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 霍秀夫潛逃旅邸 安祿山大破潼關
話說華行雲在觀音像前焚香拜祝,說道:「昨因霍郎有病,曾許下心願,今幸喜好了。奴家今自虔誠拜謝,蒙大士打救,不勝感激。」遂倒身祝贊起來。那知霍秀夫俏俏在暗地聽得明白,說道:「原來雲娘在此為小生禱告。」遂對行雲道:「我們是露水夫妻,這般情重,今日就在菩薩前,說下誓來。」兩人一齊跪倒。霍生道:「小生霍都梁,目下功名有分,便與華行雲夫榮妻貴,永不相忘。」二人拜起,霍生道:「小生還有一句話要先說過,若是日後倘遇那題箋人兒,只得雙諧姻緣。」
行雲道:「到那時再講他。」兩人發誓敘談,不題。
卻說昨日兩個捕役,竟把孟駝婆鎖住,扯扯拿拿來尋霍生。
孟婆道:「可憐那,我那裡曉得甚麼別樣勾當!我為霍秀才的病,這箋詞、釵子,他付我叫換《春容》的,是甚麼牽頭?」
捕役喊道:「你不必巧言花語,此間已到華行雲門首,不可大呼小叫,哄他出來才好。」遂輕輕叩門,行雲裡邊問道:「尋那個的?」捕役道:「來尋霍都梁。」霍生聞聽。覺得詫異,遂抽身迴避,行雲方才問道:「尋他怎麼?」開了門一看,捕役撞進道:「還問怎麼?怎麼包關節,勾良女,現有女駝供狀。」孟婆道:「華行雲!快喚霍秀才來,當面對一對,我與他做甚牽頭,把我無原無故這樣拷打?苦惱!苦惱!」正在辨理,忽見鮮於佶走進門來,問道:「那裡一班閒人在此囉唣?」捕役道:「不是甚麼閒人囉唣,為的是打關的。」鮮於佶道:「打關的是那個?」捕役道:「是霍都梁。」鮮於佶道:「唗!
唗!唗!霍相公是我好朋友,是個有才學本分的人,那裡乾這樣事?休來胡撞。有何憑據呢?」捕役道:「這位相公說得有理。常言道:拿賊拿贓,獲奸要雙。」遂把箋、釵遞與鮮生道:「這是甚麼物件?」鮮生道:「是一幅箋紙。」捕役道:「這箋紙你說那個寫的?是如今知貢舉的老爺的小姐筆跡,那霍都梁先畫一幅《春容》小像,偷送與小姐,又勾引小姐,寫出詩箋來答他。意思無非借此風月傳情,暗通關節,這金釵是與這駝婆子的,央他兩邊走動,就是真贓。實犯拿去還要拶夾,自作自受,怎說俺是挾詐斯文?況且,酈老爺關防甚嚴,若知道了,豈肯輕放?連這華行雲也是緊要人犯。快說!霍都梁在那裡?若隱藏了,就了不起。」華行雲聞聽,害怕哭訴道:「出場後已竟收拾回去,實不在此。」捕役道:「既不認帳,鎖他去罷。」鮮於佶攔阻道:「且慢慢的商量。自古道: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。」遂把行雲扯在背地,輕輕說道:「不好了,前日與這駝婆箋釵,都被這些人拿獲到手,是硬做不得的,快快收拾些物件,好生打發他們,出門便了。」行雲心慌道:「奴家身邊沒有別物,只有金鐲一付,金簪環一匣,憑鮮相公給與他們,銷了這事罷。」鮮生道:「快取來。」行雲轉後取來,遞與鮮於佶。鮮生接過說道:「我自有處。」轉身說道:「列位班頭,如今霍相公,場完就回去了,不在這邊;這華行雲不過暫與他相處,一個女人家,那裡曉得他來蹤去路?有些薄敬,列位收下,做個人情,看學生面,放了罷。」遂把東西塞在捕役袖中。捕役道:「一樁天大事,這幾件東西怎生了帳?來不得,來不得!」行雲道:「這卻沒法處了。」鮮於佶道:「也罷,我為著朋友分上,我腰間還有剩下兩錠銀子,湊出遂與他罷。」行雲道:「多謝了!只一件,那詩箋不可留在他們手裡。
既添銀子,須索取還才好。」鮮於佶對捕役道:「列位,這小娘子身邊委實沒有什麼東西,我替他再添你二十兩雪花銀,寬釋了他,還了他那詩箋罷。」捕役道:「相公,你先前講的話,忒不通,如今怎樣知起道理來了?千看萬看,看你尊面,真個是人情大似法度了。」把詩箋遞過,行雲收訖。鮮生向捕役道:「多謝了。」孟婆開口道:「列位老爺,可憐我是個殘疾人,也放了我罷。」捕役喝道:「唗,你是放不得的,還要拿去法司衙門,審明定罪,才見得我們不是訛詐;還要在霍都梁原籍關提勾當。」遂把駝婆鎖牽而去。鮮於佶方問行雲道:「這事怎麼起的?」行雲道:「連奴家也不知怎麼起。好好在家裡,忽然這些差人一擁進來,那裡容人分辨。」鮮生道:「想是那駝婆口才不穩當,把前事對人講說。哎呀!如今是甚麼時節,略不謹慎,便弄出事情來了。我問你,霍兄在那裡。」行雲道:「在後面房裡,進去相會罷。」霍生見了鮮於佶,不覺淚下。
行雲道:「太虧了鮮於相公,自己破費許多,方才免得囉唣。
奴家詞箋也贖過來了。」霍生接過收了,逐拜謝鮮生。鮮於佶扯住說:「我兩個幼年相與朋友,是何等交情,怎麼倒謝起來。」霍生道:「鮮於兄,你曉得我平生那裡吃過這苦?倘若到官,不分皂白,審問起來,卻怎生抵對。」鮮生道:「也不妨。」
霍生道:「那丹青秉然是我畫的,恰好像那小姐;那詩箋又是酈小姐真筆,供說燕子銜來,就渾身是口,誰人肯信?定是要受刑問罪,我的命定是沒有的了。」行雲聞聽,不勝傷感。鮮於佶道:「霍兄,這樁事,看起來不妨,我幫了你承個頭,與那些狗頭們當官辯論一場,料不輸與他,不消遠去得。若去了,卻不誤功名大事。」霍生道:「老兄,如今性命要緊,功名二字也題不起了,只得與兄相別,別後事情,還要與我照管一二。」鮮於佶道:「果然要去,這別後事情,小弟自然為兄打點,安頓得妥帖,不必掛心。」霍生背地說道:「也罷。往陽尋秦老師罷。」轉回身來,遂與行雲並鮮於佶灑淚而別,匆匆去了。這鮮生也別了行云。走到路上,歡喜道:「果然算計的好,去也去得幫襯,我不免再說與老臧,叫他放心,打進字號去便了。」把鮮於佶作弊事,且按下不表。
卻說老將哥舒翰,奉命把守潼關,一聲吩咐將士們:「你看漁陽兵馬,紛紛如蟻,搶上潼關來了。待逼近時,並力衝殺前去,不可退縮!」眾軍遵令,緊緊守定。再說那安祿山,領著何千年並數萬雄兵,向前進發,祿山道:「此去潼關不遠了!
哥舒翰兵馬在此,你與我殺將上去。」言猶未了,兩軍對壘,渾殺一陣,哥舒翰敗走。祿山大笑道:「你看哥舒翰這老兒,不過一兩陣,那些兵馬都紛紛鼠竄。牙將何千年,你可領鐵騎五千人,殺進潼關,逕撞長安便了。」何千年得令去後,不知打破潼關否?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