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
  樂春遊曲詞聽麗口 行酒令笑罵出深心

  卻說慧珠、洛珠因伯青約他們清明游湖,此日清晨起身,梳洗已畢,見伯青等走了進來。二珠笑臉相迎道:「你們好早呀!」王蘭道:「我們雖早,你們也不遲。」眾人坐了,小婢送上茶來。
  伯青見慧珠穿了件三鑲藕色珍珠皮外褂,內著蔥綠小毛襯衫,係條淡紅百褶銀鼠裙,微露綠綾窄窄弓鞋;頭上梳個家鄉新式髫子,穿插著幾枝碧桃,戴著月白素嵌棉女帽;愈顯得淡雅如凌波仙子,迥出塵凡。再見洛珠穿件桃紅嵌雲小毛外褂,內著素綾襯衫,下係鬆綠百褶灰鼠裙,白絹高底鞋兒;頭上戴著元色雜嵌女帽,當門插了一排紅桃花,襯著幾片鮮柳葉;覺得膚裡玉映,潤若朝霞。
  少頃,擺上早點,伯青三人也吃了些。只見連兒進來道:「船已看定,一隻涼篷子,離此一箭多路,泊在碼頭上。」王蘭道:「我們先走了去罷,幾步路可不用騎牲口,讓他們乘輿去罷。」伯青說:「也好。」向慧珠道:「我們先下船去,你們收拾收拾隨後同來。」王蘭道:「別的也不用收拾,女眷們第一要緊是小解,像我們是極便當的。」洛珠啐了一口道:「偏你婆婆媽媽的事照應得清楚,拚著一日不喝茶,我們也是便當的,你到底不在行。」說得眾人大笑起來,伯青等先去了。
  二珠隨後帶了四名小婢,到了河邊下轎,見伯青三人站在船頭等候,早有水手搭起扶篙,緩緩走過跳板,同進艙中坐下。水手搖開船頭,奔西水關來。眾人見河中游船往來甚眾,皆是篷窗大開,男女雜坐,急管繁弦,甚為熱鬧。連兒將竹爐升起火來,在船頭煮茶,少停送上幾碗茶來,大家品著茗。再看兩岸河樓上倚著無數婦女,老幼不等:有用扇子遮臉露半面望人的,有手托著腮,凝眸不語的,有兩三人交頭接耳談心的。走過處,那些婦女們多俯著首嘻嘻的望他們笑。還有岸上遊人,三個一堆五個一叢,跟他們這只船走,口中唧唧噥噥不知議論些什麼。最怪是一起迎面進城的船,忽然扳過梢來,隨著他們而行。聽得連兒在船頭罵道:「這些雜種,都望著我,想是要招我做女婿。我還不知你家女兒可麻不麻,可禿不禿呢?」引得眾人笑了。伯青忍笑喝住道:「不許多講,我們走得,他們也走得。安知不是同路的,偏你好多嘴。」
  忽見洛珠向王蘭道:「不好了,我覺得臉上有點麻木,像是腫了。你看可是不是?」王蘭道:「這是什麼話,好好的人,臉怎樣腫起來?」洛珠道:「怕是毒呀!」伯青、小儒大為詫異,連慧珠都不解,齊說道:「奇,你那裡有毒?」洛珠道:「是眼毒呢!」眾人回味一想,大笑起來。
  不多時,船出了西水關。只見濃陰密翳,山隱煙嵐,有多少人立在土崗上放起紙鳶,高高下下倒也好看,令人心地一暢。命連兒將酒擺在艙中,大眾慢慢的小飲。暫且勿提。
  單言一人,其人係此書中一個要緊的人物,不得不細說一遍。此人姓劉名蘊字仁香,住於城內三山街。他父親劉先達,現任吏部尚書,協理體仁閣事務,先做過外任八省封疆,積聚了官囊百萬有餘,南京要推他首富。劉蘊今年二十六歲,人品卻也生得清秀。與陳眉壽同科舉人,賴著他老子力,進京會試,點了翰林,不到二年升了山西道監察御史。外貌雖佳,內才卻平平。尤喜侈張己富,勢壓鄉鄰。娶妻曹氏,是做戶部侍郎曹大生的小姐,倒也標緻,惟性情悍戾異常,劉蘊十分畏懼。他在京中買了三個姨娘回來,曹小姐人為不樂,禁住劉蘊不許靠一靠兒。他只得背著妻子,在外面挾妓取樂。前年祖母病故,隨著劉先達丁艱回來。如今先達服闋進京供職,劉蘊不願同去,又告假一年。當初他老子在家,尚不敢公然為虐,此時只要瞞定了妻子,在外面除了挾妓之外,一味穿插衙門替人討情說事,做那些賺錢的買賣。偏又不肯用錢,雖然是一個富豪公子,比窮人的算盤還打得精,外邊送他個美名,叫做屬狗陰的劉御史。今日亦因清明,僱了只船,同他府中一個篾片田文海帶了些二等妓女出城游湖。他坐在窗前,東張西望的看人家婦女;
  卻說伯青等人飲了一回酒,船搖到莫愁湖中,日已當午,在柳陰下小泊。一群水手登岸,坐在樹根下吃飯。小儒道:「我們這啞酒也無味,久聞柔雲的清歌是南京第一,何妨請教,況城外的遊人也少了些。」王蘭拍手道:「好得很!我吹他唱。」在窗前取支笛子和了和,柔雲卻不過眾人,只得頓開歌喉唱了一套《遊園》,頓挫抑揚,字字中節,覺得流水行雲一時遏住,連那樹上的鳥都吱吱嗻嗻的亂鳴起來。唱罷,眾人痛贊了一回,伯青斟了杯酒,送到洛珠面前道:「柔雲辛苦了,請乾此杯。」洛珠起身也回敬伯青,剛剛送到面前,只見上流一隻快船,三支槳蕩得飛快,轉身不及,一頭碰著涼篷子的尾梢,船身幌了兩幌,「豁喇喇」一聲,船中器皿碰折了多少。洛珠未曾立得穩,一蹌幾乎翻下水去,多虧篷窗擋住,洛珠嚇得面如土色,坐在艙板上,說不出話來。
  眾人大驚,圍攏來爭問若何?岸上一群水手齊跳上船頭,用篙將來船鉤住,罵道:「你這個棺材,寬河大水卻碰到人家船身上來,損壞的東西是要賠的。」來船水手不肯認錯,兩邊喧嚷不已。洛珠喘口氣道:「我這心尚跳上跳下的,方才若不是窗子擋住,好歹要吃。幾口水的。這來船實在冒失得很。」王蘭笑道:「你起初想便當,茶都不肯吃。這會兒倒要吃水,卻不值得。」洛珠瞅了一眼道:「我嚇得要死,你反來取笑人。天有眼睛的,停一會把你弄下水去,也讓我說笑。」王蘭道:「我喜歡吃茶,不用吃水,不比你不肯吃茶的。」引得眾人盡笑起來。將要發作來船,只見艙中走出一個華服少年來,後面立著數名家丁。那人滿口京腔道:「別耍鬧,碰掉了東西值得什嗎,賠給你們就是了。我船上水手原不小心,你這船橫躺在河裡也很不懂事。」又吆喝兩邊水手不許亂罵。涼篷子上水手見來人甚闊,不敢開口了。
  陳小儒起初背著身子,聽得有人說話,掉過臉來。那人拍著手道:「我道是誰,原來是陳年兄。自家人更鬧得討人笑話。」小儒見是劉蘊,也只得起身招呼。劉蘊趁勢一腳跨過船來,走進艙中向眾人作揖。伯青、王蘭回了禮,讓來人上坐。二珠躲避不及,上前請叫了聲。劉蘊笑嘻嘻的望他們點點頭,回身與祝王二人彼此通了姓名。伯青才知道是劉蘊,聞得人說他不是個好人,心中不大願意,因與小儒認識,勉強同他寒喧了幾句。小儒亦不適意,見他已經走了過來,自己平時是個有涵養的人,又不肯當面冷落他。
  何以劉蘊也走到這條路上來?先在城內時,看見他們同兩個標緻妓女坐在一處,問明田文海,方知道是聶氏雙珠。他耳中早巳聞名,也去過兩次,二娘曉得他不是用錢的人,脾氣又不好,不曾招接他,用好言支掉了。今日見了二珠,骨軟筋酥,垂涎不已。出了城,又聽得洛珠唱曲,分外神馳。雖然認得小儒,不好冒冒失失的走過去。想定了主意,囑咐本船水手趕上他的船,碰他一下,勢必爭鬧,他卻趁機排解,走了過來。吩咐他家人取了弔大錢,紿水手道:「碰壞你們的東西,我想一弔錢也夠了,紿你們自家去買罷。」眾水手歡喜,謝了賞。小儒暗暗稱奇道:「劉蘊平時一錢如命。的人,今日為何闊起來?而且心氣和平,真算難得。」
  劉蘊向小儒道:「你們今日樂得很,又帶了南京城裡數一數二的紅人兒,小弟無心遇著這好機會,可不算三生有幸!若不見棄,小弟奉陪談談,否則我即告辭。」口裡說著,身子卻不動。小儒不好回答他,望著祝王二人。伯青道:「我們已是杯盤狼藉之時,怎好有屈仁香兄,改日奉請的為是。」劉蘊忙道:「這卻何妨,陳午兄是至好,二公雖是初覺,然久仰大名,一晤如故的。兄等不見外,小弟擇日還要奉屈諸君到雞鳴埭、雨花台各處逛逛,暢游他一天。我們聚在一處,是難得的。」說罷,哈哈大笑,吩咐他家人道:「你等過船去,將上等酒肴搬幾樣過來。再請田師爺同來坐坐,你說這邊船上都是我的至好,不要緊的。再開一桌飯與那些女相公們吃,打發他們先回去罷,明日到府中領開發。」家人答應著去』了。劉蘊對眾人道:「小弟也帶了幾個人,此時見著二珠姊妹,視他們已如糞土,所以不叫他們過船給諸位請安,倒還遮著點丑。」小儒道:「劉年兄賞識是不錯的,未免太謙了。」
  少頃,他家人搬過幾色菜來,將桌上殘肴撤去,重新整頓,送上酒來。眾人見他涎著臉不肯走,也不好十分拒絕他,只得讓他上坐。劉蘊執意不行,在小儒對面坐了。忽見一人走進艙來,年紀約四十上下,生得獐頭鼠目,八字微須,穿著一身新豔衣服,裝出斯斯文文的樣子,與眾人見了禮。劉蘊叫他在肩下坐了,對眾人道:「這是小弟友人田文海兄,人是極有趣的。」又與他說了眾人姓名,田文海鞠躬道:「滿座皆是貴公子,文海何人,得附驥尾,與我大有榮施。」眾人見他出言俗惡,尤覺可厭,都在鼻子裡哼了聲,似應非應的。二珠一肚子不願意,因劉蘊勢燄熏天不能得罪的,勉強起身敬了劉蘊的酒。劉蘊大為快樂,瞇著一雙眼,逗他們說話。慧珠本來不喜多話,洛珠是極口快的,心中卻厭煩他,也冷冷的。
  劉蘊見滿座不歡,要想個主意樂樂,對小儒道:「小弟有個新鮮令兒,大家何不一行,較啞酒熱鬧些。」小儒道:「也好,倒要請教是何新令?」劉蘊滿滿的吃了一鍾令酒道:「是個拆字令。細說一個字,加一小豎成個字,加一大豎又成個字,撇掉了再加二豎改成一個字。要前後說得聯絡有趣,又要叶韻。不會說的以及說錯了,罰酒三杯,說笑話一個。就從我說起。」想了想,向眾人道:「小弟有僭了。」說道:
  一個二字寫中間,加一小豎便成土,加一大豎便成乾。不是有二分土氣,就有二分沒相干,不如加上二豎,卻是個蛙在井中把天觀。
  眾人只得說聲:「好,此令倒也新鮮。」劉蘊洋洋得意,斟杯酒送在伯青面前道:「輪到伯青兄說了。」伯青接了酒,沒奈何說:「我也是個二字,卻從仁香兄前令上脫胎來的,不免抄襲。」道:
  一個二字寫當中,加一大豎便是土,加一小豎便是工。我看不用二分土,也不用二分工,不如加上兩豎,把口門兒封。
  劉蘊明知說的自己,也只得隨著眾人道聲:「好!」伯青之下該慧珠說了,慧珠道:「我不會說,吃酒罷。」一連吃了兩杯,伯青搶著代了一杯。劉蘊道:「有個笑話呢?」慧珠道:「我更不善說,還是三杯酒代了罷。」劉蘊道:「酒令嚴如軍令,那卻不能。」洛珠接口道:「我代說罷。」劉蘊笑道:「也好,人不笑是不算的。」洛珠也不理他,道:
  秋日桂花大開,一班土子們聞得有一古寺內,桂樹又大,花又開得多,遠近遊人往來不絕。這些士子們高興,同去賞玩。果然樹可參天,花香撲鼻。內中有一個士子,揀那低處折了一枝聞香,不料和尚大為發話,道:「先生們,只許看不許動手。若你也折我也折,一日到晚上萬的人,小寺這有幾棵樹早經都折完了。」廣士子們聽了,動起氣來,把和尚臭罵一頓,氣猶未平,見旁邊一個尿桶,提起來澆了一樹,恨恨的道:「你這禿子,不過留與那些大老官們聞香,好騙他的錢。我與你糟蹋掉了,偏不叫你劉仁香,卻叫你留人臭呢!」
  說得大家狂笑起來。劉蘊好生不悅,反忍下去淡笑道:「賤名出自美人之口,雖臭猶香,只怕我不配。」卻挨到陳小儒說了,小儒接口道:
  一個曰字寫得圓,添一大豎便成由,添一小豎便成田。我看也不曰由自己,也不曰樂園田,不如添上兩豎,是非曲直在人言。
  眾人齊贊了聲「好!」輪到田文海說了,文海道:「晚生才疏學淺不能說,也吃三杯酒,說個笑話罷。」一口氣吃了兩杯,第三杯酒送到劉蘊面前,捻著鼻子道:「請大老爺代一杯,難道他人有情有義的代酒,你就不肯代一杯兒,我料你也不好意思。」又扭扭捻捻的福了一福,引得眾人笑得忍不住。劉蘊笑道:「別肉麻,我帶了你這粲頭相公,可不討人家笑話。」頭一仰將酒吃了。慧珠聽田文海打趣他,兩頰一紅,沉下臉來,轉過身子伏在篷窗上看湖景去了。又聽田文海說笑話道:
  正月十五大放花燈,一起鄉下人進城遊玩,見各處的燈,飛禽、走獸、人物都彩色鮮明,又像活的一般。鄉下人當成真的道:「世上那裡有這些活寶貝,奇怪奇怪,卻肚皮亮亮的能點燈。」又問:「值多少錢?」旁人與他開心道:「十弔大錢一張。」鄉下人吐著舌頭道::「好貴,好貴!」正看得高興,忽然一陣大雨各家措手不及,將燈全行打壞,都露出架子來。鄉下人道:「呸!我當是活的,原來是篾片做的。可憐我們鄉下人,一年苦到頭,種田養雞鴨都沒有這樣大的利息。
  田文海說到此處,卻一口氣說了下去,道:
  真正鄉下的雞鴨,田篾片不如了。
  眾人聽了,哄然大笑。洛珠笑得把酒噴了一桌,忍不住眼淚都掉了下來,前仰後合的,卻如帶雨梨花,經風楊柳,愈覺得姣媚。劉蘊道:「不要笑壞了。」又高高的念了兩句道:「有美一人,清揚婉兮。」洛珠正低著頭抹身上的酒,接口道:「不見子都,乃見狂且。」小儒笑道:「柔雲這張嘴比刀還快,我等真要退避三舍。」令又挨到王蘭,也微想了一想道:
  寫一個三字適相當,加一大豎便為主,加一小豎便為王。我看你也做不得三分主,也做不得三齊王,不如加上兩豎,人說曰做不長。
  眾人笑了一笑,卻派到洛珠道:「我說的不大好,諸位包荒些。」剛要說又笑了起來,勉強忍住笑道:
  寫一個王字君知否,添一小豎便成五,添一大豎便成丑。我看你全不像王老五,也不像王老丑,不如添上兩豎,倒像個田老九。
  伯青道:「妙極了,卻又說得自然。」田文海道:「洛姑娘怎麼明罵起我來了。」洛珠道:「真正奇了,我是湊著字說的,天下那裡只有你一個姓田的,況也不是行九。既然我說錯的,罰我吃鍾酒,說個笑話何如?」劉蘊道:「很用得,你的笑話是不壞的。」洛珠道:
  有個人窮的沒有法子,心裡想道:「不如到京裡做太監去,又尊貴又好開錢。」到了京中,拜在老太監門下,求他各事照應。老太監將他派在大內裡執事。一日,內裡傳旨進膳,這人;苴:「萬歲要吃中飯。」老太監喝道:「不要亂說,萬歲要用御膳。」一日,又傳旨大宴諸官。這人又道:「萬歲要擺宴呢!」老太監又道:「說錯了,萬歲要擺御宴。嗣後你要記著,譬如大內裡花園叫御花園,護衛的兵丁叫御林軍。」這人方才明白道:「怪不得皇帝面前東西都要叫御字的,從今我也是個老手了。」這日從御花園門首經過,踏了一腳屎,「恨要罵你幾句又怕是皇帝屙的,若不看你是御史,我就要罵你了」。
  眾人哈哈大笑。慧珠瞅著洛珠道:「你太覺高興了。」洛珠只圖說得暢快,那裡還顧忌旁人。伯青等明知刻薄太甚,也不好阻他,而且實在好笑,大家希圖一笑將此話掩了過去。誰知劉蘊聽了怒從心起,臉都氣白了,欲要尋鬧,又轉想道:「他們一起的人太多,必不容我發作,又礙著小儒的面子,再者我是自己來的,並非他們請我。」回頭見田文海閉著眼,搖著頭道:「豈:有此理,言之太甚了。」暗地將田文海袖子一扯,站起來假作笑容道:「有趣,有趣!本當多坐一會兒,還要盡興樂一樂。無如小弟尚要進城有事,改日再奉陪罷。」他的家人進艙將殘肴收去,劉蘊遂與眾人作辭。
  眾人見他神色不妙,不便深留,大眾送到船頭一拱而散。復回船來,齊埋怨洛珠道:「劉蘊原不是個好人,他既涎著臉入席,索性敷衍他半日,他沒趣會自走的。你偏要刻薄他,這種人是要記仇的,竊恐從此要起風波。」小儒道:「我本說清明不可游湖,偏生遇著他,真叫人無味。」洛珠冷笑道:「拚死無火災,是我得罪他,不過他倚官仗勢設法收拾我,不累及別人,不勞諸位與我擔憂。」王蘭接口道:「柔雲這話很是,如果劉蘊收拾你,我王者香也不依他。」眾人見他二人如此說法,不好再說,反將別的話支開去了。伯青道:「我們也餓了。」命連兒擺上飯來,一面吩咐水手返棹進城。飯罷,眾人談談說說,船已到了原處,開發了船價,大眾登岸取路各散。
  單說劉蘊回到自己船內,氣的說「受不得」。田文海笑道:「少老爺何苦因此小事氣傷貴體,難道收拾幾個婊子還費事不成,若說礙著他們,倒也不難。」就著劉蘊耳旁,低低說了幾句道,只要如此如此,「叫死而無怨」。劉蘊聽了,回嗔作喜道:「在理,你這話很使得。合城的人都奉承我,反被這兩個騷貨取笑去,豈不是過回頭了嗎?我起初也罷了,他們越說越不成樣兒。若說礙他們的面子,這話更扯淡,小儒我是不怪他,那祝伯青與王者香冷冷的樣子,好像有他媽十七八品,我還巴結他麼?況且我背地裡瞧慧珠是姓祝的人,洛珠是姓王的人,小儒是沒相干的。」說著,船已抵岸。劉蘊與田文海回到府內,在曹氏跟前一字不提,暗中叫過幾名能乾家丁,囑咐他們照樣去辦,不許走漏消息要緊。
  再說到伯青回來心中終覺不快,想道:「劉蘊今日受了洛珠的笑罵,他不是個好惹的人,必然不肯干休,只怕在這幾日內,他家定要出事。果真出了事,叫我怎樣出頭去庇護他。」又恐慧珠吃苦,思前慮後,一連數天懶得出來。這日王蘭約了小儒,又來約伯青去訪二珠。伯青也記掛慧珠,一同乘馬到了籬邊,聽得裡面高高的喉嚨有兩三人說話,卻不甚明白。才進了門,只見二娘在那廂招手,眾人會意,隨著他由正面五間旁邊個小門穿過去,是洛珠的臥室。不知二娘說出什麼話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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