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回
  董天林巧使迷光鏡 沈楚材連發掌心雷

  彼此長拳短打,不防妖法傷人。錘兒閃處險遭擒,逃得英雄性命。
  幸有仙師秘授,五雷正法施行。強徒惡貫總該盈,始信狠中更狠。
  卻說楚材同了楊德明回到台下,忽然吃驚,恰是何故?看官有所不知,原來方才楊德明跌下擂台之後,鄭遷當作已著他的暗器,心中得意非凡。後來忽見德明爬起,就知是沒有著鏢,不覺大怒,意欲追下擂台,將他擒捉。卻又從沒有追下的道理,只得在台上千奴才、萬奴才地連聲辱罵,想要激惱於他,使他重復上台,可以趁便傷他性命。誰知他竟頭也不回去的了,因此愈覺憤怒,對著台下不絕口的大罵。
  鵲橋方才本欲上台,多次因被楚材阻住,只得暫為忍耐,此時聽得送遷大罵,又見楚材走開,便也不管什麼,暗暗地遛至台下,猛可望台上跳去。文龍看見要想喝住他,已是不及,只得任他上去與鄭遷比較。不期走了十餘個回合,董天林坐在那裡著得清楚,知道他又是個勁敵,又不好出場幫助,忽然想著身邊有一樣暗器,多時沒有用,今日看這光景,只得將它一用,以助鄭遷成功,因此便悄悄地從豹皮囊中摸出一件東西,名叫紫金飛電抓,形如小蟹,飽浸毒藥。若中在人的身上,重則立時倒地,輕則也要重傷。因此他便暗暗地剛欲發出,也是杜鵲橋命不該絕,恰巧楚材同著楊德明回到台下,忽地看見董天林將手舉起,不覺吃了一驚,知道必有緣故,忙將袖中所藏的弩箭取出,照准董天林手腕上打來。那董天林一心在鵲橋身上,卻不防刺斜裡有此一箭,幸而還算他的眼快,連忙將手一縮,可可地那支弩箭直射在紫金飛電抓的上面,便不知不覺地,連箭帶抓一總打到台下去了。下面看的人忽見台上落下一樁東西,正不知是何物件,慌忙拾起大家一看,認是董天林一人所發,不覺鼓噪起來道:「原來那個台主要放暗器傷人的,也算那個上去打擂的人福氣大,沒有被他打著。」董天林聽了眾人鼓噪的聲音,氣得口都開不出,欲要辯白,又無可措詞,只得當作沒有聽見,默默地坐在椅上呆看。
  此時鵲橋耳中雖經聽得,卻不知何故,況又在交手之際,是以並不理會。那個送遷卻知道是董天林暗中相助,只不知為何反落於台下。以致被人鼓噪。卻不道心中思想,手中便覺遲慢,早被鵲橋跨進一步,攔腰一把將鄭遷抓住,要想將鄭遷舉起望下摔去。那個鄭遷嚇昏了,連忙用力掙住,將鵲橋也是一把抓住,兩個人竟是扭作一團地廝打。此時董天林在座上看得清楚,實要熬不住了,將身跳起,直奔鵲橋而來。鵲橋見了,恐怕吃虧,只得用盡平生之力把鄭遷望外一推,那知用力太猛,適被鄭遷扭住,竟與鄭遷一齊滾下台去了。楚材同文龍一見,慌忙搶將過去。鄭遷見來勢厲害,即忙將鵲橋推開,趁空兒復向台上跳去。鵲橋方欲追上,早被楚材拉住道:「你真不知死活,方才董天林放暗器的時候,不是虧我看見,暗用弩箭打掉,只怕你此時的性命已不知到那裡去了!」鵲橋見說,才知道方才人鼓噪的緣故原來為此,方不敢再上台去。
  那董天林見此光景,想著方才有人將自己的暗器打掉,知道今日必有能人到來,若待那個能人上台,便不好收蓬,須得回山想個善全計較,方可無礙。因此眉頭一縐,頓時計上心來,特地走至台口喝道:「天下英雄聽者,今日為時已晚,且請各自回去,明日請早此到來較手便了。」說畢便同鄭遷一齊跳下擂台,帶領嘍兵跨上馬回山而去。這裡楚材方欲上台,忽然聽見董天林這一番說話,料想今日不能傷他性命,只得同著文龍鵲橋,邀請楊德明,依然回至昨晚借住的所在住下。與楊德明談了半日的說話,大家十分投契,各恨相見之晚。於是大家撮土焚香,拜為弟兄,不提。
  再說董天林同了鄭遷回到山上坐下,不覺長歎一聲。鄭遷問道:「勝敗亦屬常事,大哥何故長歎?」董天林道:「賢弟有所不知,愚兄那一晚得其一夢,曾經與賢弟等說知,當時已知不祥,不料今日登台,果傷楊賢弟性命。因此愚兄料定,來的那人必是特來與俺作對的人,恐怕台上所懸的迷光寶鏡,也要被他們破掉。故此俺只得將計就計,暫時回山,商議一個良策,然後可保無事。說完便問手下,嚴府撥來的兩個師爺現在哪裡,為何不見?」當有伺候的嘍兵稟道:「現在後山操演人馬,待小的去請來就是了。」說完便走至後山相請。
  只見那兩個正在後山空地上比武,嘍兵不敢便上去說,直待他兩個比完了武,方上去說道:「董大王今日在擂台上逢著敵手,楊大王已經傷命,心中萬分不快,故特著小的到來相請。」兩個人聽了,不覺暴跳如雷道:「楊頭領有這般本事,怎麼會得失手,殊屬可惱!我們且去見董頭領,看是如何!」說完便隨了那個嘍兵一同來至前山,望聚義廳上而來。
  看官可曉得這兩個人究竟姓甚名誰,為什麼又稱是嚴府撥來的人?原來這兩個卻是嚴嵩府內超等的保家師爺,一個叫朱文忠,一個叫朱文義,卻是同胞弟兄,馬上俱有萬夫不當之勇,惟步下拳腳稍遜,本是響馬出身。嚴嵩因愛他槍刀嫻熟,特地用他在家作為府中武教習的頭兒,近因嚴嵩之子世蕃欲圖大事,又知董天林本領超群,故著他兩個到來,明為幫助,實則欲監住董天林,以作自己後日之用。當下朱文忠朱文義兩個趕至聚義廳上,與董天林敘禮畢,細詢今日台上之事。董天林便將方才的事情詳細的說與他兩個知道,又道:「看將起來,內中一定有與俺們作對之人。況楊賢弟已死,豈非傷俺一臂?為今之計,欲將奈何?因此特請二位到來商議,不知有何妙計可以安善無事?」朱文忠道:「頭領且請放心,俺想今日雖被他們取勝,然頭領之迷光鏡尚未施展,若使將出來,安知便為他們所破?依俺愚見不如明日頭領上台,俺弟兄二人各帶孩子一百名伏於台之左右,只作壯台上的聲威。若有暗中與頭領作對之人,俺們弟兄兩個就此殺出,那時任憑他們有多少英雄,諒必非俺們的敵手。這個計較如何?」董天林大喜道:「此計大妙,明日竟照此而行便了。」朱文義道:「哥哥此計雖好,只是他們到來又不通名,又不通姓,看的人又是人千人萬,曉得那個人是同俺們作對的?若然被人看破,豈非反損俺們台上的聲名?依俺想來到不如明日趁他們沒有防備,把山上的孩子總帶下了去,不論什麼人,殺他個乾乾淨淨,豈不是好?」董天林道:「這卻不可,若照如此,往後還有人來麼?若令兄的計較雖非陣平六出,然事到其間,正是沒奈何的時候,也只得暫且一用。至於聲名不聲名,也顧不得的了。」
  此時鄭遷坐在旁邊聽他們的議論,只是笑而不言。董天林忽然回頭看見了,便問道:「鄭賢弟為何只是袖手冷笑,不贊一詞?莫非他兩位所說的話均不完善麼?」鄭遷道:「並非笑他兩位的較計不善,只是他們既來與俺們作對,定然本領高強,若然董大哥不能勝他,還有何人可勝?就是傾山的孩子們下去,恐怕還不濟事。」董天林道:「鄭賢弟所說的話卻也不差,請問計將安出?」鄭遷道:「俺們方才回山的時候,見與俺交手的那個大漢同了傷楊兄長的那個書生,又同著兩個文縐縐的人一齊向西北角上而去,想來均是一起的人。俺因想著楊兄長慘死,急欲報仇,故此即差一個精細的孩子叫他遠遠地跟著他們下去,看他們住在那裡,速來回報。俺想得能知道了他們的住處,就可以等待時間,悄悄兒地前去行刺,還怕不能將他們的首級取來麼?此事若能成就,又是乾淨,又不費力,聲名又不損壞,豈非一舉而數善皆備?大哥你想如何?」
  董天林聽了,不覺極口稱贊道:「究竟鄭賢弟想得週到,愚兄哪裡有這般妙計。只是你打發去的孩子,不知可能看明他們的住處?怎麼此時還不回來呢?」鄭遷道:「那個孩子已經去了許久,料想目前也該回來了。只須訪明他的住處,便可前去下手。」正說之間,忽見方才差去的那個嘍兵回來,對鄭遷稟道:「適才小的奉命探看那些人的下落,當即暗暗跟隨他們下去,原來他們一行共六個人,看其光景像是四主二僕。一路上聽他們所說的話,傷我們楊大王的那個人卻不像是他們一伙,後來見他們一同到西面第七個村子裡頭一戶人家住下,不多一回又見那家走出一個老頭兒來,手提籃子酒瓶,像是出去沽酒買菜的光景。小的當即細看,好得那個村裡就是他們一戶人家,我們若然要去替楊大王報仇,卻是極秘密的,停回待小的引領前去就是了。」鄭遷聽了不覺大喜道:「大哥你看如何,豈不是天助俺們麼?少停待小弟一個人悄悄前去,見機行事,管教今夜定可成功。」董天林道:「話雖如此,只是賢弟一個人前去,他們人多,恐怕寡不敵眾,倒不如多帶些人去,也好幫助,省得他們或有漏網,也是不了之事。俗語說的斬草不除根,逢春依舊發。得能借此一網打盡,豈不是好?」鄭遷道:「這卻斷斷不可,想他們都是武藝高強的人,若然興師動眾前去,反要吃他們防務,非但不能成功,竊恐轉露痕跡,倒不如悄悄而去,乘他們睡的時候,將他們一刀一個,豈不省事?」董天林道:「既然如此,可要再去一人與你巡風如何?」鄭遷道:「這倒不消,是俺一個人去的好。」說畢便命左右快去備辦酒飯,吃飽了好去幹事。
  不一回已將酒席擺出,鄭遷便與董天林、朱文忠、朱文義四人一同入席。飲酒飲了多時,談論些閒話,鄭遷忽然問道:「大哥今日為甚不用迷光寶鏡,反有懼怯的意思,卻是為何?」董天林道:「賢弟有所不知,我這迷光寶鏡當日蒙仙師傳授之時,又將一物名叫紫金飛電抓與俺,曾經再三囑過,此抓與寶鏡從一個爐中煉出,倘遇敵人厲害,將抓放出便可取用,若此抓失去,迷光鏡便不得輕用。方才俺正欲用那抓助你之際,不知被何人用什麼東西,暗將俺的寶抓打失,是以俺不敢再將寶鏡輕用,只得暫且回山,再作道理。」鄭遷道:「小弟正想大哥方才不用寶鏡,遽然回山,必然另有一個緣故,原來果不出小弟之所料。只是小弟此去,或能托大哥虎威將這幾個斬首,便可除卻心腹之患。若然不能,則小弟之性命亦必為他們所傷。今特稟明大哥,如小弟天明不回,性命必然不保。大哥明日登台也顧不得許多,只得且將寶鏡施展,與小弟報仇。小弟雖死亦感哥深情。」鄭遷這幾句話說畢,頗有淒然之意。
  董天林慌忙安慰道:「賢弟盡管放心,吉人自有天相,此去定可成功。倘有三長兩短,愚兄決不肯與他們干休,也要盡著這性命拼他一拼,豈惜這幾面寶鏡而不一用哉!」正說之間,董天林忽然連打了兩個噴嚏,不覺詫異道:「俺生平從沒有打過噴嚏,今日連打兩個,難道又有何不吉之事麼?這道有些不明白了。」鄭遷笑道:「打噴嚏亦人之常事,何足為奇?這是大哥多心,以致有這許多疑慮。」董天林見說,也就罷了。他那裡曉得,此時正是楚材等各人同著楊德明在彼議論明日定要將他除掉之事,是以有此警報。
  如今且把董天林鄭遷等擱過一邊,再說楚材等一行人仍在那個老者家裡住下,與那楊德明歡呼暢飲的吃酒談論中間,異常投機,直吃到二鼓將殘,方才罷席。漸漸地又說到打擂之事,說明日登台定要將董鄭兩人傷命,方可除後日之患。只是他台上懸的寶鏡,恐有什麼玄虛,大家須要當心。杜鵲橋道:「不防!俺想寶物最忌污穢,明日待俺帶一包狗糞前去,把他這鏡上盡行塗了就是,他要施展也沒中用的了。」文龍笑道:「你不要說這呆話了,人家若怕這個,還肯把來懸在台上麼?不過他今日自己沒有出手,卻是有些奇怪。明日我們一同前去,諒也不妨。」鵲橋道:「俺正忘了,你同沈大哥都有法術的人,怎麼今日也不施展出來?」文龍剛欲回言,忽聽得房上的瓦片突然一響,此時座中各人均各聽見。鵲橋道:「待俺出去看看是什麼東西。」這句話還漢有說完,早已一個箭步躥至天井中,抬頭往房上一望,只見房上站著一人。剛欲飛身躍上,不期上面颼地一聲打下一塊石子來,正中鵲橋肩上。鵲橋哎喲了一聲,望後就倒。
  看官可曉得房上這個人究竟是誰?原來就是鄭遷。他與董天林商議定了,就叫嘍兵引路,來到這裡,命那嘍兵回去,自己即躥上房去。往下一看,只見裡面房中點得燈燭輝煌,有好幾個人在裡。他就往房上一伏,留心細細看去,卻見傷楊滔的那個書生同著三個人在那裡講話,講得異常熱烈。就是與自己交手過一同跌下台來的那個大漢,也在其內,方知果是他們一黨的人。他本欲候他們都睡熟了,方才下去動手,故此刻且在房上爬伏側耳細聽。約有半個更次的時候,聽見下面講論的說話都是明日破寶的計較,又聽見鵲橋在那裡說沈大哥會法術的話,不覺暗暗吃驚,想著大哥日間不放迷光寶鏡,確有識見,意欲回去通個信息再來,以便大哥預為準備。想定主意剛欲轉身,不期腳下一滑,那房上的瓦片就此一響。若論別人還不能聽見,因他們都是行家,所以聽得清楚。只因鵲橋莽撞了些,以致被鄭遷打了一下鵝卵五光石打倒在地。
  當下裡面都聽見了,楊德明便要出來,被楚材拉住悄悄說道:「你從後面暗暗上去,不要驚走了他。」又對文龍道:「你且慢慢地出去。」文龍乃故意喝道:「莫非房上有了人麼,怎麼杜賢弟跌倒了?待俺出去擒來!哎喲,俺的寶劍哪裡去了,童兒快些與俺尋來,不要被他逃走了!」那個鄭遷在屋上聽見了,忙又在身邊取一塊鵝卵五光石來,握在手中望著下面,專等屋中的人出來打下。不期等了一回,只聽見聲音,不見有人出來。正在疑惑之際,忽地被人在背後用了一個跺子腳在腿上踹了一下,頓時覺得疼痛非凡,站立不住,一骨碌便跌將下來。恰巧鵲橋爬起之後,正在躊躇上屋去報仇,見他一個狗吃屎的跌將下來,便不管他什麼人,趕上前去照著鄭遷背上就是狠命地踢了一腳。那個鄭遷正被楊德明踢傷,又從屋上跌下,已是半死半活,哪裡還經得起他加上一腳?頓時筋骨齊斷,口中鮮血往外直噴。鵲橋見了恐他要逃走,索性用兩隻腳一起在他背上重重地又踢了幾下,不要說一個鄭遷,就是幾個鄭遷也被他踢死了。等到楊德明從屋上跳下來看時,鄭遷已是氣絕。
  楊德明道:「你怎麼將他踢死,可曉得沈大哥還要問他口供哩?」鵲橋笑道:「不曉得這個戎囊子恁地沒用,不多幾下他就死了。也罷,且待俺提將起來,看他一看,究竟是個什麼人。」此時楚材、文龍一齊趕至跟前,鵲橋剛將死屍提起,楊德明眼快,早已看見,不覺吃驚道:「原來就是方才與俺們交手的那個鄭遷。幸虧知覺得早,沒有被他暗算,不然還當了得?」楚材道:「且把他身上一搜,看有什麼東西。」鵲橋剛欲將鄭遷身畔搜檢,不料把他才一翻身,忽聽得嗆的一聲,鄭遷身上落下一件東西來,慌忙拾起看時,卻是尺餘長極鋒利的一口匕首。鵲橋笑道:「俺正要這件東西,承他親自送來,倒要謝謝他哩。」說罷又從鄭遷身上搜出一個皮鞘,一個石袋。鵲橋道:「這卻一總要叨惠的了。」就在他身上解下,係於自己腰間。楚材道:「擂台比武亦是常事,何以他竟到來行走?想必定有什麼緣故。如今且不要管他,只是那個屍首怎生把他打發,免得貽害這裡房主,方是道理。」文龍道:「這卻不妨,好得這裡離雙龍山不遠,我們何不就把這個屍首丟在他的山下?也使董天林知道我們的厲害。」鵲橋道:「這個計較甚好,待俺來送他回去。」說畢便叫張武沈方兩個快去尋兩條繩子來,把他紮縛了,好送還他去。
  此時房主人因年紀高大,早已睡覺,文龍恐他吃驚,叫兩個童兒不要去驚動於他。因此兩個童兒不好去向那老者取討,只得自往尋覓。哪知尋來尋去,繩子竟一條也沒有。鵲橋急了,只得把鄭遷的衣服剝下,將鄭遷肢解了四塊,就用鄭遷自己的衣服包紮起來,又取一牀大單被包成一個大衣包的模樣,取一條帶子紮好了,提將起來,直望雙龍山腳下而去。好得時候已是三鼓以外,所有雙龍山的嘍兵盡在山上,沒有一個下來,因此鵲橋放大了膽,便把來丟在山腳之下,飛奔回去,與楚材等說明了,再把地上的血跡揩抹乾淨,然後暫為睡覺,專候明日上台,看董天林怎樣。這且丟過不提。
  再說董天林在山上同著朱文忠、朱文義兩個慢慢飲酒,等待鄭遷佳音,等了許久,只覺得心驚肉跳,坐立不安。好容易候到天色黎明,仍不見鄭遷回來。正在著急之際,忽見一個巡山頭目急匆匆地走至跟前,跪下稟道:「小將方才帶領孩子們從山腳巡哨過來,忽見有一個大大的衣包丟在路旁,小的上前細看,見有血跡映出,又是沉甸甸的,不知何物。小的不敢開看,故命孩子們扛抬上山,請大王爺示下。」董天林聽了,心中不覺突突地跳了一陣,忙叫快快取來一看。頭目領命,即叫嘍兵速將衣包抬來,不一時已見抬至面前。董天林望去,覺得詫異,連忙立起,叫朱文忠弟兄將這衣包打開。不期那包還未打開,早覺一陣血腥衝出,及至打開一看,見是鄭遷的屍首,已經肢解了四塊。董天林不看猶可,一看了時,不覺大叫一聲,望後便倒。
  朱文忠弟兄見董天林跌倒在地,昏暈不醒,知道是因見了鄭遷屍骸傷心之故,即忙趕過去,將董天林扶起,連叫:「大王醒來!」叫了有半刻工夫,董天林方才漸漸甦醒,大哭道:「哎喲俺的鄭賢弟呀,你怎麼死得這般慘傷!好狠心的惡賊,既然殺死了他也罷了,還要把他肢解了送來氣俺,豈不是有意與俺作對麼?快起傾山人馬,仍命昨日領他去的孩子領了前去,將他們一個個地活捉上山,待俺親自取他們的心肝,祭俺的鄭賢弟,方消俺心頭之恨。」朱文忠勸道:「大王且息雷霆之怒,略罷閃電之威,俺想這事聲張起來,反壞自己門面。況今日大王登台,他們斷無不再來的道理。等他們登台的時候,不論什麼人,只須大王用起法寶,來一個擒一個,來一雙擒一雙,哪怕不能報仇雪恨呢?何須興師動眾的前去,反致動人耳目」。董天林聽了歎口氣道:「俺早知昨日所來的人有些怪氣,是以不敢輕用寶物,哪知果然不妙,連傷俺兩個賢弟。今日也說不得了,只得上台去與他們拼個死活。」因命嘍兵且將鄭頭領的屍首抬往後山掘土掩埋,得能活捉仇人,再往致祭。又對朱文忠弟兄道:「你們兩個各帶孩子二百名屯紮台下左右,只作保護擂台,如有不妥,看俺舉手為號,便一半上台幫助,一半阻住他們羽黨。」說罷即與朱文忠弟兄帶了四百嘍兵下山,命朱文忠弟兄在台下左右分開,自己便上擂台等候。
  只因時候尚早,故此人還不多,等了一回工夫,方見有無數的人陸續到來。即忙仔細在人群中留心一看,卻見昨日那個書生同著那個大漢一行四五個人,一同到來。真是仇人相見,分外眼明,意欲跳下台來將他們抓上台去,方稱心願,無奈昨晚鄭遷行刺的事不好直言,只得暫且忍耐。直等到楊德明等一行人將至台下,他便立至台口,故意望下大喝道:「呔!台下聽者,如有真正本領之人,方准上台比武,或有昨日跌下台去的東西,今日休得到來丟臉。若然再要上台,俺亦定要將他抽筋剝皮,祭俺這只擂台。」此時楊德明同著楚材、文龍、鵲橋等在台下聽得清楚,德明對著楚材笑道:「大哥聽董天林的說話,全是反激著俺們,可知他的死期到了。俺們今日那位先上台去?」鵲橋道:「俺倒不信他的厲害,仍是俺上去會他吧。」楚材道:「你既要上去,一切自己小心,可知他今日深恨著俺們幾個人呢!」文龍道:「不妨,待他上去交手的時候,我們大家留心著,暗暗地幫助他就是了。」
  鵲橋見說,慌忙跳至台上,對董天林道:「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,俺今特來會你!」董天林一見知道就是昨日上台過的,因急欲報仇,也不問他名姓,就把門戶使開,趕來與鵲橋動手。兩個人躥奔跳躍,閃轉騰挪,忽上忽下,約走了十餘個回合,董天林忽然往下一敗,將指望擂台四角一指,口中念動真言,大喝道:「賊徒照寶!」杜鵲橋剛欲趕去,忽見台中所係的物件並那四角係的鏡子,霎時間放出五道白光,有如五條白蟒相似,直望鵲橋面上衝來。鵲橋一見嚇得魂不附體,意慾望下逃生,卻又滿台都是白光,莫辨出路。而且渾身麻木,覺得寸步難移。只急得滿頭是汗,極喝連連。楚材在台下看得清楚,即忙暗暗念動真言,將兩手向台上一放,霎時間平空起兩個霹靂,把台上係的鏡子震碎一半,那白光就覺稀少。此時鵲橋正急得沒法之際,耳中忽然聽得大震了兩聲,頓時眼前清亮,看那董天林時,已跳至跟前,咬牙切齒地大喝道:「好惡賊,怎敢用左道妖術,傷俺法寶?不要走,吃俺一拳。」說時遲,來時快,早已將升籮大的拳頭,從鵲橋頭上打下。鵲橋見招架不住,只得側身躲過,意欲跳下台去,哪知台上還有幾面未碎的鏡子,又被董天林念咒催動,頓時白光又來,把個鵲橋纏住,鵲橋不覺一暈跌倒。台上董天林大喜,慌忙舉拳打下,只聽拍的一聲!要知鵲橋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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