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卷
王岐公
歧公在翰苑時,中秋有月,上問:「當直學士是誰?」左右以姓名對,命小殿對設一位,召來賜酒。公至殿側,侍班俄頃,女童小樂引步輦至,宣學士就坐。公奏:「故事,無君臣對坐之禮。」上云:「天下無事,月色清美,與其醉聲色,何如與學士論文。若要正席,則外廷賜宴,正欲略去苛禮,放懷飲酒。」公固請不已,再拜就坐。上引謝莊賦、李白詩,美其才,及出御制詩示公,公歎仰聖學高妙。每起謝,必敕內侍挾掖,不令下拜。夜漏三鼓,上悅甚,令左右宮嬪各取領中裙帶、或團扇手帕求詩,內侍舉牙牀以金鑲水晶硯、珊瑚筆、格玉管筆,皆上所用者於公前。來者應之,略不停綴。都不蹈襲前人,盡出一時新意,仍稱其所長,如美貌者,必及其容色。人人得其歡心,悉以進呈。上曰:「豈可虛辱,須與學士潤筆。」遂各取頭上珠花一朵,裝公襆頭,簪不盡者,置公服袖中,宮人旋取針線縫聯袖口。宴罷,月將西沉,上命輒金蓮燭,令內侍扶掖歸院。翌日,問:「學士夜來醉否?」奏云:「雖有酒不醉。到玉堂,不解帶便上牀,取襆頭在面前,抱兩公服袖坐睡,恐失花也。」都下盛傳天子請客。
明節劉后
劉貴妃,其出單微,入宮即大幸,由才人七遷至貴妃。生濟陽郡王械、祁王模、信王榛。政和三年秋薨。先是妃植芭蕉於庭曰:「是物長,吾不及見矣。」已而,果然,左右奔告帝。帝初以其微疾不經意,趨幸之,已薨矣,始大悲惻。待加四字諡曰:「明達懿文。」敘其平生,諸樂府。又欲踵溫成故事,追崇使皇后。表請封冊贈為皇后,而以「明達」諡焉。
時又有安妃劉氏者,本酒保家女,初事崇恩宮。宮罷,出居宦者何訴家。內侍楊戬譽其美,復召入。妃以同姓養為女,遂有寵為才人,迸至淑妃。生建安郡王、嘉國公椅,英國公和福帝姬。政和四年,加貴妃,朝夕得侍上,擅愛專席,嬪御為之稀進,擢其父劉宗元節度使,妃天姿警悟,解迎意合旨,雅善塗飾。每制一服,外間即效之,林靈素以妖技進,目為九華玉真安妃,肖其像於神霄帝君之左。宣和三年薨,年三十四。初溢「明節和文」,旋用「明達」,近比加冊,贈為皇后,葬其園之西北隅。帝悼之甚,後宮皆往唁,帝相與啜位,崔妃獨在側無慼容。帝悲怒,疑其為厭蠱,卜者劉康孫緣妃以進,喜妄談休咎,捕送開封獄。醫曹孝忠侍疾無狀,閣內侍王堯臣坐盜金珠,及出金明池游宴事,井鞫治。獄成,同日誅死,遂廢崔妃為庶人。崔生漢王椿及帝姬五人云。
又,明節劉后,一時遭遇,寵傾六宮,忽苦疾。臨終戒左右云:「我有遺祝在領巾上。候我氣絕,奏官家親自來解。」語畢而終。左右馳奏,上至哀慟,悲不自勝。領巾上蠅頭細字,其辭云:「妾出身微賤,而無寸長,一旦遭遇聖恩,得與嬪御之列,命分寒薄,至此夭折。雖埋骨幹九泉,魂魄不離左右、切望陛下以宗廟社稷之重,天下生靈之眾,大王帝姬之多,不可以賤妾一人過有思念,深動聖懷;況後宮萬計,勝如妾者不少。妾深欲思死,面與君父訣別,謫限已盡,不得少留。」冤痛之情。言不能盡;下有數百點悲切之言,不能盡記。自後,左右每欲寬解,必提領中,上愈傷感。
聞者謂:「李夫人不足道也。」林靈素謂后是九華安妃,臨終聞本殿異香音樂。次年有青坡術士,見后於巫山,彷彿鈿合金釵云。
蔡京太清樓記
蔡京大清樓侍宴記云:政和二年三月,皇帝制詔臣京宥過省愆,復官就第,詔以是月八日,開後苑宴太清樓。召臣執中、臣俁、臣、臣京、臣紳、臣居厚、臣正夫、臣蒙、臣洵、臣安中、臣詢武、臣俅、臣貫於崇政殿賜坐。命宮人擊鞠,乃由景福殿西序,入苑門,詔臣京曰:「此跬步至宣和,即言者所謂金柱玉戶者也。」厚誣宮禁其令子攸掖入觀焉。東入小花徑,南度碧蘆,又東楹便門,至宣和殿,止三楹几案台榻,漆以黑,下宇純朱,上棟純綠,飾緣無文采,東西各有殿,東曰,『瓊蘭」,西曰「凝芳」,後曰「積翠」,南曰「瑤林」,北曰「玉字」。後有沼曰「環碧」,兩旁有亭曰「臨漪」、「花渚」。沼次有山殿,雲華閣曰「太寧」。左右躡道以登,中道有亭,一曰「琳霄」,次曰「春閣」,下有殿曰「玉華」。「玉華」之側,有御書榜曰「三洞瓊文」,旁有「種玉」、「綠雲」軒相峙。臣京奏曰:「宣和殿閣、亭、沼,潔齊清虛,樸素若此,則言者不根,蓋不足恤。」日午,謁者引執中已下,入女樂童四百,靴袍玉帶,列排場下。宮人珠籠金玉,束帶秉扇,拂淨巾、劍鉞,執香球,擁御牀,以次立。酒三行,上顧謂群臣曰:「承平無事,君臣同樂,宜略去苛禮。飲食起居,當自便無問。」已而,群臣盡醉。
京又為皇帝幸鳴鸞堂,記曰:宣和九年九月,金芝生道德院。二十日,皇帝自景龍江泛舟,由天波溪至鳴鑾堂,淑妃從。臣京朝堂下,移班拜妃。內侍連呼曰:「妃答拜。」臣欲謝,內侍掖起,膝不得下。上曰:「今歲四幸鳴鑾矣。」臣頓首曰:「昔人三顧堂,成已六幸,千載榮遇。鳴鑾固卑陋,且家素簍無具,願留少頃,使得伸尊奉意。」上曰:「為卿從容。」臣退西廡視庖膳。上為舉著,屢歡笑,如家人。亦遣使持瑪瑙大賜酒。西親手調茶,分賜左右。妃小酌,遣賜道由臣堂視臥內,嗟其弊惡。步至芝所,上立門屏側語臣曰:「不御袍帶,不可相見,可去冠服。」臣惶怖曰:「人臣安敢,罪萬死。」上曰:「既為姻家,置君臣禮,當敘親。」上親酌,手持橄欖以賜。時屏內御坐有嬪在側,咫尺不敢望。眾嘩曰:「妃也。」妃興顧遽起立,臣附童貫致禮,乃奏乞遣貫為妃壽。上乃酌酒授貫,妃飲竟。上又酌為妃酌酒。上持杯,妃酬酒;上調羹,妃剖橙榴、折芭蕉,分餘甘遺臣婢竟。餘賜曰:「主上每得四方美味新奇,必賜師相,無頃刻廢忘,諭師相知無忘。」臣懷感歎謝。上又賜酒,命貫酌臣。臣與貫耳語,貫為臣言:「君臣相與,古今無若者。」臣嗚咽嗟歎,因語身危,「非主上幾不保,如今日大理魏彥純事是也。」貫遽以聞,上駭曰:「御卿若此,小人猶敢爾。昨日聶山對請窮治彥純,已覺其離間,故罷山尹事。朕豈以一語罪卿。小人以細故纖羅耳。」亟索紙,即屏上草詔:「釋彥純,聶山知安州。」上又命酒使貫陪,遂醉,諸孫掖出。
京之敘致,羅縷如此,不特欲誇耀於世,又將以恐動言者。然不知皆不足恃。而其榮也,適足以為國家之辱焉。上特以其居尚露土木,賜紫羅萬匹,使治巒幕。而京之獻遺,亦數十萬緡。後戶部恃郎王蕃發之。究治,皆榷貨務錢也。所謂天波溪者,由景龍寶篆宮循城西南以至京第。其子孫上書,其父謂「今日恩波,他年禍水」。而小民謠言十不羨萬,乘官家渠底串是也。
蔡京保和延福二記
蔡元長所述太清樓侍宴記,列於前。又得保和殿曲宴、延福宮曲宴二記,今復載於左方。
宣和元年九月十二日,皇帝召臣蔡京、臣王黼、臣越王俁、臣燕王似、臣嘉王楷、臣童貫、臣嗣濮王仲忽、臣馮熙載、臣蔡攸宴保和殿。臣蔡、臣蔡東曲水朝於玉華殿。上步西曲水,循荼架至大寧閣。登層巒、琳霄、騫鳳、垂雲亭,景物如前,林木蔽蔭加勝,始至保和殿。三楹七十架,兩夾閣,無彩繪飾侈,落成於八月。而高竹崇檜,已森然蓊鬱。中楹置御榻東西二間,列寶玩與古鼎彝器玉器。左夾閣曰「妙有」。設古今儒書、史子楮墨,右曰「日宣」,置道家金櫃玉笈之書,與神霄諸天隱文。上步前行稽古閣,有宣王石鼓,歷邃古、尚古、鑒古、作古、傳古、博古、秘古諸閣,藏祖宗訓謨,與夏商周尊彝鼎鬲爵鹵敦盤盂,漢晉隋唐書畫,多不知識之者。上親指示,為言其概。抵玉林軒,過宣和殿、列岫軒、天真閣,凝德院之東,崇石峭壁高百丈,林壑茂密,倍於昔見。過翠翹燕閣諸處,賜茶全真殿,上親御撇注賜出乳花盈面。臣等惶恐,前曰:「陛下略君臣夷等,為臣下烹調,震悸惶怖,豈敢啜?」上曰:「可少休。」乃出寶林殿中,使憑軒傳旨,留題殿壁,喻臣筆墨已具。乃題曰:
瓊瑤錯落密成林,檜竹交加午有陰。
恩許塵幾時縱步,猶如身在五雲深。
頃之就坐,女童樂作。坐間賜荔子、黃橙、金柑相間,布列前後,命師文浩剖橙分賜。酒五行,再休許至玉真軒。在保和西南廡即安妃妝閣,命使傳旨曰:
雅宴酒酣添逸興。玉真軒內看安妃。
詔臣康補其成篇。臣即題曰:
保和新殿麗秋輝,詔許塵凡到綺闈。
方是時人自謂得見妃矣。既而,但畫像掛西垣,臣即以謝奏曰:
玉真軒檻暖如春,只見丹青未見人。
月裡 娥終有恨,鑒中姑射未應真。
須臾,中使召臣至玉華閣,上手持詩曰:「因卿有詩,況姻家自當見。」臣曰:「頃緣蓖莩,已得拜望,故敢以詩請。」上大笑。妃素妝,無珠玉飾,綽約若仙子。臣前進再拜斜謝。妃答拜,臣又拜,妃命左右掖起。上手持大觥酌酒,命妃曰:「可勸太師。」臣奏曰:「禮無不報,不審酬酢可否?」於是持瓶注酒,授使以再坐。撤女童,去羯鼓,御侍奏細樂,作蘭陵王揚州散,酬觴交錯。臣奏曰:「陛下樂與人同,不間高卑。日且暮,久勤聖躬不敢安。」上曰:「不醉無歸。」更勸迭進行無算。臣又奏曰:「樂奏嬪紛,酒筋交錯,方事宴飲,上及繼述,下及故老,若朋友相與銜杯,接慇懃之勸。道舊論新,顧臣何足以當,臣請序其事,以示後世,知今日宴樂,非酒食而已。」夜漏三更五籌,眾前奏丐罷始退。
十三日臣京序延福宮曲宴記:宣和二年十二月癸已,召宰執親王等,曲宴於延福宮。特召學士承旨,臣李邦彥、學士臣字文粹,中與示異恩也。是日,初御睿謨殿設席,如外廷賜宴之禮。然器皿肴品,瑰奇精緻,非常宴比。仙韶執樂,和音曼聲,合變爭節,亦非教坊工人所能彷彿。上遣殿中監察行諭旨曰:「此中不同外廷,無彈奏之儀,但飲食自如。果實有餘,自當攜歸。」酒五行,以碧玉盞,宣諭侍宴諸臣云:「前此,曲宴早坐,未嘗宣勸。今出異數,少憩於殿門之東廡。」晚召赴景龍門觀燈,玉華閣飛陛金碧絢輝,疑在雲霄間。設衢尊鈞樂於下都,人熙熙,且醉且戲,繼以歌誦,示天下與民同樂之恩,真太平之盛事也。詣穆青殿,後入崆峒天,過霓橋至會寧殿。有八閣,東西對列,曰琴、棋、書、畫、蔡、丹、經、香。臣等熟視之,自崆峒至八閣,所陳之物,左右上下皆琉璃也,映徹煌,心目俱奪。閣前再坐,小案玉珍異,如海陸羞鼎,又與睿謨不同。酒三行甚速,起詣殿例縱觀。上語保和殿學士蔡曰:「引二翰苑仔細看,一一說與。」諄諭再三。次詣平成殿,鳳燭龍燈燦然。晝,奇偉萬狀不可名言。上命近恃取茶具,親手注湯擊沸。少頃、白乳浮盞,而如疏星淡月,顧群臣曰:「此是布茶。」飲畢,皆頓首謝。既而坐,酒三行,後出宮人合曲,妙舞蹁躚,態有餘妍,凡目創見,上諭臣邦彥、臣粹中曰:「此盡是嬪御,自來翰林不曾與此集,自卿等始。」又曰:「翰林志誰修?」太宰王黼奏云:「承旨李邦彥。」上顧邦彥曰:「好,翰林志可以盡載此事。」此儒臣榮遇,臣邦彥謝不敏。瓊瑤玉杯,宣勸非一,上每親臨視使。後謂臣某曰:「李承旨善飲。」乃數被特進,至夜分而罷。
德壽宮看花
乾道三年三月初十日,南內遣閣長至德壽宮奏知,連日天氣甚好,欲一二日間,恭邀車駕幸聚景園看花,取自聖意,選定一日。太上云:「傳語官家,備見聖孝。但頻頻出去,不惟費用,又且勞人。本宮後園亦有幾株好花,不若來日請官家過來閒看。」遂遣提舉官同到南內奏過,遵依。次日進早膳後,車駕與皇后、太子過宮。起居二殿訖,先至燦錦亭進茶,宣召吳郡王曾,兩府以下六員侍宴,同至後苑看花。兩廊並是小內侍及幕士,效學西湖鋪設,珠翠花朵,玩具匹帛及花籃鬧竿市食等。許從內人關撲。次至球場,看小內侍拋彩球、蹴鞦韆。又至射廳,看自戲依例宣賜。回至清妍亭,看荼。就登御舟,繞堤閒遊。亦有小舟數十隻,供應雜藝、嘌唱、鼓板、蔬果,無異湖中。太上倚欄閒看,適有雙燕掠水飛過,得旨令曾覿進詞賦。遂進《阮郎歸》云:
柳雲庭院占風光,呢喃春晝長。
碧波新漲小池塘,雙雙蹴水忙。
萍散漫,絮飛揚,輕盈體態狂。
為憐流水落花香,銜將歸畫梁。
既登舟,知閣張掄進《柳梢青》云:
柳色初濃,餘寒似水,纖雨如塵。
一陣東風,文細皺,碧水粼粼。
仙娥花月精神,奏鳳管駕弦鬥新。
萬歲聲中,九霞杯內,長醉芳春。
曾覿和進云:
桃靨紅勻,梨腮粉薄,鴛徑亡塵。
鳳閣凌虛,龍池澄碧,芳意粼粼。
清時酒聖花神,看內苑風光又新。
一部仙韶,九重鸞杖,天上長春。
各有宣賜。次至靜樂堂看牡丹,進酒三杯。太后邀太皇、官家同到劉婉容奉華堂。聽摘阮奏曲罷,婉容進茶訖,遂奏太后云:「近教得二女童瓊華、錄華,並能琴阮、下棋、寫字、畫竹、背誦古文,欲得就納與官家雜劇。」遂令各呈伎藝,並進自制阮譜三十曲。太后遂宣賜婉容宣和殿玉軸沉香槽,三峽流泉正阮,一面白玉九藝道冠,北珠綠領道氅,銀絹三百匹,兩會子三百萬貫。是日,三殿並醉,酉牌還內。
德壽宮生辰
八月二十八日,壽聖皇太后生辰。先十日,車駕過宮,先至太上處起居,次入本殿進香。以次,皇后、太子、太子妃,莊文太子妃,張娘娘已下,並進香起居。至太上內書院,進泛索,遂奏安止,還內。十二日,婉容到宮至西邊門廊下,先至太上處奏起居,次入本殿進香。諭兩免下階,起居太內進香。十三日,知省及大官至宮進香,閣長就管押,進奉銀絹、度牒等,並七寶金銀器皿,比天中節減半。官屬進香,並設有壽星及神仙書畫等物。隔簾奏喏,免起居,退。次日,皇太后宅親屬到宮進香,並本宮人吏、後苑官屬作院使等臣,節次進香。二十一日卯時,皇后先到宮候駕至,到太上前殿起居,次至本宮殿。官家第一班,皇后第二班,太子並妃第三班,各上壽訖。太后宅親屬上壽,並同天中節儀。太上邀官裡至清心堂,進泛索,值雨不呈戲,依例支賜。午初二刻,奏辦就本殿大堂西北坐官家花帽上蓋。皇后三釵頭冠,並賜簪花。酒至第五盞,免大衣,官裡便背兒赴坐。第七盞,小劉婉容進自制《十色菊》、《千秋菊》曲,破內人瓊瓊、柔柔對舞。上於閣子庫支賜五兩數珠子,一號細色北緞十匹。太后又賜七寶花十枝,珠翠芙蓉領緣一幅。又移坐靈芝殿,有木犀處進酒。次到至樂堂再坐,至更盡後還內。
金廢帝海陵諸嬖
海陵為人善飾詐。初為宰相,妾媵不過三數人。及踐大位,逞慾無厭。後宮諸妃十二位,又有昭儀至充媛九位,婕妤、美人、才人三位,殿直最下,其他不可數舉。初即位,封岐國妃徒單氏為惠妃,後為皇后。第二娘子大氏封貴妃。第三娘子蕭氏封昭容。耶律氏封修容。其後貴妃大氏進封惠妃。貞元元年,進封姝妃。正隆二年,進封元妃。昭容蕭氏,天德二年特進淑妃,貞元二年,進封宸妃。修容耶律氏,大德四年進昭媛,貞元元年進昭儀,三年,進封麗妃。即位之初,後宮止此三人,尊卑之敘、等威之辨,若有可觀者。及其侈心既萌,淫肆蠱惑,不可復振矣。
昭妃阿里虎 昭妃阿里虎,姓蒲察氏,駙馬都尉沒里野女。初嫁宗盤子阿虎迭,阿虎迭誅,再嫁宗室南家。南家死,是時南家父突葛速為元帥,都監在南京,海陵亦從梁王宗弼在南京,欲娶阿里虎,突葛速不從,遂止。及篡位,方三日,詔遣阿里虎歸父母家。閱兩月,以婚禮納之。數月,特封賢妃,再封昭妃。阿里虎嗜酒,海陵責讓之,不聽,由是寵衰。昭妃初嫁阿虎迭,生女重節。海陵與重節亂,阿里虎怒重節,批其頰,頗有詆訾之言。海陵聞之,愈不悅。阿里虎以衣服遺前夫之子,海陵將殺之。徒單後率諸妃嬪哀求,乃得免。凡諸妃位,皆以侍女服男子衣服,號假廁兒。有媵哥者,阿里虎與之同臥起,如夫婦。廚婢三娘以告海陵,海陵不以為過,惟戒阿里虎勿笞三娘。阿里虎榜殺之。海陵聞昭妃閣有死者,意度是三娘。曰:「若果爾,吾必殺阿里虎。」問之,果然。是月,光英生月,海陵私忌,不行戮。阿里虎聞海陵將殺之也。即不食,日焚香禱祝,冀脫死。逾月,阿里虎已委頓不知所為。海陵使人縊殺之,並殺侍婢擊三娘者。
貴妃定哥 貴妃定哥,姓唐括氏,有容色,崇義(軍)節度使烏帶之妻。海陵舊嘗有私,侍婢貴哥與知之。烏帶在鎮,每遇元會生辰,使家奴葛魯、葛溫詣闕上壽。定哥亦使貴哥候問海陵,及兩宮太后起居。海陵因貴哥傳語定哥曰:「自古天子亦有兩后者。能殺汝夫以從我乎?」貴哥歸,具以海陵言告定哥。定哥曰:「少時醜惡,事已可恥。今兒女已成立,豈可為此!」海陵聞之,使謂定哥:「汝不忍殺汝夫,我將族滅汝家。」定哥大恐,乃以子烏答補為辭曰:「彼常侍其父,不得便。」海陵即召烏答補為符寶祗候。定哥曰:「事不可止矣。」因烏帶醉酒,令葛溫、葛魯縊殺烏帶,天寶四年七月也。海陵聞烏帶死,詐為哀傷。已葬烏帶,即納定哥宮中為娘子。貞元元年,封為貴妃,大愛幸,許以為后。每同輦游瑤池,諸妃步從之。海陵嬖寵愈多,定哥希得見。一日,獨居樓上,海陵與他妃同輦從樓下過,定哥望見,號呼求去,詛罵海陵。海陵陽為不聞而去。定哥自其夫時,與家奴閻乞兒通,嘗以衣服遺乞兒。及為貴妃,乞兒以妃家舊人,給事本位。定哥既怨海陵疏己,欲復與乞兒通。有比丘尼三人出入宮中,定哥使比丘尼向乞兒索所遺衣服以調之。乞兒識其意,笑曰:「妃今日富貴忘我耶!」定哥欲以計納乞兒官中,恐閽者索之,乃令侍兒以大篋盛褻衣其中,遣人載之入宮。閽者索之,見筐中皆褻衣,固已悔懼。定哥使人詰責閽者曰:「我天子妃,親體之衣,爾故玩視何也?我且奏之!」閽者惶恐曰:「死罪。請後不敢!」定哥乃使人以篋盛乞兒,載入宮中,閽者果不敢復索。乞兒入宮十餘日,使衣婦人衣,雜諸宮婢,抵暮遣出。貴哥以告海陵。定哥縊死。乞兒及比丘尼三人皆伏誅。封貴哥萃國夫人。
初,海陵既使定哥殺其夫烏帶,使小底藥師奴傳旨定哥,告以納之之意,藥師奴知定哥與閻乞兒有奸,定哥以奴婢十八口賂藥師奴,使無言與乞兒私事。定哥敗,杖藥師奴百五十,先是藥師奴嘗盜玉帶當死,海陵釋其罪,逐去。及遷中都,復召為小底。及藥師奴既以匿定哥好事被杖後,與秘書監文俱與靈壽縣主有奸,又杖二百,除名。藥師奴當斬,海陵欲杖之。謂近臣曰:「藥師奴於朕有功,再杖之,即死矣。」丞相李睹等執奏藥師奴於法不可恕,遂伏誅。海陵以葛溫、葛魯為護衛。葛溫累官常安縣令,葛魯累官襄城縣令,大定初,皆除名。
麗妃石哥 麗妃石哥者,定哥之妹,秘書監文之妻也。海陵私之,欲納宮中,乃使文庶母按都瓜主文家。海陵謂按都瓜曰:「必出爾婦,不然我將別有所行。」按都瓜以語文,文難之。按都瓜曰:「上謂別有所行,是欲殺汝也。豈以一妻殺其身乎?」文不得已,與石哥相持慟哭而訣。是時,海陵遷都至中京,遣石哥至中都,俱納之。海陵召文至便殿,使石哥穢談戲文以為笑。後定哥死,遣石哥出宮。不數日,復召入,封為修容。貞元三年,進昭儀。正隆元年,封柔妃。二年,進麗妃。
柔妃彌勒 柔妃彌勒,姓耶律氏。天德二年,使禮部侍郎蕭拱取之於汴。過燕京,拱父仲恭為燕京留守,見彌勒身形非若處女者,歎曰:「上必以疑殺拱矣。」及入宮,果非處女,明日遣出宮。海陵心疑蕭拱,竟致之死。彌勒出宮數月,復召入,封為充媛。封其母張氏莘國夫人,伯母蘭陵郡君蕭氏為鞏國夫人。蕭拱妻擇特懶,彌勒女兄也。海陵既奪文妻石哥,卻以擇特懶妻文。既而詭以彌勒之召,召擇特懶入宮亂之。自後彌勒進封柔妃云。
昭妃阿懶 昭妃阿懶,海陵叔曹國王宗敏妻也。海陵殺宗敏,而納阿懶宮中。貞元元年,封為昭妃。大臣奏:「宗敏屬近尊行,不可。」乃令出宮。修儀高氏,秉德弟里妾也。海陵殺諸宗室,釋其婦女。宗本子莎魯刺妻,宗固子胡里刺妻,胡茱來妻及里妻,皆欲納之宮中。諷宰相奏請行之。使徒單貞諷蕭裕曰:「朕嗣續未廣,此黨人婦女,有朕中外親,納之宮中何如?」裕曰:「近殺宗室,中外異議紛壇。奈何復為此耶?」海陵曰:「吾固知裕不肯從。」乃使貞自以己意諷裕,必欲裕等請其事。貞謂裕曰:「上意已有所屬,公固止之,將成疾矣。」裕曰:「必不肯已,惟上擇焉。」貞曰:「必欲公等白之。」裕不得已,乃具奏。遂納之。未幾,封高氏為修儀,加其父高邪魯瓦輔國上將軍。母完顏氏,封密國夫人。高氏以家事訴於海陵。自熙宗時,見悼后干政,心惡之。故自即位,不使母后得預政事。於是遣高氏還父母家。詔尚書省,凡后妃有請於宰相者,收其使以聞。
昭媛察八 昭媛察八,姓耶律氏,嘗許嫁奚人蕭堂古帶。海陵納之,封為昭媛。堂古帶為護衛。察八使侍女習捻,以軟金鶉鵪袋數枚遺之。事覺。是時,堂古帶謁告在河間驛,召問之。堂古帶以實對,海陵釋其罪。海陵登寶昌門樓,以察八詢諸后妃,手刃擊之,墮門下死,並誅侍女習捻。
壽寧縣主什古等
壽寧縣主什古,宋王宗望女也。靜樂縣主蒲刺及習捻,梁王宗弼女也。師姑兒,宗雋女也。皆從姊妹。混同郡召莎里古真,及其妹餘都,太傅宗本女也,再從姊妹國夫人重節,宗盤女孫。再從兄之女。及母大氏表兄張定安妻奈刺忽,麗妃妹蒲魯胡只,皆有夫,惟什古喪夫。海陵無所忌恥,使高師姑、內哥、阿姑等傳達言語,皆與之私。凡妃主宗婦嘗私之者,皆分屬諸妃出入位下。奈刺忽出入元妃位,蒲魯胡只出入麗妃位,莎里古真、餘都出入淑妃位,什古、重節出入昭妃位,蒲刺、師姑兒出入淑妃位。
海陵使內哥召什古,先於暖位小殿,置琴、阮其中,然後召之。什古已色衰,常譏其衰老,以為笑。惟習捻、莎里古真最寵,恃勢,答決其夫。海陵使習捻夫稍喝押護衛直宿,莎里古真夫撒速近侍局直宿。謂撒速曰:「爾妻年少,遇爾直宿,不可令宿於家,常令宿於妃位。」每召入,必親伺候廊下,立久則坐於高師姑膝上。高師姑曰:「天子何勞意如此?」海陵曰:「我固以天子為易得耳,此等期會難得,乃可貴也。」每於臥內遍設地衣,裸逐以為戲。莎里古真在外為淫佚,海陵聞之大怒。謂莎里古真曰:「爾愛貴官,有貴如天子者乎?爾愛人才,有才兼文武似我者乎?爾愛娛樂,有豐富偉岸過於我者乎?」怒甚,氣咽不能言。少頃,乃撫慰之曰:「無謂我聞知,便爾慚恧,遇燕會當行,亦自如,無為眾所測度也,恐致非笑。」后亦屢召入焉。餘都,牌印松古刺妻也。海陵嘗曰:「餘都貌雖不揚,而肌膚潔白可愛。」蒲刺進封壽康公主,什古進封昭寧公主,莎里古真進封壽陽縣主,重節進封蓬萊縣主。重節即昭妃蒲察氏所生。蒲察怒重節與海陵淫,批其頰。海陵怒蒲察氏,絞殺之。
海陵
凡宮人在外有夫者,皆分番出入。海陵欲率意幸之,盡遣其夫往上京,婦人皆不聽出外。常令教坊番至禁中,每幸婦人,必使奏樂,撤其幃帳,或使人說淫穢語於其前。嘗幸室女不得,遂使元妃以手左右之。或妃嬪列坐,輒率意淫亂,使共觀。或令人效其形狀,以為笑。凡坐中有嬪御,海陵必自擲一物於地,使近侍環視之,他視者殺。誡宮中給使男子,於妃嬪位舉首者,其目。出入不得獨行,便旋須四人偕往。所司執刀監護,不由路者斬之。日入後,下階砌行者死,告者賞之錢百萬。男女倉卒誤相觸,先聲言者賞三品官,後言者死,齊言者皆釋之。
女使辟懶有夫在外,海陵封以縣君,欲幸之,惡其有娠,飲以 香水,躬自揉拉其腹,欲墮其胎。辟懶乞哀,欲全性命,苟得乳免,當不舉。海陵不顧,竟墮其胎。蒲察阿虎迭女叉察,海陵姊慶宜公主所生,嫁秉德之弟特里。秉德誅,當連坐。太后使梧桐請於海陵,由是得免。海陵白太后,欲納叉察。太后曰:「是兒始生,先帝親抱至吾家養之,至於成人。帝雖舅,猶父也。不可!」其後嫁宗室安達海之子乙刺補。海陵數使人諷乙刺補出之,因而納之。叉察與完顏守誠有好。守誠本名遏里來。事覺,海陵殺守城。太后為叉察求哀,乃釋之。叉察家奴告叉察語涉不道,海陵自臨問,責叉察曰:「汝以守誠死誓我耶。」遂殺之。同判大宗正阿虎里妻蒲速碗,元妃之妹。因入見元妃,海陵逼淫之。蒲速碗自是不復入宮。世宗為濟南尹,海陵召夫人烏答林氏,夫人謂世宗曰:「我不行,上必殺王。我當自勉,不以相累也。」夫人行至良鄉自殺。是以世宗在位二十九年,不復立后焉。
元順帝
帝於內苑造龍船,委內官供奉,少監塔思不花監工,帝自制其樣。船首尾長一百二十尺,廣二十尺,前瓦簾棚穿廊兩暖閣,後曰五殿樓子,龍身並殿宇用五彩金裝。前有兩爪,上用水手二十四人,身衣紫衫,金荔枝帶。四帶頭巾,於船兩旁下,各執篙一。自後宮至前宮,山下海子內往來遊戲,行時其龍首眼、口、爪、尾皆動。又自制宮漏,約高六七尺,廣半之。造木為匱,陰藏諸壺其中,運水上下。匱上設西方三聖殿,匱腰立玉女捧時刻籌,時至輒浮水而上。左右列二金甲神人,一懸鐘,一懸鉦,夜則神人自能按更而擊,無分毫差。當鐘、鉦之鳴,獅鳳在側者皆翔舞。匱之西東有日月宮,飛仙六人立宮前,遇子午時,飛仙自能耦進度仙橋,達三聖殿,已而,復退立如前。其精巧絕出,人謂前代所鮮有。
時帝怠於政事,荒於游宴。以宮女三聖奴、妙樂奴、文珠奴等一十六人,按舞名為十六天魔,首垂髮數辮,戴象牙佛冠。身被纓絡,大紅綃金長短裙,金雜襖,雲肩,合袖天衣、緩帶、鞋襪,各執加巴刺般之器,內一人執鈴杵奏樂。又宮女一十一人,練槌髻,勒帕,常服,或有唐帽窄衫。所奏樂用龍笛、頭管、小鼓、箏、琵琶、笙、胡琴、響板、拍板。以宦者長安迭不花管領。遇宮中贊佛,則按舞奏樂。宮官受秘密戒者得入,餘不得預。
演蝶兒
哈麻嘗陰進西天僧,以運氣術媚帝。帝習為之,號演蝶兒法。演蝶兒,華言大喜樂也。哈麻之妹婿,集賢學士禿魯帖木兒,故有寵於帝。與老的沙八郎答刺馬、吉的波迪、哇兒等十人,俱號倚納。禿魯帖木兒性好狡,帝愛之,言聽計從,亦薦西番僧伽真於帝。其僧善秘密法,謂帝曰:「陛下雖尊居萬乘,富有四海,不過保有見世而已。人生能幾何,當受此秘密大喜樂禪定。」帝又習之。其法亦名變修法。曰演蝶兒,曰秘密,皆房中術也。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,西番僧為八元國師。其徒皆取良家女,或四人,或三人,奉之,謂之供養。於是帝日從事於其法,廣取婦女,惟淫戲是樂。又選采女為十六天魔,舞八郎者。帝諸弟與其所謂倚納者,皆在帝前相與褻狎,甚至男女裸處。號所處室曰暨即兀該,華言事事無礙也。君臣宣淫。而群僧出入禁中,無所禁止。丑聲穢行,著聞於外,雖市井之人,亦惡聞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