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回
  英陽主細評柏葉茶 白凌波雅宣牙牌令

  話說英陽公主同桂娘子回到杜蘅院,婉如老媽迎告道:「司徒府送的包裹,在二門外等候多時了。」英陽道:「何不受回?」即命跟來展開。婉如出外,手提一個小小包裹跟前解開時,但見一個白臘囊筒,黏付黃箋,上書著:「上用蘇州新嫩茶。」英陽笑道:「來得正好。剛才渴思泡茶,正宜新水泡來。」說猶未了,秦淑人、賈孺人、狄、沈兩娘俱來,桂娘先迎接坐下,未及開話,蘭陽公主開了門簾,見諸人俱在座上,笑道:「諸娘來得團圓,倒也我獨來的晚了。」英陽欣迎讓坐,秦、賈諸娘立起身。春娘笑道:「剛才的來,桂娘已先來坐,今又娘娘臨了。」仍與序次坐下。
  說些閒話之際,蘭陽但見那老媽、丫鬟們在窗外紛紛忙亂,也有酌水的,也有扇爐的,也有彩茶的,也有滌杯的,不多時將茶泡了上來。
  春娘親自捧了兩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,裡面放著成窯五彩小蓋鐘,斟上兩鐘,分頭捧上兩公主跟前:其餘諸人面前,復用幾只新鮮杯來。一個傍邊有一耳,杯上鎸著「狐□」三個隸字,後有一行小真字,是「王愷珍玩」。又有「宋元豐五年四月,眉山蘇軾識於秘府」一行小字。那一隻形如缽而小,也有三個垂珠篆字,鎸著「點犀(喬皿)」。又有兩隻綠玉鬥,又有一色的官窯脫胎填白蓋幾個。各人面前斟了海內,分上來。只見其色比嫩蔥還綠,異香撲備,甚覺愛人。
  蘭陽先自詫異,熟視,及至入口,果覺輕浮,真是清香沁脾,與平時所吃迥相不同。個個稱贊不絕。蘭陽笑道:「姐姐既有如此好茶,為何並不見賜,卻要遲到今日自來嚐味?豈不令人恨相吃的晚麼!」泰淑人道:「適才這茶,不獨茶葉清香,水亦極其甘美了。」英陽道:「妹妹有所不知,我平素從不吃茶。這些茶樹,都是家父自少種的。家父一生,文墨之外,一無所好,就只喜茶。因近時茶葉每每有假,故不惜重費,於各處購求佳種。如巴川峽山樹,亦必費力盤駁而來。誰知茶樹不喜移種。縱種千樹,從無一活。所以古人結婚有『下茶』之說,蓋取其不可移種之義。當日並不留神,後來移一株,死一株,才知是這緣故。如今家裡花園中,惟存十餘株,還是家父從近於閩、浙、湖州等處覓來上等茶子栽種活的。種類不一,故樹有大小不等。又是此樹最是遲久生長。茶子落土三年,始為甲坼。出土三年,也有枝葉,一年之長,不滿一寸。及至十年之後,始為枝幹茂盛,嫩葉密滿,倒又分外連乾發枝,比他木倍盛。而今十餘株,收葉者不過三五,餘的尚在出土。十年之內,殃掌不長。是故彩茶取用無多,用之甚惜。剛才的茶,是今年新彩葉,分送若干,今始試泡。家父著有《茶誡》兩卷,言之最祥。將來發刻,自然都要奉贈。」秦淑人道:「娘娘記得,六經無『茶』字,外國此物更少,故名目多有不懂。今司徒大人既有著作,娘娘自必深知,何不道其一二,使眾人聽聽,得其大略。」
  英陽道:「茶即古之荼字,就是《爾雅》『荼苦櫝』的荼字。《詩經》此字雖多,並非茶類。至『荼』轉『茶』音,顏師古漢時已有此音。後人因『荼』有兩音,缺一筆為『茶』,多一筆為『荼』,其實一字。據我愚見,直以古音讀『荼』,今音讀『茶』,最為簡截。至於茶之名目,郭璞言早彩為茶。晚彩為茗。《茶經》有一茶、二檟、三□、四茗、五□之稱。今都叫做茶,與古不同。彩茶之候,貴及其時。太早則味不全,遲則神散。以穀雨前五日為上,後五日次之,再五日又次之。茶芽紫者為上,皺皮者次,團葉者又次之,如筱者最下。徹夜無雲浥露彩者為上,日中彩者次之,陰雨下不宜彩茶。谷中者為上,竹林下者次之,爛石中、黃砂中者並是下品。至若造茶、藏茶、辨茶等法,俱在《茶經》中。又若茶具中,商象、團風、歸潔、受污等許多名目,今不可細述。若以茶性而論,除明目、止渴之外,一無好處。《本草》云:常食,去人脂,令人瘦。倘嗜茶太過,莫不百病叢生。家父所著《茶誡》,亦是勸人少飲為貴,並常戒家人:多飲不如少飲,少飲不如無飲。況近來真茶漸少,假茶日多。即使真茶,若貪飲無度,早晚不離,到了後來,未有不元氣暗損,精血漸消,造成痰飲,或成□漲,或成痿痹,或成疝瘕,餘如成洞瀉,成嘔逆,以及腹痛、黃瘦種種內傷,皆茶之為害。而人不知,雖病不悔。上古之人多壽,近世壽不長者,皆因茶、酒之類,日日克伐,潛傷暗損,以致壽亦隨之消磨。此千古不易之論,指破迷團不小。無如那些喜茶好酒之人,一聞此言,無不強詞奪理,百般批評,並且啞然失笑。習俗移人,相沿已久。縱說破舌尖,誰肯輕信?即如家父《茶誡》云:除滯消壅,一時之快雖佳;傷精敗血,終身之害斯多。獲益則功歸茶力,殆害則不為茶災。豈非福近易知,禍遠難見麼?總之,除煩支膩,世固不可無茶,若嗜好無忌,暗中損人不少。因而家父又比之毒橄欖。蓋橄檻初食,味頗苦,澀,久之方回甘味。茶初食,不覺其害,久後方受其殃。因此謂之毒橄欖。」蘭陽道:「此物既與人無益,為何令尊大人卻又栽這許多?豈非明知故犯,貽弊後來麼?」英陽道:「家父向來以此為命,時不離口,所以種他。近日雖知其害,無知受病已深。業已成癖,稍有間斷,其病更凶。自知悔之已晚,補救無及,因此特將其害著成一書,以戒後人。恰好此書去年方才脫稿。腹中忽然嘔出一物,狀如牛脾,有眼有口,以茶澆之,張口痛飲,飲至五碗,其腹乃滿。若勉強再澆,茶即從口流出,恰與家父五碗之數相合。蓋家父近年茶量更大,每次必飲五碗。若少飲一碗,以內即覺不寧。少停再飲,仍是五碗,因此身體日見其瘦,飯亦懶吃。去年偶因五碗之後強進一碗,忽將此物吐出。近來身體方覺稍安。」蘭陽道:「這是吉人天相。兼之尊大人立言垂訓,其功甚大,所以獲此善報。方來定然壽享頤期。」英陽道:「家父若像去歲一飲五碗之時,幾至朝不保暮。此時較前雖覺略健,奈受病已深,年末六旬,衰老已甚。但願如妹妹所言,那就是姐姐之福了。」秦淑人道:「適才娘娘言茶葉多假,不知是何物做的?這假茶還是自古已有,還是起於近時呢?」英陽道:「世多假茶,自古已有。即如張華,言飲真茶,令人少睡。既雲『真茶』,可見前世也就有假了。況醫書所載,不堪入藥假茶甚多,何能枚舉。目下江、浙等處,以柳葉作茶,好在柳葉無害於人,偶爾吃些,亦屬無礙。無如人性狡猾,貪心無厭,近來吳門有數百家,以泡過茶葉曬乾,妄加藥料,諸般製造,竟與新茶無二,漁利害人,實可痛恨。起初製造時,各處購覓泡過乾茶。近日遠處販茶客人至彼買貨,未有不帶乾茶以做交易、至所用藥料,乃雌黃、花青、熟石膏、青魚膽、柏枝汁之類。其用雌黃者,以其性淫,茶葉亦性淫,二淫相命,則晚茶殘片,一經製造,即可變為早春。用花青,取其色有青豔。用柏枝汁,取其味帶清香。用青魚膽,漂去腥臭,取其味苦。雌黃性毒,經火甚於砒霜,故用石膏以解其毒,又能使茶起白霜而色美。人常飲之,陰受其毒,為患不淺。若脾胃虛弱之人,未有不忠嘔吐、作酸、脹滿、腹痛等症。所以為姊的從父命,從不飲茶。素日惟飲菊花、桑葉、柏葉、槐角、金銀花、沙苑、蒺藜之類,又或用炒焦的薏苡仁,時常變換,倒也相宜。我家大小,皆是如此。日久吃慣,所以吃茶為苦,竟是習慣成自然了。」蘭陽道:「真茶既有損於人,假茶又有害於人,自應飲些菊花之類為是。但何以柏葉,槐角也可當茶呢?」英陽道:「世人只知菊花、桑葉之類可以當茶,那知柏葉、槐角之妙。按《本草》言:柏葉苦平無毒,作湯常服,輕身益氣,殺蟲補陰,鬚髮不白,令人耐寒暑。蓋柏性後凋而耐久,稟堅凝之質,乃多壽之木,故可常服。道家以之點湯當茶,元朝以之浸酒避邪,皆有取於此。麝食之體香,毛女食之而體輕,可為明驗。至槐角,按《本草》,乃苦寒無毒之品,煮湯代茗久服,頭不白,明目益氣,補腦延年。蓋槐為虛星之精,角稟純陰之質故扁鵲有明目烏髮之方,葛洪有益氣延年之劑。當日庾肩吾常服愧角,年近八旬,鬚髮皆黑,夜看細字,即其明效。可惜這兩宗美品,世人不知,視為棄物,反用無益之苦茗,聽其克伐,豈不可歎!」蘭陽道:「妹妹正在茶性勃勃,聽得這番談論,心中不覺冰冷,就是再有金茶、玉茶也不吃了。明日也去找些柏葉、槐角,作為茶飲,又不損人,又能明目,豈不是好?但姐姐既知茶弊,這般明白,今也剛才的泡茶,胡為府中送來?又何登時泡斟來,有若益年烏髮的好良劑?倘是柏葉槐角麼?」英陽道:「妹妹說的是。這非柏葉、槐角,便是家裡花園中真茶。今天新彩,適才送來,味甚清冽,又無假茶克伐之患,正與桂娘嚐嚐新味。幸喜妹妹諸人齊到,偶爾評說平常茶品了。」秦淑人道:「娘娘評茶,雖然正論。這茶總言能吃多少?每日至多不過五七杯,何必拘束戒他呢?」英陽道:「誤盡蒼生,就是淑人這句話。你要得今日是一個五七杯,明日就是兩個五七杯,後日便是三個五七杯。日積月累,到了四五十歲,便是幾百、幾千、幾萬五七杯呢!」合座共是大笑。
  賈孺人道:「娘娘與其勞神算這帳,不若另到好處疏暢疏暢。」大家道妙,一同起身,出了杜蘅院,過了兩層庭院,到了蓼花漵,又攜白凌波偕行幾步。蘭陽道:「我久未見過稻香齋,今我們一齊進了,見他鄉舍光景,倒有趣味了。」大家稱善,都走至稻香齋。
  時正季春天氣,但見下邊畦畝,佳蔬菜花,一望無際,桑柘綠陰新漲。青籬傍邊,山坡之下,土井之上,雞鴨將雛成群,呀呀喔喔,嘰嘰啾啾,不覺可愛。英陽道:「這般鄉舍趣味,桂娘獨享清福。」乃進了廳房,各自坐下。丫鬟們自然是各人面前斟上茶來。春娘笑道:「豈不是四五十歲幾千、幾萬五七杯麼?」蘭陽道:「我不吃過了。」眾人都大笑起來。白娘子知是話有來歷,不便問好,只自無言。
  少頃,又端上小膳,擺在桌上,也是燕窩湯、柏子粥、杏子湯,各人面前各一器,又有果品珍菜幾碟。蘭陽先把柏子粥吃了一口,道:「這又是柏葉裡中結成的,可不勝他珍味白吃了麼?」大家又笑了一回,各自用過,說些閒話。
  英陽道:「我們又自都前往夢友館,看他修竹新筍千百枝,仍坐,今治上晚飯來,倒也有趣。」大家又道好,一同起身跟出。到門那裡,春娘已令擺設齊整。及來看時,上面左右兩張榻,榻上都鋪著錦裀蓉簟。每一榻前,兩張雕漆幾,也有海棠式的,也有梅花式的,也有荷葉式的,也有菱花式的,也有方的,也有圓的,其式不一。一個個上頭放著一分爐瓶,一個攢盒。上面二塌四幾,攢盒式樣亦隨幾之式樣。每人一把烏銀洋嵌自斟壺,一個十錦法瑯杯。大家坐定。
  蘭陽道:「我們先吃兩杯。今日也行一個令,才有意思。」英陽笑說道:「妹妹自然有好酒令。我安心醉了,都多吃兩杯,就有了。」蘭陽笑道:「姐姐今兒也過謙起來,想是厭我□了?」英陽笑道:「不是謙,只怕行不上來,倒是笑話了。」賈孺人忙笑道:「便說不上來,只多吃了一杯酒。醉了睡覺去,還有誰笑話咱們不成?」英陽點頭笑道:「依令。妹妹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。」蘭陽笑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說著,便吃了一杯。
  沈裊煙忙走至當地,笑道:「既行令,還叫白娘子來行水府好酒令才妙呢。」眾人都說道:「好的很。」沈娘便拉著白凌波過來。蘭陽道:「王家酒令,自然是非同小可。」白娘笑道:「王家令何如是帝家令。」大家又笑一回。英陽道:「既在行令,不宜散坐。理應命小丫頭移來白娘子坐椅,放在當中席上。」白娘子也半推半就謝了,居中便坐下,也吃了一鐘酒,笑道:「水府中有個骨牌副兒令。從上位順頷下去,至末席。如我說一副兒,將這三張牌拆開,先說頭一張,再說第二張,說完了合成這一副兒的名字。無論詩詞歌賦,成語俗語,合上一句,都要合韻。錯了的罰杯,這可使得麼?」眾人都笑道:「這個令好,就說出來。」白娘子又道:「酒令大如軍令。不令尊卑,惟我是主。違了我的話,是要受罰的。」兩公主齊聲道:「一定如此。快些說來。」白娘道:「有了一副了。左邊是長天。」英陽道:「頭上有青天。」眾人道:「好。」白娘道:「當中是個亞合六。」英陽道:「六橋梅花香徹骨。」白娘道:「剩了張六合么。」英陽道:「一輪紅日出雲霄。」白娘道:「湊成卻是個蓬頭鬼。」英陽道:「這鬼抱住鐘馗腿。」說完,大家笑著喝采。英陽飲了一杯。
  白娘又道:「又有了一副了。左邊是個大長五。」蘭陽道:「梅花朵朵風前舞。」白娘道:「右邊是個大五長。」蘭陽道:「十月梅花嶺上香。」白娘道:「當中二五是雜七。」蘭陽道:「織女牛郎會七夕。」眾人都叫好。白娘又道:「湊成二郎游五嶽。」。蘭陽道:「世人不及神仙樂。」說完,大家稱賞,飲了酒。
  白娘道:「又有一副了。左邊長么兩點明。」秦淑人道:「雙懸日月照乾坤。」白娘道:「右邊長么兩點明。」淑人道:「閒花落地聽無聲。」白娘道:「中間還得么四來。」淑人道:「日邊紅杏倚雲栽。」白娘道:「湊成一個櫻桃九點熟。」淑人道:「御園卻被鳥銜出。」說完,飲了一杯。
  白娘道:「又有一副了。左邊是長三。」賈孺人道:「雙雙燕子語梁間。」白娘道:「右邊是三長。」孺人道:「水荇牽風翠帶長。」白娘道:「當中三六九點在。」孺人道:「三山半落青天外。」白娘道:「湊成鐵鎖練孤舟。」孺人道:「處處風波處處愁。」說完,飲畢。
  白娘又道:「左邊一個天。」桂蟾月應口道:「良辰美景奈何天。」白娘道:「中間錦屏顏色俏。」桂娘道:「紗窗也沒有紅娘報。」白娘道:「剩了二六八點齊。」桂娘道:「雙蟾御座引朝儀。」白娘道:「湊成籃子好彩花。」桂娘道:「仙仗香桃芍藥花。」說完,飲了一口。
  白娘道:「左邊四五成花九。」狄驚鴻道:「桃花帶雨濃。」眾人笑道:「該罰,錯了韻,而且又不像。」狄娘笑著飲了一口。白娘道:「左邊大四是個人。」沈裊煙道:「陶令門前五柳春。」白娘道:「中間三四綠配紅。」沈娘道:「柳葉開時任好風。」白娘道:「右邊么四真好看。」沈娘道:「玉階仙仗擁千官。」白娘道:「湊成便是一株花。」沈娘道:「春風先入五侯家。」說完,飲了一杯。令已完了,大家各自喜歡道:「真是好酒令。水府牌名勝似旱地呢。」因與輪流,又飲過一會酒。
  丫頭、老媽們來請用點心,英陽道:「吃了兩杯酒,倒也不餓。」蘭陽道:「也罷,就拿了來這裡,大家隨便吃些罷。」丫頭聽說便去。春娘又命抬了兩張幾來,復端上兩個小捧盒。
  揭開看時,每個盒內兩樣蒸糕,一樣是藕粉桂花糖糕,一樣是鬆瓤鵝油榛、柏子之類。那一盒內是兩樣炸的一寸五分大的小餃兒,又別的一碗茄鯗。蘭陽因問什麼餡子,婆子們忙回是螃蟹的,蘭陽聽了,皺眉說道:「這會子油膩膩的。難吃這個。」又看那一樣是奶油炸的各色菱花粉小面果子,也不喜歡,因為各自用過。
  蘭陽用勁挾來一個茄鯗,吃過道:「這甚清爽,比別的不同,是那樣造成的?」賈孺人道:「茄鯗每用豬臊的、雞肉脯子合用,是故油膩膩太過了,奪了真。故這茄鯗用臘兔肉代那豬臊,雞脯子又換了野雞肉,外他香菌、蘑菇、新筍、乾果子之類,一依原法,盛在磁罐子裡封嚴,過了三天就是了。」蘭陽道:「臘兔、野雞用代最膩膩的,怎不清新,真是過常白吃了茄鯗。」春娘道:「娘娘如以為可,當別的造成一罐子孝敬孝敬。」蘭陽道:「偶爾喜那清淡,何須春娘記掛著。」桂、狄兩娘齊聲道:「既學其方,我們只可依法造成,又有何難了。」蘭陽笑道:「說的雖易,造的不如說的。如能一聞其方,也可移來其法,人家之好好酒法糕方,人人可以謄本仿造,那有誰的法兒最好?某人造成超類,總是手兒慣熟,別有自得的妙方子之外,也沒糊塗齟齬,真得其妙呢。」兩娘子口雖稱然,以內也不服膺。後來賈孺人另造兩大盒茄鯗,分送兩公主,兩公主各各稱佳厚賞。桂、狄兩娘私自依方造茄鯗,俱為失真,棄了,始服蘭陽之話。這並後話。
  且說眾人吃過一桌膳,又漱口,吃茶,淨手,又說了一回閒話。及到日斜,各自出門回去。
  及至岔路,蘭陽便顧桂娘道:「娘子跟我來。且有一句話與娘子講講。」桂娘滿口應承跟了,至玉香院上堂陪坐。丫鬟又進茶盤斟來,蘭陽道:「我不吃茶,只求柏葉、槐角可吃了。」未知蘭陽同桂娘何話?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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