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七五回 拓跋珪大霸牛川
丙戌十一年,卻說乞伏國仁聚眾十餘萬,佔據關西,自稱為秦、河二州牧。史臣曰:「夫尺地閉塞,寢生雲霧,屯群凶作。自晉室遘孽,胡兵肆禍,封域無紀,干戈是務。國仁陰山遺噍,難以義服,伺我之危,長其陵暴。向使遇欽明之運,遭雄略之主,已當褫魄沙漠,請命藁街,豈暇竊憑邊郊,經綸王業者也?」
卻說拓跋珪年二十餘歲,張恂上言曰:「大王春秋既茂,宜收中原士庶之望,以建大業,何必久居人下乎?」珪然之。
燕鳳等大會文武於牛川,立珪為王,招集舊臣,聚納亡命,威名稍振。珪謂舊臣燕鳳等曰:「吾志在天下,恨力未及,不能復先王之志,心甚恥之。卿等有何遠策,請賜教之!」鳳曰:「殿下欲襲王位,秦王已滅,為燕所有。為今之計,莫若使人以殿下親者與燕王慕容垂為質,請命為王,願為燕藩。然後乘此聚兵積糧,則大業復成矣。」拓跋珪曰:「卿之高謀,符合我意。」因是珪使參軍叔孫建領其叔秦王拓跋觚入燕,朝見後燕王垂,奏稱北代王拓跋珪,使其叔秦王拓跋觚來為質,請命復祖王位,願為燕藩,歲納財幣。燕王垂曰:「既拓跋珪稱藩於朕,朕何不允?吾即遣使立之。」於是留秦王觚質燕,復命使與叔孫建還北,立拓跋珪為代王。由是叔孫建回,自此以後,聽從燕命。
次日,代王因思劉顯謀害己,以燕鳳為前鋒將軍,自為後軍,以兵二十萬,來討劉顯及劉衛辰。
劉顯聞軍人飛報,拓跋珪自立為代王,今以兵來報前仇。
劉顯即時使人報劉衛辰,會同點起軍馬,出奔邑城來迎敵。時兩軍相遇,北代王使南部大人長孫嵩出馬,與劉顯交戰,顯舞刀便砍,長孫嵩持槍便迎。二人戰上二十餘合,劉顯氣力不加,勒馬走回本陣。
代王珪揮兵一擊,殺得劉顯之眾大敗,十停沒去九停。劉顯以代兵勢強,引百餘數人走還原部,避於西陰。
代王以得勝之兵,來攻劉衛辰。衛辰得劉顯書,知代王珪來,先起兵五萬來迎代軍。當時兩軍相遇混戰,衛辰親自出馬,叔孫建持刀去迎。二人交鋒,戰上十合,衛辰被建斬於馬下。
代王招軍一擊,殺死劉兵大半,餘兵望風潰散。代王始令鳴金收軍,珪人據新平城,盡收劉衛辰之家屬皆斬之,只走了衛辰之子劉勃不見。
卻說蠕蠕主作叛,來寇朔方。代王拓跋掛聞知,大驚急回,使左長史張兗領兵為前鋒,自為軍後,共率兵十萬,來討蠕蠕。
蠕蠕親自出馬,張究以兵連追三百里,以糧盡收軍,見代王拓跋珪曰:「蠕蠕遠走,況又糧盡,不可久離,宜振旅還都。」
代王珪曰:「蠕蠕不時為患,正宜乘其大敗破之,不然,後必再至。雖則糧盡,可殺馬匹為食,亦足三日之糧乎?」兗曰:「足充矣!」代王珪曰:「若足,可殺馬匹為食,率兵追之。」
於是兗從之,與代王珪殺馬匹為食,星夜連追六百里,至廣漠赤地南林山下,趕著蠕蠕。蠕蠕見追兵至,勒馬回來,與張兗交戰,未及三合,蠕蠕之眾,各自潰散。兗乘勢驅兵掩擊破之,殺得蠕蠕只餘百餘人,走還陰山去訖。代王珪始鳴金收軍,領眾還都。因問張兗曰:「卿曹知我前說三日糧乎?」兗曰:「未知!」代王珪曰:「蠕蠕奔走數日,畜產失飲,至水必留。
計其道程,二日足能追及,遂率輕騎奔追,出其不意,彼果驚散,故得破之。「時諸將咸曰:」大王聖策,非臣所及也。「
張兗亦謂眾曰:「主上天資杰邁,必能囊括六合。夫遭風雲之會,不建騰躍之功,非人豪也。汝等諸君,各效忠盡力,早立大勛也。」諸將曰:「無不效命。」因此代王得取諸部馬邑之地,於是諸部士民復歸代王焉。
卻說西燕左將軍韓延與前將軍段隨計議曰:「今燕王慕容衝驕侈日甚,臣民不安,如何而可?吾與君百戰疆場,僥倖得其京畿。彼今為帝,不顧我功臣,而自為宴樂也,吾欲殺之立君,君肯受其位否?」隨曰:「以臣殺君,大不義也,吾不欲之。」韓延曰:「君不從,久必有滅族之患。」隨曰:「吾無罪過,屢有大功,何至於此?」延曰:「韓信功高天下死於未央,君何不知?」隨被韓延一語之感,遂從之,因曰:「從卿之議。」
於是,次日早朝,韓延領兵五百人,擁入前殿。燕王衝正登寶座,被韓延執下殺之。就推前將軍段隨上座,謂曰:「慕容衝飲酒淫樂,不堪為主,吾故殺之。今前將軍段隨,有仁有德,可為燕王,汝等大臣,各宜山呼。」時群臣驚得面如土色,無言以對,忽班部中有將軍慕容永高聲叫曰:「韓延、段隨二人,弒君大逆,公等隨吾誅此不仁之賊!」殿上階下眾文武齊聲應曰:「我等願隨將軍同誅殺此弒君之賊也!」於是慕容永先行,眾文武一擁而入後宮,各取兵器,殺出前殿。慕容永直奔韓延,韓延接旁軍人手中蛇矛來迎,二人步戰,戰未五合,慕容永砍殺韓延。段隨看韓延死了,自見其事不成,乃引五百甲土,殺出內門,引部下之兵,出城逃奔外國去訖。慕容永見段隨走了,恐其為患,率鮮卑男女一萬人,離長安而往據河東。
慕容衝之舊臣,推永為河東王,招集離散之兵,要復舊號,因是長安空虛,無人守之。
卻說後秦王姚萇聞慕容永以眾往河東,長安空虛,乃領文武百官士民人等,離安定徙都長安,即皇帝大位,國號大秦。
立其子姚興為皇太子,改元建初,改以長安為常安。禮聘先秦舊臣,同輔國政,因此權翼等亦被請到,姚萇拜為太常。姚萇性單率,群下有過,常面辱罵。時權翼諫曰:「陛下弘達自任,不修小節,有高祖之量,然輕慢之風,所宜除也。」後秦王萇曰:「此吾之性也,吾於虞舜之美,未有並長;漢祖之短,已收其一,不聞讜言,安知過也?」自是萇始改過焉。
卻說西燕河東王慕容永,聞苻丕稱帝於鄴,乃問右將軍胡仁曰:「吾聞苻丕稱帝據鄴,欲攻討之,卿議可否?」仁曰:「苻丕兵不滿萬,將五百人,若討之如探囊取物,手到便擒,何難之有?」永曰:「依卿所料,必可得也。」於是慕容永使胡仁為將,自為後隊,引兵一萬,殺奔鄴來,直至城下下寨。
苻丕大驚。次日,自為將,引兵一萬出城,與永交鋒,二人戰不五合,苻丕抵敵慕容永不住,而走至南,被燕將馮該以兵出迎斬之,其兵俱各潰走。慕容永收兵入城,見內空虛,不堪居止,乃領眾進據長子城。胡仁勸其即位,永始據長子城為都,即皇帝大位,復號西燕。
八月,袍罕諸氏以河州刺史衛平衰老,議欲廢之。會七夕衛平宴諸氏,啖青抽劍而前曰:「天下大亂,非賢主不可濟!
衛公老矣,宜返初服。狄道長苻登,王室之族,智略雄明,請共立之。有不同者,即下異議!「青乃拔劍攘袂曰:」不從者,即斬之!「眾皆從之。於是推登為雍、河二州牧,率眾五萬下隴東,攻南安,拔之,稱為南安王。十月,秦南安王登,乃丕之族子,聞苻丕被害,代為發喪。其部下大將王城等,乃立壇於隴東,招集離散,謀集秦之舊臣軍士,復以苻登即皇帝大位,國號大秦,改元太初元年。
初,涼州張天錫,秦攻之而敗南奔也。秦長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張大豫,與俱奔河西,至是魏安人焦鬆聚兵迎大豫,攻逼昌鬆,進拔姑臧。王穆曰:「呂光城完糧足,甲兵精銳,不如席捲嶺西,礪兵積粟,然後東向,不及斯年,光可取也。」
大豫不從,乃自稱涼州牧,使穆說諭嚴西諸郡,皆起兵應之,保據楊鳴而已。
三月,燕王垂欲延文昭段後於別室,而以藺後配享太祖,議者皆以為當然。博士劉詳、董諡曰:「堯母為帝嚳妃,位第三,不以子貴陵姜嫄,文昭後宜立別廟。」垂怒逼之曰:「何如不可?」詳、諡曰:「主上所欲為,無問於臣,臣按經奉禮,不敢有二。」垂不復問而卒行之。又以可足渾後傾覆社稷,追廢之;尊烈祖昭儀段氏為景德皇后,配享太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