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七七回 施賢臣閒話論贓官 黃天霸賣拳逢惡僕
卻說施公當下尋了客店歇下,自有店小二招呼不表。施公當與計全等商議道:「剛才那一起控贑榆知縣謝養儒的人不少,竟有此事。本院想那謝養儒,是個兩榜出身,而且都選出來的。
我想此事,恐怕另有別情。本爵的意思,欲去暗訪暗訪。就於明日,假傳本爵感冒風寒,不能前進,我卻暗暗的輕車簡從。
計賢弟與黃賢弟扮作江湖賣藝的模樣,同本爵前去。在客店內住下,訪了三兩日,等得了實在情形,再行拿辦。」大家齊道:「大人明鑒。」計全道:「卑職與黃天霸,自然跟大人同行,但是沿途保護,還嫌其少。卑職之意,可再令李昆、關太等,陸續進發,俾有備無患。」施公隨命:「關太、李昆為第二起;金大力、何路通、李七侯為第三起;王殿臣、郭起鳳、張桂蘭、郝素玉為第四起。進城以後,可在城隍廟探聽住所。」吩咐已畢,一夜無話。
到了次日,裡面傳出話來:大人今日身體不爽,再緩動身。
施公便與黃天霸、計全、施安、施孝,悄悄的出了店門。離鎮不遠,施公僱了一匹騾子,在前慢走。黃天霸、計全扮作賣拳在前。行程不過一日,已抵贑榆縣。施公開發了騾錢,五個人進城,尋了客寓,分開住下。當晚施公便與店主人談道:「在下是從京都走此經過,聞得貴處是個熱鬧地方,在下意欲在此擺個命館,相煩代在下租賃一間房屋。」店主人道:「還未請教貴客尊姓大名。」施公道:「在下姓方,名也人,外號一豆山人。店東尊姓呢?」店主人答道:「小子姓吳,名喚天佑。」
於是吳天佑便向施公開談起來,說道:「先生你老不是本地人,不知道敝地風俗,從前敝地向來風俗純厚。只因得去年來了一位新任縣太爺,叫個謝養儒。一到此間,就把我們本地鬧得個不成話說。姦淫婦女,苛征錢糧。終日派出親隨,專在那熱鬧地方,勒收規費,無論何項生意,他總要捐收銀錢。還有一件,只要看見人家稍有姿色的婦女,便叫他親隨人暗地訪明住址,於夜間劫去,任其所為。書差中家眷如有好的,亦是如此。而且盜案疊出,無處拿法;即訪出,皆係本衙門所做的。因此人人側目,個個含冤。先生你說要開命館,不是在下勸先生不必,即使每日賺錢,也是替狗打食,這是何必呢?」施公道:「地方上有這樣的官,難道紳士不告麼?」吳天佑道:「怎麼不去控告?我們此地屬海州所管,也曾公稟海州。爭奈州大老爺懦弱無能,雖傳諭來,令其改過,縣太爺終是不睬。現在聽說有位總漕大人早晚要到了。他老人家最是精明有膽量的,大約本縣鄉紳民人,以及書差人等,候他老人家到了,還要去告,求他老人家申冤呢!」施公聽說,暗恨道:「謝養儒你如此作為,枉將兩榜與你了。」因道:「承你指教,咱就不去租房開命館。
但你們貴地有什麼最熱鬧的地方,可以玩耍玩耍呢?」吳天佑道:「離此不遠,有一座都天廟,裡面最為熱鬧。」施公聽罷一切,當說了一句:「明天再會吧!」就此進房安歇。黃天霸、計全二人也聽得清清楚楚,就到房內說道:「卑職的愚見:明天大人可無須出店。等卑職二人去都天廟內賣拳,單看如何情形,回來稟復。」施公道:「此話也好。」
到了次日,黃天霸、計全二人,便帶了槍棒,出了店門,往都天廟而去。一會子已到,二人撿了一處寬闊地方,打了場子。黃天霸走在當中,將手一拱,四面打了個揖,口裡說道:「在下姓王,名喚英標;這位朋友姓季名喚天龍,都是北直隸人氏。因往南邊尋個朋友,到此脫了盤費,只得耍兩手拳,給諸位爺們瞧瞧。耍得好,望諸位幫個盤費。」於是計全執棒,天霸執槍,對面耍了一套。只見那些看的人把十個八個、三個兩個的錢,擲了下來。黃天霸、計全將錢拾起,約了約數,有百文光景,拿在手內。忽見有人走到面前喝道:「你這兩廝!
拳是賣了,得了錢了。咱們的規矩,爾可知道嗎?」黃天霸說:「不知道。尊駕貴姓?」那人道:「咱叫王六。」黃天霸道:「王老六,咱看你倒也是個朋友,怎麼鬧到窩裡來了?」王六道:「咱不知道什麼窩不窩,奉了縣太爺的命,按地收錢,以助公費。」黃天霸道:「你縣太爺是誰?這麼狐假虎威,可笑不可笑。」王六舉手就向天霸要打。黃天霸見他來得切近,不慌不忙說道:「別動手,有話慢講。」說著順手就在他胳膊拐子上一控。只見王六臉一苦,「哎喲!」一聲沒喊出,但見他一隻手伸得筆直;還是惡狠狠的,不住的亂嚷。計全又罵了他兩句。王六不敢再去動手,但說:「是好的,咱同你見縣太爺去。」旁邊站的閒人見他們爭鬧起來,就有上來解和,因望黃天霸道:「你初到此地,不知這裡風俗,你就隨鄉人俗吧!」
計全道:「既是這等說,也罷!只得看著眾位的面子,給他規矩便了!」說著便將剛才收的錢,遞給王六。黃天霸、計全也收了槍捧,往客寓而去。畢竟施公訪出真情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