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二九回
  道覆以兵寇江陵

  卻說盧循屯在丹陽城,至七月庚申,謂將士曰:「今劉裕固守石頭,不與我戰,其計欲勞我師,待我糧盡,退而擊之,安可坐中其謀?不如兵還潯陽,別圖後計。」言訖,傳令起行。
  徐道覆進言曰:「今劉裕與我抗而不戰者,必有密謀破吾軍也。
  不如急去攻之,使其謀無所就,豈可退兵與其後追也。「循不聽。道覆曰:」既是退兵,可與吾兵二萬去攻江陵、荊州,就取其糧草,前來供給三軍;不然,糧盡難以爭戰。「循曰:」可!「於是以兵二萬、戰將數員與道覆前往江陵、荊州去訖。
  自以兵徐退,以水軍舳艫泊西岸屯祝卻說劉裕坐中軍,聞探馬回報說,盧循退兵泊西岸,徐道覆引兵襲江陵、荊州。裕得其語,大喜曰:「道覆去遠,吾計成矣!」言訖,即喚輔國將軍王仲德,謂曰:「你引一千精兵,多張旌旗,後追隨數里屯紮,待他退,你後追,他屯住,你亦屯住,不可與戰,使彼心疑,不敢還潯陽,只屯西岸,我自有計破也。」又喚建威將軍孫處至曰:「你可引五千兵,陰從海道去襲番禺,攻其家也。」處欲臨行,裕誡之曰:「我這裡十二月必破賊軍,料卿亦足至番禺,就宜緊攻,先傾其巢窟也。
  使賊聞知慮主思歸耳。「處領諾,領兵從海道去訖。又喚偏將軍王平謂曰:」你星夜領五千兵,抄小路,去賊兵之前,砍伐近山樹木,結大柵數百浮於河上,橫塞河路,就準備完訖,屯西河港內,朝夕擂鼓,使賊疑不敢歸。「又喚監軍孟懷玉謂曰:」你可引兵二千,準備船隻一千,以硫磺燄硝引火之物,裝船上面;待吾進兵,賊人必來占住西岸,待他泊住西岸,你將船隻浮河上流,待東北風起放火,順下西岸,縱兵擊之。「又喚諸葛長民謂曰:」你領五千兵,看河內火起為號,引兵進攻賊之旱寨,賊走放火焚之。「計排已定,傳令已訖,使劉毅監太尉留府鎮守,自以兵登舟,南塘屯紮,等待風起。
  卻說刺史劉道規正坐廳間,忽左右報徐道覆引兵二萬來攻江陵。道規即喚左右副將至,以計附耳低言說:「如此如此。」
  諸將士得計,即時準備軍馬,依計星夜由小路埋伏去訖。次日道規自將兵五千,前來排戰。
  卻說徐道覆軍馬至江陵,離城七十里下寨,正坐帳中,忽探馬報說:「荊州刺史劉道規,引軍馬前來挑戰。」道覆即時傳令,便差渠帥韓燄先來出哨。隨即全身披掛,騎雪蹄烏騅馬,仗著雙鞭,大驅人馬,奔江陵城。在路上正遇道規,與戰不上三合,道規佯輸走還,道覆見他敵弱,追趕五十里之程。遠遠望見道規許多人馬,殺奔回來。徐道覆即排開軍馬,先鋒韓燄來與徐道覆商議曰:「正南上一隊步兵,不知是何處來?」道覆曰:「休問,只管衝將過去!」韓燄引五千軍馬飛過前去。
  又見東南一隊軍來,卻欲分兵;西南上又堆起一隊來,旗竿招展,吶喊喧天。韓燄又引兵回來,對徐道覆曰:「南邊兩隊軍又都是晉兵旗號。」道覆曰:「這廝不出來廝殺,必有計策。」
  說猶未了,只聽得北面上一聲炮響,道覆曰:「此必是晉兵計策,我和你且把人馬分作兩處去鬥。我去殺北邊,你去殺南邊。」正在分兵之際,只見四路又起兵來,道覆心更慌忙,四面八方,火炮掀天,金鼓雷鳴,晉兵飛圍過來。道覆兵皆惶潰亂竄。
  道覆見有埋伏,急忙勒轉馬頭,望東北大路殺來。遇著道規交戰,戰上二十餘合,無心戀戰,只得拼死,盡力殺開血路,直衝過去,望東北而逃。劉道規引得勝兵迫數十里不著方回,以牛酒賞勞三軍,不再絮煩。是時徐道覆被劉道規用四面埋伏之計,殺得片甲不留,只收得幾千殘兵,回屯湓口。
  是年十一月,孫處從海道至番禺,悉領兵登岸,自詐為渠帥韓燄,令兵改為賊兵旗號,詐說盧循攻破建康,著他回接父親及家屬往京。因此直至城下,依計誘開城門,城中無備,直殺入城。
  卻說盧循父盧嘏正坐府中,聞報晉兵詐稱韓燄誘開城門,殺近府前。嘏大驚,急引家屬開走後門,逾牆逃奔始興而去。
  孫處入內,令軍士搜捉盧嘏不見,將其婦女盡斬,出榜安撫,百姓懼其殘殺,皆閉門不開。
   次日,孫處始令百餘騎貼榜文遍告諸處及三軍:如有妄殺一人者,夷其三族;妄取民間一件物者,定按軍法。如此軍法嚴明,與民秋毫無犯。次日天明,百姓家家開門,焚香迎接。
  處又傳令告報,但有原任官吏,依舊錄用,及在邊將士家,亦照舊給俸不缺。由是番禺百姓,皆感其德,傾心歸命於處。處乃屯鎮其城,犒賞三軍。
  十二月已卯,忽起東風,裕喚諸將人內,問前日令安排準備埋伏物件等項如何?諸將答曰:「齊備!」裕曰:「既齊,今日各個依計進兵,不可遲延。」言訖,拔寨起行,依計殺奔前來。盧循正在水寨,與諸將說:「前面有埋伏,後面有追兵,如何可退還潯陽?」正議間,聞晉兵殺來,急令水軍頭目引兵從方江而下,占住西岸。諸兵得令,各以船泊西岸。忽報上流有數千小船至,言未畢,其船將近水寨,只隔一里水面。忽然間,其船一齊發火,火趁風威,風助火勢,船如箭發,燄煙漲天,一千隻火船撞入水寨,所撞之處,盡皆釘祝隔江炮響,四下火船齊到。但見方江面上火逐風飛,一派通紅,漫天徹地。
  盧循回看岸上營寨,幾處火起。
  卻說孟懷玉將船放火,順流賊寨,自跳在小船中,背後數十人,駕舟百餘,冒煙突火來殺盧循。
  循見勢急,欲爬上岸口時,張放駕一小舟來,乃扶循下得船時,那只大船,已自著火了。張放遂呼集數百隻船、萬餘人,保護盧循在於小船中,飛奔岸口。
  當劉裕望見穿絳紅袍者下船引眾船走,料是盧循,即出,腳踏在船頭,手執利刃,厲聲大叫曰:「妖賊休走!劉裕在此,等你多時!」循乃連聲大呼眾船回,與裕戰,不下數合,裕乃大敗而退。盧循引兵趕來,將次趕上,被張放拈弓搭箭,覷得劉裕較近,一箭射去,而裕在火光之中,那裡聽得見弓弦響,箭來正中肩窩,翻身下水。當有偏將急救,方得活命。
  其時滿河火滾,因風水之勢,在中流蹙之,天下大雨,雷聲大震,水熱如湯,流入龍宮。龍王大驚,急問水族:「如何水熱如湯?」當時水族對說:「妖賊謀叛,劉裕以火攻焚其舟,因此水熱如湯,目今劉裕反敗與賊。」龍王謂水族曰:「劉裕當興宋祚,你可引眾水族以萬鈞神弩陰矢射妖賊,助他一陣。」
  於是水族依令,以神弩來陰助劉裕,暗射妖賊,當者無不即死,賊眾方潰。
  劉裕見自軍中忽然有萬鈞之弩,所發矢中賊,疑必天助。
  遂令眾軍並力攻擊,所向莫不摧陷,殺得賊人大敗,走下流去了。又被木柵攔住,循令偏將拒住伏兵,自揮兵盡力拆毀木柵,乃得退走還潯陽。裕以兵緊隨後追,循見晉兵追至甚急,復走至豫章,令軍人悉力為柵,在左裡拒之。
  其時,劉裕同部將景申引大軍將次來到,左右正與賊兵對陣交鋒之際,裕急忙持號幡,麾兵去戰,忽然幡竿折,斷幡沉於水。眾軍將咸以為不祥,且請退兵,明日交戰。劉裕笑謂諸將曰:「往時定荊之戰如是,今乃復見,必破賊矣!諸將休疑,火速進兵!」眾將士因此銳氣百倍,悉力攻其木柵,俄而柵拆,晉兵殺入柵來。盧循見晉兵亂人,莫能擋抵,唬得心膽俱裂,鼠竄狼奔,引左右心腹,掉舟急逃,奔回番禺去訖。因此諸兵無主,俱各亂竄。
  劉裕見循去遠,又傳令諸將曰:「歸師勿掩,窮寇勿追,宜即收兵。」自乃大叫曰:「盧兵肯降者免戮!不順者即誅!」
  言未訖,賊兵皆倒戈卸甲,撐船來降。裕乃大喜,即傳令鳴金收軍。旋師屯於豫章,安撫百姓。忽報晉帝遣侍中黃門薛仁以牛酒財帛前來勞師,裕聞知,即出案接待同坐,以財帛牛酒賜諸將士,給賞三軍。
  辛亥七年春正月,南涼王傉檀又欲伐北涼,護軍孟愷諫曰:「蒙遜新並姑臧,凶勢正盛,不可攻也。」傉檀不聽,發兵五萬,分五路俱進。兵至番禾、苕藋,掠五千餘戶而還,將軍屈右曰:「今既獲利,宜倍道旋師,早度險危。蒙遜若輕猝至,大敵外逼,徙戶內叛,此危亡之道也;」又不退。俄而昏霧風雨,蒙遜兵至,大敗而走,不敢還城。蒙遜以兵進圍樂都,劫取其子染以為質。蒙遜始引兵而還,傉檀勢窮,只得以其子為質降。二月,劉裕收軍振旅而還京,次日入朝,拜見晉帝,奏說破盧循之功。帝大喜,改封裕為大將軍,領揚州牧,裕受職謝恩而退。
     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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