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五回
  慕容垂逃降苻堅

  慕容垂舅蘭建知之,急以告垂曰:「太傅慕容評密奏主上,欲害明公及太宰子慕容楷,明公宜先發制人,但除評及安樂王,其餘無能為矣。」垂曰:「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,吾不忍為也,寧避之於外耳。」世子令曰:「主上闇弱,委任太傅,一旦禍發,疾於駭機。今欲保族全身,不失大義,莫若逃之龍城,游辭謝罪,以待主上之察,感悟得還,幸之大者;如其不然,則內撫燕民,外攘群夷,守險要以自保,亦其次也。」垂曰:「善!」十二月,垂見暐,請畋於大陸,暐許之。因微服帶家小將趨龍城,至邯鄲,少子麟素不為垂所愛,逃回告知燕王暐,暐遣精騎追之,垂散騎滅跡得免。世子令請給數騎襲鄴,垂曰:「不可。」乃與段夫人及令、寶、壟農、兄子楷、舅蘭建及郎中令高弼,俱奔秦。
  秦王堅聞恪卒,陰有圖燕之志,憚垂不敢發,及聞垂至甚喜,令人郊迎。即喚鄧羌至曰:「你可引數十人,帶果酒,先去迎接慕容垂,吾隨後即來。」羌領命去訖,秦王堅隨後即引王猛等亦出迎。時慕容垂自思無投奔處,聞秦王堅寬仁大度,納賢下士,乃故逃走入秦。行至界上,忽見一隊軍,約有五百餘人,為首一將,輕裘軟甲,馬首相迎,那員將忙問曰:「來者莫非燕中吳王乎?」垂答曰:「然也!」那員將忙下馬諾聲:「鄧羌伺候已多時。」垂問曰:「莫非鄧將軍乎?」羌曰:「然也!奉主公秦王令,為大王遠涉路途,鞍馬馳驅,特命羌奉酒食就護,請大王入國。」言訖,軍士捧過酒食,垂自思曰:「人言秦王寬仁愛客,今果如此遠接。」羌進酒,垂立飲了數杯,上馬同行,來到長安界口。是日天晚,前到館舍,見兩邊百餘人,拱手侍立門戶,擊鼓相迎,一將於馬前施禮,曰:「奉主公秦王令,為大王遠涉路途,特遣某灑掃驛庭,以待宿歇。」垂下馬與其同入館舍,早已安排筵宴相待,酒禮慇懃。
  垂父子飲酒至更深,宿一宵。
  次日,早膳畢,上馬行不數十里遠,見一簇人馬來到,當中是大秦王苻堅,左有王猛,右有權翼。慕容垂遙見,早先下馬。苻堅曰:「久聞大王高名,如雷灌耳。但云山迢遙,各分疆界,不得長聽教誨;今辱遠臨,故特郊迎,請到敝邑,以救渴懷。」慕容垂見秦王堅龍章鳳姿,心大喜,乃上馬隨秦王入城。設筵款待。
  坐間只說閒話,數問燕王起居,及平日想慕之情,並不談及燕中一事。慕容垂待秦王開口,方好談及投托一事,堅只不提。垂忍耐不住,乃曰:「大王守長安,今統幾郡?」王猛曰:「雖有數郡,乃荒邑也。糧少兵稀,權且安身。今晉桓溫不時興兵來侵疆界。」垂曰:「東晉據六郡八十一州,民強國富,猶自不知足耶?」權翼曰:「吾主公生有神異,名應圖讖,反不能佔據大都,其他皆天地之蟊賊,以霸道居之,故智者不平焉!」苻堅曰:「二卿休言!吾有何德而望居天位,以守城池乎?」垂曰:「不然,天下者,非一人之天下,天下人之天下,惟有德者居之。何況大王仁義充塞乎四海,占正統而即帝位,亦不分外。」苻堅拱手惶恐而謝曰:「如公所言,何敢當之?」
  自此一連飲宴三日,並不提起燕中事。
  次日復宴,堅舉酒向垂曰:「荷將軍不外,光降鄙邦,不勝之喜。」又執垂手曰:「天生賢杰,必相與共成大功,此自然之數也。要常與卿共定天下,然後還卿本鄉,世守幽州,使卿去國不失於為之孝,歸聯不失事君之忠,不亦美乎!」慕容垂父子稱謝不已。於是以慕容垂為右將軍,以金五百與置田宅,每事必與議之。王猛言於秦王堅曰:「今觀慕容垂父子,勢如狼虎,非可馴之物。若借以風雲,將不可複製,不如早除之。」
  秦王堅曰:「吾方收攬英雄,以清四海,奈何殺之?且其始來,吾已推誠納之矣,匹夫尚不可為,況萬乘乎?」乃又以慕容垂為冠軍將軍。
  卻說梁琛為使於秦,還見太傅評曰:「秦人目閱軍旅,聚糧陝東,和協不久,今吳王又往,宜為之備。」評曰:「秦王何如人?」曰:「明而善斷。」評曰:「王猛何如?」琛曰:「名不虛傳。」既以告,燕公卿皆不然之,惟皇甫真深以為憂。
  上疏請選將益兵,以備未然,燕王不聽。
  卻說王猛謂秦王曰:「燕國可伐,可使人去,詐說報燕謝師之禮,而觀其釁,然後可發兵去。」是時秦王堅遣石越騁於燕,太傅評示之以奢,尚書郎高春曰:「越信誕而示遠,乃觀釁也。宜耀兵以折其謀,今乃示之以奢,益為輕也。」評不從,春遂謝病回。時太后盡將國政委評,貪昧不已,貨賂流行。官非才舉,群下炁憤。尚書左丞申紹上疏曰:為宜精選守宰,並官省職,存恤兵家,使公私兩遂。刪除浮靡,愛惜用度,賞必當功,罰必當罪。如此則溫猶可梟,一刀可取,豈特保境安民而已?
  疏奏不從。石越見燕之釁回秦,秦王堅大悅。
  初,燕王許割虎牢以西賂秦,以退晉兵。晉兵既退,不與,秦王堅使人求其地,燕王謂曰:「行人失辭,有國有家者,分災救患,理之常也,因是勿與。」秦王堅大怒,遣王猛及梁成、鄧羌三人,率馬步軍五萬伐之。先攻洛陽,洛陽降。
     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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