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

  靈光夜遊彔
  處士成令言,不求聞達,索愛會乩山水。天歷間,卜居鑑湖之濱,誦「千岩競秀、萬壑爭流」之句,終日遊賞不絕。常乘一葉小舟,不施篙櫓,風帆浪息,聽其所之。或觀魚水涯,或盟鷗沙際,或洲呷鷺,或柳岸聞鶯。沿江三十里,飛者、走者、浮者、躍者,皆熟其狀貌,與之相忘,自去自來,不復疑懼。而樵翁漁叟、耕童牧豎遇之,不問老幼,俱得其歡心焉。
  初秋之夕,泊舟千秋觀下。金風乍起,白露未零。星斗交輝,水天一色。時聞蓮歌菱唱,恍惚在淵渚之間。令言獨臥舟中,仰天漢如白練,萬丈橫亙於南北。纖雲掃跡,一塵不起。乃叩船舷歌宋之問《明河》之篇,飄飄然,有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之意。
  舟忽自動,其行甚速,風水俱駛,一瞬千里,若有物引之者,令言莫測。須臾,至一處,寒氣襲人,清光奪目。如玉田湛湛,琪花瑤草生其中;如銀海洋洋,異獸神魚隱其內。鳥鵲群鳴,白榆亂顛。令言度非人間,披衣而起,見珠官岌然,貝闕高聳。有一仙娥自內而出,披冰綃之衣,曳霜紈之帔,帶翠鳳步搖之冠,躡瓊紋九章之履。侍女二人,一執金柄障扇,一捧玉環如意。星眸月貌,光彩照人。行至岸側,顧謂令言曰:「處士來何遲?」令言拱而言曰:「僕晦跡江湖,忘形魚鳥,素乏誠約,又昧平生,何以有來遲之問?」仙娥笑曰:「卿安得而識我乎?所以奉邀至此者,蓋以卿夙負高名,久存碩德,將有誠悃藉卿傳之於世耳。」乃請令言登岸。
  入門行數十步,見一大殿,榜曰「天章之殿」;後有一閣,題曰「靈光之閣」。閣內設雲母屏,鋪玉華簟,四面皆水晶簾,以珊瑚鈞掛之,通明如白晝。梁間懸香球二枚,蘭麝之氣芬芳滿室。請令言對席坐而語之,曰:「卿識此地乎?即世人所謂天河,妾乃織女之神也。此去人間,已八萬餘里矣。」令言離席而言曰:「下土愚民,甘與草木同腐。今夕何幸,身游天府,足踐神宮,獲福無量,受恩過望。然未知尊神欲托以何事,授以何言,願得一聞,以釋疑一。」仙娥乃低首斂躬,端肅而致詞,曰:「妾乃天帝之孫,靈星之女。夙稟貞性,離群索居。豈意下土無知,愚氓好誕,妄傳七夕之期,指作牽女之配,致令清潔之操,受此污辱之名。開其源者,齊諧多詐之書;鼓其波者,楚俗不經之語。附會其說而唱之者,柳宗元乞巧之文;鋪張其事而和之者,張文潛七夕之詠。強詞巧辯,無以自明;鄙句邪言,何所不至。往往形諸簡犢,播於篇什。有曰:『北斗佳人雙淚流,眼穿腸斷為牽牛。』又曰:『莫言天上稀相見,猶勝人間去不回?又曰:『未審牽牛意若何,須邀織女弄金梭。』『時人不用穿針待,那得心情送巧來。』如此類者,不一而足。褻侮神靈,罔知忌諱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!」令言問曰:「鵲橋之會,牛渚之游,今聽神言,審亦誤矣!然如 娥月殿之奔,神女高唐之夢,后土靈仇之事,湘靈冥會之詩,果有之乎?抑未然乎?」仙娥憮然曰:「 娥者,月宮仙女。後上者,地祗貴神。大禹開峽之功,巫山實佐之。而湘靈者,堯之女,舜之妃也。是皆賢聖之倫,貞烈之輩,烏有如世俗所謂哉;非若上元之降封涉,麻姑之過方平,蘭香之嫁張碩,彩鸞之遇文蕭,情慾易生,事跡難掩者也。世人詠月有曰:『 娥應悔偷靈藥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』題峽之詩曰:『一自高唐賦成後,楚鄉雲雨盡堪疑。』夫日月兩曜,混沌之際,開闢之初,既以具矣。豈有羿妻之說,竊藥之事,而妄以孤眠獨宿侮之乎?雲者山川靈氣,雨者天地沛澤,奈何因宋玉高唐賦之謬,後之人輒指為房篩之樂,譬之席之歡?慢神瀆天,莫此為甚!湘君夫人,賢聖之裔;李群玉者,果何人斯?敢以淫奔之詞,混於黃靈之廟!曰:『不知精爽落何處,疑是行雲秋色中。』自述奇遇,引歸其身,誕妄矯誣,名檢掃地。后土之傳,唐人不敢指斥則天之惡,故借名以諷之耳。世俗不識,便謂誠然,至有『韋郎年少耽閒事,案上休看太白經』之句,夫欲界諸天,皆有配偶,其無偶者,則無欲者也。士君子於名教中自有樂地,何至造述鄙猥,誣謗高明,既以欺其心,又以惑於世,而自處於有過之域哉!幸卿至世,為一白之。無令雲霄之上、星漢之間,久受黃口之讒、青蠅之玷也。」令言又問曰:「世俗之多誑、仙真之被誣,今聽神言,詳其偽矣。然如張蹇之乘槎,君平之辨石,將信然欽。抑妄說歟?」仙娥曰:「此事則誠然矣,夫博望侯乃金門直吏,嚴君平乃王府仙曹,暫謫人間,靈性俱在,故能週遊八極,辨識眾物,豈常人可及乎?卿非三生有緣,今夕亦烏得而至此?」遂出瑞錦二端以贈之,曰:「卿可歸矣。所托之事,幸勿相忘。」  
  令言拜別,登舟。但覺風露高寒,濤瀾洶湧,一飯之頃,卻回舊所。則淡霧初生,天星漸落,雞三鳴而更五點矣。取錦視之,與世間所織不甚相異。姑藏之篋笥,以待博物者辨之。後遇西域賈胡,試出而示焉,撫玩移時,改容而言曰:「此天上至寶,非人間物也。」令言問:「何以知之?」曰:「吾見其文順而不亂,色純而不雜。日映之瑞氣蔥蔥而起,以塵覆之,則自飛揚而去。以為帳幄,則蚊蚋不敢入;以為衣服,則雨雪不能濡。隆冬禦之,不必挾纊而附火;盛夏披之,不必納涼而授風矣。其蠶蓋扶桑之葉所飼,其絲則天河之水所濯,豈非織女機中之物乎?君何德得此?」令言秘之,不肯與語,遂輕舟短棹,一去不返。後二十年,有人遇之於玉笥峰下,顏貌加澤,雙瞳湛然,黃冠,布裘,不中不帶,揖而問之,則御風而去,其疾如飛,追之不能及矣。

  西明夫人
  道士楊稹家於渭橋,以居處繁雜,頗妨肆業,乃詣昭應縣,長借石甕寺文殊院。居旬餘,有紅裳既夕而至。容色姝麗,姿華動人,稹常悅者,皆所不及。徐步於簾外,歌曰:
  涼風暮起驪山空,長生殿鎖霜葉紅。
  朝來試入華清宮,分明憶得開元中。
  稹曰:「歌者誰耶,何清苦之若是?」紅裳又歌曰:
  金殿不勝秋,月斜石樓冷。
  誰是相顧人,褰帷弔孤影。
  稹拜迎於門,既即席。問稹之姓氏,稹具告。稹祖父母、叔兄弟、中外親族曾游石甕寺者,元不熟識。稹異之,曰:「非鬼物乎?」對曰:「吾聞,魂氣升於天,形魄歸於地,是無質矣,何鬼之有?」曰:「又非狐狸乎?」對曰:「狐狸者,佞人也。一中其媚,禍必能及。其世業功德,實利生民;某雖不淑,焉能苟媚而欲奉禍乎?」稹曰:「可聞姓氏否?」對曰:「某燧人氏之苗裔也。始祖有功烈於人,乃統丙丁鎮南方,復以德王。神農陶唐氏,後又王於西漢。因食彩於宋,遠祖無忌,以威猛暴耗,人不可親,遂為白澤氏所執,今樵童牧豎得以知名。漢明帝時,佛法東流。摩竺法,蘭二羅漢,奏請某十四代祖,令顯揚釋教,遂封為長明公。魏武季年滅佛法、誅道士,而長明公幽死。魏文嗣位,佛法重興,復以長明世子襲之。至開元初,玄宗治驪山,起造華清宮,作朝元閣,立長生殿,以餘財因修此寺。群像既立,遂設東幢。帝與妃子,自湯殿宴罷,微行佛廟,禮伽境。妃於謂帝曰:『當于飛之秋,不當令東幢巋然無偶。』帝即命立西幢,遂封某為西明夫人。因賜玻珀膏,潤於肌膚;設珊瑚帳,固予形貌。於是巽生及蛾,不復強暴矣。」稹曰:「歌舞絲竹,四者孰妙?」曰:「非不能也,蓋承先祖之明德,稟炎上之烈性,故奸聲亂色,不置於心。其所能者,大則鑠金為五兵、為鼎鼐鐘鏞,小則花食為百品。為炮燔烹炙。動即煨山嶽而燼原野,靜則燭幽暗而破昏矇。然則撫朱弦、吹玉管、騁纖腰、矜皓齒,皆冶容之未事,是不為也。昨聞足下有幽隱之志,籍甚既久,願一款顏,由斯而來,非敢自獻。然宵清月朗,喜覿良人,桑中之譏,亦不能恥。倘運與時會,少承周旋,必無累於盛德。」稹拜而納之。自是晨去而暮還。惟霾晦不復至。嘗遇風雨,有嬰兒送紅裳詩,其詞云:
  煙滅石樓空,悠悠永夜中。
  虛心怯秋雨,豔質畏飄風。
  向壁殘花碎,侵階墜葉紅,  
  還如失群鶴,飲恨在雕籠。
  每侵晨請歸,稹追而止之。答曰:「公違晨夕之養,就巖壑而居。得非求靜,專習文乎?奈何欲使彩過之人,稱君違親而就偶,一被瑕玷,其能洗滌乎?非但損公之盛名,亦當速某之生命耳。」後半年,家童歸告稹乳母,母乃潛伏佛榻以觀之,果自隙而出入。西幢澄澄一燈耳,遂撲滅之,此後遂絕紅裳者。

  金鳳外傳
  陳後金鳳者,閩主王延鈞之後,福清萬安鄉人也。父侯倫,少年美丰姿,唐景福初事觀察使陳岩,以色見劈,居起輒與共,因得出入臥內。其妾陸氏與之私,有娠。未幾,岩卒。婿范暉自稱留後,陸托於范,生一女。其夕,夢飛鳳入懷,因名金鳳,冒姓陳。及王審知人閩,攻殺范氏,金鳳流落民間,岩族人陳匡勝收養之。梁開平三年,審知封閩王。選良家女充後宮。時金鳳年十八,性度窈窕,善歌舞,通音律。審知聞之,召為才人。特蒙寵幸,宮室服御之奉,與魯國夫人黃氏比。嘗築水晶宮於西湖,旁列台謝,周回十餘里,金鳳時扈駕,從子城復道中出遊,然不及蕩。
  後唐同光三年,審知卒,子延翰繼之。延翰妻崔氏,陋而淫,性復妒。搜諸宮人之美者,輒幽之別室,繫以大械。刻木為人手,擊其頰,又以鐵錐刺其臂。一歲中死者八十四人,時金鳳已乞身為尼,深自匿,故得免。次年,延翰為周彥琛所殺,而延鈞立。
  延鈞,審知次子。初娶漢主女清遠公主,有美色,早逝。繼選金氏、劉氏,皆賢而無寵。後宮數百,無可意者。內侍李仿,極譽金鳳姿色超絕。延鈞御紫宸門,宣見,大悅,封之為淑妃。長興三年,延鈞稱帝。國號閩改元龍啟,進封金鳳為皇后。追封其假父陳岩為威武軍節度使,母陸氏為長樂郡夫人,族人陳匡勝為殿使。
  始築長春宮居之。延鈞數於其中,為長夜之宴。每宴輒燃金龍燭數百枝,環左右光明如晝。敕宮女數十人,擎一杯,皆金玉、瑪瑙、玻珀、玻璃之屬,以次遞進,不設几筵。酒酣,張長枕大牀,擁金鳳與諸宮女裸臥,隨意幸之。又遣使,於日南造水晶屏風,周圍四丈二尺,延鉤與金鳳淫狎於內,令宮女隔屏覘之,嬉笑為樂。
  三月上已,延鈞修楔桑溪,金鳳偕後宮雜衣文錦,列坐水次,流觴娛暢。沉香之氣,環佩之響,燎燭之光,達於遠近。途中,絲竹管弦,更番迭奏,清音入雲,觀者塞道。端陽日,造彩舫數十於西湖,每舫載宮女二十餘。衣短衣,鼓揖爭先。延鈞御大龍舟以觀。金鳳作《樂游曲》,使宮女同聲歌之。曲曰:
  龍舟搖曳東復東,彩蓮湖上紅更紅。波澹澹,水溶溶,奴隔荷花路不通。
  又曰:
  西湖南湖鬥彩舟,青蒲紫寥滿中洲,波渺渺,水悠悠,長奉君王萬歲游。
  遊人士女,絝繡夾岸,雜沓如市,夜收宮女入宮,多不知所之者,延鈞亦不問。
  有小吏歸守明,弱冠美皙如玉,延鉤嬖之,嘗呼為歸郎。延鈞有風疾,歸郎日侍禁中,夤夜與金鳳通。又有百工院使李可殷,少與歸郎狎,因歸郎以通於金鳳。可殷聰敏有智巧,歸郎令造縷金五彩九龍帳於長春宮,織八龍帳,外以延鈞為一龍。既成,進之。極其華靡。延鈞歡甚,益昵歸郎,日留宿於內不出。國人歌曰:「誰謂九龍帳,惟貯一歸郎。」  
  初,金鳳因李仿得進,及為後,仿自矜其功,且微聞九龍帳中事,頗橫恣不為忌。金鳳不能堪,令可殷譖之延鈞。仿聞之,怨金鳳負己謀,所以奪之寵,乃盛飾其妹春燕以進。
  春燕,婉媚絕代。初入宮,年方十五。顧盼舉止,動移上意,遂大見幸,冊為賢妃,封仿為皇城使,擅愛專席,延鈞從此不復御九龍帳矣。
  有言:「真封宅龍,見者延鈞。」就其地,造躍龍宮。又為春燕造東華宮,皆以珊瑚為,玻璃為櫺瓦,檀為粱棟,真珠為簾幕,範金為柱礎,窮工極麗,宮中供匠作者萬人。用匱不給,仿舉薛文杰充國計使。
  文杰巧佞,善聚斂,多察民間陰事,致富人以罪,而籍沒其資。被榜棰者,胸背分受,仍銅斗熨之。建州土豪吳光入朝,文杰利其財物,將求其罪治之。光怒,帥眾叛奔吳,引吳人攻建州。延鈞遣將救之。兵行在道,不肯進,曰:「得文杰乃進。」延鉤不得已,送文杰於軍中,磔殺之。
  金鳳諷右省常侍李詢等,上言:「文杰導九重淫靡,竭萬戶膏脂。天怒人怨,禍亂旦夕,皆由李妃與仿為戎首。今文杰就誅,妃、仿不宜在上左右。」延鈞意猶豫。明年元夕,御大殿,召前翰林學士承旨韓,弘文館學士王倜,右補闕崔趙融,吏部郎中夏候淑等,觀燈賜宴,命各賦大樂。
  感長春宮失寵,賦詩曰:
  淚滴珠難盡,容殘玉易消。
  倘隨明月去,莫道夢魂遙。
  延鈞為之動,因返駕長春宮。
  李仿知人心罪己,不自安,私與春燕畫全身之策。以太子繼鵬與匡勝有隙,乃言春燕之美於繼鵬。繼鵬入宮問病,遇春燕於前廡,悅之,就所居 焉。匡勝聞而白其事,延鈞大怒,與次子繼韜議殺繼鵬。繼鵬懼,與李仿圖之。適醫工陳究從宮中出,言延鈞病不起。仿遽令壯士先殺李可殷於家,質明,金鳳訴之。延鉤強起視朝,詰可殷死狀。仿聞驚惶,逼繼鵬率皇城衛士入。延鈞聞鼓噪聲,走匿九龍帳中。衛士刺之,不死,宮人不忍其苦,為絕之,繼韜及金鳳、歸郎皆遇害。
  於是繼鵬即帝位,改永和二年為通文元年,立春燕為皇后,以李仿判六軍諸衛事。繼鵬元妃,梁國夫人李氏,同平章事敏之女。繼鵬嬖春燕,欲廢夫人。內宣徽使參政事葉翹諫曰:「夫人,先帝之甥。聘之以禮,奈何以新愛棄之?」繼鵬不聽,翹復上書極爭。繼鵬批其紙尾曰:
  春色曾看紫陌頭,亂紅飛盡不禁秋。
  人情自厭芳華歇,一葉隨風落御溝。
  放翹歸老永泰,梁國竟廢。
  春燕好巫,繼鵬惑之。有妖人譚紫霄,以左道見幸,事無大小皆決焉。紫霄言紫微星臨後宮,教繼鵬別造紫蔽宮,為春燕遊幸之所,土木之盛,倍於東華。又築三清台三層於城中,括民間黃金數千斤,鑄玉皇大帝、元始天尊、大上老君像,日焚龍腦薰陸諸香數十斤。紫霄導春燕諸後宮作樂其下,晝夜不輟,謂為繼鵬延年永祚,而褻無忌。國人醜之。後紫霄事敗被戮,仿亦以異志見殺,春燕之寵浸衰。
  繼鵬徙居長春宮,夜坐忽忽不樂。俄聞悲泣聲漸近,彷彿見金鳳銜哀至前,而歸郎、李可殷、陳匡勝自宮外領紅衣執戈矛者數百人,繼鵬大驚,趨而避之。有頃,宮中火起,紫薇、東華、躍龍諸處頓成灰燼。繼鵬疑控鶴都將連重遇縱火,將加誅。重遇懼,夜半繞軍圍長春宮。繼鵬挾春燕、率黃門衛士斬關出奔,次梧桐嶺。追兵至,執繼鵬歸,莊縊殺之。春燕度不免,觸牆死,時通文四年七月十三日也。葬蓮花山側,號康陵。先是金鳳與延鈞亦葬是山,號惠陵。開運中,南唐師敗,李仁達於古城,亂軍發諸陵,剔取寶玉。金鳳、春燕容色如生,鮮血流漬,山為之赤。後人名其山為胭脂山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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