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
  東津救火折大將 文岳下山救潮民

  且說濟南王軍馬已到潮州,就於城外對河紮下寨,自東津惡溪沿河隘口,計營寨五十餘個,卻相連三十里。小軍入報帥府,劉鎮即請軍師入帥府議事。軍師請劉鎮前去觀看清軍紮營如何,於是即帶大將三十員、小軍一百名,二人同登金山之上。
  觀望對河清軍紮營明白,退下金山。回進帥府,商議迎敵之策。
  這且未表。
  且說濟南王次日升帳與監臨商議開兵,即命高周總兵鄧天瑞,可領大將八員,帶領軍兵二千,攻打潮城。這鄧總兵全身披掛,手持鋼刀,飛身上馬,領軍將殺至南門城下,擺開陣勢,令軍兵叫戰,聽見三聲炮響,南門大開,何元帥領軍將殺出,列開陣勢,進上帳前叱曰:「送死的旗奴到來麼?」鄧天瑞曰:「助逆的毛賊,敢口出大言,你等不是本帥的敵手,放你回去,可叫劉進忠出來受死。」何英大怒,手舉雙鉤鐮,縱馬殺來;鄧天瑞提刀,迎住交鋒,兩陣金鼓齊鳴,炮聲大振。旗將巴呢光等殺來,潮陣千總張金星同眾將進前對壘,軍兵奔殺前去,旗軍接戰,叫殺連天,一場混戰,未定勝負。參將馬甘泉奉軍師將令,領都司餘國寶、溫岳川,同眾將放炮,大開西門殺出,前來助戰。步軍張暢開、謝宗、郭懷沛、李天成、吳惠安、吳清、劉士元、謝天、邱齊、邱英十將等,張暢開當先,望旗軍陣前衝殺,十員步軍大將,即似虎狼一般,把旗兵殺得東倒西斜,死者不計其數,大敗奔潰。
  鄧天瑞見軍兵敗走,不敢久戰,招架抹開回走。何元帥自引兵追殺一陣,鳴金收軍,回城繳令。鄧天瑞收回軍兵,查點明白,折去數百餘人,領軍回營,來至帳前請罪。濟南王曰:「我等大軍方到,今天一戰,失了許多軍馬,挫我銳氣,敗害軍聲,無用匹夫,留你何用!」傳令將他押出營門,斬首示眾。
  監臨曰:「啟千歲,我等未有攻破賊城,先斬大將,於軍未利,從寬恕他,許後日將功抵罪。」濟南王見監臨懇保,叱曰:「匹夫,若無功大人相保,定斬你等示眾。」大叱:「退下去罷!」
  天瑞唯唯退立一邊。按下未表。
  且說何元帥得勝,同馬參將等進上表章報功。劉進忠大喜,命設席款待眾將賀功。是日盡歡而醉,各回本帳。明日飛熊進入帥府,與劉鎮商議軍事。劉鎮問飛熊曰:「清軍追城至急,先生有何良策,可以退敵?」飛熊曰:「啟主公,我等有一計策,管叫旗奴送膽。」劉鎮問曰:「用何妙計?」飛熊曰:「可以這般這般,就可殺他片甲無存。」劉鎮大喜,軍師召莫朝梁入府聽令曰:「莫將軍可領千總張元長、蘇廷杰、彭其寶、陳興泰二十四名頭目,翁喜等帶軍兵五百名,往葫蘆山,」如此如此,「不可違令!」按下。
  且說清營濟南王升帳,與董監臨商議開兵,即令碣石鎮覺羅幔領大將十員,帶將兵三千,攻打潮城南門。覺羅幔領令,即點齊軍將,殺奔南門前來。探軍入報帥府,飛熊聽報,命姜寨主領本部胡家五將,帶軍三千,出城迎敵,可以如此如此而行。又命何元帥領十八名英雄,輔助姜寨主。何元帥領軍將來至南門,將白旗一動,炮聲響處,南門大開,恰合覺羅幔領軍將方到,各擺好陣勢。姜寨主立馬橫鐽,大喝曰:「殺不盡的旗奴,又來尋死麼?」覺羅幔曰:「你等助逆反寇,還不知死,敢來對敵!」姜得興大怒,「舉鐽望旗將砍來,覺羅幔將大刀架開,使轉大刀,望姜得興頂門砍下。
  姜得興轉鐽相迎,刀鐽齊鳴,叫殺連天,旗將一擁奔來,胡家五將出馬,各提兵器,敵住交鋒。姜得興架開大刀,轉馬望前逃走,覺羅幔與那歧明武石昌等,引軍趕來。何英領陳殿等,一齊望旗陣衝殺,巴呢光、石至林等不能拒住,引軍敗走。
  再言姜得興,單騎在前,望葫蘆山下逃走,覺羅幔恐他有計,扣住馬頭不進。那歧明曰:「主帥緣何不進?」覺羅幔曰:「將軍,窮寇勿追。」那歧明曰:「主帥休得多疑,此時不追將他擒住,等待何時而追?」說罷,武石昌引二百名小軍追趕前來,追至葫蘆山下,炮聲一響,葫蘆山上莫朝梁,同四名千總,二十四名頭目,領軍殺出,把旗軍圍定。
  那歧明、武石昌大驚,敵住大戰一常那歧明用盡平生氣力,與千總張元長交鋒。武石昌與莫朝梁交戰,不及三合,被莫朝梁將丈八蛇矛槍,挑落馬下而亡。三百餘名旗軍,被二十四將,殺得屍橫滿山,血流成渠。
  覺羅幔見炮聲響處,知是那歧明等中計,回殺轉來救應,故救出歧明,回歸清營,繳令請罪。這且不表。
  且講莫朝梁得勝,同眾將領軍兵回城繳令報功。何元帥、姜得興上堂報功,劉鎮大喜,命徐參謀記上功勞簿,即令設席賀功。按下。
  且說濟南王與董期明曰:「劉逆帳下賊將,如此猖狂驍勇,我等連日出戰,不能取勝,未知監臨有何良策指教?」話由未畢,提督楊遇明上帳請曰:「啟千歲,小將今日請令,領將軍前往攻打賊城。」濟南王聞言大喜,令楊提督出軍攻城,即點大將十餘員,軍兵三千,放炮起行,殺奔南門前來。
  小作又報入帥府,與主公軍師得知,飛熊即命何元帥領將出城迎敵,又令馬參將領軍助戰,兩路軍兵俱已出城,列成陣勢迎敵。
  清軍來至南門,見是賊兵先在城下列陣,楊遇明擺開軍將,立在門旗之下,大叱一聲曰:「反國逆賊未知死麼?今日天兵到來,理當納降,何敢拒敵,管教你等死無葬身之地。」何英曰:「殺不盡的旗奴,你敢出大言,若不殺你等,非為英雄。」
  言畢,手舉雙鉤鐮縱馬殺來,楊遇明提刀相迎,旗將覺羅乾等,奔殺前來,馬甘泉與眾將上前,敵住交鋒。兩軍炮聲不絕,金鼓如雷,叫殺連天,何英被楊遇明殺得前遮後架,敵他不住,乘勢抹開兵器,轉馬便走。覺羅巽等引軍追殺,潮軍大敗。
  楊飛熊在城遙望,見潮軍中大亂,即鳴金收軍入城。
  楊遇明即引軍追至城下,上面箭石、火炮齊發,打將落來,卻如雨點相似,清軍不敢近邊,辱罵一回,鳴金收軍,掌得勝鼓,回歸清營,上帳繳令報功,濟南王大喜,設席慶賀。
  按下不表。
  且說何英進入帥府,上帳繳令請罪。楊飛熊曰:「戰敗勝負兵家常事,何罪之有?」軍師命千總林五常是夜領軍兵五百名,巡哨城池,監督軍將,以防敵軍。
  再說清營濟南王,次日命楊提督領軍將攻打潮城,於是大將覺羅乾等,帶軍兵三千,直殺抵南門叫戰。小軍報入帥府,劉大人即請軍師命將迎敵,飛熊命游擊莫朝梁,領都司溫岳川、餘國寶、程國英,董萬年四將,同十八名英雄陳殿等,帶軍出城交鋒。
  又命姜寨主得興,領胡家兄弟帶軍助戰,兩路軍兵分西南二門殺出,望清陣中前進衝殺。楊遇明出馬,與莫朝梁交鋒。
  旗將一齊殺出,溫岳川等上前交戰。兩陣金鼓喧嘩,炮聲不絕,莫朝梁卻被楊遇明殺得招架不住,汗流脊背,看看將敗;劉奇峰觀見,暗使流星錘,望楊遇明面上打去,正中額角,鮮血淋漓,負痛轉馬逃走。姜得興、莫朝梁同眾將引軍追殺,把清軍殺得大敗奔走,覺羅乾等抵敵不住,敗走回營。
  莫朝梁令鳴金收軍回城,進上帥府,繳令報功。劉鎮大喜,命宴飲賀功,盡歡,各退營署。楊飛熊令千總趙世春等七將,領軍兵守七門城樓。找換崔雄榜等軍落閒,這且按下不表。
  且說濟南王自從楊遇明敗軍之後,一連十餘天罷戰,候至楊提督受傷已愈,方入中軍帳來見。千歲濟南王與監臨眾將相議攻打潮城計策,碣石總兵官覺羅幔獻策曰:「啟千歲,小將有一策,管教劉進忠可擒。」王問曰:「將軍有何妙策?速請說來。」覺羅幔曰:「楊大人,可領步弓軍二千,往筆架山後埋伏;小將領鳥槍炮軍五百名,往山前鄉中埋伏;又命水軍守備餘錠,領水軍二百名,藏於湘子橋頭埋伏;候至三更之後,可將東津居民百姓住屋放火,劉進忠見東津鄉失火,自然領軍過橋,到來東津救火,我等放炮為號,伏兵齊出,餘守備斷去橋中梭船,絕了潮軍歸路,山上萬弩齊發,小將領軍兵殺出,料劉進忠全軍俱可滅於此矣!」濟南王聽了,與眾將言曰:「此計可行。」至定更後,即吩咐各領軍將前去埋伏,待至三更之後,遂將東津鄉放火、片時之間,火光沖天。守將小軍遙見失火,飛報帥府,劉鎮未眠聞報,傳眾將入府並請軍帥前來,不一刻皆巳齊到。劉鎮曰:「楊軍師,本帥欲往東津救火,諸軍師調遣軍將。」楊飛熊答曰:主公切不可造次夜行,況今敵軍扎住城外惡溪左邊,主公安可輕入重地?倘有奸計埋伏,挫去我等軍威,誤其大事。」劉鎮曰:「軍師之言差矣!本帥起動干戈,亦為著人民百姓,如今東津鄉失火,人民百姓受苦,本帥不去救他,誰人去救?」即傳令千總把總馬軍大將步軍大將共三十員,領軍兵五百名,預備打火之物。楊把總見主公意決,定欲親自往救,恐他有失,即命水軍大將曾仲等十將,帶水軍一百名,安辦小舟三十隻,往東津堤頭救應。楊飛熊披掛全身,手持白纓槍。坐騎雪花戰馬,帶軍兵一百名,到湘子橋頭接應,準備停當。
  劉鎮領軍將出廣濟門,見火光沖天,催軍將速過湘子橋,到東津鄉,即命眾軍打滅了火。
  眾軍領命,各各前去打火,忽聽炮聲響動,筆架山後山上,楊遇明推動埋伏軍將殺出,萬弩齊發,箭如飛煌一般,覺羅幔領伏軍將,火炮齊放,兩路軍兵殺來。餘錠聽見炮聲一響,即命水軍斷去湘子橋梭船。劉鎮與眾將正在督軍救火,忽聽炮聲響動,知是中計。劉鎮即命退軍回城,小軍忽來稟報:「橋中梭船,被清軍已斷去,絕無歸路。」原來筆架山腳起至廣濟門外,計廿四州橋樑,中央十八隻梭船,此時盡被折斷。劉鎮即命眾將軍兵殺上東津堤頭落船,眾將曰:「堤頭箭如雨點,安能避得?」劉鎮曰:「箭可避人,人安能避得箭。」遂與眾將冒箭奔殺至東津堤頭來,見曾仲翁喜等,接著主公,與眾將落了小舟,載回潮城。話分兩頭。
  韓山上楊遇明聞炮響,催軍兵落山廝殺,趕往橋頭,看見東橋頭有一員大將,穿了白袍,提白纓槍,據住橋上,知係賊將,遂取弓搭箭,望那穿白賊將射去,正中那人心窩,回馬逃走入城。
  再說劉鎮回城,入了帥府,查點眾將軍兵,失去千總陳虞龍,馬軍大將卓三寶、石長成、章文表、施惠星、高平章、許興祖,步軍大將郭英等共八將;五百軍兵,僅存八十餘人而已。
  小將忙入內堂,報說楊軍師中箭回歸。
  劉鎮與眾將聽報,吃了一驚,非同小可,即同參謀元帥諸人,一齊入到軍師臥榻之側,問曰:「軍師尊體如何?本帥不聽軍師之言,致有此敗,皆本帥之罪也。」楊飛熊曰:「此係天數注定了人力之所能及,想我飛熊自少從軍,屢傷箭石,」不至如此,此必箭中有毒,我料性命難以保全。我想人生在世,公侯將相終歸於盡,死何足惜,所可恨者,不能與主公同諸位掃除兇頑,以清世界。」劉鎮與眾將聽見此言,莫不各各淚下沾襟。劉鎮曰:「本帥起動干戈,全仗軍師一人行事。倘有不測,叫潮城所靠何人?」飛熊曰:「主公勿憂,欲保潮州城池,飛熊有一舊人,才學勝我十倍,請他到來,潮州安如泰山,免得生靈塗炭之慘。諸位明公,聽飛熊一言相告,我欲亡故之後,全仗諸公,同心協力,共助成事,飛熊雖死感激不荊」蔡賜平等齊言曰:「遵領軍師之命,軍師尊體萬分保重。」劉鎮曰:「請教軍師,未知軍師舊友,在於何處?尊姓大名,望乞指示。」
  飛熊曰:「等我敝友,姓鐘名文岳,道號益知先生,別字小諸葛,遊走江湖,星士出身,此人胸藏韜略,天時地利,熟悉心中,名著宇宙,能仰觀天時,俯察地利,未卜先知,今隱居深山巖穴之中,在於揭陽湯坑地面,若得鐘文岳先生落山,管教濟南王片甲不存,此人前年在饒平內浮山與我相會,十分至契。」即喚文殿左近前吩咐,殿左至臥榻前,站立一邊。飛熊言曰:「將軍,可往湯坑探訪先生消息。」可以這般這般,「此人方肯出莊,不可有誤。」潮州大事,殿左領命。劉鎮問曰:「諸問軍師,眼前大事,委托是誰?」軍帥曰:「眼前大事,付於何若順暫理。」遂命吳興請出軍師之印,皇令寶劍送上主公收起,一一叮嚀明白,魂遊天府,冥日歸陰,年方三十一歲。
  劉鎮與眾將,見軍師西歸,各各淚下,安辦棺柩,收貯已畢,即命文殿左往揭陽湯坑訪請鐘文岳,又命何若順傳命眾將軍兵,齊心盡力,守保城池,各要面帶喜容不可言說軍師一個死字,如有違令斬首示眾。這且不表。
  且說楊遇明等,是夜得勝,回營繳令報功。稟曰:「啟千歲,小將昨晚催軍趕到湘子橋上,有一員穿白賊將,被我用毒箭射中心窩,諒是進忠標下把總楊飛熊。」濟南王聞說,大喜言曰:「劉進忠全仗楊飛熊用事調軍,今若中毒箭而死,孤無憂矣!如今進忠無人調遣軍將,潮城不日即陷。」遂命小軍探聽楊飛熊消息,小軍領命前去,片時之間回報:「啟千歲,潮城之中,軍將喜氣盈盈,面帶笑容,並無聽說楊把總亡過。」
  濟南王曰:「孤想楊飛熊乃是劉進忠第一名名將,有文韜武略之才。若係喪亡,軍將莫不悲淚,豈有喜容之態?將軍所射的恐係別將。」楊遇明曰:「楊把總平素喜白,月下射中穿白袍的賊將,不是楊飛熊是何賊將?不信,再命只些小軍探聽。」一連三四次回報,並沒有說楊把總之死。至於次日,濟南王與監臨商議,親自領大將四十餘員,帶軍兵五千,攻打潮城,訪探楊飛熊之虛實,將令傳下起行。
  潮軍小作探明,報入帥府,劉鎮與參謀元帥,在內堂中商議軍旅一事,忽小作跪稟曰:「啟上主公得知,濟南王親自領軍來打城池,請主公定奪。」劉鎮聞報大驚曰:「楊軍師已故,鐘先生未來,如今怎麼區處?」眾將面如土色,鄒可玉曰:「主公勿憂,我想楊軍師雖是亡故,清營未知虛實,濟南王為人狐性多疑,必來探我軍情,如今,令受城眾將,與葫蘆山上各要偃旗息鼓,將潮城七門大開,使濟南王疑心,自然退回軍將歸營。」劉鎮曰:「先生不可造次,倘若清營之中,有人識破機關,乘勢殺入城來,豈不誤了大事?那時如何對敵?」鄒可玉曰:「主公勿憂,諒濟南王不敢殺入潮城。若是殺入,我等還有轉變,須令十名義民將,十八名英雄將陳殿、張暢開等,往七城門邊。」可如此如此,「以為疑軍,此乃西城退敵之計也。」
  劉鎮此時並無主決,勉從其議,依計而行,轉令七城門大開。
  清軍前隊飛報濟南王:「啟上千歲,潮城七門大開,葫蘆山與潮城,偃旗息鼓,不知何意?」濟南王聽著,探軍如此報說,心中自思,以此觀來,楊飛熊定是未死,傳令退軍。
  可將後隊軍做前隊,盡皆退回。碣石總兵覺羅幔曰:「啟千歲,依小將之見,楊飛熊已死無疑。可將軍馬乘勢殺進城中,劉進忠立時可擒。」濟南王忖曰:「將軍,你等淺見,本藩自幼行軍多年,此乃誘敵之計。豈不曉得進忠帳下,許多賊人,詭計多端,賊膽包天,豈只如此,休中敵人之計。」覺羅幔苦諫曰:「啟上千歲,楊飛熊已死,進忠無人調軍,設此退敵之計,如今乘此機會,將軍馬殺入,潮城即陷。」濟南王曰:「飛熊死生未定,不可造次,即命收軍回營,違令者斬首示眾。」
  潮軍跑進帥府報知,啟上主公得知,濟南王收軍回營去了。劉鎮大喜,令眾將謹守城池。這且按下未表。
  且說揭湯坑只玉鼎岡竹林莊隱士鐘文岳,道號益知先生,別名小諸葛,是夜不能安寢,即下榻披衣步出庭前,觀看天文,見東南角墜落一星,吃了一驚,起指一算,叫聲:「噯呀!」
  東南方墜落此星,乃係潮城劉進忠帳下,失了一大將楊飛熊也。
  此人若是亡故,劉鎮帳前,無人用軍。我想飛熊前年,在饒平內浮山與我相會,一分至契。劉大人目前,無人調遣軍將,飛熊臨終之時,必定將我舉薦;我思劉鎮亦非遠大之器,輔助何益,不日定有劉鎮使命到莊,請我落山,遂回臥室。
  次日步至草堂廳上打坐胡牀,童兒進香茶飲畢,吩咐眾重兒曰:「你師父有言叮囑你等,須當謹記,你師父昨夜,仰觀天文星斗,東南方忽墜落將星,此係潮州劉鎮大人失了軍師楊飛熊之兆,然此人若亡故,劉鎮帳下無人用兵,飛熊與我十分交厚,臨終之時,必定薦你師父,到潮相助。我想劉大人,非是遠大之主,輔助亦是無益,日後劉大人若有使命到莊,請你師父落山,你等切不可說出你師父在莊中,可說自三日前落山訪友未嘗回莊,切勿忘記。」眾童兒應聲領命。按下未表。
  且說鐵羅猴文殿左,奉主公之命,承楊軍師臨終遺言,前往湯坑訪請鐘文岳先生,到鄉村市鎮借問。
  舉目見樹林下有幾個老翁,在那裡乘涼,殿左近前將手一拱言曰:「諸位老丈請了,小可打擾,借問一聲,煩望賜教。」
  老翁起身答曰:「足下亦清了,未知足下尊駕,欲問甚麼事?」
  殿左言曰:「小可欲尋鐘先生,大號文岳先生,未知他尊寓在於何處?乞望指示。」老翁曰:「足下要尋鐘先生,他的莊所,去此還遠。他住在玉鼎岡山中寓內竹林莊中隱居,此去尚有二十餘里。」殿左曰:「既是這等,煩勞一位少年賢官,引我到莊,小可備有銀錢,奉送買茶。」老翁遂對一個少年言曰:「你等引這位客官往玉鼎岡,他有銀錢與你。」那少年答曰:「客官你隨小人前往。」文殿左別了諸位老翁,跟著少年而行,行到玉鼎岡山下。
  少年指示曰:「客官,此山就是玉鼎岡,欲尋鐘先生,便從這條路上行去,到半山之中,有竹林造成一個莊所,鐘先生即在莊中居祝」殿左大喜,身上取出銀子二錢,奉送那少年去了。
  殿左即從山路步上而行,行至半山窩,觀看四面山頭,都是朝著玉鼎岡山峰,果然清秀,最好一座竹林山莊,步至莊門,見一仙童,不滿十二、三歲,手執竹梢在那裡打掃正庭,文殿左方欲進前動問,誰料那童兒見有人來至莊門,定是劉大人的使命。向殿左言曰:「足下到來,莫不是潮州劉大人使來的麼?」
  文殿左聞言大驚,遂問曰:「小可正是劉大人使命,我等未嘗問言,仙童何由得知?」童兒曰:「我安得知之,此係我師父前夜觀看星斗,見東南角墜一將星落下,我師父之說,是星乃是潮州劉大人失了軍師楊飛熊之兆,楊飛熊若是身亡,劉大人帳前無人調遣軍將,此人與我師十分至契,臨終之時,必然舉薦我師父,不日潮州定有使命到莊,請我師父落山,因我師父有這等說,我們方知此事。」殿左聽說驚駭曰:「這玉鼎岡怎麼有一位活神仙在此?」即對仙童言曰:「小可果係劉大人的使命,今日奉命到來,果係請你師父下山,煩仙童為我通報。」
  童兒曰:「足下,今日到來不湊巧了,我師父三日前落山訪友,至今未嘗回莊。」殿左曰:「仙童,你師父先師過往本來的事,哪有落山之理?定在莊中,務望仙童慈悲通報。」童兒曰:「人卻不在莊,又叫我稟報誰人?」文殿左曰:「小可奉命,不辭跋涉前來到此,仙童不肯通報師父得知,我等難以回命,小可如今就在莊門跪下,跪到你師父回來,方敢起身。」童兒曰:「人已經不在莊中,跪之何益?」文殿左再三哀求,那仙童苦苦不肯通傳。
  殿左就於莊門前雙膝跪下,放聲大哭了。又叫一聲:「主公!小將奉命,承軍師遺言前來,請鐘先生到潮州救護萬民百姓,誰知鐘先生不肯相見。主公呵!你在潮城之中,度日如年,懸懸而望,亦是枉然。」念罷又放聲大哭,哭了又念,念了又哭,哭得悽悽慘慘。童兒見他如此啼哭,動了良心,叫一聲:「足下莫哭,我是實對你說,若師父原在莊中,他有命吩咐我等,叫我等說他下山訪友,不在山中。我今見你這等如此哀切,你今不必啼哭,且住這裡侍候,我進去內面稟知師父,肯相見不肯相見由在我師,與我無干。」殿左曰:「煩勞仙童通報。」
  於是童兒走進內稟曰:「啟上我師父得知,莊門外有潮州劉大人使命到來,求見師父。」鐘文岳聞言,即罵童兒一常童兒曰:「啟告師父,弟子奉師父之命,都是這般言說,誰想那使者不信,就在莊門前跪落啼哭。師父呵!你想弟子不是泥做的,又不是木刻的,被他哭得心酸,故此大膽前來,稟與師父得知。」
  文岳曰:「既是這等,請他入來。」童兒領命入莊見使者言曰:「足下,我師允見,請入內。」殿左聞言,滿心歡喜,跟仙童入見。行到草廳階前,見鐘先生打坐胡牀,殿左近前深深一揖,雙膝跪下,言曰:「師父在上,弟子叩見。」文岳起身行出幾步相迎,言曰:「足下到來,請起,承命坐下一旁。」文殿左曰:「啟稟師父得知,弟子承楊軍師臨終遺命,衝撞寶莊,禱請師父落山,救全潮郡生靈。」文岳曰:「貧道只曉菜園耕種,安能曉得用兵之法?此係楊飛熊舊人錯薦。」殿左答曰:「師父,我大人為著鄧、於二奴虐害人民百姓,故以起動干戈,掃盡公旗,以安百姓,誰知公旗已去,清軍又來,濟南王奉旨領帶大軍十八萬,征討潮州,如今楊軍師亡故,我大人雖有幾萬甲兵,無人調用,軍師臨終舉薦師父,今特來懇求師父落山,保全潮州,免得生靈塗炭,萬望師父出莊。」文岳曰:「將軍有所不知,我觀劉大人非是遠大之器,不過在潮州,除些兇頑,不久氣數已盡,輔助亦是無益。」殿左曰:「啟告師父,我大人為人民百姓,受盡旗奴虐害,眼前公旗掃盡,清軍已到,師父若不肯出山相助,潮城難以保全,萬民遭殃,師父同係潮州人民,豈可坐視,觀亡切切,望師父落山,拯救數萬生靈。」
  文岳聽了「保潮民命」,遂轉口曰:「將軍既如此說,貧道同到潮州走一遭罷!但係貧道此番落山,是為潮州人民生靈而出,非圖劉大人功名也。」文殿左大喜,文岳命童兒安辦齋宴,款待文將軍。
  過了一宵,次早文岳喚出眾童兒,齊到廳上吩咐曰:「你師父欲往潮城走一遭,不日亦回莊上,你等園中瓜菜,不可拋荒,須當勤耕力作。」眾童兒領命,鐘文岳與文殿左落山,望潮城而來,不日已到潮城,按下未表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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