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六回
  州官罰縣把門 硬駁眾官禮物

  話說施忠辦買八色水禮,開禮單,寫手本。賢臣起身,出鋪上馬;施忠拿著食盒,往衙而來。州官可巧回衙。賢臣叫聲:「施忠,拿手本禮單。」施忠遞過。施公吩咐:「你可拉馬在此等候,我進去投遞。」賢臣帶笑上堂,望書吏問話,不知哪位是內司?內中書吏回答,說:「那邊坐的就是。」賢臣聞聽,扭項觀看,來到那人面前,把手本禮單奉上,帶笑說:「奉煩投遞。」那人接手本禮單,往內宅回話,口尊:「老爺,今有江都知縣施仕倫,具手本禮單。」贓官聞言,心中大悅。瞧了瞧禮單,不過是平常禮物,並無銀兩,心下沉吟,不由動怒,將手本禮單扯碎,叫聲:「進祿出去,快快告訴於他,本州不敢擔受禮物,少時升堂。」進祿答應,來至大堂,見了施公,就把吩咐之話,說了一番。賢臣聽罷,轉身下堂出衙。施忠上前,口尊:「老爺,不知事情如何?」賢臣心中有氣,不便細說,叫聲:「施忠,把那禮物,叫抬盒的人拿回去。」說罷,起身走至台階,賭氣坐下,專等機會怄氣;又暗罵貪贓狗官!眾同寅及書吏上前,就問說:「老爺生氣,為送禮之故?」賢臣說:「太爺清正,我施某帶來重禮不受,反罰我小官把門。是以在此代太爺辭禮。」眾官吏聽施公之言,個個遲疑。半晌講話,說:「縣主,既是州尊之命,焉有不遵之理?我等何苦去碰?
  可吩咐將禮抬回。」專等貪官升堂行禮,齊至大堂伺候。
  就有內司走過,開門見禮。見官吏回言--照著施公的話,說了一遍。內司聽了,心中惱怒,去見貪官,叫聲:「老爺,了不得了!不用等禮。小的才見施知縣投帖送禮。老爺動氣,說:『偏不要!』他賭氣,放下坐褥,把守大門;見眾官的禮到,竟大膽吩咐說:『太爺一概免禮!』眾人把禮拿回。老爺還講什麼?」州官聽說:「快去吩咐外班,我立刻升堂。」進祿走到外宅高聲說道:「三班伺候,太爺坐堂!」只聽得梆鼓齊鳴,贓官上堂拜印已畢。官吏參拜;官役、牢頭、禁卒,各鄉的地方、保甲人等,叩頭已罷。貪官要尋施公,帶怒便叫:「江都知縣聞話。」施公遂即向前,口稱:「施不全參拜。」州尊聽見賢臣報名,慌忙站起一擺手,即便說:「請起。」施公站起,躬身一旁侍立。州官又叫:「施知縣,你知罪麼?」施公躬身回答:「卑職不知,在大人台下領教。」州尊劉元見答,含怒說:「本州欽受御旨,點我揚州管理萬民。大小官員都來迎接,惟少貴縣。莫非輕視本州?你等我盤查倉庫再講,若有一點私弊,立刻革職。」賢臣聞聽,強笑躬身行禮說:「非是卑職莫來迎接,惟因今朝奉旨監斬人犯,國規完畢,始敢動身。及趕到衙門,大人駕已早到,萬望大人寬容。盤查倉庫,請算;或足或少,自然有數。」劉元聽罷,面帶愧色。忽見堂下走上一人,公案前跪倒,手舉呈詞。州官接狀詞觀看,上寫:具訴告人東鄰趙大、西舍王二、前居張三、後住李四、地方陳虎,呈為本郡南關以裡,東路口坐東向西,有三教寺一座。山門正殿,四層配殿,群房共計七十九間。數年並無僧道在內焚修,每逢初一、十五,有鄰人進寺燒香。
  本月十五日,眾人進廟獻供,進殿遇見怪事,眾目同視:第四層魁星殿內,泥小鬼項掛少婦人頭一顆,並無屍骸。
  不敢隱匿,眾人共同叩懇大老爺秦鏡高懸,查昭不白之冤。
  子民感叩洪恩,萬載無既。
  州官看罷,不由肺腑吃驚。他在座上,不好明言,自己暗叫:「我劉元大運不濟,上任就逢此事。頭一個施不全對頭,還未判斷;他是我命中仇星,到手銀子,他偏橫擋。」貪官急中生計,肚內說:「何不如此這般,公報私仇!」劉元故意叫聲:「縣令施不全伺候。」貪官說:「今寺中有無屍人頭一案,委汝驗明,三日內斷出屍親。本州才升到此,不能辦理。我出批,你作速去辦!」言罷,提筆寫上:州批縣審。批為本州南關以裡,路東三教寺內,魁星殿中,泥鬼項上,掛少婦人頭一顆,無屍。投告者:前後鄰居、地方人等公舉。必須三日內斷出屍親詳復。倘三日內不結,該令才短,摘印後遞取,決不輕恕。
  州官寫畢下遞。賢臣接過。貪官下叫:「陳虎,你領縣官速到三教寺斷鬼回覆。」施公深打一躬,走下堂來。劉元吩咐退堂。眾官散出,都與施公擔驚。貪官又派人役取刑具。賢臣看見刑具,微微冷笑出衙。忽見一人慌慌張張至施公身旁跪倒,乃是地方陳虎,奉州官之命,跟來回話。好漢服侍施公上馬,施忠乘驢,地方引路,竟奔三教寺而來。
  賢臣偶然靈機一動,叫地方陳虎上來。賢臣說:「本縣問你:你緣何呈報人頭之事,不帶兇犯上來?理該把你重處。」
  地方回答:「人頭掛在鬼項。」賢臣卻說:「又來了,你既呈報婦人頭掛在鬼項,本該就把令鬼帶來。是誰把人頭掛在他的項上,好明不白之冤。」施公吩咐快去。地方賭氣趴起,轉身去拿繩槓。不多時陳虎進廟,令人伺候公案,一應鋪設停當。地方引路,賢臣進內升座。又見本州四名衙役、刑房、鄉紳、總保甲、牢頭人等,上前叩見,報名已畢。賢臣下叫陳虎,地方答應跪到。施公說:「傳四鄰回話。」陳虎答應,翻身下行。立刻就有人跪下說:「小的張三、小的李四、小的趙大、小的王二,老爺在上,小的叩頭。」施公說:「我問爾等,知此婦死的緣故麼?」四人從頭至尾,訴說一遍,呈詞無異。未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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