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六七回 代子申冤老婦告狀 為民辨屈賢臣准詞
卻說李五因郝其鸞躊躇未定,因道:「賢弟無須躊躇。在愚兄看來,只須粗備各物,數日即可齊全。倘然說獨力難為,愚兄尚可幫助。且大人留下一位同事,姓計名全,以備將來他作男媒,兄作女媒之計。愚兄逕可將他約來,相幫料理。若以後到了淮安,再來迎娶,時候雖覺寬展,不免跋涉多勞。倒不如趁此各從省儉,究覺兩有裨益。賢弟還請三思。」郝其鸞聽說,也覺有理,便道:「既這麼說,只得遵命。但各事粗鄙,禮節不週,還請老兄善為說辭,求大人曲為原諒。一經擇定吉日,便請老兄與計大兄前來幫助幫助。內事一切,則請黃夫人幫著賤內襄理。請先轉達一言,那時再當具帖過來。」李五道:「今承尊命,三日後當先納彩。愚兄回去,便請大人選擇良辰便了。至於一概俗例,還望涵容一二。」郝其鸞道:「既為至戚,區區末節,何足講求。」說罷,便命人擺酒。一會子擺上酒來,彼此用了午飯,李五就告辭回店。見了施公,備言郝其鸞已遵命應允;即請施公,選擇吉日,三日後,即行擇吉。施公聞說大喜,當即擇定十一月十五日入贅。又拿出三百兩銀子,為關小西的贅費。便命計全、李昆為媒。又招呼桂蘭,即日移住菊花莊,幫郝素玉料理一切。大家均唯唯聽命。次日,施公即吩咐動身,往宿遷而去。三日後,李昆、計全即至菊花莊納彩,仍與小西住在客店。張桂蘭即於是日移住郝素玉家。真是姊妹情深,痛談衷曲。直待吉日一到,關小西便去入贅。
不言郝家預備招贅,如何忙碌。且言施公到了宿遷,早有地方官出城來迎。施公便換坐大轎進城。轎子未入城,只見迎面來了一個白髮蒼蒼、年有七十以外的老婆子,頭頂狀詞,攔著轎子,跪在地下,口稱冤枉。施公便命住轎,招呼手下人,將呈子遞上。手下人答應,便將呈詞遞上來。施公接過來一看,上面告的是:謀害親夫,毒斃幼女,兩條人命重案。施公細細看畢,便望下問道:「老婆子,你就是王陸氏麼?」那老婆子道:「孀婦正是王陸氏。」施公道:「這王李氏,是你的媳婦麼?」王陸氏答:「是。」施公又道:「你怎麼知道,你兒子王開槐,孫女秀珍,是爾媳婦謀害的呢?有何憑據?可從實招來。若有半字虛言,定照誣害從重治罪。本部堂看爾這所告的呈詞,你兒子的命,或是你媳婦所害;天下豈有自己的親生女兒,也肯將他毒死麼?此中顯有不實之處,爾可細細講來。」
王陸氏跪在下面稟道:「大人在上,容孀婦上稟:孀婦今年七十二歲。四十歲上才生的兒子。不到兩年,亡夫就病故了,其時兒子才三歲。孀婦就苦苦撫養,長到十六歲,便給他學了個鞋子店的生意。也算他知道艱難,每月除養孀婦外,他省吃儉用,歷年積聚了百弔錢。到了二十七歲,就憑媒說合,討了一房家小,頗為勤儉。過門第二年,就生這個孫女。哪知第三年冬間,因囑兒子給她做件湖縐棉襖。兒子便道:『你我這寒苦人家,要這樣衣服何用?』媳婦就不願意,因此兩人就吵鬧起來。孀婦將媳婦勸了一番。媳婦後來賭氣,回娘家去了。一連過了八九天,這日回來,便見她穿這一件桃紅湖縐棉襖,他們又吵起來了。哪裡曉得,媳婦由此就時常回去母家,動輒就要與兒子吵鬧,迥非初來的光景。今年八月初一日,孀婦女兒來接孀婦去討了兩日。初六早上,忽然鄰居--叫小毛,跑來送信,說是:『兒子同孫女昨夜暴疾身死。』孀婦聽這話,嚇得魂不附體,趕著同女兒回去,果然見兒子、孫女都已死了。該應湊巧,那小毛在暗地就告訴女兒,說他夜裡先聽見兒子聲音,求人饒命。後來又聞孫女大哭起來。到了天亮,便聽見我媳婦驚慌起來,說是兒子同孫女都得了急病死了。怕得此中有別的怪事,孀婦向縣裡去喊冤。後來縣太爺就來相驗。兩個人週身驗到,並無一處傷痕,就說是實得暴病而死。孀婦此時無法子,只得備棺收殮。不料媳婦的父親李卜仁,因縣大老爺驗得無傷,反告孀婦誣告。幸虧縣大老爺百般開導,李卜仁才算沒事。媳婦便由李卜仁接回娘家,只落得孀婦一人。所幸我女兒搬在一處。於今三月,忽然前夜三更時分,見兒子滿頭鮮血,站在牀面前,說他身死不明,今有施大人到此,叫孀婦代他伸冤。忽然婦人驚醒,乃是一夢。次日起來,在外面打聽打聽,說是果有個施大人早晚就到。因此孀婦叫求大人,給兒子伸冤。」說罷,又磕了兩個頭。施公聽了這番話,當即說道:「王陸氏,你先好好回去,聽候傳訊。本部堂代你兒子伸冤就是了。」王陸氏起來。施公也就進城。到了行轅,立刻簽提小毛,並淫婦王李氏對質。畢竟如何決斷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