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回 立熱腸千里奔京 敢冒名一時自陷
詩曰:
不辭跋涉奔千里,方見相次故契深。
分金管鮑猶堪羨,捨命為情更足吟。
且說柳元帥帶兵罵戰,嘍囉飛報:「稟大王,官兵罵戰,請令定奪。」石如虎上馬到寨門,上敵樓一觀,大喝一聲:「官兵肅靜,吾有一言說上:某大王有病在牀,不能交兵。等全愈之日,然後交兵未遲。」元帥收兵,意欲架炮攻山,見他山寨堅固:「待本帥日日操練兵將,以備交鋒」。按兵不動不表。
單說馬俊,駕起騰雲,非止一日,有日到了京都。離雲墜下,要入皇城。舉目一觀,看見四外畫影圖形,捉拿某家,便入人隊,掩掩飾飾,進入城去。突見一人,斯文不俗,向前施禮:「借問一聲,刑部衙門在於何處?煩勞指示。」此人道:「過了灣頭,直路便見。」馬俊道:「煩勞了。」
一到刑部衙門便住步:「裡面可有尊官否?」守門人聞喚即出。但見馬俊面如赤色,氣宇昂昂:「請問壯士何方來的?」馬俊道:「借問一聲,你家公子郝聯在衙內否?」門軍答聲:「現在書堂,問他何事?」「某不辭千里而來,特來拜探,煩為通傳。」門軍答聲:「俺家公子,因有緊事,閉門謝客。」馬俊冷笑:「我與他有八拜之交,敢煩通傳,便知端的。」門軍回聲:「既是相交之厚,乞通姓名。」馬俊道:「我係洛陽人氏,姓馬名俊。」小軍急忙進裡通知衙內,家僕家奴面稟公子:「門軍報到,門外有一赤面漢子,與公子八拜之交,姓馬名俊,請公子定奪。」郝聯大喜,急出門前迎接。
馬俊兄弟一見,攜手入內堂坐下。「請問大哥,在家中打死人命,一向逃出何方?」馬俊回聲:「愚兄逃走,無處棲身,後到荊州丹鳳山,石如虎立我為王。愚兄無奈,只得強從。」郝聯大驚:「切勿揚聲!朝廷曾命柳伯父,提兵征伐丹鳳山。未知是誰,原來是哥哥!你為朝廷重犯,私入長安,為著何事?」馬俊回聲:「都為柳伯父故事而來。兵到山前,叔姪不忍交兵,因此托病不出,高掛免戰牌。若謂交鋒,恐傷叔姪之誼。故特進京訪問來歷。你令尊在朝,必知其事。倘若柳眉伯父,自逞其能,領兵征我,實對愚兄說明,待我回山對敵。若係奸臣暗害,誓不交兵。」
郝聯大怒:「不必題出柳家之事!柳眉是文員,焉敢掛帥提兵?實是奸臣暗害。二哥柳絮,到了京都,父子不得相逢,在弟書房安歇。天子擇定吉日,九月重陽,彩樓招贅。柳絮不願同觀,弟三番兩次勸他登程。弟想二哥人才出眾,必有成功。幸喜天賜人願,得拾彩球,金殿面聖,皇上大喜:乃是忠臣之子,封為東平侯駙馬之職。擇定十月初一日進府,初十日成親。現在造成的駙馬府居住……」
馬俊道:「二弟人才出眾,得為駙馬,實是可喜。明日即當到府探望。」郝聯道:「大哥提起此事,小弟正在忿恨!前柳絮邀弟在府陪伴談心,後因家父有恙,小弟回家奉侍,及至家父病癒,稟明一切,即時到駙馬府相探,竟閉門不納!借天子口氣,掛出諭文攔阻,有官不容見面,作此驕奢氣象,枉為結義之友!命小軍大聲喝弟,斯時顏面無光,應該闖進,無奈家君吩咐,不敢生事,忍耐而回。手足之情,付於東流之水。大哥回山,任從尊意,勿謂謬言。」
馬俊聞言大怒:「身榮未久,如此薄倖。有日見面,先斬他的首級,與三弟去其屈氣。後回山大殺一陣,那怕柳眉兵雄將勇,我何懼哉。獨係愚兄一路騰雲,歷歷艱辛。欲飲杯酒,以解愁懷。有待更闌時分,駕起騰雲,飛入駙馬府。殺了負義之人,明日回山未遲。」郝聯聞言大喜,命家人辦酒。於是二人飲罷,說道:「若得哥哥今晚殺得薄倖之人,感恩不淺。」
馬俊大醉,帶怒便駕起騰雲去了。酒雖醉,還有醒心。腹中思量:「當日結拜之時,兄弟四友最好,柳絮仁義禮智俱全,品格性好。總是郝聯或因別事,暗用奸計,命我殺卻駙馬,要消他恨,亦未可知。正是明刀容易躲,暗箭最難防。我在丹鳳山為王,常常有嘍囉進京打聽,未曾聞得柳絮身為駙馬之話。不若去到駙馬府中,隨機應變,觀其動靜,究其端的。但未知衙門在於何處?」
下了雲頭探望,時已更闌。見更夫值夜鳴鑼,向前施禮:「借問兄台,當今駙馬府在於何處?煩勞指示。」此人聞言:「你問柳駙馬府麼?過了左邊,直出便是。」馬俊答聲:「有勞動問了。」一到門前,許多衙人坐立。腹內一想:「理應開刀殺入,但未分賢愚,不若把俺身駕起騰雲,入進駙馬府中,靜聽消息。」
將身下了雲頭,見堂內燈燭光明,鋪陳雅致。有數人閒坐。舉眼一觀,有位官長,相貌恰似義弟,十有九分。獨惜聲音不同。暗中竊聽講些甚麼,然後動手未遲。假駙馬屈方開聲叫聲:「下大夫過來,尚有數日就要成親。洞房禮儀,小生不曉,望大夫指教。」大夫回言:「先行君臣禮,後講夫婦言。詐裝一病,洞房合巹之酒,不可多飲。早求雲雨之歡,公主失身之後,萬事無憂。緊記彩樓這首詩詞,免俾公主盤問。倘有盤問不符,性命堪虞。」馬俊聞言一一聽盡:「不是賢弟柳絮,假冒情真。理應直行闖進,又恐泄破事風。不若我回刑部衙門,與三弟商議。」
復駕起雲頭,轉回刑部書房。下了騰云。郝聯一見大喜:「請問大哥,見此負義之人,怎的著落?」馬俊回言:「不好了,非是柳絮,叫愚兄焉能下手?」郝聯冷笑道:「京城百姓,三歲孩童盡知柳絮係駙馬,莫不是哥哥誤走衙門麼?」
馬俊大氣一聲:「愚兄雖是鹵莽之夫,略有機謀。借問更夫指示,愚兄飛入駙馬府中,見燈下有數人。中央官長,貌似柳絮九分,獨是聲音不同。聽聞數句之語,思想情由甚假。你二哥滿腹經綸,詩禮之客。洞房花燭,豈有不諳禮數,還求下大夫指教?因此愚兄觀此事,內有猜疑。又聞下大夫說聲:『公主失身,萬事無憂。』並說:『叫他緊讀詩詞。公主若盤問起來,應對不符,性命憂矣。』只得忍耐,轉回與三弟酌議。」
郝聯醒悟,大歎一聲:「愚弟怪差你了。請問大哥,計將安在?」馬俊道:「愚兄不到京城猶可,一到京城,豈肯罷手回山!待吾明日初更,駕起騰雲,飛入宮幃與二弟出首,又免公主遭害。」主意已定,自有一番曲折不表。
欲知馬俊飛入宮幃如何出首?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