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種
  打縣官 恤農現德

  打縣官

  請看世上凶鋒惡燄,天地神鬼饒過了那個。即如屠二犯罪,費萬千心力,前案幸結,可以改過安分矣,豈惡又無端想要打縣官泄氣,致令父子偕亡獄底,家業盡散。報應昭然可畏。
  揚城有個屠監生,排行第二。其家甚富,生一子強勇異常。家僕六人,都倚勢凶橫東鄉。有腴田千畝,每年自領子僕往田上收租,共十多人駕大船蜂擁莊房。眾佃戶殺雞的殺雞,秤肉的秤肉,美酒白飯如款大賓。佃人來算帳,例俱垂手站旁聽命。不論水旱,不許掛欠升合。若有拖欠逆話,即喝令惡僕掌嘴。若麥稻略有潮稗,曬揚幾次。自置大斛,比合鄉每石多出八升。倚著監生,復又加納州同,如虎生翼,橫暴非常。或有因受不過狠惡,辭田不種。他便鎖來重打,定要他種。那時有個姜佃戶,因喪母棺衾費用,拖欠租稻。屠二即令豪僕鎖到家內,打個半死,捆在後房柱上,不與飯吃,餓了兩日。姜佃家人無奈,苦措清完,方才釋放。
  這屠二為惡,怨恨的人極多。那日在田上毒罵佃戶,又著僕用扁擔,捆打佃戶。遂有前遭打的姜佃出頭寫了狀子,開列打死佃戶、奸人妻女、占人田產、自置大斛等款。招呼被害之家,男婦老幼,齊有百十多人,將屠二的衣帽碎撕,並拉著惡子惡僕攜著大斛,把他擁到府前。正值府尊坐堂未退,因見人眾叫問,那屠二喊稟:「眾佃叛主無法無天。」府尊怒說道:「夫人必□侮,然後人侮之。你的惡處甚多,本府久知。」且發江都縣審明詳解親訊治罪。將一干原被都押發縣。劉縣尊即將屠二同惡子惡僕收禁候審,原告討保。屠二見事急,請許多鄉宦賄囑縣尊,俱不依允。又因他財富恐人疑議,掛牌在城隍廟,對神逐款審訊。審時那日,來看的百姓竟有上千。縣尊把豪僕夾了三人,款款俱實。先通詳革去屠二的職員,以便刑訊。不意屠二有個至親,□□□西某院,因備了許多金銀,星飛前往求書到江南督撫兩憲,囑令推分從輕審結。府縣因上司吩咐,只得屈情發落,只將惡僕三人重責枷示,屠二罰米五百石,賑饑贖罪。因此家財費去大半。田雖千畝,各處人怕他,俱不敢領種,荒了二年反賠錢糧。
  適值劉縣尊因公被議,奉憲摘印。屠二聞信,恨他執法。齊起惡子惡僕,並平日交往的惡人,共二十多凶,各藏短棍,候縣官到川堂會客,欺他沒印即擁擠向前,把縣官肩上打了一棍。縣官急避入署內,吩咐緊閉縣門,著捕官飛速赴府,稟屠二帶領百多人來縣劫庫。府尊聞知,急傳內丁皂快二百餘人,不候轎到,即親自騎馬帶著人眾飛至縣署。坐在縣堂,急令各役查拿。那時縣廨內牀下都是躲的屠黨家人,未一時鎖到十二人,送獄聽候通詳治罪。不月餘奉各上司俱嚴批審究。彼時牢疫盛行,屠二同惡子惡僕俱死於獄內拖洞。只有牽連四人,活出命來。其田居家產盡完,城鄉人俱各快心不已。

  恤農現德

  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。
  誰知盤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
  此聶夷中詩也。予於暑月見農夫耕插之苦,腿腳浸於泥水之中,脊背曬於烈日之下,指掌破爛,皮膚焦黑,百般勞苦,才得成谷。我輩安坐而食,若不感念厚待,是無人心矣。有等田主,租糧刻剝盤算。更有喪心棍徒,衙門胥役佐貳貪官,遇有鄉農,便為愚懦可欺,稍涉事隙,即多般恐嚇索詐。嗟乎!彼以奇勞異苦耕耨,養人之人,何忍不以厚待耶。然農之勞筋苦骨,胼手胝足,終歲幸勤,究竟自食有限,而人賴食養活者多矣。今後但遇鄉農,即當憐其極苦,念其大功,不笑其村俗,不嫌其粗魯。或有執迷者,必當開導指點。或有爭訟者,必當勸息解紛。若逢水旱荒年,酌蠲其租鬥。如遇極貧而無食者,量助其口糧。凡事扶持,存我之厚,反予自心,始可相安。此即現在之德,較彼諸般好事,真有數倍之功也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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