巧藝

  宋時能棋,王抗第一,褚思莊夏赤松第二。赤松思速,善於大行;思莊思遲,功於鬥棋。齊高帝使思莊與抗交賭,自食時至日暮,一局始竟。上倦,遣還省。至五更方決。抗睡於局後,思莊達旦不寐。或云思莊所以品高,緣其思深久,人不能對。
  王僧虔論書云:從祖中書令珉書子敬曰:弟書如騎騾,駸駸常欲度驊騮前。
  庾徵西翼書,少時與右軍齊名。右軍後進,庾猶不憤,在荊州與都下人書云:「小兒輩賤家雞,皆學逸少書。須吾下當比之。」張翼,王右軍自書表,晉穆帝令翼題後答右軍。當時不別,久方悟云:「小人幾欲亂真。」
  齊王彬習篆隸,時人語云:「三真六草,為天下寶。」
  宋桓榮素善彈,登西樓見翔鵠雲中,謂左右:當生取之。於是彈其兩翅,毛盡脫,墜地不傷。養毛生後飛去。其妙如此。
  褚澄能醫,李道念有冷疾五年,澄曰:汝病是食白瀹雞子過多。取蘇一升,令煮服之。吐一物如升,涎里之乃是雞雛,羽翅爪距皆具,凡十三頭。而病癒。
  徐秋夫能醫,嘗夜有鬼神,吟聲甚悽愴。秋夫問:何須?答言:姓某,家在東陽,患腰痛死。雖為鬼,痛猶難忍,請療之。秋夫曰:云何厝法?鬼請為芻人,按孔穴針之。秋夫如言,為灸四處,又針肩井三處,設祭埋之。明日見一人謝恩,忽然不見。宋文帝云:天下有五絕,而皆出錢唐。謂杜道鞠彈棋、范悅詩、褚欣遠模書、褚允圍棋、徐道度療疾。道度,秋夫字也。
  薛伯宗善徙癰疽,公孫秦患背,伯宗為氣封之,徙置庭前柳樹上。明旦癰疽消,樹邊便起一瘤,發拳大稍稍長二十餘日,瘤大膿爛,出黃赤汁斗餘。樹為之痿損。
  宋羊欣字敬元,尤長隸書。年十二,夏月著新絹裙晝寢,王獻之書裙數幅而去。欣書不工,由此彌善。
  宋有嵇元榮羊蓋者,善彈琴,云傳戴安道法。齊柳惲從之學,特窮其妙。竟陵王子良曰:卿巧越嵇心,妙臻羊體。惲嘗賦詩未就,以筆插琴,客以箸扣之。惲驚其哀韻,乃制為雅音。後傳擊琴,自此始。
  齊劉瑱妹為鄱陽王妃,伉儷甚篤,王為明帝所誅,妃追傷遂成蛔疾。有陳郡殷舊善畫,瑱令畫王形像,並圖王所寵姬共照鏡狀,如欲偶寢,以示妃。唾之,因罵云:故宜早死。由此病癒。
  梁蕭子雲善草隸,武帝論其書曰:筆力勁峻,心手相應,巧逾杜度,美過崔寔。當與元常並驅爭先爾。子雲出為東陽太守,百濟使人求書,望船三十許步拜行前,子云為停船三日,書三十紙與之,得金寶數百萬。
  齊蕭鏗善射,常以捫的大門,曰:終日射侯,何難之有!乃取甘蔗插地,百步射之,十發十中。
  齊蕭為遙善畫,於扇上圖山水,咫尺之內,便覺萬里為遙。矜慎不傳,自娛而已。
  梁宣城王於東府起齋,令顧野王畫古賢,命王襄書贊,時人稱為二絕。
  梁顏協工於草隸飛白,荊楚碑碣,皆協所書。時又有會稽謝善,能為八體六文,方寸千言。
  自漢始有佛象,形制未工。宋戴容父子特善其事。宋世子鑄丈六銅像於瓦官寺,既成,面瘦,乃臂胛肥耳。及減臂胛,瘦患即除。觀者歎服。
  西魏文帝造二欹器:一為二仙人共持一缽,同處一盤。缽蓋有山,山有香氣,又一仙人持金瓶以臨器上,傾水灌山,而注乎器,煙氣通發山中,謂之仙人欹器;一為二荷同處一盤,相去盈尺,中有蓮下垂器上,以水注荷,則出於蓮而盈手,器為鳧雁蟾蜍飾之,謂之水芝欹器。二器皆置清徽前,形似觥而方,滿而平,溢則傾。
  隋耿詢之巧思若神,創意造渾天儀,不假人力,以水轉之。施於暗室中,外候天時動合符契。又作馬上刻漏,世稱其妙。
  北齊馬嗣明善醫,楊愔患背腫,嗣明以煉石塗之便瘥。因此為愔所重。煉石法:取粗黃石如鵝鴨卵大,猛火燒令赤,納醇醋中,自有石屑落醋裡,頻燒至石盡,取石屑曝乾,搗,下蓗和醋,以塗腫上,無不癒。
  梁姚僧坦,武帝常因發熱服大黃,增坦曰:至尊年高,大黃快藥,不宜輕用。帝弗從,遂至危篤。梁元帝嘗有心腹疾,諸醫皆請用平藥。僧坦曰:脈洪,實宜用大黃。從之,因而疾愈,賜錢百萬。
  隋許智藏,秦王俊有疾,文帝馳召之。俊夜夢其亡妃崔氏泣曰:本來相迎,今召許智藏,必當相苦,奈何?明夜又夢曰:妾得計矣,當入靈府中避之。智藏至,為俊診脈曰:疾已入心。即死。
  隋何稠有巧思,煬帝伐遼,稠制行殿及六合城。帝於遼左與賊相對,夜中施之,其城周回八里,及女垣合高千仞,上布甲士,立仗建旗,四隅置闕,面列一觀,觀下三門。比明而畢,高麗望見,謂若神功。
  宇文愷為煬帝造觀風行殿,上容侍衛者數百人,離合為之,下施輪軸,推移倏忽,有若神功。人見之者莫不驚駭。
  中國久絕琉璃之作,匠人無敢厝意。何稠以綠瓷為之,與真不異。
  唐尉遲敬德善用槊,每單騎入賊陣,賊槊攢剌,終不能傷。又能奪取賊槊還以剌之。齊王元吉亦善馬槊,欲與相校,凡三奪元吉之槊。元吉雖相歎異,然甚以為恥。
  虞世南同郡沙門智永,善王羲之書。世南師焉,妙得其體。太宗以世南有五絕,書翰是其一。
  薛稷尤工隸書。自貞觀永徽之際,虞世南褚遂良,時人宗其書,自後罕復能繼者。稷外祖魏徵家富圖藉,多有虞褚舊跡。稷銳精模仿,筆態遒麗,當時無及之者。又善畫博探古蹟,睿宗在藩,留意小學,稷於是時特見招引。
  太宗工王羲之書,尤善飛白。嘗宴三品於元武門,帝操筆作飛白字賜群臣,或乘酒爭取於帝手。劉洎登御牀,引手得之。皆奏曰:洎登御牀,罪當死。請付法。帝笑曰:昔聞婕妤辭輦,今見常侍登牀。
  閻立本善畫,秦府十八學士圖,及貞觀中凌煙閣功臣圖,並立本之跡也。時人稱妙。太宗與侍臣學士泛舟於春苑池中,有異鳥隨波容與,太宗擊賞,詔座者賦詩,召立本令寫焉。閣外傳呼云畫師。閻立本時已為主爵郎中,奔走流汗,俯伏池側,手揮丹粉,瞻望座賓,不勝愧赧。退戒其子曰:吾少學讀書,今惟以丹青見知,躬廝役之務,辱莫甚焉!汝宜深戒,勿習此末技。
  太宗嘗謂魏徵曰:虞世南死後,無人可與論書。徵曰:褚遂良下筆遒勁,甚得王逸少體。太宗即日召令侍書。太宗出金帛購王羲之書,天下爭獻。遂良辨認真偽,一無舛誤。
  高宗以裴行儉工草書,以絹素百卷令行儉草書文選一部,帝覽之稱善,賜帛五百段。行儉嘗謂人曰:褚遂良非精筆佳墨,未嘗輒書。不擇筆墨而妍捷者,惟餘與虞世南耳。
  韓臯生知音律,嘗觀彈琴至止,歎息曰:妙哉!嵇生之為是曲也。其當晉魏之際乎?其音主商,商為秋聲,秋也者天將搖落肅殺,其歲之晏乎!又晉乘金運,商金聲,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晉將代也;慢其商弦,與宮同音,是臣奪君之義也,所以知司馬氏之將篡也;司馬懿受魏帝顧托後嗣,反有篡奪之心,自誅曹爽,逆節彌露。王凌都督揚州,謀立荊王彪,母邱儉、文欽、諸葛誕,前後相繼為揚州都督,咸有匡復魏室之謀,皆為懿父子所殺。叔夜以揚州故廣陵之地,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咸敗,散於廣陵也;止息者,雖晉暴興終止息於此也!其哀憤躁蹙慘痛迫脅之旨,盡在是矣。永嘉之亂其應乎?叔夜撰此,將貽後代之知音者,且避晉魏之禍,故托之於鬼神也。
  李臯嘗運巧思為戰艦,挾二輪蹈之,朔風疾鼓,若掛帆席。又造欹器進入,內中所造,皆省易而久固。
  柳公權初學二王書,遍閱近代筆法體勢,勁媚自成一家。當時公卿大臣,碑板不得公權手筆者,人以為不孝。外邦入貢,皆別署貨,具曰:此購柳書。上都西明寺金剛經碑,備有鍾王歐虞褚陸之體,尤為得意。文宗夏日與學士聯句,帝曰:人皆苦炎熱,我愛夏日長。公權續曰: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。文宗吟諷,以為詞清意足,令公權題於殿壁,方圓五寸,帝視之,歎曰:鍾王復生,何以加焉。大中初,轉少師,入謝宣宗,召升殿御前,書三紙。一紙真書十字,曰:衛夫人傳筆法於王右軍;一紙書十一字曰:永襌師真草千字文得家法;一紙草書曰謂語助者焉哉乎也,賜銀錦等,仍令自書謝狀,勿拘真行。帝尤奇惜之。
  懿宗時,伶官李可及能轉喉為新聲,音詞曲折,聽者忘倦。同昌公主除喪,帝與淑妃思念不已,可及為歎百年舞曲:舞人珠璣盛飾者數百人,畫魚龍地,衣用官絁五千匹。曲終樂闋,珠璣覆地。詞語淒惻,聞者流涕。可及為子娶婦,帝賜酒二銀樽,啟之非酒,皆金翠也。僖宗即位,逐死嶺南。
  歐陽詢初學王羲之書,漸變其體,筆力險勁,為一時之絕。人得其尺牘文字,咸以為楷范。高麗甚重其書,嘗遣使求之。高祖歎曰: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如此。彼觀其跡,固謂其形魁梧耶?以詢貌寢陋故也。
  賀知章善草隸書,時有吳郡張旭,亦與知章相善。旭善草書而好酒,每醉後號呼狂走,索筆揮灑,變化無窮,若有神助。時人號為張顛。
  王維書畫特臻其妙,筆端措思,參於造化。而創意經圖,即有所缺,如山水平遠,雲峰石色,絕跡天機,非繪者之所及也。
  拂菻即大秦國也,其俗無瓦,搗白石為末羅之塗屋上。其堅密光潤,還如玉石。至於盛暑,人歊煩,乃引水潛流上,遍於屋宇。機制巧密,人莫知。觀者惟聞屋上泉鳴,俄見四簷飛溜,懸波如瀑,激氣成涼風。其巧妙如此。
  元宗開元十三年,作水運渾天成,上具列宿,注水激輪,令其自轉。晝夜一周。別置二輪絡在天外,綴以日月,逆天而行,淹速合度。置木櫃為地平,令儀半在地下。又立二木人,每刻擊鼓,每辰擊鐘。機械皆在櫃中。
  後唐莊宗與梁人隔河相抗,李存進欲造浮橋。軍吏曰:河橋須竹索大艑,兩岸石倉鐵牛以為固。今無竹石,竊慮難成。存進曰:吾成算在心,必有所立。乃令軍造葦索,維大艦數十艘,作土山巨木於岸以纜之。初軍中以為戲,月餘橋成,制度條直,人皆服其勤智。莊宗舉酒曰:存進,吾之杜預也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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