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回 東海王檄討張方
二年四月,張方復廢皇后羊氏。東海中尉劉洽以張方劫遷車駕,復廢皇后,心甚不平。因見東海王越曰:「張方劫遷車駕,二廢皇后,罪惡彌天,休道先帝之靈不可,天下人神共怒,明公如何不檄天下討之,迎天子復回舊都,而坐視其逆耶?」
越曰:「恨力不及,恐難討之。」洽曰:「東平王懋現督徐州,兵精糧足,若得徐州,可為成事。今有一人姓王,名修,現為徐州長史,極能舌辯,明公召來,使其說東平王懋以徐州授明公,則大事成矣。」越從之,即使人召王修至,說與其事。修領諾,即來見東平王懋,曰:「今東海王欲舉義,檄山東之兵討張方,迎天子還舊都,恨力不及,欲借大王徐州都督諸軍,以率義山東,大王意下如何?」東平曰:「彼既為國為民,吾安敢不從?」遂慨然從王修之說,即使人請越至,以徐州授越,懋自為兗州刺史。於是,越以司空領徐州都督,糾率義兵,共去討張方不提。
史說范陽王司馬虓,字武會。少好學馳譽,研考經史,言論清新,官拜散騎常侍。聞知惠帝被河間王顒令張方劫駕遷都長安,心甚不平。長史馮嵩知其意,因謂虓曰:「今河間王司馬顒使張方劫帝入長安,廢成都王穎,久必篡逆。殿下若肯與令兄平昌公起義兵,保駕還洛陽,其功可比周公,勛業必成。」
虓曰:「吾在宗室之末,眼前無有可為者。」嵩曰:「東海王司馬越有英雄之志,可云命世之英,不如推東海王為盟主,聚義起兵,大事可成。」虓曰:「君言正應我心。」於是,范陽王虓使人會東海王越議起義之事,越忻然從之,引兵而至。次日,虓大排筵會,平昌公司馬模、長史馮嵩等刑白馬祭天地,歃血而盟,推東海王越為盟主,扯起招軍旗。不旬日,得兵二萬人,出屯西河,商議進兵。當馮嵩言曰:「今我始聚之兵,烏合之眾,難以出戰。今見豫州刺史劉喬部下多有精兵,可使人持節招其來降,同起義兵,方可得安。」越曰:「然!」於是使人持節來招劉喬。劉喬不受節度,反又起兵來並。使者見如此光景,急忙回報東海王越。越拜虓為都督河北諸軍事、驃騎大將軍,領豫州刺史,令其引眾討喬。
卻說成都王穎既廢,河北人多憐之。其故將公師藩等因而自稱為將軍,起兵趙魏,眾至數萬人。初,上黨武鄉羯人石勒有膽力,善騎射。並州大饑,東贏公執諸胡於山東賣之,以充軍實。勒亦被賣與荏平人師歡為奴,歡奇其狀貌而免之。勒乃與牧師汲桑結聚壯士為盜。及聞藩起兵,桑與勒帥數百騎赴之。
桑始命勒以石為姓,以勒為名矣。藩既得桑、勒為副將,攻陷州郡縣堡塢,無敢迎敵,又來攻鄴城。東海王越與范陽王虓使部將苟晞領二萬軍去擊藩,藩聞苟晞至,大懼,部下兵皆潰去。
於是,藩不敢交鋒,領其眾走之。虓以軍還。
東海王越大會諸將,刻日興師。是日,諸將士畢集,筵罷,越撥調諸將,乃留瑯邪王睿為平東將軍,監徐州軍事,守下邳。
睿領命曰:「請參軍王導為司馬,與吾同理軍。」越從之。自率甲兵三萬西屯蕭縣,使范陽王虓自許屯於榮陽。時越承制,使人以豫州刺史劉喬為冀州刺史,使虓領豫州。劉喬以虓非天子命,亦不肯發兵。虓聞細作回報,劉喬以兵來拒命。虓大怒,即忙整點軍馬,大驅前進。初,虓以劉琨為司馬,越以劉藩為淮北護軍,劉輿為穎川太守。劉喬聞輿兄弟黨越為逆,心甚恨之。於是,遣人封上見帝,道劉輿兄弟罪惡於尚書省,乃令其子劉祐以兵二萬人屯於靈壁縣以拒虓,自引兵來攻許城以討輿。
分撥已定,各以兵行。
卻說東平王懋在兗州徵求不已,郡縣百姓不堪命。虓聞知,遣苟晞還兗州,徙懋於青州。晞領命來兗州,白之於懋,懋不受命,曰:「吾以徐州授東海,方成大事。今日負吾,又欲易之,彼何不足耶?若要易,除非徐州還我,方讓兗州。」晞見不肯,乃還之。因此懋陰使人結劉喬,合兵攻虓。時顒聞知山東兵起,心中大懼,即入朝上表奏帝曰:「山東大亂,百姓不安,望陛下詔成都王復職都督河北諸軍事,以鎮於鄴,可保山東。」帝從之,使人持詔往鄴,以穎都督河北諸軍事。穎得詔,復集舊將士,鎮於鄴城。顒已知越、虓起兵,無計可施,乃奏惠帝以詔往山東,命越、虓等各以兵就國,毋許為亂。越、虓等不從。會劉喬封上事稱劉輿兄弟脅虓造逆,顒即入內奏過。
惠帝詔其令鎮南將軍劉弘、征東將軍劉准起兵,與喬戮力先討劉輿。又以張方為都督,率兵五萬,共會許昌,誅輿兄弟。又遺人馳書使成都王穎與石超等以眾拒河橋,為劉喬繼援。
卻說劉弘既得詔,使人遺喬及越書,使解紛釋兵,各還歸鎮,同獎王室。喬、越皆不聽。弘乃遣使入朝上表曰:頃自兵戈紛亂,構於群王,翩其反而互為戎首。載籍以來,骨肉之禍,未有如今者也。萬一四夷乘虛為變,此亦猛虎交鬥,自效於卞莊者也。謂宜速詔超、越等,令兩釋猜疑,各保大局。
自今有擅興兵馬者,天下共伐之。以此為示,誰敢勿從也?
帝覽表猶豫。顒方拒關東,倚劉喬為助,故不納。奏帝曰:「陛下先曾有詔令越、虓各就國,尚且未聽,今詔彼豈肯從?不若討之。」帝從其奏。
卻說劉喬聞朝廷遣張方以兵助己,乃集諸將士商議進兵。
長史劉榮曰:「張方大兵計日將至許昌,今劉輿兄弟與范陽王在許昌五十里下寨拒方。彼謂我孤軍堅壁,無敢出境,吾料其必無準備。此去不遠,使君親持甲卒五千,星夜抄小路,馳去攻許,指期得矣。彼既失穴,安能戀戰,必走回鎮。張方戰於前,使君攻其後,不獨得許,而髒亦可成擒矣。」喬大善其計,即引五千甲卒漏夜至許昌。果無備,喬乘虛襲許破之,分軍定成。使人打探回報,張方大軍將至虓營,因此喬以四千甲卒挾夾攻虓營。虓聞許昌城陷,更又張方兵至,腹背受敵,恐難拒戰,乃與劉輿等領兵俱奔河北。張方見虓等走,亦不趕追,乃引兵入屯於許昌,令劉喬還豫。張方行軍無律,部下殘掠百姓,民不堪命,眾心俱離,不樂其屯。時劉弘見張方殘暴,知穎等必敗,乃率諸軍受越節度,不聽方命。
十一月,將軍周權矯詔立羊後,於是,顒矯詔救留台賜死後,司隸校尉劉瞰上奏固執得免。顒恨之,欲收瞰,瞰奔青州去訖,被顒將周權追及斬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