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回
  王世充借糧背德

  此時武德二年春二月,徐世績、魏徵、秦瓊三人私放秦王、文靜歸國。李密大怒,欲斬三人。祖君彥急告曰:「世績、魏徵、秦瓊犯法,雖當死罪,然大王立國皆賴三人輔翊之功,權監禁中,以功贖之。」眾皆再三哀告,方才放免,監在南牢。
  卻說王世充因武德元年四月唐兵犯境,百姓荒於稼穡,至是糧儲不敷,軍士缺食。世充遣周武、陳文奉使李密,借糧二十萬斛,權濟其急,候冬成熟,倍還利息。二人逕投金墉,來告李密。密大喜,許之曰:「王世充,孤一體之弟也,雖與相持,君子不念舊惡,兼是唇齒之境,互相救援。今值歲荒民困,儲糧不足,孤則有餘,安得不以濟之。」遂引王伯當帶引軍士發鞏洛二倉之粟,照數支給二十萬斛,納送洛陽。
  伯當領命行至倉所,比及軍士啟鑰之次,只見倉內耗鼠蜂湧而出,其鼠背生兩翼,遍體魚鱗,赤毛突眼,尖牙快食,咆哮走壁而飛。三三兩兩,約有五七百數,滾滾倉中,擲梭而走。
  伯當一見大驚,隨令軍士各持木棒,向前亂打。其鼠合群飛起,集於屋椽之上,自相呼喚。軍人曰:「此怪物也!然逐鼠者必貓也,豈我等以木而能打乎?」伯當以實還告於密,密驚曰:「何有此異事也?」遂遣何良、周侃二將,帶軍士迳向金墉城內,排門遍戶,索取狸貓數百,各令送納倉所。軍士去不多時,皆取將貓來,放入倉內。只見其鼠與貓打將團來,猶如一母共產。俄而飛塵撲面,倉內米皮旋風而起。眾軍士視之倉內之粟,十去八九,雖在餘粟,雜以鼠糞而已。麗泉詩云:
  貓鼠同群事可疑,伯當枉自用心機。
  皆因李密時衰蹇,千載令人倍慘悲。
  軍士怪疑不定,慌來告報李密。密曰:「此事如之奈何?」周武、陳文告曰:「大王欲取信於民,不可失約,許人一物,千金不改,亦須多少應付,權救一時之急。」密令開過倉號,看是有無。人報宇字號倉其粟雖少,卻無耗鼠之患。密使開之,果如所言。當日只搬十萬斛交付陳文二人,押送而去。
  卻說王世充自與秦王戰敗之後,訓練士卒,每欲舉事。正值年荒食歉,難以措手,忽報周武、陳文借糧歸國,具告其事,世充鼓掌大喜曰:「吾事濟矣,李密勢不久也。」左右問故,世充曰:「貓鼠同群,陰陽反覆,此不祥之兆也。國家將興,必有幀祥;國家將亡,必有妖孽。今妖孽已見,李密亡在目下,此時不取,更待何時。今糧十萬斛,軍士供饋亦足,親帥一旅之師,乘其不備,掩而襲之,如拾芥矣。」於是即命周武為先鋒,郝明、艾先為左右護衛,桓素使為後應,祖武等監國。世充之子玄恕為領兵元帥,率領精兵五萬,殺奔鞏邑而來。
  哨馬報入金墉,李密遂與眾謀士商議,祖君彥奏曰:「徐世績、魏徵、秦瓊三人私放世民,監禁獄中,深自羞愧,未有效忠竭力之地,願大王赦免三人之罪。臣觀叔寶勇超三軍,力敵萬夫,乞保此人為先鋒,再令程知節統率大軍,必要生擒世充。」李密大喜,便赦出秦瓊三人,召至階下。密曰:「祖君彥告孤免汝等之罪,仍復舊職,待後建功贖罪。今王世充借糧背德,引兵入界,汝等竭力出軍迎敵。」即賜秦瓊金甲錦袍,加為虎威將軍、前部大先鋒。密與程知節領大軍十萬離了金墉,商議進兵。探馬回報:世充使子王玄恕為元帥,盡起大軍前來拒敵。密將王伯當日:「玄恕乃膏梁子弟,怯而無謀,可與伯當精兵五千,直取路出洛口,過羅漢嶺而東,當真君觀而投北,不過二日可到洛陽。玄恕忽聞伯當驟至,必棄寨而走,洛口之谷足可以為食也。眾等卻從北邙山大驅軍馬而來,則洛陽一舉而可定也。」密曰:「此非萬全之計也,汝以為洛陽無人物而欺之。倘有人進言從山僻以軍截之,非但令五千人受苦,亦大傷銳氣也,決不可用。但從平坦大道依法而進,無有不勝。」
  遂不用伯當之計,差人令秦瓊進兵。
  卻說玄恕在洛陽聚諸將,時有先鋒周武,使開山大斧。武有二子,皆精通武藝,弓馬過人。長曰文英,次曰文禮,引本部軍馬一萬,辭了玄恕,取路夾迎。前至北邙山相遇,兩勢下各自佈陣。世充之兵擺開,門旗下週武出馬,二子列於兩邊。
  厲聲大罵:「忘恩失義之賊,敢侵吾境!」秦瓊手提雙鐧,大怒而出,單搦周武交鋒。長子文英與叔寶交鋒,戰不三合,叔寶刺死文英於馬下。次子文禮大怒,一騎馬、一支戟來,與瓊交戰。瓊乃抖擻精神,施逞平日虎威,戰上二十餘合,拖鐧便走。文禮兜住馬,倚了戟,取箭射之,被瓊用鐧速撥下,連射三箭,皆不中。綽了鐧,奮力趕來。比及趕到,被叔寶一箭,射中面門,應弦墜馬而死。周武見二子皆喪於叔寶之手,心膽俱裂,急走入陣躲避。世充兵素聞叔寶之名,又見如此英雄,誰敢交鋒,馬到處喝聲「陣開!」皆紛紛亂走,曳曳倒退。叔寶匹馬單槍,趕入世充陣內,如入無人之境。知節見叔寶大勝,率魏兵一掩,世充之兵大敗而去。叔寶收軍回寨。畢竟還是如何?
  總評:倉內貓鼠同群,雖為李密不祥之兆,亦未為世充之幸也。
  既借其糧,即欲掩而襲之,非背德而何?卻得祖君彥奏免三人之罪,而保叔寶為先鋒,令知節統領大兵而進,是以周武二子〔俱皆〕墜馬而斃耳。世充之兵有不敗者,未之有也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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