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一八回
  審淫婦戴氏據口供 治姦夫高飛處罪刑

  且說施公填了屍格,將人眾帶回驛館。升了公座,將高飛帶到面前,大喝道:「汝這狗頭還有何說?此乃彰明昭著之案,這具屍骸汝可認得麼?再不承招,便用大刑拷問了。」高飛已是開口不得,過了半晌言道:「小人方才稟明,用的那個長工,是在三十歲以外;今看這屍骸,已是四十上下,而且他面目模糊,從何辨認?若說鄔三,此人早回川去,何至死於此處?這分明另是一案,投在小人的水塘,這個屍骸污穢,已是挽回不來,不能無辜再受這冤屈!」施公聽了怒道:「你這廝倒會強辯!左右,先將他重打四十,然後用大刑拷問。」兩旁一聲答應,拖倒下來,如數打畢;施公只得向何路通耳邊說了許多言語,隨即起身退後,命人將高飛帶入縣衙。何路通領命出來,先將鄉保喚到面前,問道:「汝知這高飛家內向有何人?左右鄰舍做何生理?就此趕速前去,將他家小帶來回話。」鄉保答應下來,真個是到了高家,如鷹啄兔,早將高飛的妻子並一個六歲的女兒,帶至驛站。
  施公先命人將所用的大刑全行伺候。升了公座,將人犯提上,問道:「汝這婦人可住在高飛家內麼?本院知你有了冤情,特為你丈夫申冤,你可情願麼?」施公此言,正是前來詐她。
  那女子只道是為高飛申冤,會錯了意兒。當時在下面稟道:「大人恩典,小婦人丈夫實在冤枉!」施公道:「汝既是冤枉,且將高飛如何害你丈夫,從實說來,本院自可減等。汝是何方人氏?娘家姓甚名誰?」只聽下面稟道:「小婦人娘家姓戴,丈夫即是高飛,現為仇家暗害,將死屍送入咱家水塘裡面,蒙大人將丈夫提案,欲問根由,其實不知此事。」施公聽了喝道:「汝這無恥潑婦,在這本院面前尚自抵賴。汝丈夫早已言明,汝乃鄔三之妻,與他奸合,謀死親夫,汝還信口胡賴?本院執法如山,不將汝這淫賤的婦人問出口供,那無頭的案件還能審麼?左右,先將這淫婦叉入油鍋,烹他的手腳,看他供與不供!」
  施公一聲,兩邊差官兵役如狼似虎的一般,早將戴氏拿下。
  頃刻之間,火油鼎沸,赤燄燄的如火蛇相似;兩個差官,將戴氏雙腳提住,搭在鍋邊上面,專等施公再喝一聲,便向裡邊丟下。戴氏見了這樣情形,早嚇得心驚膽戰,高聲哭道:「大人饒命!小婦人情願實供。」施公見她肯認這事,當時命人放下道:「汝這賤婦從快說來,怎樣將鄔三害死?」戴氏到了此時,欲不說,眼見人下油鍋,立刻沒命;若欲說出與高飛那樣恩情,頃刻定了死罪。當時欲言又止,半晌無言。施公見她又欲抵賴,罵道:「本院尚未鬆刑,便又如此狡猾,左右,速將他叉入鍋內!」戴氏聽了此言,不覺失聲哭道:「這事小婦人雖聞其事,實是高飛有心謀害。鄔三本是四川人氏,十五歲逃難至此,在前莊王家飯店做了伙計。二十歲娶了小婦人為妻。
  那時高飛亦在店中執役,見小婦人有幾分姿色,多方勾引,騙誘成奸。向鄔三說道:『為人執役,無所了局。咱們家內有幾畝薄田,咱們自耕自種,免得受人家使喚。』鄔三是異方人氏,聽了此言,豈有不應?因此到了他家,因慕成奸,因奸成妒,遂起謀害之意。不料鄔三命該逢絕,這日忽然思念家鄉,欲與小婦人回轉四川,回歸故里。高飛聽了此言,哪裡忍耐得住?
  暗與小婦人商量,等他動身之時,前兩日將左鄰右舍請到家中,代他餞行。到了臨行日期,故意送他一程,出了本莊,便將他結果了性命;又恐事後發作,特將一個石磨捆在後心,推入塘內,就此與小婦人做為夫婦。後過了一二年間,說他杳無音信,便彰明昭著嫁他為妻。不期鄔三冤魂不散,復向大人面前告了陰狀。此乃小婦人的實供,求大人開一線之恩,饒我性命!」
  施公聽畢,命沛縣招房寫了一個口供,使戴氏畫供,然後將她送入城內,收入女牢;復行將高飛提出,問出實情,施公便判了秋審施刑,斬首抵罪。擱了一夜,次日絕早起程,直向沂州進發。
  單說張七當日下了山頭,提了樸刀,直向沂州進發。他本是單身獨馬,適值夜色又好,他便連夜趕行。忽然後面一聲響亮,燈球一顯,四百兒郎排於兩面,撓鉤火把向前撲來。張七見了好生笑道:「老爺是強盜的祖宗,並不知是這樣的規矩,難怪當日劫掠客商,一經手便可得利,原來有如此的凶勇。」
  當時四下圍了上來,只是不敢動手,命一個頭目匆匆的去飛報上山。隔了一會,只見一人,單身舞動單刀,飛奔而來;到了山下,劈面見了張七,罵道:「汝這該死的匹夫,還不丟黃金買路。」張七將他一望,也知他是個會手,登時怒道:「無知強寇,敢出此言,不要走,看刀!」說著,舉手一刀,對面砍去。
  那人見張七來得凶勇,趕將單刀架住,用了個丹鳳朝陽式,還手一刀,向咽喉刺下。張七毫不在意,順手隔了開去。你來我往,殺了有十數個回合。
  張七一心趕路,虛砍一刀,轉身就走,口內說道:「俺張七往沂州去有事,改日回來,與汝戰個你死我活。」那人見他收兵要走,趕急上前攔道:「汝這人到沂州何干?莫非也投那瑯琊山王朗麼?」張七聽他說出「王朗」二字,其中顯有別故,也就止步答道:「俺乃捉王朗之人,豈肯前去投他?」那人聽了詫異。忙道:「汝這人姓甚名誰,為何欲捉王朗?」張七見他來問,不禁笑答道:「汝問俺的名姓,說來也該知道,某乃綠林的老輩,鳳凰嶺張七是也!」那人聽了此言,不禁大驚失色,忙道:「咱道是誰?原來老英雄到此,小可多多得罪。
  但是前往沂州,還因有人拜請?抑是與王朗有隙?且請說明,俾小可知道。」張七見此人細問根由,只得止步答道:「汝問俺則甚?且將汝名姓道來,老夫自然相告。」那人聽了此言,只得對張七說道:「王朗此樓,乃某等之過也!在下姓雲名虎,排行第二,那飛雲子就是俺的兄弟。只因萬君召奔赴潼關,請俺三弟,彼時因施不全是個贓官,不肯隨去,一時之憤,竟將樓圖竊去,奔走四方,滿想到了淮安,將施不全結果了性命。
  誰知一路而來,口碑載道,沿路百姓無不歌功頌德,說他是個清官。咱反追悔從前不當如此,這明是王朗這強盜暗害他性命。可知琥珀夜光杯乃是皇家的寶物,過了欽限,贓賊兩無,豈不獲了重咎?而且他這齊星樓,只有俺三弟照著樓圖可以前去攻破。現在此圖既在俺身上,雖然有心交付三弟,奈因無顏見面;又恐萬君召等人笑俺反覆,以至欲行不果,故在此胡混。
  老英雄既來此地,敢煩將此樓圖帶去,交與普潤和尚,好與三弟大破高樓,為國家出力,俺就此便回轉潼關了。」張七聽了此言,自是喜出望外。當即同雲虎上了山頭,一同入寨。到了聚義廳,雲虎便請他上座,命嘍兵取過面水,奉了清茶。廚下已備了酒饌,當時擺了筵席,為張七接風。如何回答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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