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回
  咸寧縣性真投胎 眾鄰舍潘瞽說命

  卻說湖廣省武昌府咸寧縣,有一位孝廉姓楊,雙名繼祖,字仁舉,是東漢安帝時尚書楊震之後。
  震嘗為刺史,之郡前,震所舉王密為令,夜懷金遺之。震曰:「故認知君,君不知故人。」密曰:「暮夜無知。」震曰:「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。何謂無知?」卻而不受。嘗不開產業,語人曰:「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,遺之不亦厚乎?」一世語之曰「關西孔子楊伯起。」伯起,震之宇也。世居弘農,是關西地也。
  漢、唐以來,楊氏子孫鮮赫,指不勝屈。
  及至有明嘉靖時,後孫有知諫院諱彥,為殿中侍御,曾劾張璁、桂萼非禮事君,以美上意,固寵爵位,在帝前志璁萼。
  皇帝大怒,因坐毀謗朝議,黜為潮州別駕。世宗皇帝反覆,愛公鯁直,恐值道死,命中使裡藥料,護持以住。由是楊彥之直聲振天下,稱曰:「真御史。」家本武昌,不肯仕官,謝歸,隱居教授。後天子屢辟不起,時人咸謂名祖的肖孫。
  那繼祖,這是彥之子也。克承家訓,早舉孝廉,隱居好學,通達博識。母陶氏早歿,單事嚴父,性至孝。彥年老多病,繼祖常衣不解帶,夜必焚香告天,願以年代。父得以康健,年九十二,無病而亡。卜葬廬出之陽,就廬於墓側,過了三年,然後回家。
  平素立身有品,不取非義,不欺暗室。與市人交易,賈售以倍,輒不爭多寡而與之,人亦鮮為之欺。曾出路上,拾遺金一錠,遍訪失主不得,後知武昌人,已死於途,就窮索其子而還鄉,鄉黨之人,咸稱為「真孝廉」。獨是年已四十,無子嗣,因此一切淡泊。一日,謂夫人庾氏道:「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。今我將老,尚無一嗣續。如亦奈何?」庾氏道:「相公一生,上不愧天,下不愧人。祖宗有靈,必不至無後。只恐妾身年紀多了,血氣漸耗,有妨生育之道。從前三回五次勸相公取個偏房,相公執意不從。如今再遲些兒了不得的。」仁舉道:「這是夫人之好處。但我看見一夫一婦,生育也繁盛的極多。也有十院名姝的,竟或無一個子者,又多了,若必有了偏房生之,是貧人無力娶妾的,都該絕後了麼?況且娶來的,不知那德性如何,倒是以小欺大,難道你我不要受他的氣?就又不能生育,又將何以處之的?」夫人道:「相公這般思前想後,也是難事呢。妾聞府東裡許,有那九天玄女娘娘廟。廟內有送生娘娘,說是極靈顯。我夫妻兩人,可於每月朔日,燒香拜求子嗣。這可使得了麼?」仁舉道:「神明是有的。但是女神仙,我則不便去些。夫人自去罷。我到初一日自赴上清觀玉帝殿中,焚香叩祝。不要說求子嗣,但敬禮上帝,也是該的。再在家廟神主之前,朝夕禮拜,求祖宗在天之靈,降錫嗣胤。就從明天為始。」於是仁舉夫婦二人,每於朔前,虔誠齋戒三朝,分頭去燒香求子。
  不覺的光陰荏苒,已及二載。有於癸已歲四、五月之間,庾夫人忽覺飯食厭酸,兀兀欲吐,身體懶因,像個有孕的光景。
  仁舉便請了醫生看視,脈理平常,模稜不決,但說道:「脈訣有雲,受胎五個月,脈上方能顯出呢。」楊家舊有一僕家的,喚做老蓮,就端上茶來,便應聲道:「若到了五個月,我也看得出明白,不消煩動先生了。」仁舉道「蠢東西,毋得胡說。」醫生自覺沒趣,茶畢起身,說道:「送安胎藥來罷了。」仁舉送了賞銀二兩,先生稱謝去了。
  不料夫人懷至足了十個月,到得年底,絕無動靜,庾夫人甚是憂疑不定,仁舉寬慰道:「天地間,恰過十個月,不有解胞胎的,也是多的。且靜以待之。」夫人道:「逾月而生,恐是怪物的了。」仁舉道:「不妨。帝堯聖人,是十四月生的。難道也是怪物?」老蓮接口道:「夫人若到十四月上養的,公子一定也是皇帝了。」夫人道:「蠢丫頭,該罰他一世沒漢子。」老蓮笑嘻嘻的道:「我今若有漢子,就要生出明珠來了。古人也不說得好,明珠產於老蚌了麼?」仁舉笑道:「夫人平素教他識字,又與他講說典故,記在肚裡。如今竟會謅文了。」大家說笑,閒話休題。
  看看到了甲午五月天中節,是歲又有二月的閏朔,足足懷胎十六個月了。
  初五日甲午天中節,天尚未明。庾夫人身上懶疲,倚在枕幾。忽見一婦人,珠冠玉佩,宛若廟內送生的娘娘,抱一個孩兒,送他道:「馨香的兒,福祿無窮,惟夫人善護之。」夫人雙手接來。倏忽之頃,陡然覺來,方知是夢。隨述與仁舉道:「這夢兆明明是男兒呢。」仁舉喜的不勝,以手加額,亟煎催生藥,送夫人吃下。
  就到午牌時,庾夫人腹中有些不大安。俄頃的間,異香滿室,隱隱然半空中有笙簫、鸞鶴之聲,已誕下盆中。
  仁舉已先著人去喚了老成的收生婆等候。此時穩婆奉盆,抱起安頓了,兒無啼哭。仁舉問道:「莫非孩子已死的麼?」穩婆接口道:「噯喲啊,有福的公子,是不肯啼的。」仁舉始的詫異夫人夢兆,雙手扶起盆來,映著那紙窗照午日看時:遍身如玉琢珠成的,方口大耳,一個好男子。就將預備下的被子裹好,安頓在炕牀上睡好。又服侍庾夫人上了炕,坐在被內。這才老蓮們打掃潔淨,舀了水,洗手畢,然後賞發他穩婆自去了。
  卻說那鄰里多的,見楊孝廉有五彩雲霞,片片飛來,擁覆屋上。又見虛微冥霧之間,一派仙樂聲音,從風飄揚。眾皆駭異,都道:「楊孝廉生的孩子,明明是大有福氣的。」三三兩兩傳播。於是眾鄰里鬥出公分,牽羊擔酒,齊來孝廉家道賀。
  孝廉道:「寡福之人何敢當高鄰厚貺呢?」為首的個老人家,笑嘻嘻道:「孝廉公之令郎,是位神仙降世。老天因你家積德,特地送下來的。前天彩雲中,仙樂嘹亮,孰不聽見?我老漢活了八十多歲,從未曾見這般奇事。將來必然做了公侯將相,是不消說的。我們鄰里,榮榮耀耀,可不是喜的了不得麼?」孝廉復著實的謙讓了幾句,眾鄰便一茶而退了。
  過了一夜,恰是生兒的三朝。仁舉與夫人說道:「古禮,生兒三日,作湯餅會,邀請親簇的。今兒鄰里中先來稱賀,我心不安,要備酒筵,款請他們,答其美意。再請親旌來看看命名,何如?」庾夫人道:「是必該做的。」隨遣僕買了雞、鵝、豬、羊、果品等的。又一頭髮帖,先請了鄰里。
  到當日午時,諸鄰的交好人家,自己約齊,前來赴席。各送添盆禮物,然後獻茶,進酒食,供兩套,自不必說。
  仁舉向眾鄰舍道:「孩兒今天是三朝,已浴盆正席,當為錫名。今也在下,年已向衰,始得孩子。今錫佳號以少游,字天衢。諸高位的意,果是好的麼?」眾鄰老齊聲稱贊道:「好的名兒,自少而游於藝,展步而登乎天衢,正合極貴像的令郎。」仁舉又謙辭一回了。
  內中有一瞽者,姓潘的,是遠鄰,因他常常誇口說道:「不但算命,且能算天,一無虛偽。」都呼他「潘無訛」。平日所斷吉凶、雨晴、貧富、豐稔,頗多應驗,又無忌諱的。潘瞽就自起一號道是「潘強嘴」。當席眾人公揖罷,次序坐定。潘強嘴先開口說道:「瞎子平日遠近相命的打起一個別號,稱是『無訛』的。今日要看看這位郎兒的八字,一正是無訛,正正的說了罷。」眾鄰舍接口道:「正要看聽你強嘴說得是也、說得不是也。若算不著的,大家公罰了一大碗冷酒罷。」仁舉道:「只是不誠,何敢相煩。」便把生兒之生辰正時說出了。無訛先一聽來,便笑嘻嘻的說道:「好好的,好的。五月五日之生,古之戰國時田文,又宋朝胡文定公,莫不是極貴之命。」眾鄰舍齊道:「果然無訛說得無訛,這是人人所共知了。」無訛復口中暗念,指頭輪推,沉吟了半晌,忽立起來,大聲嚷道:「這個八字,容易算不出的。當日關老爺是戊午年、戊午月、戊午日、戊午時達生,做了千古之大忠大賢、大豪傑。今令郎是甲午年、甲午月、甲午日、甲午時誕生,分明是做得關老爺之事業,到有大勝了關老爺的。關爺之命,一派是火逢會上土。五行之氣,要不句相濟些。土氣主重,火氣主烈。火鍛鍊而太盛,土重厚而濁,遇空則發。故關爺之事業,大是流芳百世。火烈士壓,故最欠了壽限,不能遐長。而今令郎之八字,算是火烈,而事業同關爺。甲為長卷之方,而金甲午之金,金空則鳴,故一生而多功多業,名於一世,傳於萬代。金體又堅又強,無毀無變,鏘鏘有聲,故福祿兼全,壽命復長,遠愈之乎關老爺之八字幾層了。大是奇了,待我回家細細的推詳來罷。」眾中有嘲笑他的,笑說道:「無訛先生算不出命,原請坐下,立客難打發呢。」潘強嘴焦燥,復再四輪推進,摸著嘴,揮著鼻,左顧了咳嗽一聲,道:「列位有所不知,譬如個尋常一品宰相的命,瞎了看算了多少人命的,那樣格局,容易算不過了。今這個八字:十歲內,已成了大器。十五六歲時,名滿天下,榮宗耀親。功業配鄧禹,福祿似汾陽,財過陶朱,壽躋頤期,封妻蔭子,公侯將相皆出其門下。這等貴顯,難道一席盡說了罷。」眾人一齊贊揚。
  無訛復道:「又有說不得、解不得的。功成業遂之後,有白日勝天的格也。非升仙,便是成佛。曷不稀異麼?」仁舉道:「這等說起來,莫不是寒門過福了麼?」說話間,酒席擺上來,大家暢飲盡醉了。臨起,無訛又向孝廉道:「可惜哉!瞎子年紀多了,到令郎大顯時候,不知能看得見不得見了呢?」一人道:「你是無訛,為何連自己的壽數也不知麼?」一人道:「潘先生嘴強了,很所以過去一半的年紀知道,未來的一半年紀就不知道。」說的大家都大笑而別。
  過了幾天,即是初七朝,眾親戚來會,是孝廉之嬸母與同曾祖的哥哥、弟弟,並三個姪兒;再有庾夫人之弟與弟婦,並小姨夫、甥兒。一共十來人,俱送喜蛋一盒來了,庾夫人因有叔婆是長親,勉力起迎。各相見畢,又抱游兒與眾親觀看。人人撫弄一番,不笑不啼,絕無聲息,都疑是個啞巴。
  仁舉瞧科,便向眾親戚道:「前日潘強嘴在酒席上,說有可駭的話,如此這般。這是傳不得的,又信不得的。我如今要為眾親戚說啞巴,解解人的疑惑了。」眾親戚齊應道:「總是潘老瞎的,便是無訛。自然是應驗的日子。」是晚宴罷各散,不在話下。
  且說庾夫人產的只七日,即強起身迎接親戚,氣脈不完,感了風寒,便頭疼發熱起來。飲食不進,醫藥無效,日重一日。
  仁舉不勝憂悶,一面煩人僱覓奶娘,一面發帖請醫,俱說娩後氣虛傷寒,邪熱搏結,瘀血凝滯,汗下難施,只用兩鮮調和的劑,看是何如。
  時楊公子還有三四天缺乳了,並不啼哭。老媽們看的焦悶,把來米飲喂些,也嚥下去。原來咸寧是個縣分,那裡尋得請好醫、好奶子,孝廉只自叫苦。
  庾夫人呻吟不已,便對孝廉說道:「我聞往日大姨夫謝少傅說,興國州有一安太醫,年老業明,到有起死回生之術,不徒青囊明理,又有神法,善養孩兒之方云。相公就是備禮發帖,一為邀請,一來看看問劑藥,二則導兒聲息。豈不兩全的麼?」仁舉許諾,即遣姪兒楊少璉齎幣向興國州請安太醫去。
  且說這安太醫,名學古,號一洲。這是聖歎撰《水滸傳》,梁山泊主、及時雨宋江患了背瘡,浪裡白條張順邀致神醫安道全療得瘡腫,仍以入伙梁山泊。後來招安,奉使乘舟往朝鮮國。
  舟過暹羅國,為國王李俊所劫,復落草於暹羅田。這學古便是道全之後。安道全素居揚子江邊建康府。其子懼禍及家,仍潛逃到武昌興國州隱居,世傳的以青囊術名於一世。公門巨族,無不延請。到底是醫道神明,人又謹慎,重義輕利,投劑一帖,但得差蘇,人都呼他安一帖先生。
  當日,楊少璉到門進帖。學古見了楊孝廉請帖,忙下堂迎接。少璉敘禮茶畢,學古道:「兄長特地枉屈,有何見教?」少璉躬身答道:「在下是咸寧楊孝廉姪子,楊少璉的便是。嬸嬸產下孩兒後七日,感冒風寒,呻吟在牀。咸寧乃是小都會,醫道沒稱。尋常平劑,都不中用,也難責效。重以孩兒缺乳呱呱。在下承叔父之命,敢冒唐突,遠來請教。懇望先生,特垂慈念,一舉玉趾,賁然枉屈,以濟兩個殘命。即個,仍進禮幣。」學古欠身道:「久仰,久仰。咸寧真孝廉楊老先生,孰不景仰。學生僻居固隔,不能躬造門屏,以薰德望,中心懷恨。今也聞命,曷不效力。但恐學術空疏,不敢克當。一概不受禮物。」即起,收拾行李,提了藥囊,背上包裹,一同登道。
  不消兩日,到咸寧。少璉先到室堂,拜見孝廉請安。繼問嬸嬸誣忠無損,然後俱言安大夫之偕來。孝廉大喜,倒屐出門,候了大夫到門,迎揖延至書房,敘禮寒喧。
  獻茶,飲畢,安學古先開言道:「閣候是產後添症。大凡產後生患,易治而難劑。為日且多,宜先診候便是呢。」孝廉道:「拙荊今也四十上年紀,始胞孕下,就是老娩,血虛發疾。請先生仔細瞧著。」學古道:「業已聞命,底個自然。」於是少璉北入內堂,說了大夫過來。老蓮答應了,連忙奉庾夫人蓋好被窩,放下帳子,丫鬟們趕著收拾房裡的東西。一時少璉同著安大夫進來,孝廉復隨後入來了。老媽們一同打起簾子。
  少璉道:「老蓮,你先把夫人證勢,向安大夫說說仔細罷。」安大夫道:「且慢說了。等我診了脈,聽我說了,看是對不對。若有不合的地方,再訴告我罷。」老蓮答了幾個「是」,便向帳中扶出夫人一隻手,擱在迎手上。
  安大夫移近,回著頭,伸了三個指頭,輕輕的診了好一會兒。又換那只左手來,一向的診了。又一面便頻頻顧眄了牀上之孩兒。看診訖,便道:「也無他證。只是汗迸身重,眼暈氣喘呢。」老蓮答應道:「是,是。」大夫又道:「發口語遲似乎訥澀,心常懼怕,可不是如鬼祟在傍麼?」老蓮接口道:「曷不如是。閉目常若壓鬼的,又發聲了不得呢」大夫道:「是,是。」又不起身,便伸手摩挲了孩兒之頭頂一回了,看看道:「好公子。」只見少游瞧著了大夫,嘻嘻的笑,又口中啞啞的,卻像要說些語兒光景。孝廉大為詫異。夫人病雖昏瞀,心卻明白,開眼一看,便暗暗點點頭,只自歡喜,但妨大夫在傍,不能開說。
  安大夫復再去雙手抱來時,少游到也不認生,又不啼哭,惟笑嘻嘻不已。孝廉道:「這孩兒生下今至重七,打盆臥席,總不一聲啼,定是一個啞巴。今見先生,便啞啞喃喃,到像有話兒。又嘻嘻笑將起來,好不靈異麼」大夫復輕輕穩穩的還置臥褥上,暗暗口內有像說呢話兒幾句。少游就大聲發一口啼,聲音洪亮,有似乎三四歲兒的嚎啕。大夫道:「令公子一定是十六個月生下的,大貴大顯,福祿無疆了。」便起身出到外間。
  少璉引至書房坐下,大夫說道:「大凡產後傷風滯汗,雖隨元氣懶陷,幸喜脈有元神,沉而復靜,只勢入血室,氣不流精,凝而擁痰。宜以條芩為君,五靈脂、玄胡索、鱉甲、醋煮、陳皮、當歸、芍藥這七味為佐史,可以平好了。」隨取筆寫了方子,遞與孝廉。
  孝廉道:「這果很是的。但痰凝為祟,條芩使得麼?」安大夫笑道:「相公有所不知。熱血和痰,非醋鱉甲、細條芩不足宣和真陽,各歸本經。內經說的『通因通用,塞因塞用』是也。先用兩劑,再加減,或再換方子罷。」孝廉點頭道:「原來是這麼著,這就是了。」孝廉一面叫人遣他抓藥,一面進大夫酒果。飯湯用過,撒了傢伙,孝廉道:「敢請先生,那知小孩子之十六個月的產下呢?襁褓重七,胡無啼哭聲息,分明認是啞巴,俄才的嘻嘻笑,喃喃復又出聲,大大的啼,便是何理?」大夫道:「這非難解。原來至貴之人,必充滿十個月而不足完軀。或一期,或十三四個月。而最上,十六個月的為大吉,不笑不啼,過再七先笑,復喃喃者,孩子倒記念了前生之事,總不能成言出語的。這俱出於文書中。而今胤玉,大是格外的貴了。所以符合了斯呢。」孝廉復謙讓不已。
  且說庾夫人,吃了兩劑藥來,氣息漸次平和,食飯乍進。
  安大夫道:「血道歸經,胃氣就蘇。今也沒大他要緊,復為疏散疏散,便好了。再改了方子,更吃兩劑。」過了數天,夫人果然復了常。孩子又善聲息,又笑又啼,又奶又睡。孝廉大喜,謝喜了安大夫,益加敬信,多奉厚幣。
  大夫固讓不受,道:「下生恭先生大德高風,多多承望餘廕久矣。今幸得拜牀下,微忱勝似珍寶一般,隨後常常請候門屏。況又公子麟鳳姿表,久久奉承,豈敢俗套呢。容日後再來請安」仍起拜辭。孝廉知不可強,只自感謝不盡。
  安大夫提了藥囊,背起包裹,飄然出門,回興國州去了。
  是後未知有何事,且看下回衍說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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