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種
  下為上 禁錮婢私議

  下為上

  福厚之人,存心仁恕,視下人如同子弟。要知奴婢雖是卑賤,亦是父母所生。只因前世不曾修積,所以計過罰令今世貧乏,而致鬻身。當幼稚之時,即離父母,委身主人。業已惟命是從,若因而殘虐之,饑寒之,錮塞之,令其窮愁痛泣,無處控訴,譬如我身當此,又何堪乎。不思一般出世,我得如此,彼竟如彼,是何業債,是何因緣。若不猛醒,凌人傲物,雖不盡如黑婢之以下為上,只恐後世押入窮胎受諸苦楚,悔何及耶。但主婆係一婦人,多不明達,全在家主時加勸諭。凡奴婢之饑寒勤苦病痛,以及夏月之蚊帳,冬來之綿襖,不妨粗厚惟在飽暖。及時婚配,不可誤彼青春。即有小過,念其愚拙,量其癡蠢,寬怒開導。如此存我之厚,而我之福報愈厚矣。
  今人凡遇奴婢或錯為一事件,或誤損一器物,即痛加打罵,勸解不恕。試看昔日戶部尚書馬森之父,年四十隻生一子。五歲,夫妻寶愛不啻奇珍,婢偶抱出門失跌傷腦而死。封翁見之,呼婢急速奔逃,自抱死兒泣入。太夫人驚慟幾絕,撞倒封翁者數次,索婢撻之無有。婢歸母家,日夜祝天願公早生貴子。次年遂生森,左腦宛然跌傷赤痕也。要知奴婢犯罪之大者,莫如死其子。此事尚可恕,又何事不可寬乎。按顏茂猷曰:「奴僕下人,天資多蠢。性又好忘,囑之以事,全不記憶。性又多拗,自以為是。氣又多戾,輕於抵對。心又多狠,常存不善。」所以主人呼令,動輒觸怒。其言愈辯,其主愈不平。於是棰楚加之,竟有失手或致於死亡者,又多添一大罪業也。九為家長於喚令之時,宜寬以處之,多教誨省嗔怒。主人胸中,亦覺安樂。至於婦人,秉性褊復,不識道理,所以酷毒婢妾者尤甚。主人當婉轉譬諭之。予謂此雖仁人之用心,究皆栽培自己之福也。
  西門裡有個薛家汪。這汪當年闊有四十餘丈,深有二三丈。遇陰雨之時,合城的水都流聚於此。目今滄桑更變,淤淺水不多貯。汪旁有一徐寡婦。這婦人生性急燥,毫無仁恕。家中有婢女,名黑丫頭。因他生得黑而體厚,最有氣力,每日在家內聽候呼喚服事。或有一時遲延,或有一事不順,這徐婦不是棍棒,就是拳掌,無日不打。這黑婢打得遍身青腫,這裡腿股才好,那裡手臂又傷,終日勤忙,萬千苦楚,惟有背人流淚而矣。年至二十五六歲,尚不許婚配。也有幾個老人勸他多次,該尋媒偶匹,他全不依從。
  大清兵破揚州,首先用大炮只打西門敵台西北角,將城牆打倒,大清兵群擁進城。那時徐婦黑婢,同躲藏在佛龕櫃內。有某將軍領許多兵丁,打開龕櫃,將婦婢驅出。眾兵執著大刀在後跟押,遲走即用刀砍。這婢大哭,口喊寧死不肯隨去。那將軍叫兵緊隨不放。黑婢走至汪邊向汪內一跳,身沉到底。領兵的將軍見了大怒,即著慣會水的兵,跳下水將婢拉將上來。將軍急叫換了乾衣服,細看雖然體略黑色,卻敦厚有福。因吩咐徐婦道:「我把這丫頭交與你老婦時刻看守。倘有走失,就將你殺了抵命。徐婦只得應喏。苦勸緊跟,到平山堂營寨內。原來這將軍年約三十餘歲,尚未有妻室。那時兵丁擄來許多美貌婦女,不知何因,反選中了黑婢。不幾日成婚,即令徐婦時刻服事,如有怠惰即加重處。徐婦無奈,只得含羞掃地供食諸事,小心慇懃不敢違拗。這黑婢雖然體厚腳大,此時穿了好衣,戴了好飾,竟十分福相。豈知他全不計較徐婦往日打他的仇恨,反寬待他。這徐婦也知趣,分外遵敬。聞知後來黑婢生了三子,俱襲武職,榮貴偕老。徐婦服事二十餘年,至康熙初年才壽終。婢女轉做了上人,主婆反做了下人,可見世事那裡定得。要知黑婢有此大量,方有此大福也。

  禁錮婢私議

  男女匹配,理合陰陽。人雖有貴賤之分,若年至長成,其芳隅泣私各有之。奈何有等家長,於自己兒女,即要及時婚配,至於丫鬟婢女,雖至二三十歲,尚不令知夫婦之倫。意在無夫之女,易於服役,若經婚配,即分事主之勤。殊不知光陰迅速,青春易過,每有倚市誨淫,招搖苟合。且怨女曠夫,上干天和,下絕人紀,損德敗俗,莫此為甚。今雖諄言苦勸,其奈聽如不聽。予之愚見,全賴在位賢官長,力挽頹風,於每年十月初,(飠乞)令各鄉保,挨家通查,某某家有婢女,幾人幾多歲,不論城鄉,大家小戶,總不過二十歲,或外嫁經紀平人,或內婚本家童僕,俱於歲內盡行配合。如不依從,許令婢之父母親族具呈領回婚嫁。不許給當賣身價,亦不許藉情略賣遠地。其有隱匿不報,或婢身孤孑,過期不配者,許地鄰舉首重究,仍將婢擇貧男無妻者配之。如此則人皆有室家之好,淫風止而德甚大矣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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