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回 江漢槎滿喪朝北闕 陳寶焜初任治南昌
話說陳小儒聞得寶徵,寶妮兩兄弟回家,又聞女婿甘露也同了來此,心內歡喜。因甘露是個姣客,又是初次上門,何能怠慢,忙穿了衣冠,出來相見。方夫人聽說亦知甘露是要進來的,也更換了大衣,在中堂等候。小儒到了前廳,早見寶徵兄弟邀著甘露由外走入,他三人皆穿著公服,一般的少午英俊,絕世丰神,分不出誰優誰劣,真不愧佳兒快婿,不禁喜形於色。
甘露見小儒迎出,忙搶步近前,先請了安,隨即拜了下去。小儒一手挽住,答了半禮。甘露起身,又代祖父、父親問安。小儒亦轉問了安好。寶徵、寶煜俟甘露見禮畢,方一齊上前,見父親請安。小儒點了點頭,即回身邀甘露入座。寶徵,寶煜才退了下來,到後堂見母親去了。小儒細問京中一切,與來往途間情形,又問甘誓近來精神尚健?甘露一一答過,即立起身,請王蘭等各位伯叔拜見。小儒笑道:「他們皆在園子裡呢,改日再見罷。」即叫家人持甘少爺的名帖,去請諸位大人的安。甘露又請至後堂謁見方夫人,小儒謙遜了幾句,甘露再三不肯,小儒先命家人進去通報,便起身邀了甘露入內。
單說寶徵、寶餛一逕到了後堂,見母親請過安,又問了姨娘好。賽珍小姐也上前見了兄弟。此時合府男女僕婦人等,都上來叩見二位少爺。寶徵兄弟又讓眾位夫人。方夫人見兩個兒子,比在家豐富了些,又見他們皆是衣冠齊楚,愈顯得如一雙玉人相似。把方夫人只喜得眼睛都笑合了縫道:「你們沿路辛苦了,坐下歇歇罷,不用東拜西拜的了。就是缺點禮數,眾位伯母、嬸娘也不怪你們的。」
正說著,只見家人上來說:「老爺同甘少爺進來了。」慌得賽珍小姐,沈蘭姑與各位夫人,都一齊避進房內。寶徵兄弟早迎下階來,甘露抬眼見方夫人立在中堂等候,即上前叩首請安,代母親問了安,方夫人命寶徵挽住。方夫人是初次見女婿的面,細細打諒,見甘露一表非凡,人才出眾,與自己兩個兒子不相伯仲,心內更外喜悅。即叫紅雯取過兩分從重的見面禮,給了甘露,無非荷包扇套、金銀筆錠、方勝等件。甘露謝了賞,方退了出來。
小儒叫寶徵,寶煜陪著甘露到前面歇息,自己即不出來了,免得甘露各事拘束。又吩咐廚房預備盛席款待。寶徵兄弟同甘露到了前廳,即一齊寬了公服,隨便散坐用茶。少停擺上酒席,小儒出來謙讓了一巡酒,復回後去,仍著寶徵、寶煜相陪。酒散,又邀了甘露到園中閒玩,遂在留春館內設了臥具。晚間仍是盛席相待。
次日,甘露坐轎至王、江、祝、馮及雲從龍衙門,各處拜謁,各家皆分日擺酒邀請。甘露住了半月有餘,方告辭回揚。臨行小儒復擺酒餞行,又贈了一分厚禮,轉呈他祖父甘誓。王蘭等人,各有所贈。寶徵兄弟直送至碼頭方回。
這裡王蘭等人又公請寶徵,寶焜,代他兄弟二人賀喜接風。
閒話休提。過了重陽,小儒即叫他兄弟收拾行裝,又帶了十數名家丁,回杭祭祖。克定日期,十月可以出來料理完姻。
不言寶徵。寶煜前往杭州。單說九月初旬,已屆江漢槎除服之期。若論漢槎的意見,不願為官,情甘終老山林,侍奉北堂。
無如江老夫人逼著他起服進京赴選,又勉勵他世受國恩,此身既屬在朝廷,盡忠即難盡孝。「況你已有一子,我正可含飴弄孫以娛暮景。我年雖衰,精力尚健,切不可因我誤了你後路,遠大前程。」小儒等人,亦勸他進京選職的為是。漢槎無奈,只得依允,即在從龍處呈了稟詞,托他代奏。隔了一日,旨下著江漢槎來京陛見,聽候選授。漢槎既奉了明文,不容遲緩,即叩別母親,又去辭了小儒等人。自然有一番祖餞俗情,毋須細贅。
起身前一日,江老夫人在中堂擺了酒,代兒子餞行。漢槎跪進了一杯酒道:「兒子此去,若得了實授地方,即差人迎接母親赴任。母親在家各事,多祈保重,兒子遠離才可放心。」江老夫人點頭吃酒,又諄囑漢槎一路舟車小心。更鼓席散,漢槎親送江老夫人回房安寢,方到自己房內,早見瓊珍與小憐也備了一席等候。大家恭敬了三杯,不過說些沿途留心,努力加餐的話。漢槎亦囑咐他們善侍衰姑,照持家事。直飲到三更方散。是夜漢槎在小憐房內歇下。次早黎明,又去拜辭了江相靈前。帶著家丁出城登舟,在路行走非止一日。毋須細表。
這日,早抵京都,覓定寓所安置行李。前一日先在宮門外掛號請安,預備來日陛見。次早,蒙恩召見時,追念江相在日勤勞王事,溫諭頻頒,著伊子江漢槎免補道員,以按察司遇缺簡放。漢槎謝恩下來,即去拜見各同年世誼。所有部屬各官,均是江相當日為堂官時一班屬員,又深感江相之情,不用漢槎去囑托,無不留心。一日,恰好江西臬司出缺,督撫奏請上來,吏部得信,即題請以江漢槎補授。漢槎因江西在雲從龍轄下,甚為欣喜,忙著謝恩請訓,又去部屬裡小為料理,即擇日出京赴任。
一路毫無耽擱,行了幾時,這日已至南京。見過江老夫人,合家喜悅非常。漢槎乘機架請江老夫人至任所奉養。江老夫人本想不去,怕的兒子是個明大義的人,見母親不去,即不肯帶妻妾同行,只得答應前去。漢槎見母親依允,好生歡喜,便吩咐家中早為收拾,免得臨行匆促。
次日,備了手版去謁見從龍,下來又拜見小儒諸人。小儒聞得漢槎放了江西桌司,便重托寶焜到江西候補,請漢槎照看,須同自家子姪一般;如有不法,即行參辦,切勿徇我的情面。接著小儒等人,為漢槎賀喜餞行,無非戲酒而已。熱鬧了十數日,漢槎即迎請著母親,帶著家小,到江西赴任去了。暫且擱過一邊。
且說寶徵寶煜兄弟兩人回到杭州,祭過祖,拜過合族,又去見了朱蓬耕夫婦。蓬耕與張氏見女婿點了詞林,甚為喜慰。此時冷桓已推升到杭嘉湖道,寶徵遂將父親的信當面投遞。冷桓見信中說到寶徵的親事,諸他轉致蓬耕,約於十月半前後,送朱小姐至南京完姻,冷桓答應了。寶徵又同了寶煜,將先遠的祖墓修葺。各事完畢,方擇日動身。去辭別了朱冷兩家,冷桓寫了回書,交給寶徵。
蓬耕見寶徵兄弟去後,即趕著置辦嫁裝一切。朱家雖是寒素出身,所幸蓬耕作了一任縣令,稍有積蓄。膝前又無三男兩女,只有這位姑蘭小姐,平日又愛如珍寶,再則陳府現在富貴兼全,是杭城數一數二的人家,故而盡其宦囊所有,備了妝奩。到了十月初旬,諸事齊全,僱了幾號大船,蓬耕夫婦親送女兒往南京來。
再說寶徵兄弟回至南京,見過了父母,將冷桓的回書呈上。小儒看畢,擺在一旁,即與方夫人商議。「不如俟朱親翁送女來此,就湊著這個時候,也代焜兒完娶。再送賽珍到揚州出嫁,豈不兒女終身大事,一齊都完結了麼」。方夫人連連稱善。即煩王蘭、二郎修書到揚州,通知甘家。兩邊一嫁一娶,皆為的是兒女姻親大事,忙著請媒邀賓,鬧個不了。
這日,雙福來回:「朱老爺朱太太送親的船,已抵碼頭。」小儒、方夫人聽說,忙叫雙福卅幾名家丁,內裡派了數名僕婦丫頭打道,三頂官轎,去接朱府眷屬。小儒前兩日早在左近賃了一所公館下來,預備朱府人等居住。又撥了廚子與粗使丫頭小使,過去伺候。雙福到了船中,見朱蓬耕請過安,面回小儒、方夫人的來意。即同著朱府家丁,收拾箱籠一切,抬的抬挑的挑,直奔新宅子裡。
隨後朱蓬耕夫婦及姑蘭小姐,坐了大轎,也進城來。先到公館內看了住落,朱蓬耕便過這邊來,拜見小儒人等,談了半晌,方告辭回去。接著小儒人等,親來答拜,又送了酒席過來洗塵。因姑蘭小姐尚未過門,方夫人不便邀請之故。那邊朱府也將杭州帶來的土宜,分送各府;各府亦接二連三的送酒送席。
小儒早擇定十月二十四日,天喜黃道良辰,代寶徵完姻;十一月初一日,甘家送嫁到南京;初十日,小儒、方夫人親送賽珍到揚州去。這半月之中,三件喜事,忙的各府家丁沒有片刻空暇。況方夫人最愛賽珍小姐,一應妝奩格外從豐,又曉得甘家不甚饒裕,賠了一頃田地,黃金三百兩,白銀五千兩過去。至於甘家賠來的嫁資,當日結親時節議定各事從儉,所有不足,均是陳府代力,此亦是小儒體貼甘老之處。閒事休敘。
早到二十四日,朱陳兩府,張燈結綵。伯青,二郎是兩位原媒,皆穿了公服,領轎前往朱府,一路排開執事,紛紛約有數百名行人,十分熱鬧。頭一起是小儒的執事,前任兩江總督部堂,吏部尚書等牌扇。第二起江蘇學政,全省提督軍門,詹事府正詹事,是陳仁壽的執事。--原來仁壽在學台任上,已升了正詹。今年正值任滿之期,前月新學台已接了印,仁壽即要入京覆命供職,所以寶徵等完姻,不能前來。適值玉梅新產-土,未便同往,仍留小儒處居住,倒遂了玉梅的私願。第三起是寶徵本身執事,某科舉人,某種進士,欽點翰林院庶常吉士等牌扇。觀看的如人山人海一般。
朱府請的是洪靜儀、林小黛二位夫人,代姑蘭小姐梳妝。陳府請的是程婉容、江素馨兩位全福夫人插戴。寶徵今日穿著簇新朝服,頂簪兩朵銷金宮花,身披丈二猩血紅羅,坐著八人綠呢大轎,隨著新人彩輿到朱府來奠雁,行過大禮,即作辭回去。待到吉時,彩輿進門,參拜天地,合巹撒帳等事,種種瑣碎情節,不須細說。
兩位新人,郎才女貌,彼此恩愛非常。三朝廟見已畢,甘家送親的人亦至。沾玉小姐過了門,與寶煜兩相敬愛。接連又是寶徵夫婦回九,方夫人見兩雙兒媳,皆是端莊秀曼,甚為喜悅。小儒留下朱蓬耕夫婦,過了殘冬再回杭州。張氏夫人亦因不放心姑蘭小姐,難得親家相留,便攛掇丈夫開春回去。甘家的人過了三朝,即回轉揚州。因不日陳府要送親過去,不能久留。一至初六日,小儒、方夫人即收拾送賽珍小姐起程,到了揚州,自然又有一番禮節。中旬後,小儒、方夫人始返南京。又夾著回門對月等事,忙忙碌碌,直至歲底才算清楚。接著又屆新年,陳府今年添了兩位新人,分外鬧熱。書不贅敘。
單說二月初間,寶微函約甘露結伴入京,寶煜亦要前往江西,各家紛紛餞送。小儒發了數封信與寶微、甘露帶往都中,分投諸同年世好,不過托他們照應,恐兒、婿年幼,不諳事務。又發信寄與漢槎,請他照看寶煜。臨行兄弟兩人,叩拜父母登程。寶徵是單身入都,舟過揚州,邀甘露偕行。寶煜卻帶著潔玉小姐,同赴江西。
小儒派了幾房老實僕婦伺候,又著雙福一同隨了寶煜前去。因雙福乃多年的家人,親見寶徵兄弟長大的,遇事可以阻諫。小儒又切實吩咐了雙福一番,「倘小主人有不合禮的事,你勸擋不下,即寫信告訴我。設若你也一道兒瞞神弄鬼,我知道了,定不依你」。雙福聽說,摘了帽子,在地上碰頭道:「家人沐主人如此另眼看視,真粉骨碎身難報萬一。家人若有事欺了主人,即天地鬼神電不能相容。」小儒點點頭道:「原因你各事謹慎可靠,才將小主人交代與你,諒你心地明白,斷不會誤事的。」
內裡方夫人亦重托了雙福,又吩咐眾家人婦婢小心伺候,「日後我都有重賞」。又去囑咐沽玉小姐各事留心,夫婦第一要和睦,你敬我愛,不可反目。寶煜夫婦,唯唯應命。潔玉又去辭別各位夫人。前兩日,甘霖從揚州親來送妹丈妹子起身的。這日直送至城外碼頭,珍重了幾聲方回。小儒留住甘霖,盤桓了數日,才回揚州。
寶徵同甘露由王家營起車,在路走了旬日有餘,早至都城。共覓下一所住宅同居,連帶來的家丁約有十數人,公寓中倒不寂寞。直待到朝考過後,寶徵受職編修,甘露簽分禮部學習。今上又知道陳寶徵乃陳眉壽的長子,愛他年幼學優,又念小儒日前供職忠公,殊恩特沛,欽派寶徵充實錄館纂修差使。不提他郎舅兩人在京供職。再說寶煜一路風帆,直抵江西省城。雙福先上岸賃定了公館,隨後寶焜夫婦坐轎入城進宅。帶來行裝一切,整整安置了數日,方才粗定。寶焜即備了手本履歷,去謁藩司及本省制撫軍,下來又去謁見漢槎,遞了小儒的信。漢槎細問在路行了多時,又問現在住居何處?寶煜一一答過,方告辭出來。
次日,即去稟見首府與同寅各官。適值南昌府知府是新到任的,寶炬見面時,即吃了一驚。看官你道是誰?那知即是魯鵾。
他何以得到此間,來做首府的呢?因在揚州甘泉縣任上,告病回京,見了魯道同,捏成一片誑詞,說他吃了小儒、雲從龍的苦。魯道同因上次王蘭的事,很不快活小儒。此時見兒子丟官回來,又聽了魯鵾一面之詞,火上添油,大罵道:「陳眉壽,雲從龍,這兩個該死殺才,各事與我魯家做對,是何道理?我魯家從未得罪過你們,上次鵬兒是雲從龍叫他丈人參的,今次鵾兒又是他自家勒令告病。你們欺我兩個兒子,即如期我一般。若論陳眉壽尤其司『惡,上回為王蘭的事,我很不耐煩。此時你又尋事到我頭上,叫人怎麼咽得下去。罷了,慢慢的打聽他們罷!倘有一半件差誤跌在我手裡,那時再說。」
魯道同前思後想,愈想愈氣,又切實抱怨了兒子一陣。恰好見春間放了榜,寶炬以知縣分發江西,一時觸起機變,計上心來。沒奈何,將自己歷年聚積的若干私財取出來,代魯鵾報捐開復,又加捐了知府,在部候選。魯道同既在閣內辦事,前次又做過吏部堂官,那個不去奉承他。魯道同即授意部屬各官,專俟江西省知府出缺,再行題請。
偏偏事有湊巧,未及數月,江西南昌府首府病故,督撫奏放新員赴任。部裡得了信,即以魯鵾題請上去,遂蒙簡放南昌。魯鷗亦甚為歡喜,在部裡領了憑,辭別父親,帶了家小,星夜赴江西新任去了。臨行,魯道同又暗暗囑咐了一番。自古小人心腸,大概相同。縱魯道同不言,魯鷗亦能領會。及此魯道同見大兒有了官去,爽性代次子魯鵬捐免了處分,指捐內閣中書。因魯鵬是個一榜,倒也合例。
單說魯鵾到了江西,自接印之後,一味夤緣,買上司的歡心。惟有漢槎深知他前番行為,大為乓快,見他各事謹慎,無隙可乘,也只得暫為隱忍。今日寶焜謁見首府下來,甚為詫異,自忖道:「怎麼這葉』冤家也到江西來,莫非因我而至,想報復前仇麼?」想到此處,不禁焦躁起來。再退後一想,自己啐了一口道:「呸!陳寶焜,你怎麼這麼畏刀避劍,還算是個丈夫麼?只要我有了缺,立心不苟,諸事秉公,就是魯鷗現為本省督撫,也奈何我不得。何況他也不過是此間一郡之守,我亦一邑之侯,相去只一間耳!我惟知做官的分中之事,上答國恩,下恤民生即是了。此外又何足慮焉!」前後這麼一想,反坦然自如。每逢衙參之日,寶焜也隨著各同僚去見首府。
誰知魯焜見了手本,即忙請見,很為深談暢敘,竟似合契得非凡。若值單見時,必留茶留飯,慇懃備至,將寶焜請入內廳,終日盤桓,又說:「當日在揚州時,我是初膺民社,各事不免尚於血氣,胸中又無見識,所以鬧出那些事來。後來深蒙令尊老大人與雲大府訓誨,雖然彼時難為人情,而今細細回想,沒有日前一番挫折,也沒有今日,倒是成全小弟。不則一味任意,恐受禍更深。嘗聞古君子造作人才,不避嫌怨。尊老大人與雲大府,即此意也。小弟實係銘泐五中,從天良內激發出來的話,並非巧言取悅之詞。」
寶焜聽了,甚,為納罕,暗道:「這個人與從前竟成天淵之別,我亦不可存心絕人太甚。」也謙謝了幾句。由此寶煜倒將魯鷗認作知已,魯鷗又,極力在上司前稱揚寶焜午富才明,大有作為非百里之才。雙福冷眼從旁看出動靜,便中勸諫了數次,叫寶焜不要去親近魯鵾,怕的與自己有礙。無奈寶姐惑於魯鷗一派巧言,反以為雙福多事。雙福的話如耳邊風一般,說煩了的時候,卻不便呵斥,惟有籠口答他兩聲。
看官可知道,何以魯鵾不記舊恨,反同寶煜親厚。因內中有幾個人指使魯鵑做的,這些人是誰?說出來又是看官們會過的熟人。乃是許春舫、朱丕、賈子誠等三人。他們因何又聚在一處的呢?只因許春肪前在揚州,為章如金的案件去了官職,即辭了府幕回轉江西,好在他家『中甚為富足。因打聽得魯鵑到了南昌府任,即去拜見。魯鷗上次得過他的財帛,又知他是江西省中的富戶,樂得與他去交接,留他做一名耳目,便具帖延請許春舫入署。過了兩日,朱丕與賈子誠也由浙江到南昌來投魯鵾。朱丕又改名世功,捐了一名從九品,分發江西,遂托魯鵾稟請,留於南昌府屬差委。魯鷗亦樂於收他為牙爪,又將賈子誠請至幕中。他們本是舊交,今日復聚在一處,便任性狼狽為奸,無惡不作,無利不趨。有受過他們害的,即送了一個綽號,稱之曰南昌四獸。言其如虎狼一般,可以食人。
初次寶緄見過魯鵾,〔魯鵾〕回至後堂即與他三人計較,要結實的收拾寶焜一場,以報他老子前番之恨。賈子誠笑道:「雲翁不必性急,此事極易處置。雲翁卻不可露出半點懷恨之意,須要格外與他親近,不妨將日前的話引咎歸己,使他不疑你雲翁有報復他的意見。那時出其不意下一毒手,猶如迅雷不及掩耳,縱然他有通天手段,也措備不及了。」說著,又走近一步,附著魯焜耳畔低低的說了幾句。喜的魯鵾手舞足蹈起來,道:「子誠先生,真今世之張子房也,拜服,拜服」。又將子誠定的計策,告訴朱許兩人,亦同聲說好。朱丕道:「非如此不可,必須先將他安置在肘腋之下,方可不時稽察他的過失,又可轄制到他。若在鄰邑,究竟隔手隔腳的,其權柄不在我手內。真正算計得點水不漏,不怕他不墮入術中,而況小陳是個初出書館的孩子,有多大見識,更易上這圈套。」不說魯鵾等人暗中算計。這日,恰好南昌知縣調了他缺,魯鵬乘機稟請,寶焜署理此缺。雖然寶煜是初到人員,首邑首縣不甚合例,若說署理一層,尚可破格。藩司亦見寶餛少年有於,便准了魯鵾稟請。一面轉詳撫院,一面札飭寶餛署理南昌縣事。
寶焜初任,即得了首邑,喜出望外,忙擇日接篆。派雙福總司門政,又聘請了幾位老手幕友,司理刑錢各事。次日,即去面謝魯鵾,見了面,魯鵾先紿他道喜,又說:「我常想兄弟們能在一處就好了,那知天從人願,如了我的私衷。並非我之力量,乃老兄洪福。亦是南昌眾子民之幸,得此賢父母來治理此邑。再則我們今日說開了,以後切勿拘於名分,一有公事,大家同心合力的商酌辦理才是。」寶焜起身,諾諾遜謝不已。又閒談了半晌,方作辭回衙。
自是寶焜諸凡百事,稟到府裡,無不允從。魯鵾有了疑難案卷,反請寶妮去計議。寶焜心內,深為感激道:「既蒙他在上游前保舉,又蒙他抬愛,我須要實事求是的,做一番大大事件,方不負魯太守拳拳之意。」遂暗中吩咐雙福與數名心腹家丁,在外密訪當地土豪惡棍,及一切關乎民膜之事。又不辭勞苦的晝理公卷,夜巡閭閻,除莠安良,捕緝盜賊。
一日,寶煜正坐在衙內與幾位幕友談心,只見雙福上來回道:「家人昨日訪聞城東有一件奇冤,迄今數載,沒有昭雪。這一起人都視官府如兒戲,任性妄作妄為,毫無忌憚。歷任各官,都恐搜尋出根來,激出意外變亂,是以都含糊下去。家人既訪得了實信,卻不能不回。」寶妮聽了,很吃一驚,忙立起問道:「什麼原故,你且細細說與我聽。」未知雙福說出些什麼來,巳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