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回
  送殯宮士宦破官箴 激義忿老儒寄柬帖

  話說章三保自得了賈,朱等人若干銀兩,即七七建齋禮懺,追薦如金亡靈。轉瞬將屆隆冬,怕的停供在家,諸多不便,與媽
  媽商議,在城外買下一穴地安葬。擇定出殯日期,去通知各家親友。誰知如金死的那一日,來慰唁的一班官紳也得了信,齊至章家,與三保,媽媽說道:「你家姑娘在世,我們也算是知己;死後我們又未盡寸情,至今抱歉不安。昨已聞得有了出殯日期,我們卻要來熱鬧一場。想他生前合郡知名,若這麼湮沒無聞,冷清清的抬出城去;非獨你們父母不安,我們也覺不忍。你家若怕過費,那日的用度,一切俱是我們措備,不要你夫婦破費分文。」媽媽忙道:「承蒙諸位老爺抬愛我女兒,又不要我家破費,已感激不盡。只怕我們這等人家,招搖過度,有人議論,又怕帶累老爺們的聲名。如果老爺們看著不礙,我家是情願得很。」眾官紳笑道、「這也何妨,自古風流名士,本屬不羈。我們正可借你家姑娘出殯,作為他一場,好播傳風流佳話。及期我們還要來親送出城的。」章三保道:「連這麼我們已覺不安之至,若再勞動老爺們來送,豈不折得我女兒鬼魂難受。」眾官紳齊說無妨,又議論了一『回,如何措置,如何裝潢,至暮方去。
  先一日奠辭,眾官紳早遣了各家家丁過來,幫同料理。晚間眾官紳皆至,即分派各行執事人等,某人管理幡幢,某人管理陳
  設,以及沿途照應之人,俱分派得井井有條。本擇定寅時發引,交到子正,章家即預備辭靈,收拾一切供獻各物。
  媽媽此時,早又哭倒靈前,一行哭一行說道:「苦命的兒呀!非是你媽媽狠心,不留你在家過年,苦於房屋狹窄,冬令火事又多,怕的風火不虞,反為不便。所以才硬著心腸,送你出城。想你自幼姣生慣養,一刻沒有離過親人,此番葬入荒丘,冷雨淒風,拋撇你一人在外,叫你媽媽怎生放心?我又不能到城外去伴你。兒呀!你的棺柩雖送至城外,你的陰靈還住在家內罷。
  待你媽媽一日死了,同你非在一處,好彼此有個侶伴,免得孤零零的悽惶害怕。」說罷又哭,哭罷又說,引得人眾莫不傷心,又聽他說出這些瘋話,又是好笑。倒是如玉上來,極力勸住。
  彼時晨雞四唱,已至寅初。階下鼓樂齊鳴,僧道人眾施放燄口早完,重到靈前,鈸缽喧閬。抬棺的人夫,上堂打去靈幃,將棺樞用繩索盤頭紮尾,一聲請起,早如飛的扛出大門。媽媽、如玉等人,皆上了轎。
  棺前的執事擺下有半里之遙。燈燭輝煌,人聲喧沸。前面也有旗牌傘扇,卻無官銜,畫的龍鳳等類。又用五色彩絹,紮成花畢禽獸各燈,夾著粗細音樂。棺前兩面燈牌,一柄官傘,皆是素心梅花穿就形式,過處香氣襲人。其餘魂輿衣亭棺罩,盡極其精工,都僭用五品宜人制度。又買了一個六七歲的孩子,扮作孝子,在棺前導引。棺後即是眾官紳相隨,人人峨冠博帶,在街上步行。引得經過的各街市鋪面上,男女雜坐,人山人海的觀看。無不交頭接耳,嘖嘖稱羨。
  有的說:「這…番用度,至少也要二三百金,怎麼捨得用的?」有的說:」你們還不知道呢,前日和了官司,新得了幾萬銀子,用這麼少許,算什麼咧廣又有說:「你們雖知道,不如我清晰。那裡是仙家用的,就是那棺樞後面,隨行的一班老爺們用的。平時叫他們用一文正經錢,任你說破了嘴唇皮,他都是搖頭;偏心服情願的用在婊子身上。」又有說:「虧他們還是一班官宦紳衿,也不怕人議論失了體統名分。只恐他們家父母死了,尚不能如此恭敬有禮。不見他們平時都是車兒馬兒的,吆五喝六,狐假虎威,今夜怎麼肯在街上行走?便衣也罷了,還是衣冠齊楚的哪!」又有的說:「而今世上的事,叫人不能開眼,--個婊子死了,如此風光。又有這些人椏著代他家置備。正經貞婦烈女死了,不得這般威武。你們想想,可歎不可歎?」
  不提閒人私議紛紛。再說章家的親友,沿途也設了路祭供獻。少頃,街市走完,已至城前。天色大明,棺柩出了城,各執事又送了半里許方回。眾官紳直同章三保、媽媽、如玉等人,送主墳前。墓旁早搭了幾座彩棚,預備送殯的人歇息。僧道人眾又吹擂起來,將棺樞入上,上面用上做了墳墓。然後眾官紳擺下祭禮,各行了半禮。章三保夫婦,頂禮叩謝。早有眾家家丁備了轎馬前來迎接,眾官紳方紛紛回城。
  章三保又將看墳的人喚來,吩咐他多種樹木,墳前又留下人人一塊祭台,長長的一條神道,土壙攔石,皆要堅固。章三保將各事交代清楚,又將帶來各物收過,即叫媽媽、如玉等回家。媽媽又在墳前狠狠哭了一場,被眾人勸住,方大家上轎。
  一路回城,猶聽得街市上講說,無非說的用度奢侈,體制僭越的話。章三保因此事已過,還怕人議論麼?又是眾位官紳老爺們的主見,也議論不著我,遂不放在心上。誰知眾口似碑,早傳說到一位至公無私,端方正直的老學究先生耳內。激惱了他的義忿,掀起一場大風浪來。
  看官們你道是淮?即是甘又盤,那甘老頭兒。甘誓自辭了小儒的聘,回來又得了小儒一番厚贈,此時家道頗為寬裕。甘霖、甘露兩個孫子,又皆成立。甘老竟諸務遂心,優游娛老。每邀幾個同學老友,至城外平山瀹茗,名園看花,分題聯句,扶杖偕行,真乃暮年樂事。有時杜門不出,課藝諸孫,研求性道。又有一班當道名流,慕甘老的聲聞,來與他接納,或求序跋,或乞謳吟。甘老已午逾七十之人,隨心所欲,無樂不臻。又知今秋大比,早早督率霖露二孫,專心刻苦,好待聘秋闈。
  九月初旬,榜發之期,甘露竟高中了第十名經魁。甘霖造藝雖佳,惜乎以額滿見遺。報子報到甘家,把個甘老樂得手舞足蹈,回憶自己幼年,不過得了一衿,長子少亡,幼子雖立,又無意進取。今幸次孫成名,也不負書香有後,祖父增榮。甘霖今秋雖額遺未中,前次已邀徵聘,亦算成立。甘老反安慰了甘霖一番說:「今科文字甚佳,汝之不中,命也,非汝之咎也。」次日,即命甘露去謁房師,回來又祭謝天地祖先,拜見各家親友。合城文武清官,均來道賀。甘家又忙著請酒邀宴,鬧了多日,方才清閒。
  一日甘誓忽憶及小儒等人,許久未晤。「還是他們園亭落成,我在那裡的。日前,又極承陳君待我美意拳拳,至今猶食其惠。即是二孫,前番蒙介臣學憲賞鑒,拔置貢廩,亦係小儒之力。今日次孫成名,他們雖早經知道,我應該寫封信夫,告知他們,也是我的意思。二則寶徵、寶緄,今秋亦赴浙鄉試未知如何,使我刻刻記念」。便起身在書架上,取過信紙,濡墨抽毫,正欲寫下。
  忽抬頭見甘露笑吟吟的進來,侍立一旁道:「今早孫兒去回拜一家同年,經過東門街上,見閒人擁擠不開,執事紛紛,原來是人家出殯。又見送殯的都是合城仕宦紳衿人等,孫兒疑是本地鄉宦,方有如此局面。忙將轎子停在路旁,讓他殯宮過去。因見各色儀仗甚是不倫,又聞得街市上閒人譏誹,孫兒即細為打聽,實在氣惱不過,那知是柳巷內章三保家女兒出殯。這章三保乃南京下來的有名行戶,死的是他女兒如金,日前被賈子誠等人威逼服毒。章三保至甘泉縣控告,據說賈子誠等很用了若干,章家方肯罷訟。連魯邑侯都得了賄賂,即將這件人命官司,胡亂了結過身。後來孫兒又遇著一個同學朋友,也在那裡觀看,細問情由,方知這一班官紳平日都與他家往來甚密。聞得他今日出殯,不惜多金鋪揚華麗,又僭用五品制度。居然穿著衣冠,在棺後走送。有幾個是孫兒認識的,他見了孫兒,反顧盼自雄,不以為恥。卻也算揚城內第一樁奇事奇聞。」
  甘露才說完了,把甘老氣得眼圓眉豎,站起來厲聲問道:「這事可真麼?」倒把甘露嚇了一跳,退了幾步,諾諾連聲道:「孫兒親眼見的,怎麼不真。」甘誓將桌子一擊道:「該死,該死!真成了一群衣冠禽獸矣。不思自己或名列儒林,或身為民表,竟如此不顧恥辱,作娼家之走狗。難道這合城上司學官耳目較近,也置之不問,如聾似聵的麼?未免屍位素餐,忝居民上。若說魯甘泉,是聲聞極美賢有司,怎麼納起賄賂來?而且私和人命,更屬非是。可惡,可惡!」
  甘露忙道:「爺爺還道魯甘泉是好官麼?他是做出這假清正的名來,欺上司的。孫兒最可笑是雲在田制軍,常聞爺爺說他由諸生投效軍前,建立奇勛,恩賜甲榜出身。做卿貳的時候,又乾了幾件出人頭地的事,今上都稱他為骨鯁之臣。可知是個文武全材,有膽有識的大員。怎麼被魯甘泉欺蒙過去,反委他署理有司篆務?他起先是佐貳,尚不能過作威福,而今操了刑名的權柄,正使他來害這一方百姓。爺爺不記得他的兄弟為山陽縣令,是前任程制台參劾去的,那也是個劣員。何以岳翁參奏其弟,女婿反重用其兄,豈非自相矛盾麼?」
  甘誓道:「原來如此!我尚未知詳細,雲在田竟為所欺,更不可容。我今日本欲寄書去候小儒等人,兼問寶徵兄弟鄉試若何?何妨將這件事寫去,使在田知道為人所欺,看他怎生辦法?這一班無恥之徒,若不懲警,將來還要大敗官箴。」甘露聞說,自悔失言,深知祖父的性格,是執一不移的,忙勸諫道:「此事雖然過身,終久都要掀翻。這些旁人的嘴,也握不住的。上司亦有耳目,斷無不問之理。爺爺又何必寄書與在田制軍,惹他們怨恨。況且這件事,與我們毫無干涉。」
  甘誓聞說,喝道:「胡說,孩子們曉得什麼?你今業已成名,將來亦要為民父母的,難道地方上有這些事情,你也不問麼?可見你等立心因循,不是振作有為之輩。加以在田和我也算相契,何忍坐視他受人欺蒙?況此事傳揚開去,亦與在田官聲有礙;既為本省督撫,即難逃失察之譏。我主見已定,你無須饒舌。」甘露見祖父動怒,不敢再諫,便縮身退出,到後面去了。
  這裡甘誓怒生生提起筆來即寫,將甘露得中的話,與詢寶徵兄弟赴試的話,皆無暇多敘,草草寫了幾行。又取過幾張信紙,將章家的事,前後原由以及魯鵾的得財種種情節,據甘露所說,寫得極其詳細。書成同封在小儒函內,黏了函口,叫進一名家人,著他趕往南京見小儒投遞,須要面討回書。
  家人退出,即收拾起身。到了南京,問至桃葉渡口新府第內,見東首大門前坐著無數錦衣大帽的家丁,又見門內張燈結綵,街上往來車馬絡繹不絕。甘家的人知道有喜慶事,不敢造次,上來見人眾拱手詢問,並自陳奉命來投書的。陳府的家人聞說,忙上來邀他到門房裡坐,告訴他原由,方知寶徵、寶焜兄弟兩人同科高中。
  今日報單已到,合城文武紳宦親友皆得了信,忙來道喜。小儒即備酒唱戲,款洽人眾。又請了雲從龍過來,座中陪客是祝伯青、王蘭、馮寶等人,梅仙,五官也幫著各處照應一切。惟有江漢槎前日已同小憐回家去了。
  因江相月內常誕,開筵請客,很熱鬧了兩日。江相回憶自己,早登科甲,由卿貳轉入黃扉,現在退居養老可謂功成身退,無愧古人。又見漢槎成立,克紹箕裘。媳婦瓊珍,近日生了一子,取名奎郎。兒孫繞膝,鼓腹含飴。若論年紀已至古稀以外,真乃「富貴壽考」四字俱全。江相愈思愈樂,所以一連設了三日筵宴,借著自家的生日,廣招親友。這幾日中,未免起早眠遲,又重了點飲食,覺得身體不爽,時發飽悶。漢槎趕著同了小憐回家,親侍湯藥。瓊珍尚未彌月,不能出來。
  漢槎即各處延請名醫前來診視,都說:「老相國尊年的人,宜加保養。皆因早年國事操勞過甚,精血日虧,是以到了暮歲,不足榮衛筋絡,還是老相國福壽雙全,不至時生疾病。想必近日眠食愆時,以致發作。若不增外感風邪,運以參苓補助之劑,十日可痊。此乃晚生等管見,尚祈多請名手,互相斟酌為是。」漢槎聽了,甚是心焦。兼之日內江相添了嗽喘諸症,漢槎因遣人四處求籤阿卜,又親身赴各廟燒香許願,總不見效。
  江老夫人也著急非常,同了兒媳輩,輪班侍宿。漢槎又恐母親過於勞乏,亦是暮年的人,便再三勸母親去歇息。連日江府中鬧得馬仰人翻,雖內外男女僕婦人等都日夜不安。故而小儒這邊演戲請客,也不去請他。漢槎只著人送了禮,又自己偷空,忙忙的坐轎前來一賀即去。
  此時小儒與方夫人見兩兒同中,快樂異常。小儒想到自己年未四十,位極人臣,兩兒又早列賢書,人生如此,也算盡臻全美。適值諸親友來賀,遂定下名班,開鑼唱戲,大設筵宴,請合城官員紳衿。誰人敢不來趨承,都彼勝此強的爭送各樣奇貴禮物。方夫人在園內紺雪齋,也擺了酒席,邀請在城誥命,亦請婉容、靜儀等相陪。惟江素馨因老父有病,省視未來。園內也傳了一班小梨園來演唱,直至更鼓後,戲酒方終。遠路男女客眾,紛紛告辭。從龍、婉容亦作別回衙。伯青回江府去了。方夫人與玉梅,單留下小風來盤桓兩日。寶徵兄弟因辛苦了一日,早去安睡。
  小儒,王蘭等人,仍在書房內品茗閒談。說到江相的病,近來不知怎樣?子騫本純孝性成,生恐老父不測,日夜愁煩。今早來此,形容消瘦了大半。彼時匆匆,又未曾問及他。小儒道:「我明日欲親去看江相的病,你們可去不去?」王蘭道:「怎麼不去呢,我們明早大家都去。」二郎道:「老師向來素稱強健,怎麼一病即到了這般地步?昨日我在那裡聽醫家所說,就很有了不妙。倘有參差,真要苦壞了子騫。」王蘭道:「論理江相也有年紀了,無如為子之人,恨不能父母壽逾百齡,猶以為未足。楚卿說強健的人,不應一病至此,殊不知越硬朗的老人,越發可危。你不聞俗說,老健春寒秋後熱,是譬其不得長久之意。大凡老來硬朗,猶之花繁木古,一經謝折,即成摧朽。所以江相此番病勢日沉,我甚為子騫可危。」眾人齊聲稱是。
  小儒又道:「我國江相想起甘又盤來,那個老頭兒,將及八十的人,論起精神比江相尤強。照者香所言甘老也覺可危了。」
  王蘭道:「甘老卻不同江相,江相早年出仕,為國為民操勞,心緒無一刻之寧。前日醫家云:精血不足榮衛筋絡,即此之謂也。若甘老一衿之後,無志求名,即淡漠自居,不過著書立說,消磨歲月而已。故年愈老而筋力愈強,那個老頭兒,競有期頤以外之壽可望。」
  二郎笑道:「這麼說起來,我們這一班人,既未苦心,又未勞力,將來都可卜百歲,豈非是一群老不死了。」說得小儒、者香拍手大笑起來。五官接口道:「我們雖不勞心力,是幼年受過磨折的,也難望永壽。」王蘭道:「你與小痢又非我們可比。我們縱然老至,卻恨不得你們不老方好。你們如一朵鮮豔姣花相似,試問老來有何意趣?你們是不得老的。」五官尚未答言,梅仙的臉早一紅,立起身子,拉了五官就走道:「老五何必與他們扳談,惹出這些話來。又嘲笑我們,又罵我們不得老。者香你放心。明兒我們就死丁,讓你們好活到-百歲,只恐老而不死是個賊了。」說罷,又「撲嗤」的笑了一聲,扯著五官回後去了。眾人聽了,又大笑起來。
  小儒道:「秋間甘霖、甘露來此鄉試,出鬧曾將文字送與我看,我即許他兄排必中,果然甘露高中經魁。甘霖若非額滿見遺,也是要中的;今科雖然抱屈,下次定可期許。遙想甘老見次孫成名,其樂可知。我們應該寄封書去稱賀才是。他夏間尚有書來,詢問徵兒輩今秋可回浙赴試?他書中之意,期望甚殷。徵兒輩僥倖得名,也應告訴他聲罷,蒙他自幼訓誨一場。再則我仍有件心事,欲煩者香代我作札於甘老。想小女賽珍,尚未適人。我看甘露那孩子頗行出息,意欲招甘露為婿,諒甘老也無甚推辭。即煩者香作一冰人,說合其事。三則煜兒長大,亦當授室。聞甘老有個姪孫女,小字潔玉,幼無父母,依棲甘老家。常聞他說此女『德容言工』四字皆備,是甘又盤長房猶子所出。此女五歲背母,甘老即領帶來家撫養。甘老前次也曾說過,欲給煜兒為妻。彼時我尚在江寧任上,餛兒尚幼,故未允諾。今既成立,也不致誤了他姪孫女的終身。我意欲求他為次媳,以賽珍許他次孫甘露為妻,作個迴環親事。即請者香代我一作,書中須要說得委婉懇切,使他無辭可卻。」
  王蘭道:「甚好,你與甘家結親,分外合宜。甘老為人古執,不合時宜;你又生性拘謹,卻好是一對親家。況門楣又極相當,遙揣甘老也是很願意的。我可做這媒人,男女兩家皆是我說,樂得吃兩家謝媒的酒席。」二郎笑道:「兩家的酒席,自然是你一人吃了。倘兩家異日爭競起來,也要你一人去受怄氣呢。這叫做樂也是你,苦也是你,別人沾不了光去的。」王蘭笑道:「自古有媒即有保小儒請我作媒賓,當煩你作保山。恐日後小儒與甘又盤吱咀起來,你也同我分分苫樂,豈;卜均勻些兒?」又向小儒道:「你不煩他做保山,我可是不應許你做媒的。」
  小儒笑了笑,即叫人取了筆硯過來,將欲煩王蘭作書,見雙福領了個家人上來回道:「他是揚州甘老太爺打發來的,有書函面呈。午後就來了,因為筵席未散,所以此時才帶他來見。」小儒笑道:「真正巧的,方欲寫書寄到揚州去,他那邊倒先有人來了。叫他進來。」甘家的人聞喚,忙上來叩見小儒,呈上書函,又見眾人清了安,代主人一一問好,方垂手站立一邊。小儒接過來函,轉問了甘誓的好,便拆函從頭細看。又見有與從龍的信,亦未封口,仙出內函看了一遍,笑著回身遞與王蘭道:「你們看這來書,可謂奇事奇聞。」未知小儒等人見了甘誓的信,如何說法,且聽下回分解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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