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種
  追命鬼 娶妾納婢論

  追命鬼

  人之心念,平昔能持,則當境自定。葉生具如此大才,取科名如拾芥。只因一念差錯,遂至破家喪命。深為可惜,可憐。世人不可不慎也。
  葉介眉字九之,十七歲初考即進學,此人不獨揚州知為才子,即通省各處,莫不聞名。他有三件奇處:第一出口成章,下筆千言,不假思索。第二字法鐵畫銀鉤,不亞鐘王。第三他年方二十五歲,容貌標緻,猶如潘安。其妻悍妒,房中有婢女才十七歲,略有顏色,葉生常有愛意,奈妻寸步防間。那時岳母壽日,妻回家慶祝,連過兩日。葉生即同婢私語,婢正色說道:「奴婢人雖下賤,志卻清貞,守一不二。今相公如此才貌,若得配偶,即終身服肆,亦所甘心。奈主母十分森嚴,萬一知風,奴婢遭其毒手,竟有性命之憂。相公若不能保全,即萬不可行。」葉生笑道:「內人雖妒,畢竟我是夫男,他何敢為持。到那時我自以理說情求,包管無事。」婢因順從。其婦回家,細詢小奴知情。怒將此婢棍打無數,遍體皆傷。葉生方開言辯求,婦即痛罵,扯耳跪倒,亦被重打。又將婢女另鎖空屋,每日另送一餐粗飯,隔日又打。葉生無奈,密請同交二十餘人,俱是生員舉監,齊來勸解。婦在屏內高聲喊道:「男女雖異,理原無二。譬如婦女,守定一夫。倘若再私一男,諸公若是容得,我即寬恕。」眾人只得勉強回道:「事雖葉某不是,推眾人情分,可將此婢發媒配人,交還身銀,何等相安。」婦亦不允。眾人無奈,只得辭回。婢聞眾勸不解,是夜痛哭幾場,自縊慘死。因婢無父母屍親,婦即收殮掩埋。
  葉生在書房讀書,即明明看見此婢披髮垢顏,長舌係頸,立於對面,行也隨行,坐也隨坐,不肯暫離,葉生甚是畏懼。過了兩日,只得私自向婢魂懇求道:「都是我帶累與你,惟今之計,只多請高僧經懺超度生天。望祈寬宥。」婢即怒說道:「當初有話在先,你滿口依允包管無事。今已喪命,再復何辭。我立意只追你生命,還報了事。你雖請活菩薩唸經,絲毫無用。」葉生終日哀求不離。
  那時葉生往江寧科舉,方入貢院,才在號房坐下,即見此婢披髮垢顏長舌係頸,立於對面,他又把手抹墨在卷上一涂。葉生驚倒在地,不獨文不能成一字,且卷已涂壞,只得袖手而出,急忙回家,焦愁不已。未幾日婢於白晝將葉生扯去。初尚哀嚎哭泣,少刻寂寂無聞。家人急來呼喚不醒,方知氣絕多時。買棺收殮,正在治喪,婦亦自悔不及。忽見夫同婢齊來扯拉,婦即大聲驚叫求饒,口吐鮮血幾斗,手爬心胸,跌地而死。家人急忙請親族辦理,豈人眾到來,因無子嗣,先將家業衣物,吵鬧三日,瓜分罄盡。屍臭難聞,方才用些微,買具薄棺,將婦屍收殮。過了兩日,屍水滴地,忙著人將兩棺抬送郊外埋葬。可見坑人生命,一返一復,因果報應,毫不昧也。

  娶妾納婢論

  世上有罪惡極大而不可宥者,莫如娶妾納婢而已。坑陷人之子女,百般慘苦,無可如何。若正妻不能生育,猶可藉以不孝無後為言。每見已有子而又復娶妾納婢者,意欲何為耶。要知婦人性情嫉妒者頗多,能有幾人賢良哉。全在為夫男者,熟籌細酌。即或己不衰老而精壯,亦思所以安頓之策,亦思所以調攝保全之方。首先預度其妻之性情,有可容留之地,雖未必相安盡皆無事,亦不致十分狼藉,稍可以為。一有不然,何如以無事為安乎。最可恨者,世有一種懼內之徒,明知妻之必不能容,而自己卻勉強娶妾納婢,徒有虛名而無實惠,甚至饑寒逼迫,打罵頻施。令妾婢度日如年,傷心慘痛,告訴無門,惟有自己背人哭泣而已。日復一日或致鬱亡,或致縊死。傷心哉!人俱各有子女,何忍貽害至此。惡極罪重,因果報應,生生世世,莫能銷解。豈只生擒活捉而已也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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