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二六回 見稻穗擬名派差 聽民詞新聞惡霸
且說內丁在稻秧下掘出屍首來,連忙回明大人。大人又叫埋上,吩咐州官派人看守。又叫:「穆印岐,快速派你手下能幹的差役,速拿旱道青帶到德州官衙,候著聽審。」「是」吩咐已畢,排開執事,進城不表。
且說穆印岐見轎去遠,忙叫人:「來來來!快著。」跟役考應,跑到面前報名說:「小的張岐山、王朝鳳叩頭。」州官說:「快起。去去去!快拿去呀!」差人說:「老爺吩咐明白了,好去拿呀!」州官著了急,說:「你們耳朵裡塞上棉花咧?沒聽見叫快拿旱道青嗎?」公差說:「小的二人討老爺示下,什麼叫旱道青呢?」州官一見差人逼問,更急了說:「你們這些糊糊塗涂的混帳東西,我知什麼叫旱道青?趕明日大人還要呢!」說完便叫拉馬過來,帶領役人,趕上施公,跟隨轎後而去。那兩名公差見本官走了,爬起來發愕說:「這是哪裡來的怪事?咱倆跟隨十幾年官,沒見過這個糊塗蟲。偏又遇著這家奇事!合該是你我倒運。旱道青也不知一人,是一物?州官渾蟲,不問明白,便要差人去拿。」王朝鳳說:「不難不難,我有妙計,不用為難。」張岐山緊緊追問。王朝鳳只說:「走走,進衙自有主意。」一人搞鬼,一人追問。進了大街,找一酒館,二人坐下,要了壺酒,兩碟子菜,喝著酒閒談。張岐山放心不下,又問:「王哥有何妙計?快快說來。」王朝鳳笑而不言,只說:「你多喝幾杯,我才告訴你呢!」飲得時候不早,岐山忍不住又問。王朝鳳手摸大腿說:「這宗差使,就得槓槓屁股,就算是妙計。」說著,二人大笑不止。
不言公差酒館閒談,且說施公坐定大轎,前護後擁,甚是威嚴。鑼鳴震耳,清道的旌旗,鄉長、地方在前喝退閒散人等。
大人在轎內觀看,只見跑過一群人,道旁跪倒,齊嚷:「冤枉!」
施公聞聽,忙叫:「人來。」「有。」說:「快接喊冤狀子。爾等眾民人下去聽傳。」大人起轎入城,進了公館,不提。
單言拿旱道青的公差,在酒館敘談。酒館掌櫃姓郝名叫三道,其妻白氏作這個買賣,帶著賣豆腐、掛面。郝三道一見,就知是衙門的朋友,便就另眼看待。王朝鳳說:「郝大哥,咱這村中牌頭,怎麼不見?」郝三道說:「他呀!老和尚代磐鐘呢!」公差點頭,又問:「郝大哥,你們這路北那三間房子無人住麼?」郝三擺著手,說道:「休提,休提。」低言說道:「那三間房,原是皇糧莊頭蓋的。有人曾住,無人敢問津。先有一家王姓,管家喬三爺常合他來往,住了二年,忽然不見蹤影。裡面並無值錢的東西,有些破破爛爛,全都摔了。後又有人搬進去,夜裡鬧鬼,又走了。因此無人居住,關了有一年多咧!」公差聞言點頭。郝三道說:「這房主是咱德州一路諸侯有名的黃隆基黃大太爺,誰趕惹他?」王朝鳳說:「別說閒話咧!散去罷。這明日上堂,嚐嚐施不全的竹筍湯什麼滋味,這是我的一條妙計。」說說笑笑,各人散去不表。
次日天明,公館內施公早起,傳出話去,今日進州衙辦事。
有司答應,立刻傳到外面,公堂預備停妥。八人大轎,喊道鳴鑼,不多時來到州衙。至滴水落轎,去了扶手,施老爺下轎,升公位坐下。文武行參已畢,兩旁伺候。施公吩咐人來,帶昨日那些告狀人上來回話。州官一旁答應,著忙往下跑,到外面說:「人來,來來!快些把昨日告狀的全都帶進來。」公差答應,走出角門以外,高聲大叫:「快快帶昨日告狀人進見。」外面聽見,哄的一聲,跑過幾人,領著那些人進了角門,高聲叫道:「告狀人帶進。」堂上接音:「哦!」那等威嚴,不亞到了刑部,真堪畏懼。那些人進來,一字跪倒。施公留神一看,老少不等,各各愁眉不展,衣帽各別。看來諸民都有冤。打頭張狀詞一看,上寫:「小民馬滕壁,呈控皇糧莊頭,無故毆傷人命,不准領屍一事。強霸不遵王法,倚仗勢力,侵占奪搶。」
種種滅法,俱寫明白。施公越看越惱,往下開言說:「你這裡面寫的虛實,照此回話。如有假情,立追你命!」那人說:「不敢虛寫。」施公說:「你再說上一遍。」
馬滕壁兩眼含淚,口尊:「大人,莊頭黃隆基,住在城外,萬歲爺爺三等莊頭。家有良田一千多頃,房合成堡,牆壁堅固,磨磚到頂,三丈多高;村兩頭搭橋兩座,磨磚大門,蓋的齊整。橋上若有人走,先得通報打鑼。家有獒犬如虎。都叫他霸王莊,又叫他惡狗莊。他綽號叫烏馬單鞭尉遲公。上交王公侯伯、五府六部,還有個七星阿哥是朋友。招眾天下綠林客,窩藏一群響馬賊,州縣官員不敢惹。霸佔人家房子田園地畝,還叫房主交納租銀。若是不交,送到衙門,板打枷號,還得應承。此人專好美色,妻妾十幾個不算,要瞧見別人妻女略有姿色,叫人去說親。本主若是不應,他說欠他多少銀兩,因不還才折算搶奪。若是出門,惡奴圍隨,一群民人見他全都站起。若是不遵,就是一頓鞭子,抽得滿地下亂滾。有個管家,叫賽鄭恩喬三。他一日能行五百里,見人妻女有些姿色,他硬跑去強姦。小人說不盡他的過惡。那日我父趕集,茶館坐定,並未留神,沒瞧見莊頭。惱他不站起來,喬三叫他家人拉下來就打,一時被他們打死。可憐他年老,又不禁打。打死不叫領屍首,拉到他家,說是叫狗吃了。小的告遍了衙門,全都不准。老大人可憐小人無處伸冤。」說罷叩頭。忠良聽見,臉都氣黃,暗暗切齒說:「那有這樣惡人,真是可惱。」又把別的狀詞,一張一張看過,言詞雖是不同,卻都是告他的多。施公暗想:「此人萬惡多端,無奈勢力過大,若要明拿,只怕不妥,必須如此如此,方能除暴安良。」老爺想罷,開言說:「你們暫且回家,各安生理,五日後聽傳對詞。」眾人答應,叩頭出衙而去。
施公眼望州官開言說:「你把昨日拿旱道青的捕快叫上來,本部堂問話。」州官回身到堂外,高聲叫道:「捕快張岐山、王朝鳳速來進見回話!」公差答應:「有。」來至跟前。州官說:「隨我上堂去見大人。」「是。」要小心回話。」「是。」公差來到案前左右跪下,自己報名說:「小人張岐山、王朝鳳給大人叩頭。」施公點頭下問說:「你二人拿的旱道青呢?」二公差口尊:「欽差大人,小人領了鈞諭,各處留神細訪。城裡關外,查了一日夜,並沒見行蹤。」施公見此光景,使抓了八支刑簽,捺將下去。門子連忙拿起,指名叫道:「某役某役,快請頭號刑來伺候。」一齊答應。不知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