識鑒

  齊徐勉王融,一代才俊,特相悅慕。嘗請交焉,勉謂所親曰:王郎名高望促,難可輕敝衣裾。後果陷法,以此見推識鑒。
  隋吏部侍郎高孝基,鑒賞機晤,清慎絕倫。然俊爽有餘,跡似輕薄。時宰多以此疑之,惟牛宏深識其真,推心委任。隋之選舉,於斯為最。時論彌服宏識度之遠。
  開皇中,平陳之後,天下一統。論者咸云將致太平。房彥謙私謂李少通曰:主上性多忌克,不納諫諍。太子卑弱,諸王擅威。在朝惟行苛酷之政,未施宏大之體。天下雖安,方憂危亂。少通初謂不然,及仁壽大業之際,其言皆驗。
  李密為隋左親衛,嘗在仗下。煬帝顧見之,謂宇文述曰: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兒為誰?對曰:故蒲山公李寬子也。帝曰:個小兒瞻視異常,勿令宿衛。
  唐劉文靜察高祖有四方之志,深自結納。竊觀太宗,謂裴寂曰:非常人也。大度類於漢高,神武同於魏祖。其年雖少,乃天縱矣。
  侯君集平高昌,自負其才,潛有異志。江夏王道宗常因侍宴,從容言曰:君集必為戎首。太宗曰:何以知之?道宗曰:見其恃有微功,深懷矜伐,恥在房玄齡李靖之下,常有不平之語。太宗曰:不可臆度猜貳。俄而君集謀反,太宗笑曰:果如公所揣。
  楊素稱賞封倫,每引與論宰相之務。因撫其牀曰:封郎必據吾此坐。又善李靖,拊其牀曰:卿終當坐此。
  隋時天下寧晏,論者咸以國祚方永。房玄齡密告其父,言:「隋帝本無功德,但誑惑黔黎,不為後嗣長計,混諸嫡庶,使相侵奪。儲后藩枝,競崇淫侈,終當內相誅戮,不足保全國家。今雖清平,其亡可翹足待也。」其父彥謙驚而異之。
  隋吏部侍郎高孝基,號為知人。見房玄齡,時年十八,深相嗟挹。謂裴矩曰:僕閱人多矣,未見如此郎者。必成偉器。但恨不睹其縱壑凌霄耳。
  杜如晦少聰悟,好談文史。高孝基深器重之。曰:公有應變之才,當為棟樑之用。願保崇令德。如晦果為良相,以孝基有知人之鑒,為樹神道碑以紀其德。
  高宗幸東都,時關中饑饉,上慮道路多草竊,命監察御史魏元忠檢校車駕前後。元忠受詔,即閱視赤縣獄,得盜一人,神采語言異於眾。命釋桎梏,襲冠帶,乘驛以從,與之共食宿,托以詰盜。其人笑而許諾。比及東都,士馬萬數,不亡一錢。高季輔為吏部侍郎,凡所銓敘,時稱允當。太宗賜以金背鏡一面,以表其清鑒。
  則天問狄仁傑曰:朕要一好漢,任使有之乎?仁傑曰:作何任使?則天曰:朕欲待以將相。對曰: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資歷,則今宰臣李嶠蘇味道亦足為文吏矣。豈非文士齪齪,思得奇才用之,以成天下之務乎?則天悅曰:此朕心也。仁傑曰:荊州長史張柬之,其人雖老,真宰相才也。但久不遇,若用之,必盡節於國家矣。則天乃召拜洛州司馬。他日又求賢,仁傑曰:臣前言張柬之,猶未用也。則天曰:已遷之矣。對曰:臣薦之為相,今為洛州司馬,非用之也。又遷為秋官侍郎,竟召為相,果能興復中宗。蓋仁傑推薦之力也。
  姚崇為靈武軍使,將行,則天令舉外司堪為宰相者。崇亦對曰:張柬之沉厚有謀,能斷大事。且其人年老,惟陛下急用之。則天即日召見,以為鳳閣鸞台平章事。
  婁師德為江都尉,揚州長史盧承業奇其才,嘗謂之曰:吾子台輔之器,當以子孫相托,豈可為官屬常禮待也。
  安祿山討奚契丹敗衄,張守圭執祿山送京師請行朝典。張九齡奏劾曰:穰苴出軍必誅莊賈,孫武教戰亦斬宮嬪。守圭軍令必行,祿山不宜免死。上特舍之。九齡奏祿山狼子野心,面有反相,臣請因事戮之,冀絕後患。上曰: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,誤害忠良。遂放歸藩。後祿山反,元宗幸蜀。思九齡之先覺,下詔褒贈,遣使就韶州致祭。
  張守圭為幽州果毅,儀形瑰壯,善騎射。性慷慨,有節義。刺史盧齊卿深禮遇之。常共榻而坐,謂曰:足下數年外必節度幽涼,為國良將,方以子孫相托,豈得以寮屬常禮待耶。
  於邵一見樊澤曰:將相之材也。不十五年,澤為節將。崔元翰年近五十始舉進士,邵異其文,擢登甲科,且曰:不十五年,當掌誥令。竟如其言。
  蕭昕與張鎬友善,表薦之曰:如鎬者,用之則為王者師,不用則幽谷一叟耳。元宗擢鎬為拾遺。不數年,出將入相。及安祿山反,昕舉贊善大夫來瑱堪任將帥。思明之亂,瑱功居多。
  李吉甫拜相,詔下之夕,感激出涕。謂裴垍曰:吉甫自尚書郎流落遠地,十餘年方歸,便入禁署。今才滿歲,後進人物罕所接識,宰相之職,宜選擢賢俊。卿多精鑒,今之才傑,為我言之。垍取筆疏三十餘人。數月之內,選用俱盡。人翕然稱之。柳公綽伯父子華,有知人之明。公綽生三日,子華視之,謂其弟子溫曰:保惜此兒福氣,吾兄弟不能及。興吾門者此人也。因以起之為字。
  裴度自蔡州行營宣諭還,憲宗問諸將之才。度曰:臣觀李光顏見義能勇,終有所成。不數日,光顏奏大破賊軍於洄曲。帝尤歎度之知人。
  韓滉有知人之鑒。見楊於陵甚悅。滉有愛女方擇佳婿,謂其妻柳氏曰:吾閱人多矣,無如楊生貴而有壽,生子必有宰相。於陵自句容尉秩滿,寓居揚州,而生嗣復。滉見之,撫其首曰:名位果逾於父,楊門之慶也。因字曰慶門。於陵更踐中外,以右僕射致仕,終年七十八。嗣復作相。
  王楊盧駱謂之四傑,裴行儉曰:士之致遠,先器識而後文藝。勃等雖有文才,而浮躁淺露,豈享爵祿之器耶?楊子沉靜,應至令長。餘得令終為幸。其後勃溺南海,照鄰投潁水,賓王被誅,炯終盈川令,皆如行儉之言。
  孫逖為考功員外郎,選貢士,二年多得俊才。初年則杜鴻漸至宰相,顏真卿為尚書。後年拔李華蕭潁士趙驊登上第。謂人曰:此三人便堪掌綸誥。
  李華為進士,著含元殿賦萬餘言。蕭潁士見而賞之曰:景福之上,靈光之下。華疑其誣詞,乃為祭古戰場文,熏污之如故物,置於佛書之閣。華與潁士因閱佛書得之,華謂潁士曰:此文如何?潁士曰:可矣。華曰:當代秉筆者,誰及於此?潁士曰:君稍精思,便可及此。華愕然。
  路岩初佐崔鉉於淮南,為支使。鉉知其必貴,曰:路十終須被彼作一官。既而入為監察御史,不出長安城十年至宰相。其自監察入翰林也,鉉猶在淮南。聞之曰:路十今已入翰林,如何得老?岩竟以流竄賜死。
  高崇文平蜀,事無巨細,一遵韋南康故事。韋臯參佐請罪,崇文皆釋而禮之。草表薦房式等目,段文昌曰:君必為將相,未敢奉薦。
  後唐莊宗平蜀,高季興方食,聞之失箸。梁震曰:不足憂也。唐主得蜀,益驕亡無日矣。安知不為吾福?及莊宗遇弒,季興益重震焉。
  後唐閔帝目終易月之制,即召學士讀貞觀政要、太宗實錄,有致治之意。然不知其要,寬柔少斷。李愚私謂同列曰:吾君延訪,少及吾輩。位高責重,事亦堪憂。眾惕息不敢應。果有潞王之事。
  江南李璟為人謙謹。初即位,不名大臣,數延公卿論政體。李建勛謂人曰:主上寬仁大度,優於先帝。但性習未定,苟旁無正人,恐不能守先帝之業耳。
  江南李氏取湖南,百官皆賀。起居郎高遠曰:我乘楚亂,取之甚易。觀諸將之才,但恐守之甚難爾。以邊鎬守之,後果失之。
  

返回 開放文學

訪問統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