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
  奇男子被巧瞞誤上小巫山 美佳人分說破明結大花燭

  詞云:
  這番花燭,只道心兒足。誰知受人羽局,嚇得心頭戰篤。總成美滿前程,閨中雎鳥和鳴。深謝仙翁指引,留傳兩姓簪纓。
  右調《清平樂》
  話說幸小姐來見父母,說及明日成親之事。要將毛小姐先嫁廉清。幸尚書聽了著驚說道:「夫婦乃人倫之首,名分所關,無不以先事者為妻為正,後事者為妾為偏。孩兒自幼與廉清定盟,今又受無限坎坷,幸他有志,不負我一番鑒拔。今奉旨歸娶,孩兒不久受誥命之榮,是夫榮妻貴矣。毛小姐與孩兒彼此相憐,只不過遊戲之事。我今使人告知她父母,使其父母另擇良人而嫁可也。即欲使毛小姐同事廉清,亦當使她後事為妾。為何要使她先事,終不然孩兒要為廉清之妾耶。孩兒萬不可如此。」
  幸小姐道:「父親之言,愛孩兒之念,可謂至矣。但孩兒之見不然。當日孩兒避出,青黃無主,生死未卜之時,一旦落於奸人匪類,早已玉碎矣,久已香消矣。若無毛小姐的父母,認作男人,待如骨肉,又肯將女兒嫁我,則視孩兒為可托之人。況他們只生此女,將來宗祀皆指望我二人。設使當日言明,不使他們將女兒嫁我,倒也於心無愧。只因孩兒一孤幼女子,漂流異域,上下無親,若露出行藏,必招奇禍,故深夜彷徨,包羞忍恥,只得以不告之罪苦求,喜得毛小姐見諒,絕怨心,事孩兒一如夫君。她已死心塌地將終身大事皆仰望於孩兒矣。今若與她說明,使她擇人而嫁,事亦已矣。孩兒得嫁廉郎,願亦遂矣。但念孩兒拋離父母,遠去家鄉,歷有年餘,甚非閨淑之事。倘廉郎日後風聞,即將與毛小姐一段假合之事說明,但以女嫁女,此千古未有未睹之奇。設或動疑,不鄙薄為遠出,必鄙薄為不潔。則孩兒是非誰辯,清白誰分。故寧甘居後,使毛小姐終身感我不妒成就之賢,廉郎亦終身感我有守貞不渝之節。她既生感,又肯居孩兒之上乎。若今將此意與毛小姐說知,毛小姐必以為名為我污,她性甚剛烈,設有不測,孩兒恐亦不能保全也。」
  幸尚書見她說這些緣故,知不可強,只得又說道:「如今廉清只是以孩兒是求,倘結親時被他識破,不肯成親,這怎麼處?」幸小姐笑道:「他雖俱明眼,終不出我巧瞞。只須『如此,如此』。」幸尚書笑道:「這也罷了。只是毛小姐不與她說明,倘臨期有變,參差起來,著怎麼處?」幸小姐遂將許多安頓之法說出。幸尚書聽了,不禁大喜道:「孩兒妙用,真可瞞天矣。」遂吩咐家人行事。正是:
  說出許多恩,叫她先占婚。
  雖然是人意,合處豈無根。
  卻說廉清是奉旨完娶,一時府、州、縣各官俱來賀喜,十分熱鬧。廉清已接了父母、哥哥來家,到了良時,廉清打扮畢,正欲走出廳前,只見秋萼悄悄走來,對廉清說道:「我家小姐,深怪狀元,不俱明眼,胸無岑識,甚是不悅,本不欲今夜與狀元成親。老爺與夫人再三相勸,說是奉旨,不敢有違,方才應允。但心中尚有慍意,洞房合巹時,乞狀元不必交言,只吹燈上牀,成全好事。就有言語,等明日夜間,慢慢說明,省得觸了小姐之怒,以阻好事。故此特來說知,萬萬留意。」廉清聽了笑道:「以往之事,今夜一筆勾銷,小姐何須介意。小姐意在藏嬌,我自然領教便了。」秋萼遂自走去,不一時鼓樂齊奏,迎請廉清出廳。
  此時幸小姐自己躲過,又將毛家家人、使女盡皆打發開了,只吩咐自己丫鬟、僕婦俱到毛小姐房中,將宮賜的寶玉珠翠,插戴在毛小姐滿頭,真是打扮得如天宮仙子,又將一幅重紅錦遮好。不一時,儐相簫鼓來迎,眾侍女將毛小姐扶出廳來,與廉狀元並立紅氈,先拜了天地。此時廉小村夫婦坐在東首,幸尚書與夫人坐在西首,廉清同毛小姐拜完,又夫妻交拜,然後送入洞房,同飲合歡筵宴。
  房中已設上下兩席,相去甚遠。眾侍女忙替毛小姐除去錦袱,又兩處送酒,兩席上糖果高堆,竟如一帶屏風相似,對面皆不能相看。毛小姐心中有了前日之言,只默然不動。廉狀元適聽了秋萼說幸小姐不喜歡他,也不敢開言。心中欲要偷看,卻被眾侍女只將小姐簇擁圍繞,再不能得看。及至可看之處,卻又珠圍翠繞,遮住嬌容,再看不親切。二人坐飲了半晌,侍女便扶著小姐坐在牀上,與她除冠去衣,又將錦帳低垂,來催狀元上牀,就一面使人撤去酒筵,一面與他去了袍帶。廉清見小姐藏羞,因想道:「我且不要與她說話,倘說出她惱來,必然誤事。」便打發侍女出房,將燈一口吹熄。
  毛小姐自在牀中,只暗暗忍笑道:「且看他裝出什麼醜態來。」便在被中睡下,只聽見新郎上牀,入了被中,先用溫存,次用強逼。毛小姐見他不似前番君子,竟要上陽台行雲作雨之勢。知不可免,只得由他。卻又驚驚喜喜,只說不無苦人。不期這番舉動甚是粗魯,又欲避而不能,只得禁拒持矜,卻不一時嬌啼鶯轉,雨潤海棠。廉清便深採淺播,方才完了夫婦之情,歡然而寢。正是:
  明明簫鼓一河洲,暗裡相牽作好逑。
  莫笑兩人皆懵懂,大都天意合人謀。
  卻說幸小姐打聽得他二人俱中了她的算計,便不勝歡喜道:「明日使他驚驚疑疑,以博一笑。」只坐在母親房中。外面幸尚書與廉小村並諸親戚飲酒,內中幸夫人同著廉親母並內親上席,直鬧到半夜方散。
  只說廉清與毛小姐一覺醒來,早已天明,忽見一線亮光直照著他二人枕上。你道一個大人家的香房,豈容易照進日色,又偏照著枕上之理。原來是幸小姐的主意。這幸小姐的主意是從哪裡得來?是同著毛小姐在枕上對面親熱之時悟出。故使人鑿一線之光,恰照他二人枕上。
  此時廉清一覺醒來,正有未厭之求,兼欲說說笑笑,卻見紅日照進,便滿心歡喜。遂用手勾過小姐臉兒,正要賞鑒她桃花紅暈,忽看了一眼,不禁大驚大駭起來道:「不好了。受人之愚了!」毛小姐忽見幸公子說話,忙睜開眼,也看了一眼,不勝驚駭道:「你是什麼人,敢來無禮!」廉清只氣得連話也說不出,忙披衣下牀,早聽見牀中哭泣,因想道:「原來將小姐嫁了別人,卻將假的騙我。我今絕不與他們甘休!」遂不顧牀中哭泣,一逕開門來尋幸尚書廝鬧。此時已有打聽的侍女,報知幸尚書與小姐。
  幸尚書連忙走出,迎著廉清笑說道:「賢婿清早將欲何往?」廉清見了發怒道:「原來你們做成圈套,害我陷我,獨不思朝廷禮法,怎容得私自亂為!」幸尚書聽了假作驚訝道:「賢婿與小女昨晚成婚,不早來拜謝,卻作此光景,是何意見?」廉清一發著急道:「我廉清雖然不肖,已叨中狀元,又蒙聖恩欽賜完娶,只指望與小姐成親,誰知你們久有嫌貧愛富之心,見我遠出竟將小姐別牽絲蘿。我前夜已自看出,卻慮我奉旨完娶,無人用以巧瞞,竟將他人代替,我今豈肯婚娶匪人。少不得上表奏明,只怕大人亦干係不小。」說罷只跌腳歎氣。幸尚書微笑道:「賢婿真乃少年,不分曲直,埋怨錯人。只空負我小女一片熱腸我狀元周全,得此才美之女,不能生感,卻使人生恨,是不聽我言,以致如此。」廉清正氣得沒法,聽見說是「熱腸」又說是「周全」,又說「不聽」他言,卻象似小姐還在的光景,只得納了一口氣道:「小婿一時氣苦,大人之言使聽者茫然,望乞明教。」
  幸尚書道:「我今只得與賢婿直說了。當日我同賢婿至省,不期你岳母見偏,欲使小女變節。小女聞知,遂與秋萼扮了男裝,夜間走出,欲避在令尊翁家,以待我歸。不期出門迷路,途中得遇毛羽收留,認是吾子。相隨進京,竟將他愛女小燕小姐,嫁與小女成親。將及年餘,前夜雙歸,即此二人。昨夜嫁狀元者,就是毛小姐。」又將幸小姐讓她先事狀元,自甘居後,許多委曲,細細說明。廉清聽了不勝驚喜,卻又疑心忙問道:「既是令嫒小姐將毛小姐先嫁,自然與毛小姐熟商。為何今早毛小姐見了小婿,竟驚惶哭泣,卻又為何?」幸尚書遂又將不便言明,只暗中撮成之事說明。直說得廉清心花俱開,連忙作揖致謝道:「不意令嫒小姐為我費如此深心,殊為可敬。」幸尚書笑道:「我今只言得大概,以後狀元再細問小女與小燕,還有許多佳話。」廉清不勝快活,遂去與父母說知,大家驚喜非常。幸尚書吩咐家人,準備今夜與狀元、小姐成親。
  卻說毛小姐忽被驚醒,睜眼見不是幸公子。只這一嚇,不覺心驚肉顫,魂魄俱無。見這人出房,便攤被而坐,半晌驚定,方想起幸公子前日叫她收禮嫁人,便不勝惱恨道:「我一個御史千金小姐,嫁你尚書公子,也不算做辱沒了你,你卻如此無情無義,將我暗算嫁人。原來他是有心,我卻聽之無意,又不知這人是什麼人,被他糊糊塗塗玷污,將來何以見人。不如尋個自盡,我父親少不得問他要人。」一時想到傷心,在牀上放聲大哭。
  不期才哭得一兩聲,幸小姐卻笑嘻嘻地走進房來,到牀邊揭帳說道:「姐姐妳昨夜與新郎如魚似水,得陽台之樂境,只宜早起,卻為何粉頸低垂,淚滴鮫綃,莫非君子太毒,姐姐不禁風雨麼?」毛小姐正哭到傷心之處,卻聽見幸公子走來與她說笑,不勝惱怒道:「你這薄情賊,我有何負你之處,卻這麼害我?今日決不與你甘休!」便睜眼一看,只見幸公子三綹梳頭,打扮得似一個絕世美貌佳人。看了又氣又惱,卻又忍不住笑道:「你這人只好男人巾幗,是你的結果了。我一個千金小姐被你羞辱,何顏再活!」便一手扯住幸小姐的衣襟,一頭撞入懷中,尋死哭泣。
  幸小姐便用手摟定,撫她香肩說道:「我做妹子的雖然不是,卻成就了妳百年夫妻,不思感激,卻只將我埋怨。姐姐妳說妳是千金弱質,嬌豔名姝,所嫁者不過名門官族,所配者不過公子王孫,若要求這少年狀元,天子賜聘完婚,享這頂現現成成的鳳冠,穿這件現現成成的霞帔,卻也有好些難得。今做妹子的,為他受了無限苦懷,經了多少磨折,才得完續此姻。妹子我因感姐姐情深義重,實難遠棄,故不得已,思作朝暮之見,願讓姐姐佔先,妹子權時落後,有什虧姐姐。」毛小姐聽完,不覺大驚,便抬頭細看道:「這樣說來,終不然妳確是個女子麼?」幸小姐笑道:「終不然有小姐這般美貌,而與我共枕同衾,絕不相關漠然無用武之施。即魯男下惠,亦恐不能耐此歲月。」毛小姐聽了,忙用手將幸公子遍身一摸,不勝大驚大喜道:「我卻被妳巧瞞。這也罷了,只是也該與我商量,卻將我終身斷送此人,害得如此。」幸小姐遂將自幼與廉清定婚,以及母親改變,沒奈何逃出說了。又道:「今廉郎已中狀元。他就是救妳父親的恩人。妳父親一向要報答他,苦無可報。我今將妳嫁他,豈不是無意之中報恩了。」毛小姐聽了,沉吟了半晌道:「原來就是此人。只是妳如今將我怎樣著落?」幸小姐道:「我父親此時已與廉郎說明,今夜他與我成親。成親之後,我與姐姐共事廉郎,妹子甘居姐姐之後。」毛小姐道:「今已說明,則廉郎是妹妹的終身原配。我不過承妳推恩及愛,豈敢妄占。」幸小姐道:「姐姐妳須起來梳理。」毛小姐遂歡然下牀。幸小姐又安慰了一番,自入內去了。
  卻說廉清得幸尚書說明,因想起毛小姐在房中氣惱哭泣,便急忙忙走入房來安慰她。見小姐在梳妝,便深深作揖道:「今早冒瀆,實不知有這些委曲。若不是方才岳父說明如何明白。望小姐恕罪。」毛小姐見廉清謝罪,亦忙回禮,遂不復嬌羞,將幸小姐許多美意成全婚好說了:「此德實是難忘,你今夜速與幸小姐成親,毋使我行抱歉。」
  廉清此時方得將毛小姐細看,果是嬌麗異常,不勝歡喜。毛小姐也看廉清,果乃年少風流,不勝意足。因這日幸尚書要使廉清與幸小姐在今夜成親,方請新人同見。故此廉清在房中清閒,得與毛小姐恩恩愛愛了一日。到了晚間,幸尚書另是一番熱鬧,比昨夜大不相同。不一時迎請廉清與幸小姐拜了天地,以及父母、公姑,雙雙送入洞房。兩人皆不作新人之態,竟說說笑笑,彼此感恩,你稱我謝。直說到心花開爽之際。二人攜手共入鴛幃,作巫山之雲雨矣。正是:
  自幼成連李,今日於歸喜。
  地久與天長,恩愛無時已。
  到了次日,廉清同了二位小姐出房,拜謝父母、公姑以及親戚,然後幸小姐與毛小姐說起往事,大家玩戲。廉清與幸小姐又自幼同窗,三人頃刻難離,只在一處歡笑作樂。廉清到此,真是享盡二美之樂。毛小姐托廉清將家事料理了一番。真是歡娛易過,不覺假滿。因毛羽尚在京中,毛小姐要同去,幸小姐也要同去,遂拜辭了父母,一齊起身。不日到了京中。幸小姐與廉清商量道:「我三人若只平平常常去見,有何趣味。必須『如此這般』方成韻事。」廉清笑道:「有理,有理。」毛小姐也笑道:「妳當日哄得不夠,今日又來找帳了。」
  廉清即吩咐家人道:「你可到毛老爺衙中,報說幸公子同小姐到了。」家人果去報知。毛羽夫妻聽見女兒、女婿到了,不勝大喜,忙著人迎接。不期廉清與二位小姐,三乘大轎,早到了門首。二位小姐轎子先入,轎到了廳上,一齊出轎。
  毛小姐先走到父母身旁。毛羽夫婦問道:「幸公子如何不到?這位女子是誰?」毛小姐笑道:「方隔得幾時,父親、母親就認不出她了?她就是當年蒙父親、母親將孩兒嫁與她的,孩兒的丈夫幸公子了。」毛羽夫婦聽了,不勝驚駭道:「他為何這般打扮了見我?」
  毛小姐正欲說明,家人忙來報道:「廉狀元假滿還朝,有事要見老爺。轎子已進門了。」毛羽聽了,不勝驚疑道:「他為何事,先來見我?」正說未完,只見一乘大轎竟抬上廳來。毛羽著急,忙叫夫人、小姐迴避。毛小姐同幸小姐只立著不動,齊笑道:「我二人正要與他相見。」
  早見廉狀元笑嘻嘻走出轎來。毛羽連忙打躬迎接。廉清便用右手扯了毛羽,左手扯了夫人,口口聲聲只叫:「岳父母大人,今日小婿同令嫒小姐雙歸,請岳父母大人,容愚夫婦拜見。」幸小姐便走在廉清下首,要拜下去。毛羽急得沒法,便扯住廉清,夫人扯住幸小姐道:「我夫婦不知與狀元是何瓜葛,忽有此稱呼,令人驚疑無措。」毛小姐在旁見父母著急,連忙說道:「還須說明方好受禮。」廉清與幸小姐方才立著。
  毛羽夫妻便來扯著女兒走入後廳。毛小姐方將始末緣由說明。毛羽聽了方大驚大喜道:「我當日受他恩惠,正苦無報答。今日孩兒嫁他,真可謂無意施恩,無心報恩也。」夫妻歡喜非常,遂出來相見,對廉清說道:「不意內中如此委屈,使小女得嫁狀元,皆幸小姐玉成之力。」於是廉清請毛羽與夫人上坐,自己居中,二位小姐分了左右。毛羽道:「愚夫婦豈敢受幸小姐的拜禮。」幸小姐笑道:「當日為婿,今日獨不能為女。前已受之,今又何辭。況且小燕姐姐已拜我父母久矣,彼此相償又何礙焉。」毛羽夫婦只得受了,遂使人擺上筵宴,一家歡聚。廉清又說出自己得帶進城,得中狀元「深虧岳父之力,故報恩相救。」毛羽聽了,更加歡喜。
  到了次早,廉清入朝朝見天子。天子甚喜,賜廉清復居原職。廉清遂住在毛羽衙中。毛羽得了廉清為婿,一時名聲大著,直做至九卿。廉清將已入閣,忽報到父母有病,廉清一時驚惶,連夜上表省親。不日命下。毛羽見他告假,自己榮貴已極,遂告病致仕。不日命下,遂同著廉清並二位小姐一齊還鄉。
  幸喜得廉小村夫婦已好,見了毛羽,彼此歡喜,方將向年仙翁指示,得地始末述知。毛羽道:「如今親翁的富貴就是我的富貴,親翁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。我夫妻二人只得這個小女,也不便另住。」遂將女兒、女婿並幸小姐以及廉小村夫婦俱接了來家。廉清因是幸尚書的贅婿,不便在毛家久住,原以幸家為主,故此毛小姐也在幸家住得多。
  廉小村感念葛仙翁,因覓高手塑像,朝夕拜禮。忽一日夫婦在門前閒看,只見那位仙人走到面前,對他夫婦說道:「我當日原許你兒子做官,你做封君。今日二事已完,還不回去,更待何時。」廉小村夫婦認得是當年的恩人,不勝大喜,連忙要請他入內。那人只不肯進來。廉小村便問道:「恩人叫我回哪裡?」那人往地下一指,倏然不見。廉小村夫婦稱奇,即著人請廉清並他的二位夫人來說道:「今日遇仙翁,叫我二人歸去,今夜去矣。」遂沐浴更衣,吩咐了一番。到了半夜,夫妻竟無病而卒。
  廉清喪中,極盡孝道。後來幸尚書夫婦並毛羽夫妻,前後俱相繼而沒。廉清一一照管。廉清在家住了十年,服滿進京,後登相位。扶持幸天寵成了進士,以報幸尚書。因哥哥不曾讀書,也與他一個儒士,冠帶榮身。廉清到五十外,方致仕歸家。幸小姐生有二子一女,毛小姐生有二子。將他一子繼了毛姓,接續香火。廉清日與二位夫人享盡閨中韻事。兒子俱各成了進士。廉清與二位夫人俱各高年而歿。一時科甲流芳,世世簪纓不絕,皆因廉小村行善,葛仙翁賜地報他,生出廉清。故書名曰:「麟兒報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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