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回
  元吉逃回長安城

  金剛與承漢曰:「要吾饒你,可修一封書,叫元吉親自來劫寨,如拿得元吉,便是你的功勞。」承漢只得寫了書,金剛叫把承漢監下。秦榮問曰:「元帥何以便知其詐也?」金剛曰:「以動靜可知也。元吉雖幼,眾謀士亦善用人,史為副將軍,必能武藝也。承漢交馬斬之,便知非仲翔。吾故反覆其屍認之,以疑其心,然後詐言識仲翔以探之,便得實也。」秦榮等皆拜稱為神見。
  金剛選一有膽勇善辨軍士叫去下書,只說現用承漢為先鋒,明日晚間舉火接應,萬望盡提大軍前來劫寨。軍士得書,逕到唐寨。左右引見齊王,說:「承漢有功,加為先鋒職,特使某來下密書。」齊王問曰:「汝何人也?」其人曰:「某長安人也,流落太原。今魏將軍與某同鄉,故特來下書。」齊王問了的當,再叫本人回報:來日三更為期。本人去了,齊王差史仲翔帶一萬人馬前去劫寨,齊王自為後應。
  是夜風清月白,雲生東北,霧起西南,滿川陰暗。齊王喜曰:「天賜成功也。」急催仲翔進時,將至北寨,寨內火起,喊殺振天。仲翔撞入,只見無人,急便退回。左有吳植、右有敬德、尋相兩路軍圍裹將來,仲翔死戰不能得出。元吉引軍來救時,金剛一軍殺退,仲翔死於亂軍中,所領一萬人馬十損八九,只剩得些小敗軍逃回入城,唐兵再不敢出。
  卻說金剛斬了魏承漢,再議攻取並州,每日使人搦戰,唐兵堅守不出。次日,金剛自至北門下,立馬揚鞭指城上而言曰:「汝等鼠輩,不早歸降,更待何時?吾若打破城池,寸草不留。」正說間,裴寂在敵樓上張見金剛在麾蓋之下,旁若無人,身上止披掩心甲,斜紫綠袍,欲摧土卒打城。裴寂遂招呼弩手放箭,望麾蓋之下而射。金剛大驚,急勒回馬時,右臂中一箭,翻身落馬。城上裴寂見金剛落馬,急引軍出城衝出,卻被吳植引軍殺回,救金剛回寨。寂喝令:「三軍前進,不就此時殺去,更待何時!」指揮一齊死戰。裴寂自掣刀在手,引數百騎在後掠陣。兩軍相合,忽然唐兵陣後西南上數百面戰鼓齊鳴,寂分後兵迎之,只見敬德一軍卻從西南上悄地殺來。唐兵大亂,敬德背後掩殺,裴寂慌退回時,四下前後劉兵掩殺,裴寂慌退,折其人馬二萬,卻不入城,遂向西北路上,引敗殘人馬逃回長安去訖,敬德亦收兵回寨。
  卻說金剛右臂中箭,在寨中養病,欲報一箭之仇,遂令人四面攻打。小校報知元吉:「裴寂逃入長安,劉兵大至,周回圍繞,水泄不通。」元吉自登城觀看,其兵八面分佈整齊,軍馬雄偉,驚得心慌膽戰,手足無措,展轉無計可施。即與心腹之士蔡福商議,當夜裝作軍士,帶至親家眷二十八口,各人持刀勒馬,元吉在前,蔡福在後,夜至三更,殺出北門而去。抹過敬德寨,眾將知覺,追趕不及,已出隘口,奔上西路而去。
  比及天色微明,城內眾將聚議,則不見了元吉。近詩曰:「齊王已於半夜帶領妻子偷出北門、逃入長安去矣。」眾皆大駭:「似此奈何?」元君寶曰:「並州,唐之城池,咽喉之地也,附庸極多。此城若失,其餘難保。雖無主將留守,城池尚固,糧儲充足,汝等各宜協力,閉城固守,不出交戰。今齊王走入長安,不過旬月之間,必有救援;待其救兵一至,開城接應,此為上策。」眾皆曰:「謹從尊命。」
  卻說裴寂逃回長安,比及入城之時,元吉在後面亦驟然繼至。二人共入見帝,拜於闕下,哭訴前事。帝大怒曰:「汝這豎子,損軍折將,有何顏來見朕邪!」寂告曰:「臣非敢不竭心用事,實力怯也。」帝復顧元吉,怒曰:「汝為留守,位高權重,實一方之表率,三軍之司命也;安危所係,存亡所關。
  正當捨命報國,固其宜也;奈何不顧其下,私逃歸國,縱敵得挺其志?並州之城誰與共守?汝須食人之食,穿人之衣,非土木之物,安可亂朕國法?」元吉曰:「一時因敬德之勢難當,愚兒力怯,致獲大罪,望父皇憫之。」帝聽言,正在憂疑,忽報:「並州將士進一敬德畫像,告稱元吉逃回。金剛、敬德引兵日夜攻打,眾將雖然固守,因無主帥,軍心惶惶,想城下在旦夕。乞望早令秦王移兵前來,方能恢復,不然將士死無遺類矣。」帝當殿令眾官展視敬德畫像,果是身長九尺,鐵臉圓睛,橫唇闊口,滿部蝦鬚。雙鼻仰掀伸殺氣,虎頭燕頷猛威星。鑌鐵襆頭,紅縧勒甲,手持竹節鋼鞭,信是黑煞天神之狀。
  帝看了半晌,心中大悲,嚇得滿朝文武搖頭吐舌,各個心慌。此時帝怒略息,復謂寂曰:「汝與元吉罪不容誅,顧以汝是開國元勛,朕兒至親骨肉,不忍加刑,特赦二人之罪。仍復舊職,鎮守河東一路。元吉在朝,隨從征伐,建功□□。」二人謝罪,唯唯而退。適李綱外入,帝謂綱曰:「朕先因元吉不省世事,特使殿內監竇誕、同右衛將軍宇文歆二人輔助元吉,鎮守晉陽。且晉陽雄兵數萬,糧草可支十年,興王之業,一旦被其拋棄,實所不忍。朕今只問罪於竇誕二人,此事可乎?」
  綱曰:「此皆齊王自為,摯家偷走,二將皆不預知,陛下當赦二人之罪,使其滅賊,以贖前過。」帝曰:「卿言有理,朕即免之。今劉武周據守太原,數郡皆下,一月之間,侵朕千里之地。每遣人取回秦王,有表奏報,正與王世充相拒,未見勝負,難以回軍。朕甚憂懼,朝內武將,緘默不言,各無破敵之策,似此如之奈何?」綱曰:「協力足以成謀,得將足以立功。人力雖協,而左右尚未得其助,恐孤立不足以建功也。臣見陝州總管永安王多謀足智,極是勇猛,陛下可詔此人前去,必能破敵,何必拘於秦王始能建功乎?」帝遂聽李綱之言,一面先發使到並州,遠近各宜固守,練兵策應;一面差使往陝州,封永安王為領兵都總管。
  卻說永安王李孝基自守陝州,聽知元吉逃回,被武周佔據數郡,官軍不能破敵,旦夕憂慮,捶胸切齒,其恨如此。當日聞有使持節至,接入,其開讀。其詔曰:朕承天序,纘奉鴻業,除殘戡亂,未諳其理。今劉武周作害,佔據太原、並州數郡,民被茶毒,唐之士民,延頸鶴望。
  朕用竦然,坐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以御弟忠毅,追蹤召虎,故特進領兵都總管,增食邑一千石。茲將天威,柔服以德,整肅三軍,並州討賊,以副朕意。武德二年五月日詔。
  孝基承詔,受了官爵,次日即下教場,訓練軍馬,分撥隊伍。以趙德為隨後救應,監發糧草。遂命於筠、程權二人為參謀,陳淳為先鋒,發人馬五萬,選定武德二年夏六月中旬出師,水陸並進,船騎雙行,殺奔並州而來。
  卻說金剛聽知孝基領兵前來救援,聚眾將商議,金剛曰:「李孝基引兵救援,其勢必銳,汝諸將有何拒敵之計?」一人挺身出曰:「某顧與將軍同破孝基,如反掌耳。」眾視之,乃夏縣人也,姓呂名崇茂,字敬夫。殺其令,自號魏主,歸附於武周。武周封為太尉,相隨金剛帳下。金剛大喜,即點水陸兵二萬,與周榮緣領,即日進兵。聽得唐兵前隊已到石州下寨,祟茂令周榮督一萬五千兵於河內結營,崇茂引一萬五千兵於黃蛇鎮下寨,前後分作三營,以拒唐兵。
  卻說崇茂哨探得唐兵至近,遂拔二寨之兵齊起,列於黃蛇鎮山下。唐兵大至,漫山塞野,鼓聲大振。兩下陣圓,崇茂引程佐、謝鐸二將出馬,立於陣前。遙望唐兵陣中湧出一隊,紅面紅旗於內,上將銀盔銀甲,白馬紅袍。上首於筠,手持丈八點鋼槍,下首程權,橫駕宣花月斧。二匹馬左右盤旋,於筠揚聲大罵:「崇茂賊子,限死臨頭,尤拒敵天兵邪?」崇茂亦罵曰:「量汝李淵,乃賊匹夫,斗筲之輩,如何敢妄即帝位?復敢加兵於此,自送死耳。」於筠大怒,挺槍躍馬而出。崇茂欲戰,謝鐸驟馬而出曰:「看吾擒之。」謝鐸挺槍來戰於筠,二騎相交,約戰三十餘合,謝鐸遮攔不住,撥回馬望本陣而走,於筠挺槍拍馬趕去。程佐看見謝鐸輸了,遂拍坐下馬、輪手中金蘸斧來迎。兩騎馬就陣前廝殺。兩將戰到二十餘合,不分勝負。崇茂陣中一員裨將姓馬名雄,見程佐勝不得於筠,暗中一箭,正射中於筠馬胸堂。那馬負痛奔回本陣,力盡便倒,把於筠掀在地下,人馬俱倒。程佐趕來到,輪起大斧,望於筠腦袋便劈。手未起處,眼前一道電光,程佐頭落屍倒。
  原來是程權見於筠馬回,卻待接應,忽倒於前,因此飛馬斬之,故救了於筠,乘勢掩殺。崇茂兵大敗,唐兵飛報捷音。
  來知如何?
  總評:金剛既殺了承漢,再議攻取並州;卻又被敬德悄地殺來,齊王焉得不望長安走乎?及並州進一尉遲畫像,則舉朝之人皆憚其威矣。非永安王前去剿滅,則武周之怙強稔惡不猶然如故哉?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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