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二○回 傳鄰右曲直共證 聽堂詞涇渭皆分
且說施公問事是一片愛民之心,明知情屈,仍怕有隱匿,故意驚喝金有義。金有義叩頭說:「小人趕元寶是實,並不曾殺人。小人哪知曉趙三往富家窪去,就往那裡等著殺他去呢?
少時大人叫了鄰舍人來,一問便知。」施公說:「你今日堂上回的話,何不在知府堂上如此說法?」金有義叩頭說:「青天老大人,小人在府台太爺那裡,也是這樣回法。怎奈府太老爺一句不聽,百般拷問。小人實是受刑不過,這才招認。」霎時間,差人跪倒說:「回欽差大人,三姓鄰舍,俱已傳到。」施公抬頭,但見幾個老民,跪在堂下。施公說,傳你們來,不為別的事,要分辨金有義這一案是非曲直,全要實說,分毫不礙你們的事。若有虛言,保不住就有牽連。」又叫:「馮大生,既是你伙計他被人害,你也必然知情。今日事犯,速行招認。」
馮大生說:「小人雖與趙三是伙計,他被人家害了,小人實不知情。求大人詳察。」施公說:「你們說來,誰是誰的街坊?」
下面說道:「小的趙大、王二是金有義的街坊。」施公說:「金有義母子,素日好歹,實回上來。」二人說:「大人請聽:他母子俱皆安分,母慈子孝。」施公說:「是了。」又有二人說:「小的李承、孫昌是趙三的街坊。」施公說:「趙三生前行為怎樣?」二人道:「趙三生前吃喝嫖賭,無所不為。他妻梅氏,卻倒賢慧。」施公說:「是了,是了。」又有二人說:「小的王四、張六,是馮大生的街坊。」施公說:「馮大生為人如何?」
二人說:「馮大生為人也好也不好。怎麼說呢?外面卻會生事,家內倒還安靜。」施公吩咐六個人下去。又問馮大生說道:「趙三月你打牲的伙計,他叫人殺死,你知道不知道呢?」說:「回大人,趙三與小人一同打牲。他竟被人殺死,小人不知道。」
施公點頭說:「既是同伙,若打牲去,你叫不去不叫去呢?」
說:「小人兩個作伴,他也叫我,我也叫他。」施公說:「那日呢?」大生說:「小人起早呢!約有四更天就出門。到了趙三的門首,高聲喊叫:『三嬸子,三嬸子!』叫夠多時,裡面才答應,說道:『他去咧!』就回家等著他。」施公說:「趙梅氏,你夫主是幾時出的門,你可記得清嗎?」說:「亡夫離家,時有三鼓。」施公說:「馮大生,趙三三鼓離家,你去找他是四更,到了趙三門首,如何叫法?要你說來!一字有差,重責不恕。」說:「往常叫他:『老三起來吧!該走咧!天不早了。』」施公說:「趙梅氏,聽馮大生之言真假?」說:「他說的倒是實。那日晚間,他來叫,民婦正在睡朦之間,忽聽見叫『趙三嬸子,三嬸子,你把老三叫一聲兒。』民婦說:『他早去了。』他在外面說:『怎麼沒碰見呢?我走了,碰見更好;碰不見,我在家裡等他。』說罷他就走了。」施公說:「馮大生,你同趙三打牲,是使什麼傢伙?」說是:「飛禽走獸同打。打飛禽是下網下套子;打走獸,趙三一根齊眉棍,小的一口腰刀。」施公說:「那日你在家中等他,他去了沒有呢?」說:「小人等他個大天亮,也沒見他到。後來聽見人說,他被金有義殺死了。」
施公冷笑,眼望眾官衙役人等說道:「你們細聽,兇手不是金有義,定是馮大生。不知因何將趙三殺死,又往他門首去叫,遮掩人的耳目。往日去找,叫趙三;那日去找,叫三嬸子。分明是知道他不在家,假意去找,為的是瞞哄眾人。再者有趙三殺身之禍,也必去找馮大生。人頭裝在匣內,拋於外邊,誰拾他那匣子,算中了他的牢籠計。你們詳察是不是?」眾官曲背躬身說:「老大人的高見,卑職等實不如也。」施公說道:「還沒有真對證,少時間便有分曉。」說著提筆寫了個紅紙帖,用紙封好,說是:「鄭洪。」「有。」連忙答應跪倒。施公說:「你認識字不認識?」說:「認識幾個。」施公帶笑說:「你拿此字去,照帖行事。不准叫旁邊人。有走漏風聲,從重治罪。」
「是。」
鄭洪接了字帖,往外就走。後跟六七個衙役,全要瞧瞧,見見市面。鄭洪把舌頭一伸,說是:「我的舅母,這可實在瞧不的。等我回來,自然明白。」說著,走到無人之處,打開一看,心內明白,出城竟撲前村馮大生門首拍門,說:「大嫂子,快開門來。」朱氏趕緊出來開門一看,認得是公差。鄭洪跟隨就往裡走,說:「嫂子可不好了,他殺趙三事情犯了,當堂招認,畫了口供。這還算好,沒說有你,只他一人。他暗暗的求我,叫我告訴嫂子,趁著你家有這點底兒,叫你快去打點。省得他受刑不過,連你也拉出來,那時也就不好了。」朱氏聞聽此言,想著倒對,說是:「你要不跟你哥哥相好,他也不叫你來。我實對你說罷!這宗底本可也有,我也瞧透了,你們倆人必是親兄弟一般。你來罷!」說著把這口缸一挪,那缸底下,用刀鏟開,取一個布包,拿到炕上。打開一看,看是五個元寶。
朱氏才要說分銀之事,那鄭洪把臉一翻,將鎖子掏出來說:「快走罷!到衙門再說。」朱氏真魂嚇掉。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