉曰:「萬徹雖長,不及吾矣。」萬徹曰:「吾已奉詔命,汝有何能,敢來爭印,以領此職?」懷玉曰:「學習一十八般武藝,件件皆曉。」帝曰:「汝二人不必爭強,皆來朕前比較武藝,以定高下。只不得相傷。」眾皆云:「且看二人試之。」
  懷玉大怒,即上馬提刀,直取萬徹。萬徹挺槍來迎,兩馬相交,鬥上二十餘合,不分勝負。不防懷玉左手提刀,右手取鐧便劈,萬徹措手不及,被懷玉一鐧打落馬下。金鼓齊鳴。帝大喜曰:「此千里駒也,宜授先鋒。」懷玉卻欲掛印,又有一人前來爭奪。未知此人是誰?
  總評:敬德顧隨往征高麗,一舉手而能勝千石之金獅,誰謂其老而不可將乎?美良川英雄尚在,而秦瓊獨不在列,帝豈無梁棟之思。不知向因三鞭之故,染病至今;況敬德猶以言相激,含血之噀,所自來矣。及薛萬徹取印為先鋒,而瓊予懷玉亦敢來爭印,信非千里駒不能也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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